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无烟小篝火在帐篷前燃烧。德瓦拉本人，两臂抄在胸前，站着看向我们。在我们进入视野之前，他就已经站在那儿，向我们张望。这个人的预见­性­让我毛骨悚然。

“中士，你可以在这儿等。”我的父亲轻声说。杜瑞尔咬着他的上­唇­说：“长官，我宁可靠近点，以备不时之需。”

我的父亲看着他：“有些事他没法从你或是我这里学到。有些东西是朋友没法教的，它们只能够从敌人那里学会。”

“但是，长官——”

“在这里等着，中士。”父亲重复道。“奈瓦尔，你和我过去。”他举起一只手，掌心朝上，以示问候，而平原人用同样的动作回礼。父亲轻催马匹，从容地向坡下的奇多纳营地走去。我朝杜瑞尔中士望了一眼，但他对我视而不见，嘴紧抿成一条直线。我还是向他点头致意，然后跟上父亲。在山坡的底部，我们下马抛下缰绳，任由训练有素的马匹站着。“等我向你示意的时候再过来，”我父亲轻轻地说，“在那之前，站在马边上别动。注意看着我。”

父亲神­色­肃穆地向这位平原人走近，两位老对手心怀敬意向彼此问候。私下里，父亲告诫我说要像对待任何一个导师那样，给予奇多纳人尊重。作为一名年轻人，初次向他问候时我应该将头俯向左肩，绝不能在他面前吐痰或是将背面向他，因为这些都是他们民族的礼仪规范。按照父亲的吩咐，我静静站着等待。我几乎能感受到杜瑞尔中士盯着我瞧的视线，但没有回身看他。

他们两人相互交谈，声音低沉，说的应该是金多布语，我没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他们似乎是在讨价还价。终于，父亲对我做了个手势。我走上前，记得向左肩俯首致敬。然后我犹豫了，踌躇着是不是同样也该和他握手。德瓦拉没有伸手，所以我也将手留在身侧。平原人面无笑意，直直地打量着我，仿佛我是他打算购买的马匹。由此，我认定他­性­格直率，尽管在此之前我从来没见过奇多纳人。

他比我所熟悉的平原人还要矮小­精­­干­。奇多纳人原本是猎手、马贼和清道夫，而非牧民。他们认为平原上的其他民族都是他们的合法猎物，因此其他平原人饱受他们的袭击侵害。在我们所有的敌人当中，奇多纳人是最难征服的，他们是冷酷无情的民族。在鲁族部落被杰尼亚的铁骑击败之后，奇多纳人扫荡了士气低落的残存族民，掠光了他们仅剩的财物。父亲说起他们的野­性­时，总是摇头惊叹。

在他们的劫掠岁月里，奇多纳男­性­只食用­肉­类，有些人会把上排牙齿打磨尖利，德瓦拉就是这样。他身披一件用轻皮细条织成的斗篷，也许是用兔皮做的。其中有几缕被染了­色­，构成蹄印似的图案。他还穿着一条宽松的棕­色­裤子，一件白­色­长袖袍子正好盖住臀部，用条­色­泽鲜艳的串珠编织带系着，脚上穿着双灰­色­软皮制的低帮靴子。铁灰­色­短发像板刷似的直立在头上，让我想起犬类脖子上竖起的毛发，或是他的坐骑的鬃毛。他的腰间配着一把短曲刃剑，这是他们民族的致命青铜鹅颈刀，既是武器，也是工具，刀柄用­色­泽斑驳的人类头发编织物缠绕着。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以为那些是战斗纪念品。之后他向我解释，这些武器由父辈交给子孙代代相传，头发编织物是他的先祖连同鹅颈刀一同传下来的，用以表示祝福。这种刀刃锐利到足以应付战斗冲锋，也够结实，能用来切­肉­下锅。这是种让人生畏的武器，也是柄无比实用的工具，是奇多纳人除了钢铁之外所能使用的最佳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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