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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阴差志异录 > 72蜉蝣(四)(倒V)

72蜉蝣(四)(倒V)

( 蜉蝣(四)

那日冥钱舞空,乱红零落,无人下葬的墓前,两人寂然无语,听这山­色­苍茫间阵阵冈风,都染上了生死感喟中那点绵长凄凉。ww

郁长生忽问道:“……月老的红线,有何作用?”

殷碧城轻轻一瞥,道:“红线拴在一处的二人,命中必结姻缘。”

“结姻缘……是长相厮守,恩爱白头之意么?”

“男女红线一处,是命中结为夫­妇­,但是否浓情蜜意,看个人造化。若逆红线姻缘而为,则易患逆心之痛而死。”

“那男子和男子的红线,可以牵到一处么?”

这话问的大有蹊跷,殷碧城也不追问,只道:“能是能,只是少些。若牵到一处,便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相伴而终了。”

郁长生若有所思,又怔然望了那新刻之碑,良久方道:“……我不知自己生辰,这样哪怕是寿终之日,也不知自己共活了多少年……大哥你的生辰年月,可还记得呢?不知是你大些,还是我老些呢……我仿佛记得,楼毅说我是庚酉年六月初三……你呢?”

“……甲辰年,七月十四。”

一个有心人,听见这两个年份,必然立马知晓些端倪。这两人的年月,不知差错了几个轮回。两个都非人。

郁长生所关心之处却不在此。他默记了殷碧城的生辰,心下隐隐有个主意,叫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地府­阴­差里,秦玉凌算得上是贪婪之人,为人圆滑,逢迎鬼官,因此众­阴­差之中他做的人命买卖算多,在鬼官面前也算说的上话。郁长生这般­精­明世故的同类人,秦玉凌是不惧的,他善于与人在互相利用中周旋,也乐于与之来往。反倒是殷碧城这样的人最让秦玉凌恨不得避而远之:生着张天下无匹的俊脸,身为­阴­差却从不擅作买卖,也不刻意讨好鬼官,见人却都是一副从容大气的模样,温和却不怯弱,端正却不刻板,一丝一毫的破绽都难寻到。此番他竟答应引荐郁长生,着实耐人寻味,秦玉凌也就对此事多留了心。

郁长生那日忽来寻他,笑吟吟道:“秦兄交我的事,我已办妥当了。”

“哦?”秦玉凌挑眉,问道:“你果真能闯上天界,还说动了月老了?”

“这活可不简单呢,秦兄你不勉力替我引荐可真说不过去了呢。”

秦玉凌心下暗暗叹服,这郁长生的本事倒还真不小,将来或可与之结盟,共同谋利也不定,便有心拉拢郁长生,此后与郁长生的来往也频繁起来。

“于是我向­阴­司引荐郁长生做­阴­差,再加上……”秦玉凌瞥了殷碧城一眼:“再加上冥帝从旁美言,郁长生便也做上了­阴­差。”

一直缄默着的未靡道:“既是你将他重新归入生死轮回,又为何再度让他超脱生死之外?”

殷碧城笑叹:“人心不足蛇吞象。以为他要的是长生,便给他长生也无妨。可这郁长生,想要的过多了。”

——郁长生小小蜉蝣,千算万算,都不该激怒殷碧城。

终于做上­阴­差那天,鬼官便吩咐郁长生先随着秦、殷二人之一学着勾魂,郁长生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一会儿,而后浅浅笑道:“那我便跟着秦大人罢。”

机灵如他,果真是秦玉凌同道中人。

后来郁长生曾同秦玉凌道:“这一生识人无数,却从未见一人能似殷碧城这般完美。”

他谈及那人名字,眸子里都有盈盈水意。那为何又要选择跟了自己呢?定是另有图谋了,秦玉凌怎会看不出。而秦玉凌那时便也觉得可叹——他对殷碧城有意,定是不祥。

果然郁长生便提出替秦玉凌勾魂一说,原指望与秦玉凌一些好处,谁想秦玉凌倒不要:“你如此也好,倒替我分担些事务,我最近朝中事繁,也难□。便交由你也无妨。做事手脚­干­净些,莫给我捅了篓子。”

郁长生再三感激不提。

便是一个个冷月幽风夜,­阴­差郁长生往来于­阴­阳之间。露水沾衣,凉飔入襟,他不再是从前子夜之时手沾鲜血,掌握心脏的妖怪,他只消在那将死之人前提笔一勾,指尖轻动,­唇­里念咒,眼前的人一命呜呼,而他手里灯笼乍然点亮,鬼火幽幽……

是夜又是月黑风高,三更时分,郁长生行在酆都城内。人鬼交汇之城,深夜里更是­阴­气沉沉,死寂荒芜。家家门户紧闭,屋宇破败,别说是人声犬吠,便连鼠窜蝙飞也无。周遭净是陈旧腐朽的味道,微微挟带血腥。空落落冷风四起,那酒旗泛白,残破飘摇似幡布,脚下是散落冥钱,不知从何处吹来,不知又吹往何处……长街空寂,孤灯一盏,只身一人,踽踽独行,郁长生亦觉自己形如游魂,缥缈伶仃,这般深重的死气,是郁长生所厌极……

忽而肩头猛地一沉,是一只手搭上来——

郁长生登时大骇,急忙回身,一手抬掌便攻,却轻易地被一把折扇压下!另一手高擎纸灯,正映出张白惨惨的脸来!

……火光不明,烛焰幽暗,那映白了的脸上,隐约中轮廓分明……

“……殷……大哥……”

酆都重逢,­阴­风淡月,一盏灯笼,是这样地点,这样光景。他被制住行动,两人之间距离,仅在那贴面的惨白灯笼间,这幽幽晦暗的灯火勾人,将他对面相视的眼波流转映个分明……

殷碧城不动声­色­,只轻轻将目光从郁长生眼中挪开,投在那盏纸灯笼上,缓缓摇头,语声不徐不疾,嘴角似笑非笑:

“……好美的魂……”

他识破了。郁长生的勾当,被他识破了。

“郁长生偷取死魂,惹怒冥帝,常理之中。”秦玉凌道。

殷碧城叹道:“岂会如此简单。若只偷换魂魄,也只是小事,我或可谅解……只是他呵……算计过多了。”

野草丛生,枯枝败叶,黄垄青冢,残碑破牌。有土坑殡室未掩,草席下白骨森森,有土堆浅浅堆叠,垄头杂草丛生。坛里是谁骨灰一抔,道旁是谁骨殖一截。棺材暴露,棺盖掀开,白幡纸扎,一应破烂。酆都城外乱葬岗,鬼火青灯,月影苍白,­阴­风四起,将那一地冥纸卷起,纷纷从天降下。这是太浓重的死亡气息。

乱葬岗边的一处石坪,原是守墓的棚子,现已破败了。两人出了城来,便坐在乱葬岗边石坪,眼望这土堆座座,满目凄凉。

殷碧城仍是不紧不慢,又看不出个喜怒,郁长生忍不住,打破沉默道:

“还望大哥莫将今日之事告与­阴­司才好。”

殷碧城浅笑:“你我虽同为­阴­差,到底是各司其职,各自处理好自己手中的事务便好。分给你收的魂魄,我没那个资格­干­涉。”

郁长生埋头沉思一阵,望向殷碧城道:“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做­阴­差。人之所以想成为­阴­差,无非是勾结鬼官,为己敛财谋利。可你对此似乎并不上心。那你是为何?”

殷碧城不假思索:“兴趣而已。久居人界多 ...

(年,能有此机会通达鬼界,何乐不为?”殷碧城直直看进郁长生眼里,某种被那幽月鬼火映得冷冽­阴­暗,更为勾人摄魄:“……那末你呢?可还是那个‘欲长生’的理由?”

郁长生心下一颤,赶忙回避殷碧城目光,心下不断计较究竟殷碧城知道几分,便道:“自然还是。今日不过是替人做买卖,偷拿下此人魂魄罢了……”

殷碧城不置可否,只道:“……贪生怕死,人之本­性­。瞧这满目荒冢,人生在世,金山银屋,百年之后,竟一样带不走,便是一同埋了,却更叫人把棺材从地底挖出,掏个一­干­二净。真个死不瞑目,曝尸荒野。你如今身为­阴­差,已无此疑虑,该知足了。”

殷碧城从不是喜欢说教之人,如今这般,言下对郁长生的暗示已是太明显。原以为这只蜉蝣只是比谁都贪,却恐怕他更有目的。

郁长生神­色­凝重,又问:“……大哥,如今你我都身涉人鬼二界,若人与鬼相争,大哥你站在哪边?”

直白问明立场,郁长生真是壮起了胆子,等殷碧城答案。

殷碧城又笑:“我非鬼,却自九泉之下欢禧城而来,你说我该站在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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