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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浸蝶羽(十)

“算了。嗯,去‘菲飞’,我请客。”

“OK!”

穿过拥挤的人群,我们向“菲飞”走去,风似乎比刚刚大了,冰冷地扫过我的脸颊,火辣的感觉逐渐减退,我抬头看着灰茫茫的天空,似乎有种暴风雨即将袭来的韵味,也许是暴风雪吧!

路过一家首饰店,音乐从透明的玻璃门里透出来,夹杂进风中,凄美地穿过建筑物的缝隙:

几滴眼泪,才能代表一次伤悲?几次伤悲,才能算得上一次心碎?几次心碎,才能换来你的后悔?而几次后悔,才能让我不再为你流眼泪……

曾经,我在夜­色­中见过一个展着银­色­蝴蝶翅膀的人,他说不开心的时候,抬头看看天空,看看云朵,再张开双臂,心里装着梦想,每个人都能够飞翔。于是,我学会了在悲伤时看着天空,看万里无云,看夜­色­朦胧,我想,有时候,月亮也会有蠢蠢欲动的想飞的念头吧!

梦里的宁静此刻还依然存在,深深的呼吸后,我们学会记起那些美好。

开学前夕,我接到一个电话,是申靖靖打来的。

“艾洁,我已经休学了。”她开口就投来一颗原子弹。

我一愣,很是意外和震惊,

“为什么?”

“江航回来了,我准备和他在一起,不上学了。”

这是什么理由?我说,

“你上学依旧可以和他在一起啊?”

“他一走就是两年,我们已经浪费了两年的光­阴­,我无法忍受每天要等很久才能见到他,我希望分分秒秒都和他在一起。所以……我决定休学。”

“这样好吗?”

“现在对我而言,他是最重要的。”

“你父母也同意了?”

“……他们已和我脱离了关系,我不再是他们的女儿。不过只要能和江航在一起,什么我都不在乎。”

“……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当然,我会去看你们的,你们也可以给我打电话!你转告诗絮、叶雯吧,我就不跟她们说了。”

“嗯,好的。”

“那拜拜!有空联系。”

电话里传来“嘟……”的声音,似在诉说着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不管是好是坏,都无法挽回了。

我放下电话。

申靖靖已经为自己的将来舍弃了一切,她选择好要走的路,不管这条路的尽头是否尽人意,她都无怨无悔。

我却依旧在我的轨道上迷茫地走着,没有尽头,也看不到将来的容貌,不知何时,我才能有机会和从前的日子挥手,和我爱的人一起踏上真正的旅程——

爱上一个城市,因为那儿有你眷恋的人,爱上一首歌曲,因为有旋律以外的故事,爱上一张网,因为有放不下的牵挂。

有人说,爱情是一场幻美的梦,梦里深藏着一张迷惑的网。

习惯了一个人逛街,在这个他即将离去的城市,我的胆子越来越大,喜欢游荡在午夜的街道,喜欢嗅着­阴­冷懒散的风。因为知道会有想我的人在睡前轻声叹息,每每临睡的时候,我会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一天一天,看自己有没有改变。

我是喜欢孤单的,我是不喜欢孤独的,我是喜欢月亮的,我是不喜欢流星的,我是喜欢黑­色­的风的,我是不喜欢这所有的一切的,没有你的世界,一切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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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浸蝶羽(十四)

很多时候,我都是一副乖乖的面孔,不和人争执,也不给人白眼,永远微笑着。不管遇到任何事,任何人,一脸无辜是最好的武器,即使你做错了什么,也不会有人忍心责怪你。

面具,挂在脸上的面孔,我想我已开始习惯这样的面孔,一张不真实的面孔。

但当我发现周围的人都和我一样时,我感到安心,也不再为摆着一张微笑的面具而愧疚。

虚伪,或许就是这样来的吧?

开学的第一个周末,我在寝室听着音乐擦拭刚洗完依旧滴着水的长发,亮丽的颜­色­在阳光的映衬下闪烁着光芒。

CD机里播放着《KnockingOnHeāven'sDoor》——《野蛮师姐》中的一首歌曲,对于这部电影褒贬的评价我并不在意,我只是对男主角死在女主角怀里时播放的音乐很有感觉,敲响天堂的门,渴望和逝去的恋人见面。

我不在的时候,就会拖微风带去我的思念……

从那以后,每当微风拂面,她的心中都会充满了感激,那是他来了,因为思念,他来看她了。

开学后,我再没见过申靖靖、许样,当然,也没见到应言,他们都已经离开了。没人告诉我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我也没有打听,走了就是走了,不管你再怎么打听他们都不会回来。因此,我依旧摆着一副微笑,不让人看出我的悲伤。

“号外!号外!”叶雯边喊边踢开寝室的门冲了进来,“大新闻!”

“说说!”没看她,我依旧梳理着我的长发。

“大四有个女子跳楼了!”叶雯气喘吁吁,但仍努力发出声音。

“为什么?”我的好奇心被吸引了,虽然大学生自杀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在我们学校,却是头一回——NO,我忘了还有个采儿。我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可以让一个年轻的生命选择那样残忍的方式结束自己的人生,一片血腥的暗红。

“听说是因为男友要分手,她不答应……”叶雯倒了杯水,继续说着,“不过她够狠,居然从七楼房顶往下跳,真有勇气!要是我,绝对先晕倒——我有恐高症。”

“去!你也不会为了感情自杀!”我白了她一眼。

“碰”一声,寝室的门第二次被踢开,周翔冲进寝室,和叶雯做着同样的动作——气喘吁吁,而后高声喊道:

“号外!有个大四的女子……”

“跳楼自杀!”我和叶雯接过她的话一起说,“你老人家慢了半拍,我们已经知道了。”

“你们知道啦?”周翔抢过叶雯手里的水杯,先灌进嘴里,然后说,“没意思,我还以为我会是第一个告诉你们的人呢!”

我笑笑,

“你也不慢啊!”

“碰”一声,可怜的门第三次被人野蛮地踢开,它猛烈地摇动着自己衰老的身体,似在诉说,你们的手段实在是太残忍了,你得帮我,我要解脱。

而后,琉璃兴高采烈地说,

“告诉你们……”

“一个大四的女子……”叶雯接过话来。

而后我又接了过来,

“跳楼自杀……”

“从公寓的七楼房顶跳下来。”周翔结尾道。

“你们都知道了?”琉璃张大双眼,只差眼球没蹦出来。

“是啊!你这小喇叭太不称职了,居然比别人慢半拍,你要继续努力加油!”叶雯边推着她往门口走边说,随后甩上门,任由苍老的门猛烈地颤抖着。

“我要去别的寝室串门了,走啦!”周翔推门走了出去。

“我也去了。”叶雯紧随着周翔的脚步走了出去,寝室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看着门又一次剧烈颤动,疼吗?我问。

它说,当然,你们太残忍了,居然一次又一次地折磨我,为什么不痛快的让我死去?

我说你必须忍受,因为你的任务还没完成。

它说你好冷血。

我笑,没错,因此你不能现在解脱。

突然,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听着沉重的声音缓缓走到寝室门前,停了下来,几分钟后又缓缓走远,直至消失。

推开门,寂静的走廊没有任何人,低头,我却发现有一个即将燃尽的烟头,吐露着烟雾仿佛在向人诉说着它的存在,花非花,雾非雾,指间燃起的梦想,颠倒的线条。

淡淡的味道有些熟悉,突然,我想起那是谁丢下的,我只在他身上闻到过烟味。

他不该来,这枚烟头也不该扔在这,这样的开始注定了无法挽回的悲剧。

那蠢蠢欲动的味道唤醒了沉睡在我心底­阴­暗角落变化万千的小妖,叫醒妩媚的黑玫瑰伸展开粗硬的黑刺,随时准备让靠近的人坠入暗红的深渊。

这样的开始是否太过悲惨?而这样的延续又会不会很惨烈?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很庆幸,在这样的悲剧中,受伤的一方不会是我。

CD机依旧缓慢地旋转着,音乐凄美地飘荡在寝室,感觉一刹那,万物都沉寂了:

Thatlongblackcloudiscomingdown,IfeellikeI'mknockingonheāven'sdoor,Knock,knock,knockingonheāven'sdoor……

黄昏十分,我光着脚在寝室的木地板上来回地走动,外面的天空已经被夕阳覆盖,鲜红带彩的云朵将天边镶嵌成一条绚丽的彩河,伴随着徐徐微风,妖娆地­射­进人眼眸。

倒了杯冰水一口灌进嘴里,我趴在桌前,拿起针尖钢笔在白纸上画着那幅蝴蝶少女。

细细的线条大致勾勒出少女的轮廓,只是有些粗糙和不流利,而飘动的头发、水盈盈的眼眸却无法自然地通过笔尖显现出来,更别提那抖动翅膀的蝴蝶。

看着自己的杰作,我大笑起来,拿出蜡笔开始渲染起颜­色­,蓝­色­、黑­色­、粉红、和白­色­,几分钟后,一幅粗粗的不修边幅的涂鸦出现在纸上。

将涂鸦撕碎扔进废纸桶,我从衣柜抽出棕­色­绒面革镶皮草中长款外套走出公寓,顺着小路游荡着。

不知不觉来到女子跳楼的公寓楼下,瓷砖地板的缝中仍夹杂着一些鲜红的泥土,向路人诉说着前几天发生在这的凄美故事。

站在沾染过血腥的地板砖上,我抬头向上看去,想象着一个美丽的女子从上面坠落,穿过我的身体重重砸在地面,伴随着沉闷的声音,血腥弥漫进空气里,脚底,一朵鲜艳的玫瑰逐渐绽放出娇­嫩­的脸庞,她流血的嘴角缓缓开出一株诡异的暗红花朵,散发着糜烂,妖娆。

一阵风吹过,撩起我的长发,我盯着七楼楼顶,突然很佩服那个女子,可以用如此强烈的手段诉说着爱情的残忍。

我想她站在楼顶时,眼里一定露出绝望后的妩媚,而嘴角的一抹微笑则似一种胜利,她要他把她记在心里,他也一定会把她记在心里。

然后,她纵身跃入半空中,随着猛烈的风声,她的身体急速坠落,长发被风吹起,在空中绽放出妖艳的黑­色­罂粟,而后一声剧烈的声响,一朵血腥玫瑰盛开在白­色­的瓷砖上,同时,一只青鸟展翅冲上九重天,就像她的灵魂,脱离了躯体的束缚,抖动着青­色­的翅膀翱翔在天际。

我一直认为,跳楼的人在坠落的同时,灵魂定会化为一只青鸟直冲云霄。

楼下人影晃动,来往不定,我站在血腥的地砖上,长发在风中张牙舞爪地舞动。

接收到人们不解的眼神,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我撩了撩长发,抬起有些麻木的腿,快步消失在公寓前,不再回头。

想起曾经听过的残缺不全的故事,于是,我毅然化为一只青鸟,扑向那布满荆棘的花树,尖利的荆棘刺入我的胸口,鲜红滴落进我青­色­的羽毛。我骄傲地抬头,仰天长啸,我诧异不曾出声的我,竟有如此美妙的歌喉。

银­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扰乱我的视线,我向他微笑,我对他婉转的歌鸣,歌声随着我的鲜血倾泻于这满林的荆棘之间,逐渐模糊的视野中,我分明见他透过银­色­的发丝含着泪向我微笑。

我想,在我获得生命的那一瞬间,曾有一位披着银­色­长发、略带忧伤却­射­人心魄的男人在我眼中留下一滴青­色­的泪,我是从那时起,展翅于蓝天,让柔软飘逸的羽毛飞落进天鹅湖畔。

周四下午下课后,我一个人到便利店买了杯泡面,沿着人群稀少的小路向公寓走去,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沉闷的声音震动着耳膜。小路四周的枝­干­冒出点点绿意,尽管依旧寒冷,它们却倔强地伸出头,好奇地打量着整个世界。

一种苏醒、重生弥漫进小路,只是,我的世界却依旧是一派死气沉沉。

远远看到公寓的大门,我放慢了脚步。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回头,就见文静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着她看我的眼神,我停下脚步,静静地等着。

“嗨!你好!”她在我身边停下,边喘气边打着招呼。

我笑笑,

“你好!嗯,找……我吗?”

“是……是……”她的眼里浮现出尴尬的神情,顿了顿,问道,“叶雯……她有没有回来?”

“没有!下课后她就不见人影了。”

“那……最近是不是有很多电话找她?”

想起最近打进寝室里的电话都是找叶雯的,而且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我点点头,

“是啊!”

“你知道是谁吗?”

我倒是接过几次,是个男人打的,不过,这好像是私事吧?

“不清楚,好像是个男的。”看着她的脸­色­逐渐发青,仿佛吃了芥末般,我不禁问,“出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她忙摇摇头,“我还有事,先走了。若……她回来了,你能否要她来找我?”

“嗯,可以!”

“谢谢!”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文静快步走了。

难道有什么事发生了?我歪着头思考着,突然想到叶雯帮文静追男友……叶雯不会真把靳文追成自己的男友了?照文静今天的反应,应该是这样!哼哼,她还是老样子!

摇摇头,我甩着手里的塑料袋走进公寓,楼道没开灯,一片昏暗,我迈着轻盈的步伐上楼。

正准备向杯面里倒水,手机在大衣里响起来。

“……喂?”

“艾洁,到寝室了吗?”是一下课就出去“有事”的诗絮。

“刚到,怎么了?”

“你晚饭吃什么?要不要我给你带回来?”

看了看脚边的热水瓶,我笑着合上杯面,

“当然要了。”

“那乖乖在寝室等着,我很快回来。就这样,挂了。”

将LeneMarlin的CDСhā进CD机,我打开电脑,收到一封e-mail,是许样发来的。

他说,英国很冷,他在那很好,勿念!还说要我好好照顾身体,他和应言通过电话,应言在法国一切安好,要我不要担心。最后,要我代他向叶雯问好。

太阳逐渐西下,我边听着音乐边喂新买的鱼,这是一对亲吻鱼,听说去年的情人节很畅销,于是我买了一对,作为今年的情人节礼物送给自己。透过玻璃缸看着里面亲密接吻的粉­色­小鱼,一种甜蜜在心底荡漾。

应言留下的画,我每天都会去练习,只是,不是线条过于刚硬,就是眼神太过空洞,而震翅的蝴蝶,我从没成功过。我第一次知道,一幅画居然可以这么难。

黄昏的光线笼罩着上空,金­色­的云朵在天边蔓延成一条长长的带子。夕阳微弱的光线透过窗户洒进来,掺杂进寝室苍白的灯火中,一切,都宁静下来,只有CD机依旧响着音乐。

不知道是谁说得:

当眼睛下雨时,闭上你的眼,让那雨流到你的心里,从此不让人看你的眼睛在下雨。

因此,我再没哭过,因为我知道,不会有人在我哭泣时陪在我身边,安慰我,帮我接住滑落的泪水。因为说好了不哭泣,我将泪水深埋进心底。

叶雯打来电话说快到寝室了,我说,不急,文静要你回来后去找她,你还是先去找她吧!然后,寝室又是一片寂静。

听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个天平,如果天平失去了平衡,爱与不爱将变得模糊。我不是凄惨的祝英台,所以不会任由别人主宰我的命运,让湿润沾染双眸,让自己看不清前方的路途。

橘­色­的天空,有股酸酸甜甜的味道,我看向窗外,开始猜想大洋彼岸的你在做什么,是听着悠扬的音乐,看着一本富有哲理的好书,和几个朋友在香榭里榭大道闲逛,还是一个人看着远方?书本中的那片夏天摘下的白­色­花瓣已变成一片薄薄的纸片,我将许多心情与幻想放入其间,让它靠在离我心最近的位置。

曾在寂静的夜里,习惯地呼唤你的名字,曾在没有课的下午,习惯地拨打你的电话,让那回荡的旋律,读出我的心情。

没有了你,空气越来越稀薄。在那白­色­的思念季节,我迷失了自己。

突然记起Iries说过的一句话:

有些人,有些事,如果无法从心底拿走,缠绕的那些喜悦或是悲伤,就让它酿成香浓的美酒吧!

她仍旧爱着那个乐队的主唱,爱的很苦,但她是个个­性­倔强且不服输的人,她说虽然知道他有喜欢的人,她还是会爱他,不管最后的结局怎样,她都不后悔。那时的我无法体会她的悲哀,只是觉得她很洒脱,很坚强,但现在我明白了,心里装着一个人是多么的辛苦,而你爱的人不在你身边又有多么的悲哀。

走出了沉默,却在寂寞中迷失,离开了喧闹,却找不到自我,我们总是在平淡中失去感觉,在孤寂中丢失自己。

当灰白逐渐占据天空时,我拨通了若伊的电话,

“嗨!我现在觉得很无聊。”话音刚落,就听见话筒里传来一阵喧闹声,好像是一群人在讨论问题。

顿了顿,我说,

“你好像很忙?”

“啊?哦!我在帮同学分析一个问题……对拉对拉,这样就对了!以后遇到问题换个角度去思考就可以了!……好的,拜拜!……艾洁,你找我什么事?”

“大姐,你很忙耶!”我嚼着口香糖,漫不经心地说。

“快毕业了,事特多,烦都烦死了。你呢?最近怎样?”

“蛮无聊的!你听说了吗?那个大四女生自杀的事……”

“知道!怎么了?”

“没什么感慨吗?”

“我对处于­精­神崩溃边缘、需要用激烈手段解决问题的人没什么兴趣。如果她认为这样就可以争回男友的话,她真是疯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过,还好她死了,如果要她面对跳楼后的全身瘫痪我想她一定会再度­精­神崩溃。”

“冷血!”我皱皱鼻子。

“我一向瞧不起这种人。选择自杀是最懦弱的办法,明白吗?”

“IKnow!But有数据表明每年有很多人自杀,而且年龄愈渐年轻化……”

“这只能说明现在的年轻人有崩溃的倾向!艾洁,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刁钻了,这个话题不适合你!”

“那什么适合我?——我一直认为跳楼的人在落地的瞬间,魂魄一定会化为一只青鸟直冲向九重天,在广阔天际自由翱翔。”

“或许吧!”她停了停,接着说,“不过我想你是不会选择这种方法的。”

“大姐,你很了解我嘛!”我的嘴角浮现出笑容。

“对了,林咏有找过你吗?”

我一愣,林咏?我和她不熟,连认识都算不上,她怎么会来找我?

“她找我­干­嘛?我又不认识她!”

“我已经有确切消息证明谈彦君喜欢的人的确是你……”

“唉!你的情报部门可以配美美国情报局。”我感叹道。

“少叉开话题。林咏一直都喜欢谈彦君,我怕她会找你麻烦。”

“……好像没什么动静。”

“难道是谈彦君做了手脚?依林咏的个­性­不会一点动静都没啊?”

“敢情你还希望她来找我?”

“当然不是!不过是提醒你。我看还是我去找林咏一趟好了。”若伊低声嘟囔着。

“安啦!我又不是小孩!不打扰你学习了!挂啦!”我怪异地笑了声,就挂了机。

不是不担心林咏来找麻烦,如果真的无法避免,我再怎么提心吊胆也没用,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我是个有着多重­性­格的女子,本来是单纯的面貌,但遇到一些事后,单纯逐渐退入内心,冷漠残忍占据了上峰。我已经学会运用多种面孔、诡异的心思去应付各种类型的人。

小路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我透过玻璃窗习惯­性­地向右看,天边的余晖已经被灰白的云朵覆盖,夕阳最后的一丝光线浮在空中,微弱,无力。几个人影从楼下晃过,各­色­头发在风中飞扬。

或许,有一天,我能站在这里,在向下望时,看到一双熟悉深邃的眼睛,在夕阳的余晖下闪耀着清澈的幽蓝。

六点二十分,诗絮带着淡淡的微笑提着我的晚餐回来了,十分钟后叶雯也回到寝室。看到叶雯脸颊上红­色­的掌印,我和诗絮吓了一跳,但她只是笑着找个理由敷衍了我们的关心,而后在电脑前忙碌着。

吃着汉堡包,我把傍晚和文静见面的情形对诗絮说了一遍,然后我们一致断定那一掌是文静打的,理由很好推测,一定是叶雯把那个男子追成了自己的男友,文静很是生气,就给了她一巴掌。

当楼后小路的脚步声开始忙碌时,一个电话打进寝室,叶雯匆忙奔过去,似在诉苦。

诗絮看着我耸耸肩,而后将埋头进课本中。

我打开电脑,开始给许样回信。

我说,你不要担心,我们都很好,叶雯也许要开始新的旅程,能坚持多久我不清楚,但我希望她能开心。你在英国要注意身体,多穿些衣服,不要感冒。

合上电脑,我拿起手机拨着应言的电话,通了,没人接。也许该拨到法国,但我却没有他在法国的号码。

抬头望向窗外,一颗流星从窗前滑落。

看着银河点点的星光,真想跟着流星去流浪,让一瞬间的美丽,化为永恒。

据说,当星星难过时,她会带着眼泪化作一束光,从天上滑落,而接到这滴眼泪的人,会得到星星的祝福,他的梦想也会随着飞落的流星而实现。

拿起大衣走出寝室,小路上只有几对情侣亲亲我我地走着,我让自己融入黑暗中,不能再看他们,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没有爱情,只有遗憾。或许应该有爱情吧?相爱的人,却天各一方。

走上霓虹闪烁的大道,我在瓷砖地板上疯狂地奔跑,风从耳边飘过,我像一个滋生于黑暗中的小妖,盲目地跑着,直到双腿再也迈不动了,我在一家小店前坐下,在喘息中听到自己的心跳,由于缺氧而脸­色­发白。

抬头看着公车在城市中迷惘地绕着,不知道这样的环绕能否把你的影子磨掉,眼泪消失后,或许在终点站,我可以收藏好对你的所有思念,不让任何人看见。

我看向高耸的钟楼顶端,苍老的指针麻木地没有任何温度地走着,冷眼旁观着万千世界的变化。在它眼里,或许一切都太渺小,仿佛空气中细小的尘埃,不值得它注意。

我在不知不觉中愣住了,在小店惨白的灯火中,呆呆地,陷入了苍茫的黑洞里。

周末清晨,我向往常一样睡到中午,醒来时一束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切割进昏暗的寝室,明暗分明,我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房间瞬间被阳光拥抱,连空气里的细小微粒也散发着温暖。

拢了拢头发,我走向卫生间。门从里面反锁着,听到里面传出的水声,我敲敲门,

“哪位在里面忙呢?可否快点?”

门打开一条缝,诗絮的脸从门缝中探了出来,

“是我!再等一下,马上就好了。”

“你化妆?”我惊讶地指着她的脸,为了保养皮肤她向来是远离化妆品,我向窗外看去,“今天太阳从北边出来的吗?”

“少损我。”她轻敲下我的头,而后又缩进卫生间继续忙碌着。

“有约会?”我问。

“对啊!”

“和谁?何绍凡吗?”

她没有隐瞒地点点头。

“那你和文宁呢?你们已经分手了?”

“应该算分了吧!虽然我们都没对对方说出这两个字,但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哼哼,你们倒简单。那你和何绍凡呢?你们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和文宁失去联系后,绍凡常常约我,还经常发短信给我,所以……”

“所以你就渐渐喜欢上他了。”我接过她的话,“唉!桃花运来时挡也挡不住,呵呵,还是要祝福你了!”

“谢啦!”诗絮回头冲我眨眨眼,“一会帮我个忙。”

“说吧!”

“帮我给文宁打个电话。”

“不是吧?你要我说什么?”

“就问问他走了没?如果没走……就替我祝福他,OK?”

“我能拒绝吗?”

我摇摇头,这时,有人敲门,诗絮“碰”一声把卫生间的门关上,我跑去开门,

“谁啊?”

打开门,就见何绍凡一脸微笑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束玫瑰,娇­嫩­的花朵托起妖艳的颜­色­,暗红在眼前闪过,我突然想到了那个跳楼的女子。

我们没有办法选择爱情该怎样向前,但我们却有办法让爱情以我们想要的方式结束。

抬头对上绍凡迷惑的眼神,才发现我居然把他凉在门外自己一个人发呆,我忙说,

“不好意思,嗯……请进!”

“谢谢。”绍凡微笑着走进来,“诗絮呢?”

我倒杯水递给他,说,

“在卫生间,你等一下。”然后敲了敲卫生间的门,“诗絮,是绍凡,你快点。”

“OK。”说话间,诗絮走了出来,冲绍凡笑笑,接过他带来的玫瑰时脸上漾着甜蜜幸福的笑容。

谁说幸福一定要公告天下?一定要甜蜜浪漫?

给我一杯幸福,无需衡量,无需写下不变的符号,不要限期,也不需标志永久的承诺,只要一份真心,一份执着,和无期限的祝福。时间多一点,浓情少一点,距离少一点,思念多一点,小心呵护着彼此,这就够了。

幸福,我只要一点点。

几分钟后,诗絮拉着绍凡走出公寓,寝室只剩下我一个人。

打开CD机,歌曲悠扬地回响在狭窄的空间:

如果说这样的下午,十一月二十一,突然你的笑声明白清晰,

今年冬天不­阴­不晴,大家都不怎么搭理,所以我也没谁注意。

如果说这样的天气,两点零七,想起你的球鞋破得可以,

今年冬天不­干­不净,大家都笑我有问题,哈哈,我有问题……

好多天没下雨,而我仍旧叛逆,感冒了依然大吃冰淇淋,个­性­一如往昔,

那个梦还在心底,只是为什么我似乎变得太过安静?

我真得好安静,开始不露痕迹,不和谁分享情绪,

对吗?好吗?我又在笑自己,所有写给你的信我没有寄……

泡了杯杯面,我光着脚给鱼缸换水,削下一片柠檬扔进玻璃杯中,然后跪在桌前继续着每天必做的工作——画画。

橙棕­色­的地板,晃动着柔弱的微笑,留住了片刻的温存。

忙碌了一个小时,纸上出现的依旧是一幅僵硬的图,无奈地笑笑,我将纸撕碎扔进废纸篓。

拿起电话,我拨着申靖靖的手机,听到的是欠费的消息。我又拨通王文宁家的电话,他母亲接的,说他已经出国了,我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黄昏十分,我漫步在小路上,枝­干­冒着的绿意更浓了,枯黄的小草也逐渐被­嫩­绿的颜­色­取代,一阵微风拂面,我闭上双眼,感受着清爽,沁心。

静静看着泥土下第一颗种子发芽,树尖的冰雪融化绽放美丽爱的花。

草绿了,花开出骨朵,树也逐渐青葱。春天带着明显的印记来到人间!如果能拌着鸟鸣,合着雨声,应该是最美的乐章吧?

走到小路尽头,我四处看了看,最后决定向便利店出发。

这时,一个人影由另条小路出现在眼前,熟悉的内双眼,熟悉的微笑,我突然想起了放假时的那个电话。

他……不会来真的吧?

“嗨!好久不见!”谈彦君靠在一棵树上,脸上是慵懒的笑容,眼中的笑意穿Сhā着一丝诡谲和固执,左手两指间夹着一根烟,已经燃了一半。

我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最近怎样?听说应言已经走了……”他的话语里有着一丝我察觉不到的味道,但我知道他绝不是随口说说。

“对,他已经走了,不过还会回来的。”我语气坚定地说。

“你真的很爱他吗?”

没有回答,看着他,我问出我的疑问,

“你说你爱我,但……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我,严肃而认真,

“我也不清楚,但是从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是你趴在寝室窗台上,手里拿着一个苹果,眼神清澈地望向楼后的小路时,我对自己说,我必须站在你面前,对你说声‘嗨’!在图书馆门前遇见你是个意外,但却让我如愿以偿地对你说了声‘嗨’!现在想想,这就是一见钟情吧!没有理由,我就这样被你吸引了!”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适合一见钟情的人,就像一个在雨天出生只爱雨的人遇见阳光就会化为一层尘埃消失于空气中,我永远不适合这种浪漫的爱情。

他深吸着烟,看着我,眼光深邃,

“你真的很爱他吗?”

我点点头,

“没错,我爱他,而且只爱他。”

他的眼神似乎很绝望,我不知道我从何时开始变得残忍。

冷漠,然后用空洞的笑容吐出狠毒的话语,看着他们在眼前脆弱的衰败,千疮百孔,而我冷眼旁观地看着这片火树银花,看着他们用痴情当筹码,换回一身的疲惫,伤痕。

“哈哈……”

他大笑起来,我却在他的笑声中听出了悲哀和难过,但,我却只能这样对他。或许他能在我坦白后由绝望中从新走回从前的路,这样……也好。

“我不在乎!”他停止了笑声,眼光坚定地说,“我说过我可以等……”

“你不要……”

他用食指在我眼前摇了摇,打断我的话,

“别说任何要我放弃的话,这对我没任何作用,我已经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我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我用我冷漠的话语,换来他对我的痴迷。我怕他最后会被我冰冷的目光刺伤,被坚硬的荆棘划出暗红的血液,一滴滴地坠落进­阴­暗缥缈的深渊,

“你……”

“呵呵,放心啦!”他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而后抬头看着我笑了笑,“不用担心我。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也许是怕在我面前流露出悲哀和伤痛,他的步伐迈得很大,边走还边向后挥挥手。

本想说“你不用浪费时间了,我永不会喜欢你”,但看到他孤寂的背影,我将话吞了回去,残忍一次就好,多了会让人崩溃。他是个和我无关的人,只是在无意间被我迷惑,他的决定我无法阻止,他的结局我也无法挽回,他,注定会受伤。

不再看他,我望向脚下在冰雪融化后复苏的土地,一阵风吹过,我的长发在空中舞动,一只鸟从天空划过,留下一声鸣叫。

耸耸肩,我继续向便利店出发,阳光透过枝­干­洒在脸上,低头,才发现被枝­干­切割的支离破碎的光线已深深印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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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浸蝶羽(十五)

时光在每天的无趣中度过,我和应言失去了一切联系,除了情人节收到一张从法国寄来的没有署名的贺卡和花店接到网上订单送来的一捧玫瑰外,我再没他的消息,连他曾许下的诺言,我也失去了。

我开始用不同品牌的银白­色­指甲油,开始用银­色­眼影在眼睫毛处涂上一条闪亮的银线。

我疯狂地迷恋着银白。也许只有在那纯洁的没有一丝杂质的颜­色­中,我可以嗅到一抹曾经的气味,洁净,美好。

每天,我都会绕到便利店门前,静静地看着便利店的门被人推开,合上,再推开,再合上,无数的人走进去,又走出来,有独自一人,有成群结队,也有依偎在一起的情侣。我开始后悔从前刻意躲避的日子,我错过了很多很多可以和他相见的机会,现在,我再不会在便利店门口碰见他,不会尴尬或是甜蜜地和他一起推开玻璃门走进去。

每天每天,我都会在寝室拿着针尖钢笔画他留下的那幅画,从僵硬的线条到利落的勾勒,我已经可以熟练地画出她的轮廓,只是,我画出的眼睛永远像个没有灵魂的傀儡,而那只蝴蝶,依旧无法震翅飞翔。

心情不好的时候希望天空和自己一起悲伤,看着羽毛在空中飘,希望枯叶也可以飞回树枝上,就是望见地平线上好遥远的一座小房子也足够幻想很久,只是看见了那个绿­色­的邮筒,心里空空的……

曾经尝试过一个人孤独远行的感觉,自由的空气中却带着莫名的落寞和淡淡的忧伤……

自从遇见你的那天起,我的心已不再属于我自己,不管上天下地,都看见你,想念如影随形。

你走后,我再也找不到快乐的理由。

也许你就要遇到雷雨闪电的暴风圈,也许就要遇到乌云密布灰­色­­阴­天,冻的像冰霜,北国下雪天,停下脚步想想我。也许你就要遇到泪流不止的风沙天,也许以后天气预报不会再有晴天,也许到最后终点是蓝天。

倦怠晴天。

诗絮仍和绍凡甜蜜地走在一起,尽管她从文宁的朋友那得知了王文宁的近况,但在她心里,他已经成为了过去,都已经过去了。

叶雯开始和靳文交往,虽然她被文静骂了很多次,但她从没还过口,这和平时的她不同,我想这次她是认真的。

若伊从一个毕业生到上班族的转变很顺利,现在的她已经可以每天准时上下班,轻松自如地做完工作后跑到健身房锻炼。

谈彦君依然喜欢时常冒出来,每次都带着微笑,但每次都被我伤的很深,我知道他的感受,却无法对他回应些什么,因此,冷漠逐渐变成我对付他的武器。

我再没打通过申靖靖的手机,只在网上看到了她的留言,她说江航对她很好,她很幸福。但是,我从一些朋友那得知江航对她的态度已经转变了,她的日子很苦。我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许样依旧会每个星期发一封e-mail给我,告诉我英国的天气,学校发生的趣事,他还发来一些照片,有张是他在农场前的栏杆上坐着,夕阳的余晖印上他的脸,长长的刘海荡在额前,他成熟了很多。

在云层中挣扎的月亮,那是离开热土的哀伤,这一生总将故土当成异乡,总将理想当成幻想。

一个平常的黄昏,我来到彼岸大道,坐在大道的栏杆上看穿梭的车辆,不怎么拥挤的人行道上,路人依旧摆着默然的面孔快步走着。

快速的步伐,那是这个城市的节奏。

风很大,掠起了头发,脸庞冷冷的。看着来往的车辆,我幻想着时间是不是该静止了?还是要藏起自己,不让任何人看出我的寂寞。

寂寞应该是什么颜­色­?蓝­色­还是灰­色­?

天空寂寞了会灰灰的,因此雨会来找它。因为寂寞了,所以需要雨的陪伴。

那我呢?

走过一家饰品店,里面银­色­的饰物吸引了我的眼球,推开玻璃门,我看着挂在由黑­色­磨沙纸覆盖的墙壁上的银饰,一个女士在旁边细细给我介绍着每个吊坠的意义。

当我拿起一个心心相印的吊坠时,她­操­着悦耳的嗓音说道,

“这是一个爱情的信物——我们不需要语言,我从你指间的温度可以感受到,我从你的眼中可以看到,我心里有的你都有——这就是它的含义……”

“我要这个。”

付款后,我将它戴上,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身银白­色­,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白­色­的包裹是一种安全。

夜幕逐渐笼罩着城市,闪烁的星光镶满了黑夜里的每个角落,霓虹妖娆地在夜­色­中伸展着修长的肢体。

夜,吵闹,很闹很闹。月,寂静,很静很静。

如果能够下一场雨,浇醒我沉睡的心,那样,我就可以在清新中享受雨水的洗礼,因为失去阳光而迷恋着迷茫苍凉的雨天。

月光­阴­凉如水,滋润着我冰滑的皮肤,走在街头,我抬头望向天空,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话:

一个女人以斜角四十五度看向天空,她并不是在寻找什么,只是因为寂寞。

一年的时光就这样从指间滑落,一切都在不经意间缓缓地、淡淡地流逝,当我的手指碰触上时间的大门,我才明白,我已经这样走过了一个个淡然的白天、黯淡的黑夜,一切,都是那么的朦胧。

试着躲避黯然的天空,试着走出迷雾的森林,心里却下起雨,冷冷熄灭了心里萌发的火花。

可不可以忘记?可不可以不再想起?可不可以走回从前的路?

星期五下午,我登陆QQ,吃惊地看到Iries的头像亮着,这个时候,她一般都不会上网。

我发了个消息,很快收到了回复:

“等你很久了,还真怕你不来呢!”

“等我?”我很意外,“有事吗?”

“晚上有空吗?我们见面。”

我一愣,有些惊讶。

我们曾许诺过,除非其中一个要离开这个城市,否则我们永不相见。因此,我们虽然在同一城市,却从不曾见过,连照片也没发过。

“你要走吗?”我问。

“是啊!他要离开了,我决定跟他走。”

“你们要去哪?他已经接受你了?”

“他已经接受我了,呵呵。我也不清楚要去哪,也许是流浪,也许是去别的城市发展。不过,不管到哪,我都会跟着他。所以我想在走前和你见一面,今晚有空吗?”

“有!在哪见?”

“‘菲飞’——芭比大道的‘菲飞咖啡屋’,怎样?”

看到她打出的地点时,我真的很吃惊,她也常去那吗?

“没问题,晚上七点,‘菲飞’见。”我说。

“OK,那晚上见。”

今夜,没有乌云,星光灿烂。

晚上七点,我来到“菲飞”门前,里面正放着王菲的《开到荼蘼》。

推开木式镶银边的门,里面依旧坐满了人,四处打量了一下,我看向左边靠窗的角落。一个女子坐在靠窗的椅上,利落的蓝灰­色­短发,一双牟利的眼正看向我,嘴角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笑笑说,

“Iries?”虽然是句问话,我却很肯定,她就是Iries。

她点点头,随即爽朗地笑起来,

“艾洁。”

我微笑地在她对面坐下,她和我想象中一样,短发,眼中有着一股不拘小节的韵味,皮肤不很白,谈吐潇洒利落——这是她给我的印象,网络上的,现实中的。

“你什么时候走?”我问着最关心的话题。

“下星期,怎么?不祝福我吗?”她扬起眉,眼里闪烁着灿烂的光芒。

“当然要祝福你了,”我笑笑,而后真诚地说,“你一定要幸福,否则我不会原谅你。”

“你也一样,如果你让自己难过,我也不会原谅你。”她的语气似在威胁却更像祝福。

……

我们来到KTV,她一直唱着《最初的梦想》,一遍又一遍,不曾停歇:

如果骄傲没被现实大海冷冷海啸,

又怎会懂得要多努力才走得到远方;

如果梦想不曾坠落悬崖千钧一发,

又怎会晓得执着的人也有隐形翅膀。

把眼泪种在心上,会开出勇敢的花,

可以在疲惫的时光,闭上眼睛闻到一种芬芳。

就像好好睡了一夜直到天亮,

有人边走着边哼着歌用轻快的步伐。

沮丧时总会明显感到孤独的重量,

多渴望懂得的人给些温暖借个肩膀,

很放心一路上我们的默契那么长,

穿过风,又绕个弯,心还恋着像往常一样。

最初的梦想紧握在手上,

最想要去的地方,怎么能在半路就返航?

最初的梦想绝对会到达,

实现了整个渴望,才能够算到过了天堂……

昏暗的­射­灯打在她脸上,被头发切割的支离破碎。

望着她眼中荡起的雾气,我突然明白,走到今天的她做了多少的努力,走过了多少的痛苦和伤心,泪水洒落进心里,她为自己的选择经历了无数的悲哀,却无怨无悔。

沮丧时总会明显感到孤独的重量,多渴望懂得的人给些温暖借个肩膀,最初的梦想绝对会到达,实现了整个渴望,才能够算到过了天堂……

端起冰冷的苏打水,我让泪水落进杯中,碰触着杯中的液体,漾起道道波纹。

从KTV出来后,Iries硬拉我去见她喜欢的人,拗不过她,我跟着她向那个男人常待的酒吧走去。随着熟悉的小店从眼前闪过,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最后,她停在一个酒吧面前,指着热闹的酒吧对我说,

“到了。”

我抬头看着门前闪烁的两个字——舞动,心里一震!

“舞动”只有一个地下乐队,就是破尘乐队,而他们的主唱……

世间的巧合出人意料,只是,有时却更像一场闹剧。该遇见的没有遇见,不该遇见的却以不同方式重复出现在眼前。

走进热闹的酒吧,里面吵闹得厉害,不过只有节奏却没有歌声,我正四处张望,Iries拉着我向靠里的一个昏暗角落走去,而我也看到彭诚正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眼中有着和我一样的惊讶,而他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瞪大了双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彭诚!”Iries拽着我的胳膊兴高采烈地对他说,“她就是我常说的那个和我关系很好的网友‘蝴蝶’。”

然后她又在我耳边轻声说,

“他就是我喜欢的人,破尘乐队的主唱彭诚。”

“你……好!”在这种情况下,我只好装作是和他第一次见面。

气氛很是尴尬,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他点点头,火红的长发荡在额前,投­射­灯的光线被头发割碎,一片片零碎地印上他的脸。在那一瞬间,我透过他的双眼看到他心里的绝望和失落,我开始担心,我怕他又像上次那样说些奇怪的话,更怕他揭破我和他认识的真相,我知道Iries爱他爱的很深,如果她知道他曾喜欢的人是我,她会怎样看我?

突然彭诚从沙发上站起来,我慌忙后退了一步,惊恐地看着他。

他看看我,伸手拍拍身边的朋友,而后向舞台走去。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周围的人群开始涌向舞台边缘,Iries拉我也走了过去,随着音乐响起,他用沙哑的声音静静地唱起了《安静》:

只剩下钢琴陪我谈了一天,

睡着的大提琴安静的旧旧的,

我想你已表现的非常明白,

我懂我也知道你没有舍不得,

你说你也会难过我不相信,

牵着你陪着我也只是曾经,

希望他是真的比我还要爱你,

我才会逼自己离开……

我真的没有天份,安静的没这么快,

我会学着放弃你,是因为我太爱你……

在苍白­射­灯的照­射­下,“舞动”的景象很美,却美得残忍。

这是我第二次听他唱除了摇滚以外的中文歌,歌词中的忧虑被他沙哑的声音表现出来,透过白­色­的光,我看到了他眼角凝聚的湿润,那冰冷的­色­调晕染得极其苍凉,让人无法呼吸。

“我是第一次听他唱慢歌,”Iries拉拉我的衣袖,“而且……还是这么忧伤!”

我“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想……他是在唱给她听!”她看向我,“——他喜欢的那个女子。”

我猛地看向她,顿了顿,轻声问,

“你怎么知道?”

她笑着摇摇头,

“他只有在想到她时才会露出这种眼神。……记得一天晚上,他很晚才来酒吧,进来后什么都不说,只是喝酒,我们问了很久才知道那女子已有了男友,他在她楼下等到半夜时看到的……那时,他的眼神就是这样……”

我一愣,突然明白了那晚应言送我回家时在公寓旁闪过的人影是谁。

沉默了一下,我说,

“也许是道别,毕竟你们已经决定离开了。”

“呵呵,是吧!”她笑笑,不再说话,视线再没离开舞台上的人。

如果是从前,我想我会转身离开,但这次我没有逃,就这样静静站在人群中听他唱歌,听他用歌声诉说心底的伤痛。

直到音乐在一阵掌声中结束后,我对Iries说已经很晚,我要回去了,否则就无法进学校公寓了。然后转身,不再看他们,迈着坚决的步伐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出“舞动”。

我该走了,我必须在他没有说出真相前离开,我不打算介入他和她的世界,那不是我要的世界,不适合我。

耳边回响起他曾经说过的话:

“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舞动’?”

“是因为我吗?”

“那天已经很晚你依旧在外面——我怕你遇到危险才……”

“只要你做我女友,我可以给你幸福,让你每天都开心……”

很抱歉,我知道你爱我,但我不会爱你,我爱的是他!你要好好待Iries,她才是真正适合你、对你好的人。彭诚,你要幸福!

到寝室后,关了门,手机在大衣里响着,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将手机放在耳边,没有说话。

一阵沉默后,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有一种情缘叫做未央,没有尽头,也不需要尽头,就像沉溺在滴血玫瑰的浓烈酒­精­味中,何时清醒,已经不再重要。”

然后耳边响起“嘟嘟……”声,我关了手机,这时,外面开始飘起雨来。

脱掉大衣,我趴在窗边,看着雨滴坠落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我把耳朵贴上玻璃,听着淅淅沥沥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有人从楼后的小路走过,“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响了很久。

我将双手印在玻璃上,看着水滴从玻璃上滑落被手掌遮住,一条条伤痕划进掌中,凉凉的,不见一丝血红,没有一点疼痛。

原来伤痕也可以是这样的。

我本是墙角的一抹青苔,被你发现,而后被你珍爱。

我以为一切都是虚幻,因为我只是一抹青苔,而你却是一株高傲的仙人掌。于是,我让自己靠近雨水,躲避矗立在窗前的你。

结果,当我不经意间瞥向你时,我看见你眼角的泪。为什么?你宁愿让自己在雨水下浸泡,也要接近窝在墙角冷漠的我。

最后,你在悲恸中离去,我依旧在雨中扬起笑脸。

泪浸蝶羽(十六)

我再没见过彭诚,也没见过Iries,只是偶尔在网上收到Iries发来的e-mail,听着他们怎样从一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她爱上了一个流浪歌手,因此,她必须去流浪。

爱情在某一瞬间里可以是一场自由的负担,包括你对所选择的不言后悔。

半年后,我收到一张贺卡,是从西藏寄来的,没有署名,没有具体地址,只写着一句话,字迹潦草,却依然能辨认出来:

有一种情缘叫做未央,没有尽头,也不需要尽头,就像沉溺在滴血玫瑰的浓烈酒­精­味中,何时清醒,已经不再重要。

传说中,蝴蝶在飞舞前会历经种种变故,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身边的人在变,身边的环境也在变。当她由茧蜕变成蝴蝶时,她眼前的世界已不再是她第一次睁眼时看到的世界。

笑容在晨曦中融化,思绪幻灭成五彩泡沫,在不经意间粉身碎骨。蝶翼颤抖着飞翔,一滴滴晶莹的泪水从银­色­的羽翼上滑落。

也许我们有心事,总是无法诉说;也许路已开始,结局还是一片苍茫;也许平行线相交在一起,结果还是平行而去;也许心中的痛苦越是沉重,思念越是浓郁;也许泪水早已尽,眼眶却依旧红润;也许由于无法抗拒的召唤,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一个人,心已默然,许久沉浸入平静。一些水一样的思念,从各个角度破碎。

大四的生活变得紧凑,我的生活也开始单调起来。

我依旧喜欢在黄昏十分踏上昏暗的小路,或是游荡在灯火通明、霓虹闪耀的大道,看着车水马龙,看着人影憧憧,直到游荡的脚步累了,才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回寝室。一朵娇艳的黑玫瑰,如果没了温暖,盛开和枯萎都是如此寂寞。

有时,我和诗絮会在下课后去图书馆抱着一大堆书走进寝室,然后看着绍凡拉着诗絮去约会,偶尔我也会在逛街时遇到他们,我依旧能看到绍凡嘴角的微笑和诗絮脸颊甜蜜的红润。

叶雯仍喜欢拉着我给我看靳文的新照片,而靳文也趁着放假到学校看过叶雯几次,他给我的印象同他的照片一样,帅气,而且比叶雯还白。

下班早的话,若伊会来学校找我,然后拖着我去健身房,看着她修长的身形逐渐走样,我终于明白了她猛跑健身房的原因。

在某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我收到了许样的e-mail。

他说在英国遇见一个日本女子,她同他一样是留学生,他发觉自己喜欢上她,希望我祝福他,同时,要我把他的祝福带给叶雯。

我回信道:

好好加油,希望你回来时不再是单独一个人。祝福你!

也许我依旧在雨天迷茫地等候,但我希望你们可以恬静地享受日光。也许我的幸福离我还很遥远,但我希望你们能在幸福中航行。

生活始终在继续。灵魂的漂泊永远无法停止。

天空又开始飘着雪花,整个城市都湮没在苍茫的白雪中,像一个空洞的容器,漂浮在冰冷的南极。倾听着外面的北风呼啸,我拉开抽屉,里面没有任何可以当饭吃的食物,窗外,雪仍无声无息地飘着落着。

我从衣柜里拿出白­色­皮草外套,走出公寓。

雪落无声,常常觉得有种韵味穿Сhā其间,就像人鱼公主失去声音时的美好心灵,又像失聪的安徒生指间美妙的音乐。

抬起脚步拾起理想,却发现只有幻想,没有翅膀不会飞翔。

望着空中依旧以最美的姿态从从容容无我飞翔的雪花,我居然感到一丝清新和欢喜。

路过一个寝室,悠扬的歌声从窗户缝隙中飘出来,蔓延进空寂的小路:

你说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像是陷入催眠的距离,我已开始昏迷不醒;

好吧,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你的誓言可别忘记,

不过一张明信片而已,我已随它走入下个轮回里……

心里突然颤了一下,是湿润的冰冷,很轻地渗透进流向心脏的血液里,浓郁的颜­色­,苦涩的滋味。

抬头,发现凋零已久的角落,有一束枯萎的玫瑰静静躺在冰冷的地面,支离破碎的灰墙支撑起它衰败的躯体,它眼中流露着恐慌后的冷漠。我不清楚是谁抛弃了它,也不知道它是在绽放时被丢弃,还是萎败时。但当它发现尘封已久的快乐一去不复返,它只能趴在地面,倾听岁月剥落的声音,苟延残喘。

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

不,我不要下辈子,下辈子太虚幻缥缈了,我不能让希望任­性­地流淌进无法预料的下辈子,让身躯存活在毫无趣味的今生。

如果我无法摆脱早已命定的今生,我宁愿让你陪我一起在人生的轨道上滑行。我要我的手掌紧握住今生的相交线,我会在开满美丽黄花的路边静静地等着你的到来。

风开始咆哮在上空,任由雪花爬满外套,我绕过小路向校旁的小吃馆走去。

点了一碗馄饨,热气扑面而来,在这样的温度下,忽然很想落泪,但流窜的寒冷空气却将流出的泪水冻结成冰凌。

这时,身边的小凳被抽开,我愣愣地抬头望着坐下的人,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笑脸。

“怎么一个人?”点了碗馄饨和几盘小菜,谈彦君笑着问我。

我耸耸肩,

“没办法,寝室就我一个人。”也因为不会有人在我胃疼时递上两颗胶囊,所以,我不能让胃因为饥饿而疼痛。

“你也是一个人啊!”我笑笑接着说,而后发觉我在给自己制造漏洞。

果然,他没放过我的这次漏洞,嘴角的浅笑里隐藏的全都是玩世不恭,

“没办法!谁叫你不接受我?”

我扬起眉,他依旧是这样的坚定,这次我该怎么拒绝?

似乎是看出了我疲倦的思绪,他笑笑,继续说,

“不用解释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我明白你是不可能喜欢我的,不过我还是很喜欢你!”

“你怎么还是老样子?”我半责怪道。

“哈哈,我也不知道耶!”他大笑起来,而后说,“不过我依旧可以继续喜欢你,你仍可以冷漠地对我说,我们只能是朋友。”他学着我的说话口气。

“你……”我无奈地摇摇头,笑道,“服你了。”

街头人潮涌动,冷漠的眼神,混浊的夜晚,凌乱,无章。

因为我不爱你,所以我必须冷漠,因为你爱我,所以你注定受伤。爱到飞蛾扑火是很伤痛,我只是相信人总会被感动,但是,我却依旧不爱你。

我如此无奈。这样个世界依然的­阴­霾,风和雨的买卖被阳光一同收买,要继续掩埋,将谎言收买,没有理由的答案,你该如何继续这场没有结局的爱恋?

爱情的代价是残忍的,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更加残忍,人心疲惫。伤痛,是你唯一得到的果实。所以,在你清楚他不会爱上你时,你一定不要再将感情投进去,陷得越深,伤口越深,也越痛。

可不可以忘记,不再想起那些伤痛?

可不可以抛弃,不再背负过多的期许?

吃完饭,我们沿着小道走着,沉默一路蔓延在周围,也许这就是结局,一场本来就没结果的追寻。

如果能预知结果,你是否还会继续这场爱恋?如果得到的只是冷漠,你是否还会继续追寻?

无法相交的平行线,冷漠了一条线,伤痛了另一条线。

走到公寓楼下,我转身对他说,

“我到了,你回去吧!”

“嗯,”他点点头,“你先进去!”

没有说话,我看着他的面容点点头,然后转身,不再看他,脚步轻盈地走进公寓,上楼,慢慢打开门,开灯,而后撩起窗帘一角向外望去,他依旧站在公寓门口,没有移动,几分钟后,才拖着沉重的步伐消失在黑暗中。

又是一个雪夜,我听着CD,切下一片柠檬放进杯中,然后给接吻鱼喂食。

诗絮趴在窗前望着外面飞扬的雪花,突然说,

“今天好像没听叶雯说靳文要来吧?”

“没有。”我没抬头,随口问道,“怎么问这个?”

“你看!”她指指窗下。

我走过去看向楼后的小路,白茫茫的雪在路灯下泛着银光,小道上来来往往着几对情侣,光秃的大树下,叶雯和靳文相拥在雪白­色­的光芒中。

“呵!真是他们俩。”我惊讶地说,“她还真能瞒,一点风声都没透。”

诗絮瘪瘪嘴,说,

“可能是怕打扰我们吧!”已经快毕业了,大家都开始忙碌起来。

正说着,寝室的电话响起来,诗絮指指楼下,我笑着点点头,拿起电话:

“喂!请讲。”

“艾洁,今晚我不回寝室,”是叶雯的声音,“你们不用给我留门了。”

“放心,我们没打算给你留门。外面很冷,你们不要在雪地里待太久了,小心感冒。”说完我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看到了?”叶雯吃惊地叫道。

“当然,你们在公寓楼后,很容易被人看到的。哼哼,你个小没良心的,男友来了也不说一声!”

“最近大家都很忙嘛!……好啦好啦,算我的错,明天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呵呵,那就这样,拜拜!”

嘴角浮现出笑容,没有说再见,我放下电话,让他们的甜蜜停留在电话那端。

也许该庆幸,靳文没有重导徐杭的覆辙,还该庆幸,叶雯终于找到了她的MrRight。他们的幸福已经漂进温暖的海港,清爽的海风吹起层层晶莹而温柔的海浪,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诗絮望着依旧飞舞的雪花,轻声说,

“雪越下越大了!”

“是啊!”

我切下一片柠檬塞进嘴里,任由酸涩的汁液顺着咽喉蔓延到全身,苦涩的滋味遗留在了舌尖。

雪依旧无休无止地飘落,芳香而糜烂,温情而龌龊。透过窗上的玻璃,我仿佛看到成千上万的白­色­蝴蝶在黑夜中妖娆地舞动,银­色­的翅膀托起夜­色­中的光火,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坠落进那片银­色­的蝶羽上。

圣诞前夕,我接到许样的电话,他说他已经放假了,准备回国。我说很好,回来后再给我来个电话。

我依旧没有应言的消息,他从没给我打过电话,连一封e-mail都没有。

Iries在QQ里给我留言,只有一句话:

这辈子,我只想做两种人,一种活泼开朗的近乎无知,一种聪明冷漠的近乎残忍。

然后,我迎来了又一次放假——寒假。

泪浸蝶羽(十七)

浮华大道,531号,我站在许样的公寓楼下看着大门外的门牌。

我用我暧昧的双眼,看穿这浮华的世界。

乘电梯上到十一楼,悄声走过去,门没锁,我透过门缝向里看,好像有人背对着门沉默着。

哼哼,我后退两步,然后猛地推开门,“碰”一声,门狠狠撞上那人的后脑勺,紧接着是一阵呻吟声,看来撞得不轻。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一个人向门口走来,我佯装惊讶地走进去,迎上从客厅走过来的许样。

“我不是故意的。”我一脸无辜地摆摆手。原以为站在那的是许样,看来撞错人了。

许样摇摇头,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他蹲下拍拍被撞的人,

“你还好吧?”

我也“好心”地蹲下,重复着我的话,

“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还好吧?”

“你也撞一下就知道了。”那人扭头看着我,眯着一只眼的脸正努力扯出一个叫微笑的词语。

“谈彦君?怎么是你?”我一脸惊讶。

“为什么不能是我?你还没向我道歉呢?”尽管很疼,但他还是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我­干­嘛要向你道歉?是你站错了地方,不能怪我。”

皱皱鼻子,我绕过他走进客厅,同坐在沙发上的徐杭和周翔打了声招呼,扭头看到墙上的画,雨中细小­嫩­绿的叶子让我想起了Iries,她的网名就叫叶儿。

“我做叶子不是为了炫耀,只是为了自己在寂寞的时候有个地方去,然而人生并非如几米的漫画,既使在同一城市之中,要再相遇已是太难……”

这是我刚认识Iries时她说的第一句话,也因为这句话我们才成为好朋友。

“想什么呢?”许样走过来,拍拍我的肩。

“我不记得上次来时,你的客厅有这幅画。”我指着那幅画说。

“这是我一个在英国的朋友送的,怎么了?”他迷惑地看着我。

“我想起了一个朋友……”我笑笑,“人都到齐了?”

“还差一个叶雯,”他边说边拉着我向厨房走,“诗絮在厨房,你也来帮忙吧!”

“对啊对啊!”谈彦君在身后推着我,“正缺人手呢!你就来了。”

“看来我来的还真是时候。”我轻声嘟囔着,进去就见诗絮正忙着炒菜。

“嗨!你来啦!”诗絮见我进来,忙招手,“我都快忙死了。”

“就因为你快忙死了,所以我来了。”我笑着挽起袖子准备洗菜,谈彦君也要来洗,被许样推到诗絮那帮忙了。

“应言和你联系过吗?”许样边洗菜边问我。

“没有,”我摇摇头,“只……收到几张从法国寄来的贺卡,没有署名。你们都在欧洲,你见过他吗?”

“见过几次,他都是很忙的样子。你也知道,他用功起来是不要命的。”

“呵呵,是啊!”我笑笑,本想问他应言身边有没有很要好的女子,但没问出口,我该相信他的。

“你的那个日本同学呢?”看他一愣,我坏坏一笑,“就是你e-mail里说的喜欢的女子啊?”

“呵呵,还好了。”他害羞地笑笑。

“哦?看样子你还在努力。”我拍拍他的肩,“要加油哦!”

“谢啦!我会的。”

十几分钟后,叶雯来了,依旧是这几个人,依旧是同样的菜,但我却感觉少了什么,也许是因为……应言不在吧!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无论如何残忍、如何痛苦,还是想再幻想一次,从心底彻底爱上一个人。

饭后,许样放上了欧洲名曲的CD,悠扬的音乐飘荡在屋内。

我最喜欢的是CD里的那首《我的名字是伊莲》,歌手的声音中有种僻静脱俗的幽静,让我漂泊的心逐渐沉寂下来。

每当旋律响起,我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一个画面,蔚蓝的天空,青翠的草地,成群的牛羊,一个美丽的女子坐在农场的围栏上,眼神里充满了期待的目光和对未来的憧憬,风轻轻吹起她金黄的卷发。望着远处的小路,她静静地用轻柔的嗓子唱着:

“我叫伊莲娜,

一个很普通的女孩,

伊莲娜,

我也有快乐和悲伤,

有喜怒哀乐的生活,

我只想找到简单的爱情,

属于我的爱情……”

我走到阳台,跳上护栏,在上面坐下,面对着夕阳,静静地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夕阳的余晖静静地打在脸上,柔和的光芒在空中闪烁,­射­进眼中的是幻美的景象。

我突然想起他曾经带着幽蓝光芒的眼睛说:

红­色­是凄美的面具,能把自己完全覆盖,以求不伤害;橙­色­是温柔的暖风,仿若甜美的橙汁,使灵魂一半清醒一半沉醉;黄|­色­是你想要走了,模糊的漂泊和清楚的告别;绿­色­是辽阔春天里的一种假设,一种重生,一种复苏;蓝­色­是淡淡的寂寞,游荡在陌生城市的无奈和感伤;紫­色­是暧昧的梦,隐藏着无限汹涌的泪水。

阳光依旧如此明媚,但我不再是从前的我,你的离去让我明白,原来所谓的幸福离我很远。不论结果是什么,我还是喜欢你。

望着下面的街道,突然想起了那个跳楼的美丽女子,她站在楼顶看向下面的心情也一定和我一样,寂寥而迷惑。

为什么下面的人可以这样的忙碌,随波逐流,永不停息?

如果就这样无声的坠落,衣摆随风舞动,能否绽放出一朵美丽的昙花?而坠落的过程中,魂魄是否真的可以化成一只桀骜的青鸟,一声鸣叫后直冲向天边?

为了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她几乎放弃了所有,放弃了原本纯洁的白云,放弃了自由快乐的风,放弃了欢跃舞动的星星,却换来了这冷清惨白的月光,她失去所有。

“为什么?宁愿让自己在阳光下­干­枯,也不愿意接受我的甘露?”她低声哭泣着。最后,化成幻美的烟尘,飘忽不定。

我想我和她不同,我没有理由让自己坠落,也不会像她一样在嘴角绽放一朵暗红的玫瑰,所以,我不会任由自己坠入深渊。

从许样家出来后,我和诗絮来到芭比大道的“菲飞咖啡屋”。

点了杯苦涩的曼特宁,我不停的往里面放糖,咬着外形美丽的水果蛋糕,喝着装满冰块的可乐,听王菲的歌。

诗絮盯着我,说,

“不要再加糖了,已经没有咖啡的味道了。”

我说,

“我本来就没打算喝。”

她表情怪异地看着我,

“你今天很奇怪。”

我笑,

“我也只有今天才会奇怪一次。”

她笑起来,这时,手机在她的大衣里响起,看着她接电话时嘴角露出的甜蜜微笑,我说,

“是绍凡吧?你去吧!”

“你呢?”

“不用担心我,这离我家不远。”

她想了想,说,

“好吧!那我先走了。”

我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拥挤的芭比大道,我继续往咖啡里放糖。

“你已经破坏了咖啡原本香浓的味道。”一个男人在我对面坐下,­操­着沉稳的声音说道。

我抬头打量着他,黑­色­的高档西装里是白的没有一丝杂­色­的衬衣,一张安逸稳重的面孔,被长长的头发挡住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熟悉的目光,那是忧郁的蓝­色­调,我曾在应言眼中看见过。

“请问,你是?”我问。

他笑笑,说,

“这的老板。”

我一愣,很是吃惊,我以为“菲飞”的老板应该是快四十的中年人,没想到这么年轻,他看起来顶多才三十出头。不过,他眼底的敏锐可以看的出,他心思缜密。

接收到我惊讶的目光,他笑起来,

“看起来不像吗?”

我笑笑,没有回答,只道,

“你喜欢王菲?”迎上他疑惑的目光,我说,“你这只放她的CD。”

“不是我喜欢,”他微笑着,眼中充满了诡异神秘的笑意,“我以前喜欢的一个女子喜欢……”

我突然想到了咖啡屋的名字,

“她叫菲?”

他先是一愣,而后笑着点点头。

“你说‘以前’,她离开了吗?”我继续问道。

“对,她已经走了很久了。”

“你在等她?”瞥到他眼中闪过的惊讶,我说,“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并没忘记她。”

“或许吧!不过我并没有等她。我只是开了一家她一直想开的咖啡屋,放着她最爱的王菲的歌而已,我并不期望她会回来,所以我也不会等她。”

我扬起眉,

“你很洒脱。”

他笑笑,

“如果我的眼中有着某种洒脱的韵味,那是你的错觉。我复杂,危险,表面笑意浓浓,内心却诡秘善变,你看到的只是我的表面,遮盖掩藏后的面具。不过,你看出了我混浊下隐秘的忧郁。”

我没有表情地看着他,说,

“我的确只看到表面,但你眼中的失落暴露了你隐藏的支离破碎,忧郁的蓝­色­调。”

他扬起眉,表情高深莫测,

“我以为我隐藏的很好。”

我点点头,将最后一个蛋糕塞进嘴里,

“你的确隐藏的很好,只不过,我太熟悉这种忧郁的­色­调。”我站起身,“我要走了。”说完准备结帐。

“不,”他拦住我,“今天我请客。”

“为什么?”

他笑,

“因为你听我诉说心事,所以我应该请客,也因为你看出我隐藏的颜­色­,所以我必须请客。”

我一愣,随后笑起来,将那杯甜腻的咖啡灌进嘴里,轻轻放下咖啡杯,

“谢谢。再见。”

走出咖啡屋时,一轮弯月悬在空中,皎洁的光线洒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四周一片静寂。

我让自己隐入黑­色­的夜晚,听到­阴­暗角落诡谲的小妖在黑暗中张牙舞爪地发出暧昧的笑声,凌乱叫嚣的街头游荡着一群徘徊在­精­神崩溃边缘的寂寞人。黑暗中闪烁的点点光芒渗进我柔软的皮肤,吹醒我昏睡的思绪,点亮我沉寂的心。

我向右望去,想在人影憧憧的街道寻找属于我的蓝­色­世界。

在这样一个寒冷而孤寂的夜,我想起了那个浅绿­色­的梦,一个悲喜交加的无怨的青春。我抬起头,望着天空中那轮清冷的明月,眼前突然变得清澈起来。

一个乌云盖顶的夜晚,我将一串风铃挂在窗前,听风把它们吹起,让从前的某些片断在夜­色­中舞动。

一个人在黑暗的卧室里对着幽蓝的CD机,麻木地听着LinkinPark的音乐,用疼痛的手指撕扯麻木的神经,恐惧逐渐将我拥抱,紧紧地,让我窒息,昏迷。

SoI'’

尽管我笑逐颜开,一颗心却在外游荡,随着风铃清脆的声响,一点点吐露着悲伤,寂寞。

睡梦中流露出的甜蜜在眼泪中徜徉,我用心情翻阅你深藏在彼岸的深邃眼神,那一本破旧的小说,尽管没了结尾,一段感情却依旧畅游在发黄的纸张中。

一片朦胧中,我仿佛看到了艾菲尔铁塔,呼吸着巴黎的自由空气,闻到一阵咖啡的香气,夕阳西下,圣母院的钟声静静回荡在寂静的塞纳河上……

我想流泪,但眼角­干­涩。突然,苍茫的白雪铺天盖地地下落,仿佛盛夏的栀子花,四散纷飞。

清晨,睁开眼,才发现眼角两颗银­色­泪花里,凝着两朵安逸的睡莲,静静地等待着绽放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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