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迷雾之森,没有瘴气导致头晕脑胀的困扰,可身边潜伏的危机,却比瘴气惊险百倍。
众人事先内服了可解毒的药丸,全身也涂满了防虫的硫磺,莺卫将阿汉三人围在中间,一个个都是防备的姿态,眼观八路 耳听四方。
走了将近二个时辰后,阿汉首先停了下来,皱眉:“不对。”
何参事握着罗盘喘息,累得两眼无神。“罗盘上显示这方向是南方,怎么会错?”阿汉望了一下四周,与凰艳对视了一眼:“你怎么看?”
凰艳的面色自方才便凝重了起来。很不对劲,因为周围静得太反常了。
这里没有瘴气,却与迷雾之森一般,死一样的寂静。
一个莺卫突然低呼了一声。顺着他的眼光望去,众人心头都是一跳。
五十步开外,一株红色巨大的植物突兀地出现在眼前。那植物整株呈花瓣型,每个花瓣肉壁约有二个巴掌厚度,瓣尖微微朝内蜷缩,内壁长满了诡异而突出的肉瘤,瓣缘有锐利的锯齿,倒垂着一根根鲜红的长须,风一吹,长须便蜷曲翻动,象给拉出了地皮挣扎的血蚯蚓。
血蚯蚓在成堆的动物骸骨上面翻动。
这花给人的印象,第一眼是恶心,第二眼便是惊悚了。何参事的眼光一接触到那区骸骨,便嗷了一声,一翻眼白。最前方一个莺卫突然着了魔一般,一步步朝那异花走去。
阿汉面上变色道:“快拉他回来!”原先在他后头一个莺卫一个纵步提住他的后领,将人拖了回来,那个莺卫摔在地上,面上方始露出如梦方醒的表情。何参事哆哆嗦嗦,一脸恐惧:“噬血妖花!是那个会妖法的噬血妖花!”
凰艳瞪了何参事一眼,眼里杀机一晃而过。阿汉拍了拍何参事的肩膀,安抚道:“这花会吸收人以及动物的血肉,确实是骇人听闻。不过不要慌,就我之前对那花的一些了解,此花要施妖法,只能对它一定距离内的活物有效。我们先退后一些,从长计议。”
经过这一个Сhā曲,众人的情绪分外地低靡了起来,凰艳嘴唇抿得死紧,面色十分吓人。阿汉的手有自己意识一般捏上他的手掌,一边想着路线的问题,但脑子里空了几分神志,隐约而分明地想着,他确实很紧张他的那个情人呢!
不知道,有一日自己消失了,他可会偶尔记起他?
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们若往南方走,必定会绕进噬血妖花的地带,只怕一去无回。凰艳思索了一会,问道:“何参事,我们现在是朝正南的方向走,你看我们有没有可能,自偏位,东南或西南的方向绕着过去?”
何参事还没有从惊吓中回神。阿汉道:“往一边绕过去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一点极为棘手,我们根本无法得知这片妖花林范围是多大,绕过去会耗多少时间,局时又会遇到什么景象?”
“照你这么说,这路只怕是走不下去了!”凰艳一声冷笑,用力摔开他的手:“你若是怕了,尽可现在就回去,还来得及!”
阿汉苦笑,叫饶道:“小李子大人,小李子老爷,你行行好,明察秋毫一点儿,小人只是就事论事,没有给你添堵的意思。”凰艳方才甩手的时候脑间那烧起的几条神经便惊了一下,稍稍冷静了下来,也感觉自己反应过激了。阿汉给他拾了个台阶,于是顺驴下坡。
“你说的对,我太着急了。”
真是别扭!阿汉对自己哀悼一般叹息。
“可惜这地方除了毒虫大蛇外,没住半个会说人话的活物……”话音一落,阿汉突而一拍大腿,眼睛光芒大盛:“不对!方才一路走来,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儿……”
一个半时辰后,一排用木杉混着茅草的屋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凰艳的眼光露出了一点不可思议,问阿汉:“你怎么知道的?”
阿汉有些小得意地说道:“路上遇到的那些兀鹰,你不觉得有几只与其它的有一点不同吗?”
兀鹰是一种凶猛警惕性极高的动物,猎食时高高盘在空中,休息时也会选择栖息在最高的枝头,可以说是飞鸟中的王者。凰艳以前伺养过鹰隼,一点就透。
有几只兀鹰确实有一些不同,它们眼神凶野间还透着几分狐疑,野生的兀鹰会对人类异常警惕,只有经过伺养的才会这样,不十分畏惧生人。
说起来也真是有三分运气的,靠着这几只会飞的扁毛畜牲的踪迹,居然让阿汉寻到了这里。
何参事已经给吓得有些弓杯蛇影,下意识便结结巴巴地说:“该不会住着的便是传说中可怕的食人族吧?”说完但听一串奇怪的嗬嗬声,一群披头散发,面膛涂了黑色灰烬,戴着动物骨骼的野人持着削尖的木棍,将他们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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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夫人站在一群土人中间,看不清年龄的风韵,眼角看人三分媚意,唇瓣很红,一套荷绿披甲映得整个人分外娇艳,象香红嫩绿正开时的凤仙花。
她会说一口与他们一样的语言,出乎意料地和气有礼。听着他们叙说来由,还捧来了蜜茶让他们品尝,说道:“我们虽生活在蛮荒之地,可也象中原的人那般热情好礼的。诸位是我的贵客,请不要嫌弃我们的茶艰涩,先干为敬。”捏着竹制的杯盏一饮而尽,态度间落落大方。
蜜茶很甜,就象它的主人;可是蜜茶没有毒,它的主人却暗藏机枢。
这个美丽的女人让他们在这片林子里面三进三退,险些要了他们的命。
阿南夫人给他们指点的出林的路线,看着一群人消失在林子,她的一个下属不解地问:“夫人,你难道忘记了尊者的吩咐,怎么让那个人也去了?”
“当然没忘。”
“可是这……”
“笨蛋,你以为给那人喝的是什么?”
“蜜茶啊……”
“呵呵。”阿南掩嘴笑:“他的那一杯可不一样,下了解药的。可惜了领头的那个公子哥儿,容貌可真是百里挑一呢……”
这一边树林尽是高大的木杉,几名莺卫各攥了一根粗木杆权作探路,木棒落到之处,四处有活物簌簌逃窜的声响。
“这女子的话,你们认为有几分可信?”
“从方位来看,路线是可行的。这位夫人热情好客,属下看不出她有什么歹意。”
“这路上的活物极多,看起来确实是绕开噬血妖花的路。听她的话里的意思,食人族在离渊天堑以北,我们路走得对的话,正常不会绕到里面去……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路上多加小心就是。”说着阿汉哟喝了一声,让大家仔细注意四周是否有异响或异样的血腥味,动物尸骸等。
莺卫们照例是没有回应的,何参事早就看不惯阿汉一路上大大咧咧,没半点敬畏的样子,斥道:“这里一切调度都听公子的,哪里轮到你这刁民发号施令?”阿汉回头裂嘴一笑,呵呵道:“何大哥,这不是事急从权嘛!你看这荒郊野岭的,再事事行那繁文褥节,有时可是会耽误事的。”
何参事大是不以为然,哼道:“巧言令——”色字还未脱口,身形一个趑趄,阿汉伸出手扶住,好心道:“何参事仔细脚下。”何参事倒是惊了半头热汗,刚想接着阿汉的力攀起身体,阿汉却忽然松开手,他一个不注意,手指在空中腾空抓了二下,便以比方才更为狼狈的情势趴在地上。
阿汉状似懊恼:“何参事方才斥责的也是。我一个平头百姓,未经何大人的允许随便拉住你的手,确实太失敬意。所以临时醒起,还是应该先询问一下大人为好——草民现在可以扶大人起来了吗?”
何参事跌得不重,可如今已气得说不出话了。
凰艳皱眉道:“还不把他扶起来?”
眼神在警告他适可而止。
阿汉落落大方地伸出了手,何参事原是不想再接受阿汉的猫哭耗子的,只是二日来赶路正在逐渐挑战他二条腿的极限,这一趴下去,两腿哆嗦,一时竟无法自己站起来,只得含辱接受了阿汉的扶携。
他的手虽是长年握笔的秀才手,但肤色暗黄了一个色调。与阿汉的手一暗一白在空中交握,用力扭紧,一攥。阿汉的袖口上翻,露出一截白皙肌肤,凰艳的眼光一瞬扫过,交握的手,半截肌肤的画面,便如有实质地浮现在脑间。
凰艳对何参事说:“阿汉在这片林子的一切调度等同于我,四周危险重重,应该齐心协力,同舟共济,明白吗?”何参事唯唯呐呐,凰艳转头对唇角上翘的阿汉说:“走出林子,请你自重,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
嗯哼,只怕走出林子,也没机会了。
阿汉觉得自己一边快乐,一边忧伤着。
临走过他身边时,凰艳突然抓住他的手,声音在耳边轻声响起:
“有句话你说错了。”阿汉愣了一下。凰艳唇角一勾,带出个笑容的形状,“小心眼确实是病,不光长得好看的人有,长得丑的也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