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老爷只得带了花如玉走了。
留下来照顾他的一个仆从见他久不言语,好心地问了一句:“公子,怎么了?”
谁知小阎王突然抬起头来瞪眼骂道:“该死的奴才!蠢货!还不出去叫大夫来给我把银针拨出来?!”
“老爷已经去了。”照顾他的人不无委屈地说。
小阎王听了后又去看他那脚背上的银针——仿佛,仿佛那银针是活的,且正在他脚背上绣花……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天还亮着,转个背却黑下来了,不多时就又星辰满天。
泸州在夜色中灯火辉煌、人声依旧鼎沸过一阵后,终于变为万籁俱寂,但余风吹树木时发出的飒飒声和不知名的春虫在角落里啁啁啾啾,再偶尔还传来更夫打更声……
在这一片昏暗寂静中,突然窜出一个比夜色更黑的魅影,象影子似的飞掠于各个屋顶尖端处,不着一丝丝声响。
最后,那黑影总算停下来,在一处房顶上蹲下身,又掀起身下两三片瓦来向下瞧了瞧,他象是看到了所要看的人或物了所以不再走动,转而换了个姿势,坐在了那掀开的瓦片旁,然后一动不动。俄儿,又有另一暗影飘飘而来,停在坐着的暗影身后——看身形似一女子。
那立着的影子站了一会终于发话道:“首领——您这是为何?”听声音还真是女子。
“我让她受苦了——”坐着的暗影声音沙哑地说,接着又叹息一声,却是男子的声音。
…………………………
“首领,”立于屋顶的暗影似有不解地问道:“来的为何不是大唐最具贤名且美貌的公主?却是木侍郎的弟弟?还以那种……那种方式出现?”
“遇到她是意外——也是天赐……会比任何一位王子或公主来都有用。不过她不是木侍郎的弟弟而是妹妹。”坐着的暗影说:“至于她出现的方式——如果你连这都应付不了,你也就不配你那名号了,不是吗?”
立着的暗影轻笑一声——她极其信任坐着的那人,那个人无论做什么事都一定有他的道理和原因。至于是什么原因和道理?他既不说明,她也不想再问。再来,后面那句话还是对她能力的一种肯定,谁都喜欢被人肯定。
只一样,她还是忍不住道了句:“可那身材……怎么是姑娘?”
“那是用汗绫巾缠出来的。”坐着的人无心地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站着的人于是不说话了,很想接着问:“你怎么知道?且还知道是汗绫?不是别的布料?难道打开她衣服来看了?”
——当然是看了,不然他有透视眼?!
所以那句问话,三岁小孩才会去问,她不是三岁小孩。只是,立着的暗影咬了唇——只是,首领是在什么情况下?出于什么目的看的?她极好奇,却又很不方便、再兼不好意思问。
就在站着的人影想入非非之际,忽听得屋瓦下传来一声娇叱:“花如玉!可恶的花如玉!还我玉来!还我玉来!”
牢饭的滋味
两个暗影闻言凝定不动——
俄儿,却又听道:“小阎王!你这个死阎王,我踩!踩!踩死你!!呵呵……”
——声音含混不清,看样儿是梦语。会发出这样梦语的,自然是木大小姐无疑——她在白日里吃了个大闷亏——平生头一次被人踩了脸蛋!不过,在梦里她似乎稍稍得到了点“补偿”,所以后来在梦里笑得很开心。
坐着的暗影低头往瓦片掀开处看了一眼后对身后的人影道:“你先回去吧,以你现在的身份——不能在外面逗留的过长时间……”
“是——”站着的暗影道:“只是首领,您也早些回去才好。”
坐着人影没答话,站着的暗影只得转开身,却又忍不住回首望他一眼才又照来时之路飘然而去。
站着的暗影走了没过太久,更夫那邦邦邦邦的更鼓声便又远远传了来,听其数已是四更三点(以现代计时方式算是半夜二点多钟)。
木大小姐自牢房内一骨碌坐起——她好饿!!
刚刚在梦里唤惜晴拿东西来吃,惜晴答应了声后就去拿来了,可结果拿来的所有吃食都——鱼是草味,肉是草味,鸡呀、鸭呀全都一个味——干草味!!太难吃了!!!
“呸!呸、呸、呸!”木大小姐吐出满嘴的干草——难怪!原来她吃的还真是草!
吐完了一嘴的草,木大小姐又去摸摸肚子——真的好饿!!还渴!她从午饭后到现在都滴水未沾,能不饿不渴吗?
晚饭牢里的看守其实有拿来过,但是,那哪是人吃的东西?
一个不大不小的破瓦盆内装着不知是稀饭还是干饭的米粒堆,再加上几片炒得糊烂的包菜叶子就是晚餐——这样的东西木大小姐家的猪都不见得肯吃(别误会,木大小姐家其实没养猪,只不过木大小姐认为她家如果有养猪,她家的猪也不吃那样的东西而已),而猪都不愿吃的东西,木大小姐当然更不肯吃。
可没想到猪都不愿吃的东西却有人找她讨要,关在她隔壁那间牢房内囚衣百结,头发和鸟窝似的、却比鸟窝脏乱得多,又还面脸孔漆黑,看不出长相的人眼馋地望了木大小姐的晚饭好几次,最后见她着实没意思要吃,就开了口。
“那个——那个小哥,你如果不吃,能不能把它给我吃?”
木大小姐张大了眼盯了找自己讨食物的人,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听到过那句话。
“你、你要吃?”木大小姐决定再确认一次:“要吃这饭吗?”
“是——要是你不吃的话——也……也别浪费……”那人望着瓦盆里的饭,仿如饿狗望着面前的肉骨头。
木大小姐把瓦盆递给那人,那人不客气地一把抢了过去,狼吞虎咽。
“你……没吃饱吗?”木大小姐关心地问,生怕他吃得太快被噎着。
“是……经常……没吃饱。”那人含了满口饭粒说。
木大小姐于是去看那人牢里的吃饭用的瓦盆——和木大小姐的一般大。那人的个子却比木大小姐要大很多,所以吃不饱也很正常。
可如此一来木大小姐的晚饭也就彻底报饱销到别人的肚子里去了,而她,似乎除了挨饿已别无它法——
木大小姐瘪瘪唇,拿起身前的几根干草甩着玩——饿得睡不着就玩玩草吧,总得找点事儿做。再说她木大小姐又不是没饿过肚子,饿不死的。说起来,这干草也还是她努力争取来的,她刚进这间牢房时,闻得这房里满是霉味,地上铺的草也是霉霉烂烂(霉味应是由它散发出来的),另外还不时还见虫儿在其间爬出不爬进,看得木大小姐心惊肉跳。
木大小姐为了改善环境,于是乎恫吓守牢大哥,说她是都督家十一姨娘的表弟——管它是什么,只要能令她改善所处环境便可。还说,她是因为犯一点小错惹得都督生了气,要把她关个几天而已。所以,若让她住这种地方——等她出去了,一定想法让守牢大哥再也当不了差!因此(这才是重点),快把烂草扫出去!把干净的床抬来!不然……哼!哼!
看守们倒不相信她的话,只不过被她吵得头痛又头痛,就喊来了牢头,牢头直嚷嚷着要扁她的人,木大小姐不慌不张地说:“揍人之前最好先去都督家打听清楚她的身份,不然,小心以后吃不了兜着走!”
牢头听了那话就把捋起的袖子放了下来,合着看守的人一道出去了。不多时倒还真打听出来了——是十一姨那待确认身份的“表弟”不错。
鉴于只是有待确认的人,所以干净的床铺没拿进来,不过烂草还是帮她扫了出去,把干草铺了进来——差强人意。
如果干草能吃就好了,只要能吃,木大小姐现在也愿意吃,真的饿得好难受——做梦的时候还闻到过烤鸡的香味呢。对了,为什么只有烤鸡香?梦里明明有鱼有肉,有鸡有鸭!却只闻到烤鸡香,而且——连现在都闻得到。
木大小姐扭动脖子,借着牢内终夜不灭的火把光,她还真看到了伸手即可取来的——用油纸包好的烤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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