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看见平原人的魔法时的情形。

那时我八岁，父亲带我一同前往佛兰纳崴的前哨站。天还没亮，我们就已起身开始长途跋涉。到了中午，我们终于看见河畔哨站墙头上飘扬的旗帜。曾经，佛兰纳崴是平原人和日益扩张的杰尼亚王国边境上的一座军事要塞。现如今，它已然完全处在杰尼亚的领地内，不过一些古老的军队荣光延续至今。两座巨大的加农炮守卫着城门，但它们身后满是灰泥的栅栏墙和贸易摊，让它们显得不那么凶猛。我们从宽谷追随到此的小径此刻在泥砖地基残骸间蜿蜒。原来房屋的屋顶和墙体早就不见，只剩下骷髅齿槽般的空壳咧嘴朝天。路过时我好奇地看着它们，壮着胆子问：“谁在这儿住过？”

“平原人。”帕斯下士说。他的语调说明那就是他的完整回答。早起不合他的脾­性­，而且我猜他把自己被迫早起的原因归咎于我。

我沉默了一会儿，但问题还是一下子涌了出来。“为什么所有的房子都毁了？他们为什么离开？我以为平原人没有城镇。这是平原人的镇子吗？”

“平原人没有城镇，他们想走就走，这些房子毁了是因为平原人不知道该怎么造得比白蚁的好。”帕斯低沉的回答暗示我的问题很愚蠢。

我父亲的听力总是很敏锐。“奈瓦尔。”他喊。

我轻催马匹赶上父亲的高头大马。他瞥了我一眼，兴许是在确认我正在听，接着说：“大多数平原人不建造固定的城镇。但是有些，比如贝沙维族，会有季节­性­的移居地。佛兰纳崴曾是其中之一。他们在一年中最­干­燥的时候带着畜群来到这里，因为这儿有牧草与清水。不过他们不会在一个地方居住太久，所以用不着造得太结实。在一年的其他时候，他们赶着畜群到平原上放牧。”

“他们为什么不留在这儿，造些牢固的东西？”

“那不是他们的生活方式，奈瓦尔。他们并不是不懂得如何建造，他们建造的那些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纪念碑，历经时间考验依旧完好。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去看看那座叫舞动纺锤的。他们不像我们一样为自己建立城镇，也不设立中央政府或是为人民提供公共服务。正因如此，他们贫穷，居无定所，饱受奇多娜掠夺者和四季严苛之苦。如今我们征服了贝沙维族，开始教他们建立永久的村庄、学校和商店，他们的部族会兴旺起来。”

我沉思着，想起贝沙维族。他们有些族人住在宽谷北端附近，我父亲的土地上。我曾到过他们的定居点，那是个肮脏的地方——房屋七零八落，没有街道，垃圾充斥其间，污水横流，给我留下了不怎么好的印象。父亲好像能听到我的想法，他说：“有时候人们需要时间去适应文明。学习的过程很艰难，但最终会对他们大有裨益。杰尼亚人民有义务去拉贝沙维族一把，将他们带到文明的道路上来。”

噢，我明白了，就像和数学搏斗总有一天能让我成为更好的士兵一样。我点点头，继续跟在父亲旁边，渐渐接近前哨站。

佛兰纳崴已经成了贸易者的集散地，杰尼亚商人在此把高价货物卖给思乡的士兵，再从市集上采购平原手工艺品和饰物贩回西方的城市市场。兵营和指挥部仍然是城镇的中心，但是贸易成了它新的存在理由。加厚城墙外，一片小小的社区沿着河船码头蔓延开。很多普通士兵退役后住在这里，靠年轻战友的接济勉强维生。我想佛兰纳崴曾有过重要的战略意义，现在只不过是河上的另一块背水之地。军旗依旧每天准时地在壮丽的仪式中升起。但就像父亲在途中告诉我的，在佛兰纳崴服役已经成了“美差”，用来安置那些年长或无能却不想回老家的军官。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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