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枚叶儿枯竭,一切,都悄无声息地脱落。
冷凛的北风,掀开白色的帷幔,在寒意的簇拥下,初冬,慢慢揭开它的屏障。
我就在这样的天气里,隔着风声,拌着流云,在寒流中滑落。
几天的爽朗晴空后天气突然骤变,快速的降温令人措手不及。从衣柜里翻出鹅黄|色厚毛衫和白色风衣,我和诗絮裹得跟粽子似的走进教室。
看着英语老师鬼画符般写满整块黑板,我不由佩服地暗暗对她竖起大拇指,那么大的黑板连旁边的缝隙都不放过,虽然很像涂鸦,但真的很厉害!
诗絮缓缓靠过来轻声说:
“你那有没有市场营销的资料?”
我摇摇头,
“你也知道最近我都待在寝室,我那除了课本什么资料都没有。”
“那下课一起去图书馆吧?”
“嗯!”点点头,这时叶雯在身后轻踢我的椅子,我靠在椅背上低声问,“怎么了?”
“帮我把这个给许样,”她递来一封信,“然后代我向他说声对不起!”
“OK,没问题!”我接过信随手塞进背包。
“还有,晚上我不回寝室。”
“不是又去徐杭那吧?”她轻轻嗯了一声,我摇摇头,虽然知道说了也没用,但还是提醒道,“如果你不爱徐杭就别让周翔难过!”
叶雯朝周翔看了一眼,
“如果徐杭喜欢她就不会和我在一起,再说,我和他只是朋友关系!安啦!”
见她这么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和我无关,管那么多干嘛?
下课后,同学们一哄而散地涌出教室,拎起背包,我和诗絮向门口走去,瞥见徐杭和叶雯一起走下楼,我回头朝教室里看去,周翔趴在桌上没有动。我突然替她悲哀起来,我想她已经认输了,还没有开始打的一场仗就已经输了,这种感觉一定不好受。
没有叫她,现在的她需要的也许就是一个安静的角落。
走出教学楼,抬头望着光秃秃的树枝,不知从何时起,秋天特有的景色已逐渐退出了舞台,漫天飞舞的黄叶已消失,地面铺满的枯黄也已不见,留下的只有几点落寞和无尽的荒凉。
似乎已经成了习惯,每次去图书馆我们总是沿着湖边的小路缓缓地走着,没有说话,没有笑声,我和诗絮沉默地望着前方。
也许只有在这样缠绵悱恻的寂静里,我们才能伤悲地流淌进幽囚的过去,黯淡而哀凄地添着内心鲜红的伤口,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感到自己还活着,百无聊赖地等候着黯然阴影的褪去,看着寂寞露出缠绵的笑意任由其脚步划过剥落的缝隙,缓慢的苍老的向我们走来。
“我决定不再去想和文宁的事了。”诗絮突然开口,“我想我和他已经完了。”
“怎么会这样?他只是出国又不是不回来。”我一惊,他们应该还没到要分手的地步啊!
“世事多变,他不敢保证什么,我也不敢保证我们的感情能持续下去,几年说着容易,但变数呢?我不愿忍受用几年的时间去等待一份连结果都无法保证的感情。”她淡淡一笑,“我还记得和他是怎么相遇的……”
“为了一块石子。”
我接过话来,记得诗絮说过,她和王文宁是因为一块石子认识的。一次在路上,她看到一块小石子很漂亮,就弯腰捡起它,正巧一个男人也准备去捡,两人都一愣,而后相视而笑,最后居然在马路上聊了整整一个下午,走时还留了手机号。这个男人就是王文宁。后来他们渐渐熟悉,彼此对对方都有好感,就开始交往。只是,这段浪漫已经开始走进迷雾中。
诗絮笑着点点头,
“是啊!因为一块小石子,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她说到这时,语气十分荒凉。
我们都是对感情投入百分百的人,因此结束时,伤痛也是百分百。记得曾有人说,对一份感情不要太过投入,只要一半就够了。只是,当感情出现时,又有多少人可以控制自己,可以在投入时掌握度数?
爱情面前的傻瓜,我们都一样。
突然,她笑起来,几秒后,回复了平静,望着越来越近的建筑,她扭头对我说,
“图书馆到了!”
看着她努力微笑的样子,我知道她是不想再提起他了。
点点头,我挽着她走进去,上了二楼,阅览室内一片寂静,很多学生都抱着书本在阅读区内阅读或是忙碌地摘抄着。
来到经济类区,我在书架上仔细查找着关于市场营销的读物,抽出两本书正翻阅着,肩膀被人轻轻敲了一下,回过头,就见许样怀抱着书微笑地站在身后。
“吓我一跳!”我佯装生气地冲他做了个鬼脸,而后低声问,“你怎么也来了?”
“找些资料啊!”他坏笑地拍拍怀里的书,“怎么?许你来就不许我来啊?”
“哪敢咧?”突然想起叶雯交给我的信,“对了,叶雯要我把这个给你,还要我代她说声‘对不起’!”我忙从背包里拿出信递给他,看着他皱着眉头拆开信,眼角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你还好吧?”我低声问,心里挺替他难过的,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还和自己的好友在一起,许样心里一定不好受。
“没事!”他笑着将信塞进裤兜,“本来晚上要和她出去吃饭的,看来是不可能了!”
看着他将忧郁整个掩盖起来,我才发现他很善于将悲伤潜藏,在外人面前,他很少露出不开心,一直以两颗小虎牙的可爱笑容示人。
“晚上我请你好了!”我拍拍他的肩,看着他歪着头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于是接着说,“我那还有几杯泡面!”然后就见他的笑容垮了下来,我顽皮地做了个鬼脸。
“没诚意!”瘪着嘴摇摇头,他很快又露出笑脸。
“嗨!许样,你也在啊!”诗絮抱着几本书走过来冲他点点头,然后问我,“好了吗?”
我拍了拍手里的书,
“嗯!好了。”
在阅览室出口登记后,我们三人并排走下楼。在拐弯处碰到应言的几个同学,瞥见他们眼神中的暧昧,装作没看见,我加快脚步走下楼。
当记忆宛如幻影般在我脑海左右晃动,我开始害怕面对一些人,一些物,我害怕他们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我,用怪异的语气安慰我,这样会让我感觉自己很是失败。
就像一首歌里唱的:
每一天都有梦在心里头死掉,我自己对自己大声咆哮,人太忠于感觉就难好好思考,我痛得想哭却傻傻的笑,爱到飞蛾扑火是种堕落……
我失去了所有,得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我被爱情抛弃了,得到的只有眼泪,却被告诉:你没有胜利的希望了。
我还要胜利做什么?
沉默,一阵冷笑后,终于含着泪问:为什么?
生活是一种模糊,不要想看穿一切,那会令生活索然无味。我们只是生活在地球的表面,因为我们不能包容那过于深沉和灼热的心。
心里有了对你的眷恋,我只能暗自流泪,任暗红的悲痛掩盖银色的光芒。
诗絮和许样被他们拦在楼梯上,冲诗絮招招手,我在图书馆门口停下,不敢胡思乱想,怕郁闷的情绪占据我的感觉,于是就用脚在地上来回画着圆,嘴里数着:
“1,2,3……”
“嗨!你好!”
一人突然冒了出来,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我差点蹦起来。后退两步,我仰着头愣愣地望着眼前高过自己一头半的人,明亮的内双眼闪烁着微笑,嘴角咧着的弧形中凸现出一丝吊儿郎当的味道,头发长长地搭在额前,而且有股烟味在四周蔓延……
啊!想起来了,他就是那天在窗外看到的男子,也就是我认为不是什么好货色的男子。
似乎是看我半天没反应,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嘴里念叨着,
“回魂喽!”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晃动的手掌,突然反应过来,猛然退后几步,
“你谁啊?”
“我就是……”
“艾洁!”这时,许样和诗絮从图书馆走出来,“怎么了?”
“他……”一手抓着诗絮,我指着眼前冒出来的人。
“嗨!谈彦君!”许样先是一愣,而后上前拍着那个不是什么好货色的人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许样?真巧!怎么?刚从图书馆出来啊?很用功嘛!”谈彦君同样拍拍许样的肩,好像很要好。
“怎么回事?”诗絮在我耳边轻声问,“你认识那个人?”
摇摇头,我低声说,
“不过见过一次,你也见过,就是那天在窗外和一个女子拉拉扯扯的那个……”
“拉拉扯扯?我吗?”那家伙Сhā嘴道,一手指着自己一脸冤枉的神情。
我盯着他,疑心他长了双兔子耳朵,也有些傻了,我向来不会处理这种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
诗絮忙摇摇头,然后看向许样,
“你们认识?”
“是啊!他是设计系的谈彦君,谈彦君,这两位是我朋友艾洁和吴诗絮。”
“嗨!两位美女好!”瞬间谈彦君脸上堆满了笑容,话音落后还冲我眨眨眼。
我真怀疑今天撞鬼了,还是个神经错乱的鬼。
“你好!”诗絮笑笑,“嗯……许样,我们还有事,先走了,拜!”说完忙拉着我走开了,看来她对那家伙也是一头雾水。
“拜!对了,艾洁,你说请我吃饭的!”许样冲我的背影喊着。
“知道啦!你尽管来,绝对给你……留杯泡面!”说完对他挥挥手,我拉着诗絮快步离开。
啧!那个谈彦君不会是因为那天听到我说的话专门来报仇的吧?但,那是四楼耶!我说话声音不大他怎么可能听到?真是奇怪!
莫名其妙!
四杯泡面摆成一个圆放在桌上,我和诗絮、申靖靖、许样四人围在桌边用满怀期待的目光看着泡面在热水里逐渐膨胀松软起来。
拿着两根筷子轻敲着眼前的泡面,许样冲申靖靖一笑,
“你终于也安稳地窝在寝室了!”
“说的我好像很不安份似的!”申靖靖翻着白眼,“你也好不到哪去!”
“哈!我哪有?”将盖子掀开,许样夹着面条塞进嘴里,“我这人最老实了。”
申靖靖拿过筷子照他头上敲过去,然后扭头看着我,
“艾洁,你是不是和应言分手了?”
夹着面条的手一颤,难道应言已经告诉别人了?我有些惊慌地抬头看向她,
“你听谁说的?”
“琉璃啊!她说你们分手了,而且应言还和另一女子在一起,是不是真的……”
“她?一个小麻雀,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公告天下,你信她?”许样打断她的话,我感激地冲他笑了笑,谢谢他替我解围。
“呵呵,我还准备杀过去替你出出气呢!”申靖靖笑笑,说,“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我会的!”抬头给她一个微笑,发现许样和诗絮也附和着申靖靖的话点点头,一股暖暖的气氛在四周洋溢着。
突然发现,即使是心情低落,好朋友的一个微笑一声安慰就能化解不少的郁闷。
虽然是泡面,但我们却吃得很是开心,这就是友情的力量吧!
将吃剩的盒子扔进垃圾桶,台灯下,申靖靖和许样坐在床上狂侃起来。
我和诗絮在窗前坐下,呆呆地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和霓虹闪烁的街道,皎洁的月光穿过透明的玻璃洒进昏暗的空间,风从树枝的缝隙中穿过,夹杂着枝枝丫丫的凄凉声在空中徐徐盘旋。
深秋的气候透着冰冷的寒意。
这时,手机在桌上跳起舞来,冰蓝的光芒闪烁在黑暗中,我拿起来,当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时,我呆住了。
诗絮看了看,拍拍我的手,我抬起头,看着她冲我点点头,我笑笑,接了电话,
“……喂。”
没有任何话语回应我,沉默中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我不再说话,静静的让手机靠在耳边,和他一起沉默着。
几分钟后,我放下电话,望着窗外的夜色,悲凉在眼前滑落。我终于明白了,还爱着的人却无法在一起是多么痛苦的事,对着电话却只能沉默,相见却只能擦身而过。
回忆,是残忍的尖刀,它一次又一次在我脑海绽放开来,打得我遍体鳞伤,而我却没有还手的余地。
幸福的破碎,原来只是一瞬间。
诗絮拉过我的手对上我游离的眼神,轻轻地却很坚定地说:
“曾经的一切,我们必须学会忘记,因为只有忘记,我们才能重新站起来。”
我迷茫地看着她,像漂流在一望无际的海里突然抓住一个浮木般地抓着她,
“可以吗?”
“你一定可以的!不要逃避,要的是忘记!你一向很坚强,这个难关也一定能过去!”
点点头,目光穿过她的肩头,我看到后面许样和申靖靖眼中的鼓励,也许我真的能够做到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我一定要找回从前的我!”我喃喃自语,既向对他们说也向在对自己说。
很多时候,因为一个人,可以让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从没想过会失眠,但今夜,我却失眠了。
倾听着钟表在墙上不紧不慢地走着,寂寞慢慢逼进夜色笼罩的寝室,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昏暗地照着狭窄的房间。
原来,我也只是整个城市之中众多孤单灵魂中的一个罢了。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凌晨十分,我困倦地睡着了。
在迷茫的梦中,我试着在黑夜里行走,一直走,因为有个声音在说:
“你一定能寻到光芒。”
路途中,有朵白色的蝴蝶花在瞬间变化成一只银色的蝴蝶,蝴蝶手中捧着一团黑色的圆点,妖娆地飞舞到我面前,柔和地说:
“这是寂寞,你必须把他掩埋。”
而后,她飞进我心中,把寂寞深埋进心灵的最深处。
银色的亮点由四周浮起,弥漫进整个黑暗,然后猛然飞向天空,四周又陷入一片漆黑。
突然明白,孤独和寂寞是有形体的。
白色的光线射进寝室,我猛地从梦中惊醒,慌忙奔向卫生间,在镜子面前,我看到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宛如一颗银色的泪痣。
坐在教室里,由于失眠,今天的精神很不好。
两指旋转着笔我低头看着书本,虽然有些浆糊但该画该描的重点符号倒是都弄好了。原来三心二意也不难。
抬头看到老师在黑板上写着狂草,我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好困!
这时叶雯在后面踢了踢我的椅子,我慵懒地直起腰,无精打采地问: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