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和平明白儿子将“遥远”与“姚媛”混为一谈了,心想:“好兆头,连孩子都预料到不久将会有一个新妈妈了!”老太太在电话那头呜咽道:“可怜的孩子,聪明的孩子!娆娆要是听见他这么说,不知道该有多么后悔啊!他还也活在姥姥身上,说妈妈不是叫姥姥吗。他将‘姥姥’和‘娆娆’联在一块了!”焦和平泣不成声了,头一次后悔杀了太太,因为太太不光是他的太太,更是儿子的妈妈,妈妈的女儿哪!可他知道杀人不是卸载软件,如果需要,可以重新再装上去;杀人是不可逆转的删除程序,删除掉的生命永不复回。接着,老太太说:“和平,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娆娆外面有人了吧!”焦和平当然早已发现太太跟音乐学院的尖子生舒逸文学好上了,或许还因为他滋生了离婚念头,可他佯装吃惊地说:“您怎么问这个!叫我怎么回答啊!”“照实说!”“太绝对的话我不敢说,可我认为不大可能,也没感觉到。不知您是怎么想的。”“如果她外头有人,你发现在前,我听说在后。”他心里想:“未必:你跟她是血亲,她就是再放荡,你也能谅解她。怎么,你知道姚娆有小白脸了,怀疑上我了吗!看来你也是我的对手,得谨慎应付!”所以,他回答说:“她不可能有外遇。”“你仍旧认为她深夜飙车是为了回来睡得香?”“是的。她深夜飙车的事上头我没能成功劝阻她,是我的无能!”“一到夜里她就迷糊,这不能怪你。我也劝过了,根本就没有效果。”老太太说,“不说这事了,有另一件事得说说了:是不是该通知媛媛了?”“不能拖得太久。”“媛媛崇拜你,你的话最爱听。你负责通知吧。”现在,焦和平可以肯定老太太昨晚说的话潜台词是“你别太难过了,我还有小女儿,你接着娶她吧”。于是他说:“好吧,我负责通知,一定让她化悲痛为力量,一举进入奥运集训队。”挂了电话,他拔打姚媛手机,却发觉她关着机。于是他改拨射击队李指导的手机,说因为有家里事,急需找姚媛。李指导说姚媛正在操场跑步,一旦结束,会叫她回电的。过了半个钟头,姚媛终于打来了:“啊哈,接到我的语音电话想我了,找借口跟我说说话吧?哎呀呀,累死我了!”“媛媛,我在观海!”“这么说,出事了?”“要坚强!”“妈怎么了!”“是你姐车祸死了。前天午夜前,她开车经过海边公路,在悬崖峭壁失控了!已打捞上来了,我跟妈昨晚去看过了。”姚媛既不哭泣,也不说话。“说话啊媛媛!”“好,我回家,最迟明天。”她的声音很平静。“我开车来接你吧。”“不,我坐火车回家!挂了!”他理解她的态度:姐姐的死对她确实是个沉重的打击,然而在特定情况下,姐姐的死等于给她的未来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问题是从姐姐的死亡中获得机会的她不能过度表示出喜悦,所以她才那么表示了。这么一来,他释怀了,以至于半文半白地说:“大事谐矣!”他穿上黑色西装,打上姚媛今年情人节给他买的意大利领带,要以肃穆的装束、沉重的心情去看儿子和岳母。他下楼的时候发现太太最后活着的时候也是个懒婆娘,吃的、用的和穿的随拿随扔,到处都是。家里不用保姆。不是不想用,而是用不长:太太总是无端找小保姆的茬,嫌这个说话多了,怪那个干活少,最后发展到看见任何小保姆就气不打一处来。作为丈夫,他只得提议改用年纪较大的,她却嫌年纪大的有阴气,老提醒她即便再漂亮,也要变老的。因此,家里就不再用保姆了。好在作为专职太太,她喜欢节食,基本上以矿泉水和水果充当每日必须的食物,过得仙女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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