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阴差志异录 > 51写心(三)

51写心(三)

( 作者有话要说:考研复习,停更1个半月……1月下旬恢复更新……

郑重道歉……

小离写东西对环境的需要很高,现在悬心考研,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写文。ww

所以打算停一段时间,考研之后会及时回来的。

再次道歉。

啊,这章大家不要重复打分哟写心(三)

“封家之史,惟在一个‘真’字。”

封黎祖父曾这般道。最后他以死进谏,血泼了大殿盘龙金柱一大片,也洒在他怀中未完的史册中。

“封家之史官,从法不隐。”

封黎之父曾这般道。后来他触怒当朝,贬官离京,不久悒悒而终。一本史册又传到封黎的手中。

封家是书香世家,封黎继承父志,自小立志,几近悬梁刺股之苦,终于雁塔题名,拔得科举头筹。

一介布衣寒儒,终换了乌纱一顶,走了官道公途。封黎自然是荣光满面,快意填膺,含辛茹苦抚养他长大的母亲却只拉了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

“封家自本朝开国以来,代代为官,却代代不得周全。非是他们才华有缺,笔力不到,只因他们写得出世间的万千真实,却独独不通人心。儿,为母只望你知世故,懂人心。”

那时的封黎,或是今日的封黎,可能都从未真正谙透母亲这句懂人心。

那日摆宴杏园,新科进士们觥筹交错,互道恭喜,攀结关系,酒足饭饱后皆兴尽而归。

封黎骑了一匹枣红马,不徐不疾地沿着护城河归去,举着马鞭一路拨弄依依垂柳。

忽见前头有吵嚷声,便随意望了过去。

柳荫下一顶华贵的轿子,几个家仆模样的人正在踢打一个小厮。那小厮已痛个半死,失了抵挡的气力。正巧那轿帘掀开,里头面­色­铁青的人探出头来张望,却正看见了封黎。封黎认出是户部侍郎,既看见了,也不能躲避,何况封黎瞧那小厮可怜,有些看不过眼,只怕闹出了人命,便行过去。

封黎特地下了马,恭敬一揖:“张大人,好巧。”

“哟,这不是状元爷么,我先道声恭喜才是。”虚假逢迎,张大人面上的严霜少化。

封黎故作迟疑地瞅了瞅轿子前头仍未停手的那些人,张大人脸上下不来,只得喝了声“都住手罢!”再转过头对封黎一笑:“让状元爷见笑了。奴才造反,实乃老夫管教无方。”

封黎胆大直言:“管教自是应当,但好歹都是一条­性­命,张大人且高抬贵手,饶他这次。”

张侍郎顿时不悦,封黎也知自己这般才考了功名,还未授官职的年轻人,张侍郎这样的大官定是毫不惧惮自己的。但他自小就这脾气,心里关于礼义公理的那杆秤若稍倾斜了都叫他不舒服,因此当说的还得说。

张侍郎皮笑­肉­不笑,随意道:“状元爷既开口,那就是他小子的造化。”又冲前面的家仆吩咐道:“起轿罢。那奴才就当撵出去的,从此死活不与我张府相­干­。”便对着封黎微一点头,放下帘子,起轿去了。

封黎站在原地,一时也愣神。张侍郎既给了封黎面子放人,而又将那小厮丢弃,显然是打算看他重伤不治,也抛给封黎一个大包袱,端看他怎么处置。封黎只得去搀那小厮起来,抱上了马背,直接去到了附近的药铺,叫大夫接骨拿药。

封黎倒也没离开,在一旁喝茶醒酒。这本不是他的责任,但救人哪有救个半死不活的道理。直到日头将落,大夫才道那人已安稳了。封黎往床上看了一眼,那人眼睛张开,意识是清明的。便也不多言,替他给大夫付了药钱,又在他手里放了一锭银子,道:“往后好自珍重,那些钱做点可供营生的活计去吧。”语罢便同大夫告辞,上马挥鞭。马蹄悠扬,伴着夕阳垂柳,一路去了。

朱楼碧瓦彤霞里,锦瑟杨柳幽怨多。封黎兴致昂扬的那满怀壮志,一霎间竟涤荡无踪。盛京繁丽,锦瑟铿锵,琵琶管弦奏出的折杨柳,到底是比不得羌笛胡笳。一样的曲调,这里奏的是旖旎凄婉,哪管边塞的深沉苍凉。

马行徐徐,思绪漂泊,忽听身后脆生生一声喊:

“大人!”

封黎回头,柳条飘飞拂面,那边是方才救起的小厮。他气喘嘘嘘,头上身上还缠了布条,脸面青紫,肿得老高,鞋已掉了一只,约是跑得急了,袜里渗出殷红的血来。

封黎掉马,又惊又气:“你怎地不好好休养,追上来作甚?”

那小厮也不惊慌,只直直跪下,忍痛恭恭敬敬给封黎磕了个头:

“大人仗义救我一命,小人身无所长,惟这一条­性­命,愿终身服侍大人鞍前马后,请大人成全。ww”

竟是投奔自己而来,恐怕想寻个今后栖身的地方,封黎推却道:“与其给我做下人,何不去寻一门活计自己­干­,岂不比终日看人眼­色­,受人差遣强些。何况我无意再收家仆。”

话到此处,那人仍跪着,垂下头好一阵。封黎以为他又在想说辞,必定死缠着自己,谁知那人一脸肃容,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道:“大人的大恩大德,小人永铭五内,他日结草衔环以报,就算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那人抬起头,一双眼眸对着斜阳霞­色­,闪烁灵动宛如波心,满满荡漾皆是自己的身影。而又正是这双眼里,透出些真诚感激,和坚贞执着来,好似已是立下了一生追随的盟誓,好似他澄澈目光,从此只追逐他的影踪……封黎片刻恍然。

那人挣扎站起,转身一步一蹒跚,头也不回地走入暮­色­沉沉中,锦瑟琵琶弹唱的凄凉,烟柳款摆中那人衣衫褴褛,背影伶仃,一会儿便模糊了……

偶尔邂逅,随手相助,于封黎来说只是小事一桩,不过是人生里一次照面,一个擦肩,他很快忘了那人。却未料到这日的黄昏红霞,这日的柳­色­新发,琵琶低唱中迎上来的那人身影,竟是一生不可磨灭了。

选试后封黎便入了太史局任职。封黎其人,一生耿直严谨,人品才华自是不必说的,一任天文历法、推步测算、修订史籍的工作都一丝不苟,丝毫没有纰漏,然而为人过于刚正不阿些,因而官途总有些不顺,除了与薛姓太史等几个文官交好外便再无他人。

是年腊月,皇帝设史馆,召集文臣再度修史,封黎亦在其中。封家世代都为史官,若论著史,再没比封家人更合适的了。封黎任了主撰之一,也从太史局升了门下省。

封黎平生第一大愿便是修撰正史,既有了此次契机,更是斗志昂扬,往日封家祖辈所著私人史籍皆毫无藏掖地拿出,只望修成传世良史,也能彰显封家之荣光。

正是意气风发,只等挥笔洒墨之时,圣上却又突下一旨,不单要著前朝史,也要著今史。

古往今来,再未听说有人要著当朝史的。封黎首先便表反对,一连几番上书,无一例外被罔顾。古今帝王,谁不想青史记下功勋,圣名万代彪炳。圣意已 ...

(决,他是当朝的史官,他忠于他的帝王,因此不能违逆。只是封黎著史,再也不得开心。

史馆里人员混杂,各存心思,无论是史料、笔法、详略,总有大大小小的争论。如薛太史这般坦率直言的还好,大家可以当面引证据理,争个面红耳赤,待到出了史馆,赌上两天气,又可以一同吃酒谈笑。最可恨的便是脚下使绊的小人,拉帮结伙,想着法子离间,往外散播诽谤封黎的言语,倒使封黎平白地结下几桩梁子。这么一闹,史馆的人心不齐,皇上便将人分了两拨,一拨人编撰前朝史,而今朝史的重担就交到了封黎手里。

皇帝道:“朕的这部史书,从开国起,一直编到朕他日驾崩之时。当朝的王侯贵官,不拘忠良、佞臣,皆可写入,便是你自己,也一同写进无妨。朕要一部史书,写出这百年治下的盛世江山。”

今朝开国不过百年,仅仅百年,能沉淀出多少东西,便要著史称颂,最虚荣自负,追名称功的便是这□的圣心。明明坐拥江山,却这般惶急地要标榜千秋。皇帝要的是歌功颂德,他不懂史,至少不懂封家的史,封家的史,只在一个“真”。

封黎著史,自然需要这百年帝王的起居注。而皇帝的一个脸­色­,封黎看不懂,起居舍人却是看懂了。这起居注,断然不会原原本本的交到封黎手里了。

正是忧烦苦闷之时,封黎再次遇见了当日被张侍郎丢弃的小厮。在起居舍人的家宴上,这回他是宴游的宾客,而那人,则成了府上管事的。

还是入了府门,还是当起了下人,重复着一样的给人使唤的人生。这或许便是天生的奴。

官场的胜会华筵,摆在了春光绮丽,牡丹盛放的庭院,止不住歌舞流连,递不完玉笋金杯,酒醉颜红,畅谈吟笑,一场家宴,不知拉近了多少关系,促成了几家密约。

封黎却是无法融入其中,本指望着单独与起居舍人一谈,令其给出未经篡改的起居注,谁知起居舍人与各位大小官吏周旋不止,又刻意避着封黎,简直连近身当面说句话都难。

封黎架不住劝,没留神便多喝了些。不久便觉头疼胸闷,又不惯场面话,随意应酬几句,实在坐立难安,便摇摇晃晃出了园子,转了个拐角,到廊子上透气。

没了牡丹姹紫嫣红,廊子边是一片荷塘,此刻并非花时,一团团碧玉盘般的荷叶飘着,底下几尾锦鲤探头曳尾,倒别有一番清净可爱。封黎扶头坐在廊上,心神稍安。

清风徐过,锦莺婉转,轻细脚步近耳,再有一声低低的唤:

“……大人。”

转过头,一双黑白分明水样眸子,正正对上……

月挂双眉,雪抟肌骨,乌发几缕随风,是个极清俊秀雅的男子。

他约有十□岁,穿的算是体面,神情波澜不惊,明明未曾相识,却蓦地有些熟悉。面面相对,只是呆呆地看,那澄澈眼­色­里几分欣喜几分亲近几分敬重,又如久别重逢的故知。

封黎点头示意,并不多说。

“……大人喝点灵芝汤,解解酒罢。”那人微撇过头道。

封黎这才瞧见他手中端了一个汤碗,还是冒着白气的,便接过来喝了几口。热气喧腾,烘得双目酸涩。

要怎样体贴周全的下人,才会在一众人中注意到不胜酒力的封黎,才会瞧见他独自离开园子,才会特意温上一碗灵芝汤,特意端至自己面前……封黎心内有些感慨。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