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大约是沿着山洞走进了山体的缝隙中,约摸走了大半天的时间之后,黄昏时分,终于进了月亮谷。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漂亮的水湾,岸边丛生着一米多高的花木,开着素雅的形状很像倒垂的灯笼的粉色花朵,居然是同一种花繁衍连成一大片,几乎笼罩了整个水岸,我们站的地势稍微高些,就这么望过去,美得令人窒息。
温碧游遥指着对面的雾气蔼蔼的树林说:“过了水湾,前面就是瘴气林。我来带路。”
到了水湾边,温碧游打了个唿哨,然后对岸的花丛里有人应了一声唿哨,接着对面划过来一条小船。
等到近了,那划船的人停下来,摘下斗笠,冲这边微微一笑的时候,白云瑞忽地挺身向前,就要动手。我赶紧一把拉住他,他看向我。
我也很无奈,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苗青青的师弟,木习习的兄长,木南风。
我知道白云瑞心里有气,眼中冒火,不管出谷的时候,是否需要他来帮忙易容,这口气都不可能就此咽下。我心里又岂会舒服?只不过我更多地记挂着他身上的伤,实在是不宜动手。
温碧游何尝不知道这些过节?见是他来迎接,神情亦很是错愕,面色不悦地问了一句:“怎么是你?灯笼呢?”
木南风无奈地摇头说:“师姐她身子重了,又不肯让我照顾,我就求了灯笼去照顾她,我帮她在这里划船。”
温碧游没有再理会他,回头看着我。
我扶着白云瑞的胳膊,脸色苍白,眼中含恨,直看着木南风。
温碧游回头果断地说:“你滚回药庐去,叫灯笼回来!”
“且慢。”我颤着声音阻止,上前一步盯着他说,“你可认得我是谁?”
没待木南风答话,习习忽然抢前一步,双膝跪地,叩头不止,冲着温碧游和我说着:“少谷主,夕颜姑娘,家兄为了他的师姐青青姑娘,走火入魔,做了很多错事,习习略有耳闻,习习本不敢也不应该替他求情,只是求少谷主看在木家追随了月亮谷尽百年,几代人都是忠心耿耿、鞠躬尽瘁的份上,饶他一命,给他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很多事情,不是他本意的。少谷主,你们也算一起长大,你是知道他的。”
我没有看跪在地上的习习,只是继续问他说:“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
木南风看了跪在地上的妹妹一眼说:“习习,你起来。”
然后转头对着我说:“不敢求夕颜姑娘饶恕,事实上我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随师姐回谷之后,我就惩罚了自己,只是不知道,夕颜姑娘觉得这样够不够。”
说完,他淡淡笑着伸出了左手,竟然只剩下光秃秃的一个手腕,手掌被整个剁了下来。
难道是他自己干的?这人简直太可怕了。
习习转头看到那个断腕,惨叫一声:“哥!”
我苍白着脸摇了摇头说:“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只不过,你会如此悔愧,显然那件事不是出自你本意,即便是为了你爱慕的师姐,难道你就觉得应该去毁了另一个姑娘的名节吗?”
他将手腕掩回到袖中说:“习习你不要难过,这是我应得的。”然后他转头对我说:“就是因为不应该这么多,我才要这样惩罚自己。”
温碧游默默看他一眼,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我扶着白云瑞,抬头冲展颜一笑说:“我们上船吧。”
白云瑞迟疑地在我脸上看来看去,似乎是想找出来我的内心深处是否已经真的不再为这件事情介怀。
记得后来有次闲聊,我问他,假如看出来我其实也是很介怀的,那你会怎么办?
他看看我回答,以其当日行径,杀不为过。不过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而且他也算知道悔改,应该是教训之后、废掉武功来收场。
我说,可是你当时还有伤在身啊。
他说,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个而不动手么?
此是后话不提。
一行人总算是上了船,木南风一只手摇着船撸,将我们送往对岸。
船行平稳,木南风忽然向习习说了一句话:“习习,你来了就好了,可以把灯笼换回来去照顾青青,她八个多月的身子了,行动很不方便。”
习习有点为难地看看温碧游说:“我要照顾夕颜小姐。”
我接话说:“我不用人照顾。”然后看看木南风说,“苗姐姐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是吗?”
木南风眼里一片柔情,声音也放低了,轻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