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人问哲学家帕纳提乌斯，圣贤坠入情网是否恰当，他回答说："别管圣贤的事，只谈不是圣贤的你和我吧，我们自己不要卷入这种令人过分激动的事，它会把我们变成他人的奴隶，还会使我们自轻自贱。"哲人的话有道理，谁若没有足够的勇气承嗳嗳情的冲击，谁若不能用事实驳倒阿格西劳斯那句"理智与爱情不能并行不悖"的名言，那么他就别去体验爱情这种急风暴雨似的东西。

我觉得我是坠入到情网中去了，在坠落的过程中体味着降落的快感，我乐意被所爱的控制身心，甘愿做她的奴隶，我体会到阿格西劳斯的名言就是真谛--按照蒙田的逻辑推理，我有充足的理由来继续这场"爱情"。

但他下面的论述就让我有些费解：

我们让爱情主宰我们的生活的时间愈短，我们的生命就愈有价值。看着被爱情主宰的人们的生活吧，完全像黄口小儿那样幼稚。谁不知道，受制于爱情的人行事是多么违背条理和秩序？在学业、训练和机能的运用上都变得无能了。爱情是受没有生活经验者统辖的天地。"它无规无矩"。诚然，充满意外和混乱的爱情更令人神魂颠倒，连其中的过失和事与愿违的结果也是奇妙的，令人回味无穷的。只要爱得强烈，爱得如饥似渴，理智和谨慎都无关紧要了。你看爱情像醉鬼般摇摇晃晃，跌跌绊绊，疯疯癫癫；谁若用明智和巧计引导它，便是给它戴上镣铐，谁若要它听从老年人的教诲，便是限制它神圣自由。

在这这段文字里，他时而小瞧受制于爱情的控制的人，时而又似乎在赞美爱情自身的"神圣"和"自由"。至于他说的爱情影响生活的价值，我认为对我是不适用的。他的"爱情"内涵是"男欢女爱"，而我从这场爱情中体会到的是一份宁静、充实，而且我的笔，我的思想一刻也没有停歇过。

­性­质确定了，就是一场院"爱情"。现在需要来追究原因。

爱情的原因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语出法国悲剧诗人高乃依《美狄亚》第二幕第七场）而爱情的效果又是可怖的。

这是晚于蒙田的帕斯卡的话，他不愧是一位"崇高的纯粹法国天才"（维克多·吉罗语），难道他早在三百年前预言了你今天的境遇。然而你又何其渺小，渺小到根本无法打出一个比喻来。即使非常蹩脚的也不能，怎配一位博学的大师为你预言。他不过是站在科学的高度，用纯粹哲学的思维把握住了一条应该注意的"常识"。

我明白，人的全部谬误全是因为忽视了"常识"。而忽视"常识"的原因是缺省理智或疏予粗心。你现在就是理智渐失--你不得不再次领受了阿格西劳斯近似魔语的真谛：

理智与爱情不能并行不悖

八

你越来越少的用到了"第一人称"，这说明你是越来越不敢面对自己了。你忍受着一种企盼、一种渴望，花了将近两天的时间来思考你所面临的"一切"。你企图得出什么来，但似乎没有什么实际而有用的结论。而且你也渐渐觉出自己的思维有些矛盾和混乱起来，胸腹内似乎悬浮着一缕甜丝丝的苦涩味，象一位荒漠旅人喝了一杯咖啡，不是被陶醉，而是中毒瘾了。

去见她吧，不要忍受这折磨了。

九

四点多从阅览室出来，骑了自行车径直到了校本部，当站在她的琴房窗下的时候，当你透过窗子看到她弹琴的背影，那么优雅、那么专注，你怎忍心打断她。她沉浸在艺术的自由王国里，你陶醉在爱情的纯粹膜拜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你多希望时空永恒地凝固了去。然而她终于有所觉察了，转过来的眼神充满着惊讶，脸上却浮上一团欢悦的红晕。

她依然要为你歌唱，你自然要被她的歌声再感动一次。《你是我的唯一》，你不知这是她的表白，还是你的心声。歌曲原本是对秦淮河的赞美，你为什么却想到的上六朝粉都更替，几多凄艳弥漫，天哪，你为什么总把她和凄伤连在一起。

在校园幽静的一角，你们像平常的恋人一样依偎在了一起，你那么喜欢她的双臂搂紧你的腰，你那么喜欢她的脸贴在你的胸脯上，你用双臂有力地把她紧紧地揽入你的怀中，同时，你也感到男子汉保护的天职在内心升起。

当我们的热情引我们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我们就忘掉了我们的责任……

……

要让自己记得自己的责任，就必须让自己从事某种憎恶的事情。

这是帕斯卡的话。按照心理学的理论来说，你现在的状态不仅仅是一种热情，而是一种激|情状态。你肯定是忘掉了自己的责任，一­干­二净。你的所作所为不仅毁灭了你怀中的她，还有和你血­肉­相连的人们。

但是你抗拒不了原罪的诱惑，你感到月在微微颤栗，你知道月在渴望着，你的­唇­怎能不贴上她的­唇­。你感到她融进你的身体里去了--但是但是你再也不敢动一下了，你知道，火山在喷发，江河在翻涌，你不愿看到月痛苦的抗挣。既然将来还是一个极其极其渺茫的未知数，既然你是无条件的爱她，保护她，你怎么可能再向前越轨一步。

月慢慢地平静下来了，羞涩使她显得更加娇柔动人，同时，她似乎为自己战胜了自己特自豪，快乐又浮上了她的面庞。

夜是多么的美妙呀，你觉得生命像刚刚开始一样。之前的岁月全部失却了记忆，你只觉和她很久很久，甚而至于在前世就和她相知相解了。

她对你多信任呀，连珠炮似的把心中的不快和烦恼一古脑儿吐诉了出来 ，其中不乏深刻­精­譬的见解。于是你感受到，哲学并不在书里，哲学在生活的体验里。

"你这那是在谈情说爱呀，这简直就是在向全世界Zuo爱情演讲。"

于是她马上换上另一副严肃的神情。

(1)第一章 章名（5）

"嘘--"她竖起一根指头压在我欲张开的嘴­唇­上。

"悄悄地，好不好！"她贴着我的耳根，打断了我的话。

她终于嘣不住了，终于朗朗地笑起来了。

"我天生就是大嗓门，我的歌声就是这样磨练出来的！"

"你太厉害了，将来我是受不了的。"你故意说，其实你最清楚不过了，你最舍弃不了的，就是她的柔顺。

"我厉害么？"她的声音低了，脸上挂上了忧郁的面纱，你知道她又想起了自己所经历过的烦恼和委屈。

空中有浮云弥漫无边，缠绵绯侧的时光却终有结束的时刻。你最后看一眼她站在校门口的倩影，挥手而去。一路上有她的琴声伴随着你。《瑶族舞曲》，你太熟悉那优美的旋律了。那是她要准备的明天会课的内容。

十

我所恨的是我的笔不能将她的娇柔、她的顽皮、她的执着、她的坚韧真实的再现出来，我只觉得她的全部就是一个单纯。她整个儿是一块透明的水晶。我恨自己不能从这诱人的情网中跳出来，用笔来冷静的记下令人佩服的更多的方面。

十一

一日又飘然而去了，是一个­阴­郁的日子。秋雨无声落下，却无法稀释这一腔浓浓的痴情。夜迈着缓缓的步子默然走来，又到了令人渴望的十一点半。今天的运气真好，一拨就通，而且就是她的声音，那份温顺、那份柔弱令你心疼之极。你感到从她口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动心的字眼个个如在甜蜜的心田里浸润过，轻轻地落进了你的心里，融进了你的血液之中。

我们不是罪人，我们不必受苦。我谓情种，我谓爱神。面对上帝，我们祈吁：派来吉祥的天使吧，最好还是美丽的女­性­，只爱不恨的女­性­。

中午在旧书滩上闲转，看到一本名为《江河源隐秘春秋》的小说，封面上这段题语不知怎地就触动了我，打开内容来看，写的却是劳改分子的生活。你知道它所表达的意思并非你所触动的，你在觉着世间万物普遍联系着的同时，仍觉着这是盘亘在心底无处表白的心语。

是的，我们不是罪人，月能不是，你却怎能排除在外？月暂且蒙在鼓里，可不知苦涩，你却如何免除这内心的无尽苦恼。"我谓情种，我谓爱神"，移位到你笔下的文字顿然丧失了气魄，面对上帝，你不敢再有奢望，只有深深的默祷。

我们希望真理，而在自己身上找到的却只是不确定。

我们追求幸福，而我们找到的却只是可悲的死亡。

帕斯卡啊，你真是纯粹的天才--而面对天才，我还敢吱声么？我曾对月宣称自己就是唯心主义者，不仅隐隐相信神的存在，而且对唯心主义哲学家们充满人情味的直觉式思维方式更感兴趣。然而无情的现实在冷酷的煎熬着我，我理解不了人是什么？神是什么？我不知道自己正在扮演着什么角­色­？社会组织规范，法律道德束缚，我不知道我是在适应着它们，还在叛逆着它们，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确定，只有悲哀和死亡如此清晰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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