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意他的话,表示差不多理解了他们。很快就吃完了早饭,我尽可能礼貌地离开餐桌,愚蠢地想到外面呼吸些新鲜空气。
就当我踏入甲板,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在我眼前。天空变得暗淡了,烟雾低沉地飘在空中。靠近船那侧的港口的方向,山坡的下半段一片废墟,只要稍微茂盛的树都被砍伐了,光秃秃的树桩突兀着,凸显出千疮百孔的土地。剩下的小树苗和灌木都被摧毁埋进了泥土里,那些大树倒在上面被拖进了河里。烟雾从堆着的没有完全燃烧的树枝里升起来,火的中央闪着暗红色。山坡的场景使我联想到了爬满了蛆虫的动物尸体。人们蜂拥至山坡上的每个地方,有人在砍已经倒下的大树的树枝。赶马的人牵着戴着马具的马,它们把光秃秃的原木拖到河边,来来回回地已经在山上踩出了一条路,雨水顺着沟壑汇成了小溪,流到了泥泞的河水里。褐色的溪流像凝结的血水汇集的小河。光秃的树木像被啃的骨头堆在河边或者在浅滩上就被截短。男人们在漂浮的原木上行走,用链子和绳子把它们系在一起,把木头捆在木筏上。这简直是屠杀,是对神灵身体的亵渎。
在山的高处,伐木的队伍还在砍伐剩下的森林,那景象如狗背上爬满疥癣一样丑陋。我听见远处的人们因为砍倒参天大树而发出胜利的呼喊。一棵大树倒下后,它周围小树的树根会因不堪大树的重压而拔起。树枝停止晃动后,倒下的大树上马上爬满了人,刺眼的斧头上上下下砍掉树枝。
我转过头不再看,对此感到厌恶和寒冷。一种强烈的预感涌上来,仿佛整个世界将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不管砍伐多少树木,这些人都不会满足。他们要吞噬掉森林,用掠夺来的树木和砖石建造房子。他们会开辟道路,弄脏清澈的河水,征服土地直到遭到大自然的报应。他们不能够阻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即使看到了,他们也无法停下来。他们不再懂得什么是满足。人不能阻止自己,只有神灵的力量才能阻止他们,但是他们却在屠杀唯一有能力阻止他们的神灵。
远处的叫声随着另一棵巨树的倒下传来。树倒下了,一大群鸟儿惊得飞起来,发出痛苦的呜呜声,在这片狼藉的土地上空盘旋,如同盘旋在战场上的乌鸦。我跪下去抱着船舷。浓浓的烟雾弄得我直咳嗽。我感到喘不过气来,但我知道不仅仅只是烟雾呛到了我,是悲伤让我的喉咙发紧。
一个水手见我跪下了,用一只粗糙的大手扶着我的肩膀,晃着我问是不是感到不舒服。我摇摇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表达我的难过。过了一小会儿,我父亲就来到我身边,还有船长,他手里还握着餐布。
“奈瓦尔?你生病了?”父亲很严肃地问道。
“他们在毁灭这个世界。”我含糊不清地说着。我闭上眼睛,不看那一幕,强迫自己站起来。“我……我没有不舒服。”我不希望自己在父亲、船长和船员们面前出丑。我所目睹的暴行是可怕的,突然间却又太真实。“我想我还是回床上睡一会儿。”
“或许是因为那些火散发出来的臭味。”罗舍船长明智地说着,“那种烟足以让任何人难受。过几个小时你就适应了,小伙子。到了古塔尔斯,恶臭就会少许多,相信我。要是这些该死的原木木筏不挡我们的道,我们一两天就会走过这个地方。它们就是航道的威胁。从前好的石头是富人建筑所用的唯一的东西,现在他们想要的是木头、木头,更多的木头。我猜到最后树都没了的时候他们才会再用石头。要是他们砍光那山上的最后一棵树,河又变得干净了,我才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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