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三道:“小人多带几个弟兄,干掉这两个小子就是!”
戚光轻轻摇头:“罗文的功夫你是知道的,听说这姓庞的小子也有两手。就你们这点本事,如何干掉他们!”
丁三道:“这——”
戚光慢吞吞地:“听说姓庞的小子是个孝子,可有此事?”
丁三道:“千真万确。庞涓母亲早死,家中只他父子二人!”
戚光点点头,招手道:“过来!”
戚光附耳低语,丁三连连点头。
是夜人定时分,罗文悄悄来到上大夫府前,果见庞涓候在那里。
庞涓悄声道:“打听清楚了,奸贼后花园里有个地窖,家父就被关在那里!”
“那里面拐七弯八,如果不熟悉,进去之后甭想出来!”
“罗兄可曾进去过?”
罗文点头道:“管地窖的老汉与在下相处不错,常邀在下在地窖里喝酒!”
庞涓道:“如此甚好!走!”
二人抽出宝剑,寻个隐蔽处跃入围墙,不多一时,就来到地窖那儿。
庞公子虎|茓救父 老相国舍命谏主(10)
四周悄无一人。罗文扭开门锁,径走进去,
里面又高又大,甚是宽敞。二人摸到最里面,果然看到庞衡被关在一间地牢里,不远处燃着两支火把,似是无人看守。
庞涓急走过去,悄声叫道:“阿大——”
庞衡的两手被反绑在一根木柱上,口中塞了一团棉絮,听到是庞涓的声音,急得“呜呜”直叫,却说不出话来。
庞涓热血贲张,冲上去就要砸门,罗文急叫:“庞兄弟,我们上当了!”
话音刚落,身后一阵响动,早有暗门“咔”的一声关上。同时,地窖之内火把齐明,十几个人手持刀剑,一齐围拢过来。为首一人,正是丁三。
庞涓扫视一圈,大声对罗文道:“罗兄,跟他们拼了!”
罗文眼睛一扫,毫不迟疑地说:“快,跟着我走!”
说完,罗文大喝一声,仗剑冲向一个角落。庞涓紧跟其后,于混战中冲开一条血路,拐进一条通道。两人沿通道拐来绕去,且战且退,丁三等人紧追不舍。快到通道尽头时,罗文腿上突然中刀,一个趔趄歪在地上。
庞涓惊叫道:“罗兄——”
丁三等已紧追上来,庞涓急迎上去挡住敌人。丁三人数虽多,在这地道里却无法施展,更有庞涓拦在前面,也不敢硬往前冲。罗文以手拄剑,挣扎着站起来,走前几步,摸到一个暗门,用力扭开铁锁,将门打开,对庞涓道:“庞兄弟,快,从这儿出去是一片林子,向右拐就是围墙!”
庞涓且战且退,缓缓说道:“你先出去,我挡住他们!”
罗文急道:“再不走,我们就都死定了!”
庞涓退至门口,罗文猛力将他朝外一推,自己顺手将门关上,Сhā牢。庞涓用力推门,却推不开。门内罗文大叫:“庞兄弟,快走!”
接着是一阵剑击声和惨叫声,跟着听到一声闷响,有人在拔Сhā栓。
庞涓只好飞身出去,果然看到一片林子。庞涓钻进,向右拐至围墙边,纵身飞上围墙。
丁三等急急追过来时,庞涓已经跳上围墙。等他们越过围墙,早已不见庞涓身影,只好胡乱搜索一阵,返回府中。
一直守在院中等候消息的戚光看到丁三“扑通”一声跪下,已知端底,冷冷说道:“又让他们跑了!”
“小人无能,只干掉了姓罗的,让姓庞的小子跑了!”
戚光的脸色阴沉下来。
丁三忙道:“戚爷放心,那小子跑不了多远!”
“哦?”
“只要我们关着那个老家伙,那小子就不会不来!”
戚光白他一眼:“你们这些蠢材,就这点小事,总也办不好,叫我如何向上面交代?”
丁三叩首道:“戚爷教训的是!”
戚光站起来,在院中来回走有一时,停住脚步:“你听着,前面是两个泼皮,再搭上这个罗文,庞涓身上就是三条人命。你们弄个场面,报司徒府去!”
丁三眼珠一转:“戚爷妙计,小人这就安排!”
“另外,”戚光缓缓说道,“安排几人好生照看庞师傅,不许他有任何意外!”
“小人遵命!”
丁三出来,急忙使人带走庞衡,将现场收拾停当,连夜使人写出诉状,将庞涓如何贪图渔人、樵人赏钱,如何谋财害命,如何被府中护院发现,又如何杀死护院逃走等,写得是有鼻子有眼。戚光看过诉状,满意地点点头,使人前往司徒府鸣冤。
堂堂大魏都城、森森上大夫府中竟然发生连杀三人的凶案,且所杀之人有君上亲自召见并赏赐的模范子民,司徒府中无不震惊。朱威感到事关重大,当下使人前往上大夫府验看现场,确定凶手就是庞涓,遂写出通缉告示,盖上官印,发往各地乡邑。
庞涓当夜回到林里,伤心欲绝,将剑扎于地上,泪水夺眶而出,朝城中连拜数拜,失声悲泣:“罗兄——阿大——”
拜毕,庞涓咬牙切齿道:“陈轸奸贼听着,此仇不报——”猛站起来,挥剑将一颗胳膊粗的小树拦腰斩断,“庞涓犹如此树!”
庞公子虎|茓救父 老相国舍命谏主(11)
庞涓并不是莽撞之人。起过誓言,他靠住一棵大树坐下,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思索复仇计划。眼下就去报仇肯定不行,一来安邑是陈轸的地盘,他这一逃,他们必会日夜戒备;二来他人单势孤,纵使摸进府中,怕也难以成事。
大丈夫报仇,十年不迟。庞涓思索再三,决定先避过眼前一时,然后再寻时机复仇。但去何地避祸,庞涓却是犯难,因为他自幼就在安邑长大,除安邑尚有几个朋友之外,他处并无一个熟人。
正无主意,庞涓突然想起那次罗文曾对他说,父亲要他有事去找叔父。庞涓心中忽然亮堂起来,因为早些时间,他曾听父亲讲起过去,说是他家原住大梁,自幼父亲双亡,唯有一个弟弟名唤庞青,住在大梁南街,从小学习箍桶,眼下定是一个箍桶匠。庞涓打定主意,决定去大梁寻找叔父。
第二日早晨,庞涓找到一户守林人家,见室中无人,自去灶房寻了点吃的,又到屋中寻出一件粗布衣服穿上,见墙上有顶草帽,顺便摘下戴在头顶,从袖中摸出几枚铜币放在灶台上,出林后径投大梁方向而去。
走不多时,庞涓来到一个小镇,看到十字街头围着一堆人。他挤上前去,原来是两个官府的人正在张贴告示,为首一张告示上,赫然画着他的画像,下面是他的籍贯、姓名和所犯罪行。
庞涓详细读过自己的罪行,冷冷一笑,拉下斗笠,径自离去。
按下庞涓远去大梁不表,且说这魏惠侯自从得到公子卬送来的王服之后,每日临睡之前都要宫人为他试穿一遍,南面称尊的热度逐日升高,到五月初九大朝这日,也就是在渔人、樵人宣称凤鸣龙吟之后的第三日,魏惠侯更有一种如火烧身的感觉。上朝钟声已是响过三遍,身着一身寝衣的魏惠侯坐在寝宫的长凳上,仍在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根本没有动身的意思。
司服宦者拿着他在平日大朝时所穿的朝服,勾头候在一边,悄声提醒道:“上朝钟声响过三遍了,君上!”
魏惠侯不去睬他,而是慢慢地将脸转向内臣,自说自话道:“今日是大朝吧!”
毗人应道:“回禀君上,今日五月初九,正是大朝,朝中下大夫以上诸臣,已在廷中等候君上!”
魏惠侯站起身子,来回走动几步,对毗人道:“秦使公孙鞅上朝了吗?”
“公孙鞅是外臣,若无君上召见,不能上朝!”
“让他也上朝吧!”
“微臣领旨!”毗人对外叫道,“君上有旨,传秦使公孙鞅上朝听宣!”
魏惠侯又候一时,方才瞄一眼司服。司服急拿衣服过来,正欲为他更衣,魏惠侯白他一眼:“不是这套!”
司服不明所以,一时愣了,手拿朝服怔在那儿。毗人眼珠儿一转,立时走到旁边的衣柜中,取出王服和王冠。魏惠侯略略点了下头,先自走到铜镜跟前。
毗人小心翼翼地服侍魏惠侯穿好王服、王履,戴好王冠、王带。魏惠侯在镜前左右摆动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似是自语,又似是对毗人说道:“寡人穿上这套服饰上朝,会吓到人吗?”
毗人闻言,当即叩伏于地:“微臣叩见陛下!”
司服等众宫人亦齐齐跪下:“奴婢叩见陛下!”
对着镜子,魏惠侯亲自动手正了一下王冠,对毗人道:“上朝!”
在众人的簇拥下,身着王服的魏惠侯走进大殿,下大夫以上文武百官早已候立于内。
毗人走到龙椅旁边,清了一下嗓子,大声唱道:“陛下驾到!”
听到“陛下”二字,众臣无不傻在那儿。众臣正在愣怔,身着王服、王冠、王履的魏惠侯从殿后转出,迈步登上主位,缓缓坐上龙椅。
整个朝廷鸦雀无声,静得连出气的声音都听不到。魏惠侯横扫众臣一眼,朗声说道:“诸位爱卿,自春秋以降,周室失德,礼崩乐坏,诸侯不能安其所,百姓不能乐其业。演至今日,天下战乱更多,民生更苦,百姓犹处火海之中。今有凤鸣于龙山,龙吟于逢泽,此乃天降祥瑞于大魏。寡人决定秉承天意,准允秦公所请,自今日起南面称尊,内安诸民,外抚四海,再造上古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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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公子虎|茓救父 老相国舍命谏主(12)
众臣似乎仍未明白过来,个个呆若木鸡。太子申、朱威、龙贾诸人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该做什么。
站在陈轸身边的公孙鞅扫过众臣一眼,知道关键时刻已经来临,当下跨出一步,叩拜于地,大声唱道:“秦使公孙鞅恭贺陛下,祝陛下万寿无疆!”
陈轸、公子卬见状,亦各跨前一步,叩拜于地:“微(儿)臣恭贺陛下,祝陛下万寿无疆!”
文武百官这才明白过来,几个乖巧的当下叩拜于地:“微臣恭贺陛下!”
魏惠侯朝他们点点头,冷峻的目光依次扫向那些仍然站在原地的大臣。太子申走前一步,也跪下来。朱威、龙贾他们见状,无不跪拜于地,齐声道贺。
魏惠侯双手微摆:“众卿平身!”
群臣齐道:“谢陛下!”
众臣起身,依次按班站定。
魏惠侯再扫一眼群臣:“诸位爱卿,可有奏本?”
公孙鞅再次跨前一步:“微臣公孙鞅有奏!”
“爱卿请讲!”
公孙鞅朗声说道:“陛下以天下苦难为重,南面称尊,力挽狂澜,实乃天下万民之幸。微臣以为,陛下当传檄列国,会盟天下诸侯,挑选吉日胜地,祭拜天地,盟誓登基,同时诏令天下,普天同庆。陛下还应依据历代王制,扩建宫城,修订典章,广播仁德,恩泽万民!”
魏惠王连连点头,转向陈轸:“陈爱卿!”
陈轸出列奏道:“微臣在!”
“公孙爱卿所奏应是当下急务。寡人封你为上卿,暂摄大宗伯之职,妥善筹办典章礼仪等一应事务!”
陈轸朗声说道:“微臣领旨!”
公孙鞅再道:“微臣还有一请!”
魏惠王道:“请讲!”
公孙鞅道:“秦公膝下紫云公主年方十五,素慕上将军威名。秦公托公孙鞅为媒,欲攀亲陛下,再结秦晋之好。微臣叩请陛下恩准!”
魏惠王略一思索,朗声说道:“寡人准允秦公所请!昔有秦晋之好,今有魏秦联姻,此可谓千古佳话啊!”
公孙鞅叩拜于地:“公孙鞅叩谢陛下隆恩!”
魏惠侯身着王服上朝之事迅速传至宫外,公孙衍听到,大吃一惊,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赶往相府。
老相国早在鸡鸣时分就已起床了。听得上朝钟声响过头遍,他就匆匆穿上朝服,正欲出门,猛然想起君上让他三日之内不得上朝的事,只好长叹一声,心情烦闷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钟声响过三轮时,老家宰看到白圭仍在院中走动,提醒他道:“主公,上朝钟声响过三轮了!”
白圭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唉,君上要我赋闲三日,今日恰是第三日,如何上朝?”
老家宰安慰他道:“主公,您也太累了,是该好好歇息几日!”
眼望宫城方向,白圭感叹地说:“自先君文侯时起,白家世受魏恩,方有今日之荣。先父临终之时,再三嘱我辅佐君上,报效国家。唉,白圭无能,眼睁睁地看着奸贼蛊惑君心,为祸国家,我却束手无策,有负先父遗托啊!”
说到这里,白圭突然想起什么,抬头望着家宰:“这次回来,怎么一直没看到白虎?”
老家宰心头一震,迟疑有顷,方才说道:“回——回主公,少爷许是——许是跟人学艺去了!”
见他言语吞吐,白圭反倒起了疑心,大声问道:“学艺?学什么艺?”
老家宰更显慌乱:“这个——许是习武去了!”
白圭正要追问,公孙衍已走进来,不及见礼,急急说道:“主公,宫中有人说,君上方才穿戴王服、王冠上朝去了!”
白圭大惊失色,身子歪了几歪,被公孙衍扶住。
他手捂胸部,连喘几口,渐渐稳住心神,对公孙衍道:“快,陪我进宫!”
二人走进宫中,行至廷外,刚好听到魏惠王的声音:“何人还有奏本?”
魏惠王的声音刚落,白圭沉沉的声音从宫外飘来:“老臣有奏!”
庞公子虎|茓救父 老相国舍命谏主(13)
满朝皆吃一惊,不约而同望向门口。老相国白圭在公孙衍的搀扶下,踉跄着走进宫殿。
公孙衍扶着白圭走进大门。白圭整一下衣冠,甩开公孙衍,刚行一步,一个趔趄歪在地上。公孙衍急忙上前扶住。
两人一步一步地走到殿前。
全场寂然。
走至公孙鞅面前时,白圭的目光直逼向他,似要看透他的五脏六腑。公孙鞅心头一颤,感到一股杀气直逼过来,赶忙沉气运神,护住丹田。
对于公孙鞅来说,真正的大战就在眼前。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设计进行,唯一的对手就是这个白圭。
白圭慢慢跪下,叩拜于地:“老臣白圭叩见君上!”
魏惠王当然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眉头略略一皱,甩出一句:“老爱卿欲奏何事?”
白圭朗声说道:“君上万不可听信奸贼之言,置天下礼义于不顾,自毁先祖基业!”
魏惠王别过脸去,冷冷说道:“老爱卿,寡人不是让你赋闲三日吗,怎么违旨上朝呢?”
“君上,请容老臣一言!”白圭顿首道,“天子之位,不是随便就可坐的。周室虽衰,但王权神授,九鼎天铸。自春秋以降,乱象纷呈,列强争霸,强者携天子以令诸侯,然而,君上可曾见过哪一家敢取天子之位而代之?虽有蛮楚南面称王,可究其根底,蛮楚终为异族,非周室一脉。微臣敢问君上,中原列国可有认楚为王的?”
白圭之言掷地有声,如一瓢凉水当头浇下。魏惠王心头一怔,嘴巴掀动几下,竟是无言以对。
全场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从来没有!”白圭略顿一顿,语气坚定地自己答道,“中原列国只尊一个周天子!君上承继先君基业已经多年,当知其中因由!”
朝堂越发静得出奇。白圭抬起头来,捋一把雪白的胡子,威严的目光扫过众臣。朝中诸臣无不为白圭的德望和正气震撼,即使魏惠王此时也是做声不得。
公孙鞅知道,若是此时再不说话,就会功亏一篑,前功尽弃。他轻轻地咳嗽一声,慢慢地睁开眼睛,目光缓缓地移向白圭,语调虽柔,杀气却是逼人:“好一个王权神授!请问白相国,商汤代夏之时,王权在哪儿?武王伐纣之时,神授又在哪儿?天下礼乐早已改变,白相国仍然抱着老皇历不放,岂不是刻舟求剑吗?”
公孙鞅字字如锤,句句属实,纵使白圭,心头也是一震,胡须抖动,无言以对。
就在此时,朝堂上突然响起一声冷笑。笑声虽轻,在这朝堂之上却是刺耳。众人无不吃惊,循声望去,竟是跪在白圭身边的公孙衍。
公孙衍将头转向公孙鞅,直盯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大良造如此强词夺理,咄咄逼人,难道是欺我大魏无人吗?”
白圭搅场虽为节外生枝,却在公孙鞅的意料之中。这半路突然杀进一人,倒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事,心头不由一震,眼望公孙衍:“阁下是——”
公孙衍道:“在下无名小辈,只不过看穿了大良造屈身使魏的真实用心而已!”
公孙鞅内心震动,面上微显惊慌:“你——且说公孙鞅是何用心?”
公孙衍道:“大良造力劝君上称王,名为臣服,实则使我大魏成为山东列国的众矢之的!”
公孙鞅暗中运气,强出一笑:“阁下言重了!陛下德威并重,南面称尊,山东列国莫不臣服,何来众矢之的一说?”
公孙衍再爆一声冷笑:“这点道理小儿也能明白,大良造何作不知?魏与列国同为列侯,虽有大小强弱之分,却无上下尊卑之别。魏国若是称王,上下尊卑立现,列国岂能甘心?魏国称王,列国必生救亡之志,何来臣服之说?列国既不甘心,又不臣服,势必视魏为敌,群起相抗,魏国难道不是众矢之的吗?魏与山东列国争端蜂起,大良造还能甘心臣服吗?即使大良造甘心臣服,秦公他能甘心臣服吗?即使秦公甘心臣服,与魏血仇数百年、更有河西之辱的老秦人能甘心臣服吗?”
庞公子虎|茓救父 老相国舍命谏主(14)
公孙衍一串设问点出了称王之举的可怕后果,满朝哗然。纵使魏惠王,心头也不免一震,两眼微微眯起,眼角瞥向公孙衍。
白圭朗声接道:“君上,公孙鞅蛊惑君上称王,意在使君上引火烧身,与天下列国为敌,然后趁我与列国鹬蚌相争之时,坐享渔人之利。公孙鞅用心险毒,罪在不赦。老臣恳请君上诛杀此人,以儆后世歹恶之徒!”
魏惠王脸色阴寒,身子朝后微仰,目光渐渐落在公孙鞅身上。
朱威知道火候到了,赶忙走到白圭身边,跪下叩道:“君上,微臣赞同白相国所言,恳请君上从长计议!”
龙贾亦叩拜于地:“君上,秦人图我河西之心从未死去,在我大军行将征伐之际,公孙鞅突然表示臣服,且力劝君上称王,其心大是可疑,微臣恳请君上三思!”
更多老臣纷纷出列,跪在白圭身后,七嘴八舌,纷纷要求诛杀公孙鞅。
望着纷纷叩拜于地的老臣,魏惠王的眉头紧皱起来。他知道,刚才他们跪在地上口称陛下并非真心,此番所奏却是心里所想。众怒难犯,魏惠王陷入沉思,有顷,抬起头来,目光射向公孙鞅。
所有目光一齐射向公孙鞅。
公孙鞅半闭着的两眼慢慢睁开,眼角微微斜向公孙衍,语带讥讽地缓缓说道:“堂堂大魏朝廷,当真是什么人都能登场啊!”
公孙鞅转移视线的这一招极其险毒,也亏他能在如此危急关头观察到如此微末的细节。公孙衍一向放浪形骸,原不讲究衣着,这日因没想到会来此地,因而未曾换上他的士子服饰,依旧是平素的门人打扮。时下列国流行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有士大夫可以上朝,门人地位甚低,等同于臣仆,是根本不能上朝的。同当年公孙鞅在魏痤府中一样,公孙衍虽为士子,在相府里并无官职,依旧是个门人。方才上朝,是因为他要搀扶相国。
而这一小小破绽,偏巧被公孙鞅抓个正着。经他这么一提醒,场上的所有目光立即落在公孙衍身上,也纷纷注意到了他那身随便的衣饰。
白圭、公孙衍的意外搅局本使魏惠王头疼不已。只是他们说得也还有理,他心里有火,也不好发不出来。此时听公孙鞅这么一说,他登时眉头紧皱,扭头转向陈轸:“此是何人?”
陈轸也紧紧抓住这个机会:“回禀陛下,此人是相国府里的下人,名叫公孙衍。在孟津时,天子赐宴那日,他是侍酒!”
魏惠王震怒,拍案叫道:“下人也敢咆哮朝堂,令列国耻笑!”
几个侍卫闻言,立时冲上前去,一把扭住公孙衍。
白圭见状大急,猛叩于地,涕泪交流道:“君上——”
跪在地上的朱威、龙贾等众臣纷纷再拜求情。
魏惠王扫一眼老白圭、龙贾和朱威,脸色和缓下来,冷冷说道:“公孙衍,寡人念你是相国门人,权且饶你擅乱朝纲之罪!轰出去!”
公孙衍扫视整个朝廷一圈,一把甩开侍卫,仰天爆出一声长笑,扭转身子,昂首而去。
白圭望着公孙衍走出宫门的背影,心如刀绞,颤声喊道:“犀——首——”
猛然,白圭转过身子,全身颤抖,手指公孙鞅破口骂道:“公孙鞅,你——你这个魏国奸贼,设圈布套,卖魏求荣,为虎作伥,欲陷君上于不忠不义,置大魏于刀尖火海,你——你你你——”
老相国陡然间狂怒至此,全场无不骇然。
看到老白圭已是语无伦次,公孙鞅神清气定,胜券在握,不紧不慢地说:“白相国一生明智,为何越老越糊涂了呢?请问白相国,公孙鞅本为卫人,何谈魏国奸贼?公孙鞅在魏之时一心事魏,在秦之时一心事秦,何谈卖魏求荣?秦孝公以百姓为念,用鞅除旧立新,为民谋利,何谈为虎作伥?公孙鞅事秦十年有余,一向与魏睦邻友好,未使秦人一兵一卒犯过魏土,何来危害魏人、陷陛下于不忠不义之说?”
白圭本是求真务实的生意人,狂怒之下出言不逊,自然经不起公孙鞅有理有据的反驳,一时语塞,布满青筋的老手哆嗦着指向公孙鞅:“你——你——”
庞公子虎|茓救父 老相国舍命谏主(15)
他猛然转过身来,朝魏惠王连连叩首:“君上,魏、秦血海深仇数十年,秦公怎能轻易忘记呢?公孙鞅设下的是连环计,其意不在睦邻,不在尊王,只在夺回河西啊,君上!”
公孙鞅正欲反驳,公子卬跨前一步说道:“启奏陛下,秦公诚心结盟,主动联姻,我们却在这儿疑神疑鬼,儿臣以为有失大国气度!”
陈轸亦出列奏道:“陛下,上将军之言不无道理。魏、秦唇齿相依,争则两伤,和则两旺。秦公既已表示臣服,愿尊陛下为上,重续秦晋之好,陛下若是一味视其为敌,何能威服天下列国呢?”
白圭站起身子,手指颤抖着指向陈轸,怒骂道:“你——你你你——你们,大魏江山早晚要葬送在你们这群败家子手里!”
这一骂,显然捎带了公子卬等,甚至也包括魏惠王在内。魏惠王当下震怒,拍案叫道:“白圭听旨!”
白圭也觉得过分了,当下转过身来,叩拜于地:“老臣在!”
魏惠王道:“身为重臣,竟然如此目无寡人,咆哮朝堂,你可知罪?”
白圭泣道:“老臣知——知罪!”
魏惠王道:“念你为相多年,治国有劳,寡人权且饶你这次!只是你年事已高,不宜再居相位。寡人准你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白圭闻言,伤心欲绝,声嘶力竭地说:“君——君上,老臣——老臣——”
突然,白圭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颤巍巍地晃了几晃,一头撞向一旁的庭柱。跪在他身边的老将龙贾猝不及防,待到反应过来,急忙伸手去拦,已是不及。白圭的脑袋“冬”的一声撞在庭柱上,倒在地上。
满朝文武都惊呆了。魏惠王一下子站起来,失声叫道:“老爱卿,你——”
龙贾上前一步,扶起白圭,见他已是昏厥于地。
这日大朝以老相国白圭头撞庭柱、以死谏阻魏惠侯称王而匆匆结束。
白圭虽是抱下必死之心,但因年老体衰,脚底无力,撞柱的力度并不很大,是以没有完全气绝,被龙贾按住人中后没过多久,就又缓过一口气来。魏惠王见白圭活转过来,吩咐毗人召御医替白圭疗伤,自己板了面孔,拂袖而去。
龙贾等七手八脚地将白圭送回相府,候至黄昏,白圭仍然昏迷不醒。公孙衍请来安邑几个有名的大夫把脉,但此时的白圭已如油尽之灯,纵使神医,也徒唤奈何。眼见天色已晚,相国仍未醒来,众臣只好告辞,白圭榻边只剩下公孙衍、老家宰、龙贾、朱威四人,过门不到一年的儿媳妇绮漪隔了一道女墙,抽抽噎噎,哭得如同泪人一般。
人定时分,魏惠王派来的御医才匆匆赶到,为白圭把脉。把有一刻,老家宰看到御医的眉头渐渐拧起,知道凶多吉少,焦急地问:“主公的脉相如何?”
御医肯定地说:“相国怕是不行了,准备后事吧。”
老家宰痛哭失声:“主公——”
公孙衍抬起头来:“主公他——还能醒过来吗?”
御医从一只黑漆盒子里取出一粒药丸,缓缓说道:“这粒救心丸相国若能服下,就可醒过来。至于能挺多久,在下说不准了。”
公孙衍舀来一碗开水,御医扶起白圭,撬开他的嘴巴,将药丸塞进白圭口中,喂一汤匙温开水。白圭嗓子一动,竟是服下了。
御医将白圭重新放到榻上,众人目不转睛地直望着他。过有一顿饭光景,白圭果然悠悠醒来,缓缓地睁开眼睛。
公孙衍哽咽道:“主公,您可醒了!”
白圭将眼睛闭上,又过一刻儿,重新睁开,目光望向公孙衍,然后移动眼珠,转向龙贾和朱威,最后落在老家宰身上,吃力地说道:“你们都在,这就好!”
龙贾道:“老相国,您有什么话,说给我们吧!”
白圭点点头,目光仍在老家宰身上,轻声问道:“混小子在哪儿,也——也叫他来!”
老家宰略怔一下,嗫嚅道:“刚才还在这儿,怎么一晃就不见了。老奴这就找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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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公子虎|茓救父 老相国舍命谏主(16)
说完,老家宰急走出去,对护院说道:“早让你们去喊少爷,人呢?”
护院道:“回家老的话,小人已到元亨楼喊过两遭了,少爷赌得兴起,不肯回来!”
老家宰急道:“主公就在这一会儿,不让少爷回来,如何能成?”
护院答应一声,走进马厩牵出一匹快马,径朝元亨楼驰去。
赌厅中人声鼎沸,白虎正与梁公子、吴公子等几人赌得热闹。白虎额头上青筋突起,汗水直淌,目不转睛地盯住小桃红手中的骰子,口中叫道:“大!大!大!”
小桃红一边摇着骰子,一边凝视白虎,美目生盼,将手朝赌台上轻轻一按,结果是小。
白虎显出失望的神色。小桃红伸出玉手,遗憾地将他面前的一堆金子划向赢家,身子软软地朝白虎身边一歪,樱口微启,将摇骰子的纤手伸到白虎面前:“白少爷,瞧奴家这手——”
白虎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吹了一口气,笑道:“这下好了,你再去摇,准赢!”
说完,白虎大手一挥,跟在他身后的小厮迅速打开箱子,拿出五十金摆在几上:“押五十金!”
护院急急走到白虎身边,扯一把白虎的衣服道:“少爷,老爷——老爷他——”
白虎不耐烦地:“一边去,老子手气刚上来,你就来烦!”
“少爷,老爷他——是真的不行了!是真的!”护院急道。
小桃红朝白虎的身上一拱,嗲道:“什么不行呀,白少爷?”
“行行行,我的小乖乖!”白虎搂住她,哄了一句,眼睛瞪向护院,大声喝道,“什么不行?赌场里敢说这种丧气话,找死啊你!滚滚滚,再在这里啰唆,我就把你押到台上!”
护院见白虎生气,又见众人都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长叹一声,挤出赌场。
在斜对面的另外一间屋子里,戚光透过珠帘隐隐地看着这一切,嘴角露出阴笑,对站在身边的林掌柜点了点头,吩咐道:“小桃红真是一个妙人儿,赏她五金!”
林掌柜哈腰说道:“小人记下了!”
“真有意思!”戚光笑道,“那边老夫子行将上路,这边他的宝贝儿子搂着美女赌钱,这要排成一出戏,定是好看!”
林掌柜笑道:“这要是戏,戚爷便是那写戏文的人!”
戚光呵呵笑道:“你小子高抬戚某了!这写戏文的,只能是主公啊!”
护院纵马驰回相府,急急走进白圭的庭院,正要进去,却被守在门口的一个奴婢拦住。护院急道:“我有急事欲见家老!”
奴婢朝里面努一下嘴,护院打眼一看,赶忙退到一边。
病榻前面,白圭正在交待后事。只见他伸出老手,紧紧地握住龙贾的两手,颤声说道:“龙将军!”
龙贾泣道:“白相国!”
四只老手紧紧地搭在一起。
白圭依旧是颤着声音:“君上昏昧,妄自称王,大魏百年基业,眼看毁于一旦!老朽无能,愧对先君哪!”
“老相国,”龙贾道,“您已经尽力了!魏有今天,是天意。魏没了明天,也是天意!天意难违啊!”
“唉,”白圭叹道,“大魏的今天来之不易,老朽我——合——合不上眼哪!”
龙贾也是一声长叹,勾下头去,泪水流出。
白圭略顿一顿,缓缓说道:“自吴起夺占河西以来,六十年来,为这七百里土地,秦、魏屡起战端,河西处处可见尸骨。龙将军,你镇守河西多年,应该知道这些。老秦人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河西血仇,他们怎能轻易忘记呢?”
“相国所言,龙贾深有感触。这些年来,龙贾外修长城,内储粮草,处处设防,谨小慎微,无时不在提防秦人!”
白圭点了点头,说道:“你做这些,老朽也都看见了。可这是昨天和今天,明天呢?”
龙贾的眉头渐渐皱起,紧握白圭之手:“老相国——”
白圭目视龙贾:“老朽将行,有一事欲托将军!”
庞公子虎|茓救父 老相国舍命谏主(17)
龙贾赶忙跪下:“龙贾恭听!”
白圭道:“公孙鞅所谋,必在河西!如果老朽眼睛不瞎的话,不出一年,河西必有大战。老朽托付予你的,就是河西的七百里江山!”
龙贾哽咽道:“龙贾记下了!”
白圭道:“龙将军,老朽知道,这一托定是难为你了。老朽世代商贾,聚有一点家当。家宰?”
老家宰急忙跪在一边:“老奴在!”
“库中还有多少金子?”
“回主公,修鸿沟先后用去八千金,固河堤用去三千金,前年大旱,救济灾民用去一千五百金,库中尚存七千三百金!”
白圭沉思有顷,颤声说道:“都给龙将军吧,河西防务,离不开这些黄白之物啊!”
老家宰道:“老奴遵命!”
公孙衍、朱威一齐跪于榻前,热泪奔涌:“主公——”
白圭的眼睛慢慢地转向朱威,缓缓说道:“朱司徒,大沟定于下月既望放水,老朽答应亲去开闸,看来,此事得劳烦你去走一趟了!”
朱威泣道:“下官——遵命——”
白圭剧烈咳嗽起来,公孙衍急忙过去,轻轻捶背。
白圭大口喘气,过一会儿,感觉稍好一些,眼睛再度转向龙贾:“龙将军,贤能之才乃国之根本。魏国能够敌住公孙鞅的,眼下只有公孙衍。老朽屡次举荐,君上,唉——魏先失吴起,后失公孙鞅,不能再失公孙衍了!让他到你那儿去吧,河西防务,用得上!”
龙贾道:“龙贾记下了!”
白圭的目光慢慢地转向公孙衍:“公孙衍——”
公孙衍哽咽道:“主公!”
白圭的眼睛望向墙壁。公孙衍顺着望去,见墙上挂着一柄宝剑,急忙取下来,放在榻上。白圭手抚宝剑,对公孙衍颤声说道:“这就是春秋时吴王夫差赐给伍子胥的那把属镂宝剑,子胥就是用它刎颈而去的。回想子胥一生,呕心沥血,为吴立下汗马功劳,不想换来的竟是此剑。老朽一生自比子胥,每视此剑,多有感怀。老朽本欲留它在急切时刻效仿子胥,今日看来,用它不上了。如此宝剑,子胥先生尚未带走,老朽自然不敢独享。老朽将行,这就把它送给你吧!”
公孙衍双手接过宝剑,泣拜:“主公——”
白圭再次剧烈咳嗽,公孙衍轻轻捶背。
咳嗽稍住,白圭的眼睛四下搜索,似在寻觅。家宰知道是在寻找白虎,赶忙走到门外,见护院已经候在那里,劈头问道:“少爷呢?”
护院道:“少爷死也不肯回来,小人上去拉他,他说要把小人当赌注押上!”
老家宰急得跺脚,指着他的面孔责道:“你——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快,多带几个人去,把他给我捆回来!”
“遵命!”护院立即挑了几个臣仆,几骑快马卷入大街,扬起一溜尘土。
老家宰返回房间,白圭问道:“混小子回来了吗?”
老家宰跪下:“回老爷,少爷跟人习武去了,老奴已经派人去叫,这——这就回来!”
白圭的眼睛直视老家宰:“都什么时候了,说实话吧,他人在哪儿?”
老家宰哽咽道:“老爷——”
白圭道:“说吧!”
老家宰泣不成声:“在——在元亨楼赌钱!”
白圭的眼睛闭上,两滴老泪滚出。有顷,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对老家宰道:“叫——叫绮漪来!”
不一会儿,老家宰领着绮漪走了进来。绮漪年方十六,本是赵国大夫钟楚的女儿。钟楚因当廷斥骂赵国权臣奉阳君,不久即以叛国罪被满门抄斩。钟楚并无儿子,只有女儿绮漪,当时不过两岁。钟楚可能是预知自己大难临头,事前使奶娘抱了绮漪悄悄出走。
奶娘依照钟楚嘱托,带着绮漪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赶到魏国,投奔白圭。奶娘不久病死,在这世上,绮漪除去白圭父子之外,再无亲人。她虽比白虎小六岁,二人却是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谁也离不开谁。眼见绮漪渐渐出落成绝代美女,白圭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便于去年绮漪及笄之后,为他们隆重地办了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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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公子虎|茓救父 老相国舍命谏主(18)
绮漪进门,跪在榻前,将头埋在白圭身上,啜泣不已。白圭伸出老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道:“孩子,不想白虎成了这样,是老朽害你受苦了!”
绮漪泣道:“是漪儿自找的。漪儿生是白家的人,死是白家的鬼,不管他是什么样子,漪儿都是无怨无悔!”
白圭看了看她:“听说你有了身子,要是个小子,就叫白起,让他从头做起,从自己做起吧!”
绮漪含泪点了点头。
白圭又是咳嗽几声,眼睛转向公孙衍:“犬子不肖,皆是老朽娇纵之过。这个混小子,老朽这就托给你了。答应我,带他到河西去,让他死——死在战场上,不要死在赌——赌——”
白圭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公孙衍赶忙敲背,已是不及,白圭被一口浓痰堵上气道,抽搐一下,将头歪向一边。
众人齐放悲声:“主公——”
相府内外,登时悲悲切切,哭声一片。
正在此时,护院领着几个仆役七手八脚地扭着白虎,推进院中。白虎一边挣脱,一边跺脚大骂:“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放开我——看我不宰了你们!”
头裹白巾、身穿孝服的公孙衍走出来,斜他一眼,冷冷说道:“放开他!”
护院等松开白虎。
白虎惊讶地望着一身孝服的公孙衍:“公孙兄,你——你这是——”
公孙衍依旧是冷冷说道:“主公仙去了!”
白虎似乎不相信这是事实:“什么?你胡说什么?”
公孙衍道:“主公留着最后一口气等着见你,你却不肯回来。主公实在等不及,于一个时辰前仙去了!”
白虎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陡变,惨叫一声“阿大”,不顾一切地冲进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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