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呆在那儿，思虑片刻，轻声道：“我知道了，天道之迷，圣光杯上的天道之迷是这么回事！麦克尔说参悟此迷便能让景教在中原极度繁荣，他的用心在此，用心在此！…”

李师师见他表情奇怪，忙问：“燕青，你发现什么了？”

“天道之迷。”

“什么‘天道之迷’？”

“就是圣光杯上的那些字：‘挪阿造舟，女娲补天；以弗向东，伏羲书易；复卦七数，神定七日；雷为天声， 地为人气；雷潜地中，道成­肉­身；圣子降身，施赎大计；天道归一，冥冥而同’。”

“这些字真有些奇怪，是什么意思？”

他舒一口气，缓缓道：“师师，你知道三年前我帮官府破了圣光杯被盗一案，从此我的生活突变。圣光杯上有两个迷，一个是‘圣光图’之迷，我半年前已解；另一个是‘天道之迷’，我至今都未悟透。”

“那你刚才是悟透了？”

“只悟到一点，将圣光杯带入中原的麦克尔将军临终前道：‘若有人参悟天道之迷，便能叫景教在中原极度繁荣’。景教是西方极地之处的教义，虽从唐初传入中土，但大宋立国后便销声匿迹，如何能在中原繁荣？我中原自古有圣人经书，后又有佛家经书，如何能有许多人去信奉西方极地的景教？景教在中原难以繁荣是显而易见的，但麦克尔将军在临终却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让他突然有了强大的信心，他感到他信奉的景教能够在中原极度繁荣！”

“究竟是什么秘密？”她的好奇心被极度挑起。

“麦宗文对我说过，他的义父也就是麦克尔将军临终前的几年在柳家庄的密室里终日研读‘易经’和‘论语’。经过长期研读，他发现中原的圣人经书和景教经书竟是相通的，或者说中原经书是另一种式样的景教经书，若将这一点向世人挑明，是不是我中原崇信圣人经书的人大有可能入他景教？”

“若真这样当然可能，但这两种经书如何相通呢？”

“这又要回到圣光杯上的那几句话，有一句话最明显，‘复卦七数，神定七日’，我读过景教经书的‘天地之始’，其中说到天地之神用六日创造了世间万物，第七日神安息了，定此日为圣日，是以景教徒均遵循七日定律，并认为这第七日乃他们的吉日，七也是他们的吉数，他们逢七便敬拜神，因神在第七日与他们亲近，这神人来了，当然即是‘无灾无祸，利有攸往’，正合复卦序文；若用景教经书去解凡人想不通的复卦是最容易不过的了。”

“那‘象’文曰‘雷在地中’作何解？’”

“这要用景教经书中的‘约翰之语’去解。”燕青仔细回忆瑞德在天路山向他解释那两张羊皮纸的话语，接着道：“景教经书中人为尘土所造，人即是地；雷在天神传话时出现，即是天，或是神；‘雷在地中’即神在人间，整个‘约翰之语’讲的就是天神化为­肉­身拯救芸芸众生的故事！所以圣光杯上也会有那几句话：雷为天声，地为人气；雷潜地中，道成­肉­身；圣子降身，施赎大计。”

“依你这么说好像是有点道理。”李师师点了点头，突然又摇头，道：“不对呀，这‘象传’是孔夫子所著，他晚年孜孜于易学，为深入解释周易中的各卦作此‘象传’，他又没有读过景教经书，怎么会这么巧写出‘雷在地中’？”

“孔圣人，孔圣人…”燕青脑中一闪，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宝灵禅寺中了凡大师向他说起过“孔子晚年孜孜钻研易经之学，查考上古三朝祭祀制度，他追寻的天道之说和佛家轮回之说相去甚远，倒是可能和他所预言的什么西方圣人有关…”

他思虑一番，豁然开朗，缓缓道：“天道归一，冥冥相同，孔圣人所参悟的‘天道’和景教经书的‘天道’也许就是一回事儿，他说的什么‘大道即隐’也许就是曾经临到华夏之地的天道在他那个时代已经埋没了…”

李师师见他神情专注，全无平日的调侃随意之气，暗思：原来他会如此专注，原来他专注的样子这么可爱，便是脸上的那道伤疤也为他原本清俊的面容添一道冷峻淡定，她忍不住继续逗他道：“那圣光杯上的开始的那两句话呢？什么女娲，挪阿的”

“我不知道。”他叹了一口气道：“这‘天道之迷’太大了，我所窥得的不过是九牛一毛。要弄通这些经书只怕一辈子都不够用。”他说到这儿又想起姬家村的无字春联和天水镇的逾越节，心中又一动，道：“好像不但经书相通，可能年节也相通。”

“你说什么？”她只顾看他，没在意他说的话。

突然他收起专注神情，眼光又放到她身上，微微一笑，道：“我说上天和我心意相通，用‘复卦’解我心中的疑惑，你看我们是不是要顺应天意，行那三杯酒的仪式？”

他说完就去取那托盘，此刻他觉得便是这最简单的婚礼仪式也太复杂了。他在李师师面前速速将两杯酒敬天，敬父母，拿起第三杯酒，喝下一半，向她道：“娘子，将这半杯酒饮了吧。”

“什么娘子，现在还不是。”她侧过身，不理他，心中想看他着急的样子。

果然他急了，眼见她要溜开，喊一声“谁说不是！”， 说罢使出相扑中的“勾”字绝，一脚将她勾倒，再一手勾住她的纤腰。便在此时，她腰间滑出一物，掉在地上，他低头一看，是“未济”卦。

“原来你将‘未济’卦藏在身上，你专门拿它吓我！”他这才意识到她刚才向他出示的只有六十三卦，而不是六十四卦。

“难道就许你耍花招，别人不能有花招吗？”她望他盈盈而笑。

他趁她娇笑间，举杯向她­唇­边，手一抬，将那半杯酒喂进。

（正本终）

这部小说到此划上句号，这个开放式的结尾有点意犹未尽，留了一些线索没写透，不知你是否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