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如愿地一个人出了温家的院子,向着天上月亮的方向走去。
后面明里是没有人跟着的,暗里就非我的能力所能知晓的了。好在自己知道,这山谷之中很难有外人进来,皎洁的月色又温柔地明亮了外面的夜晚,是以也并不怕黑。
高高低低地走过几射之地之后,来到一个巨大的岩石脚下。
再往前走是一大片浓郁的阴鸷的阴影,脚下高低不辨,我略停了停,想着要不要继续前进,继续的话,又要走向哪里?
正思索间,忽然传来温碧游的声音,清冷中夹杂着一丝诧异:“是你。你一个人要去哪里?”
我转身就往回走,也不想回答。山谷也不小,又是在晚上,前后出的门,居然能遇上,难道真的躲都躲不开吗?
温碧游并没有阻止我离开,只是好心地提醒了一句:“谷中无外人,倒也安全;苗青青不适,暂可不虑;只是谷中还有些山野猛兽、蛇虫毒蚁,不明状况不带向导随处溜达,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这句话比较成功地阻止了我四处逃窜躲开他就行的念头,我木然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见我不到处乱跑了,也没有着急开口。等了半晌,看我还傻呆呆地站在那里一点都没有动,这才说了句:“我跟你说过的习习草,就生长在这片山岩上,你要不要上来看看?”
我刚才就在奇怪,怎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却原来在我头顶的山岩之上。
但此时我却无心赏景。
我在琢磨他刚才那番话,那番让我停住了脚步的话。
这月亮谷,于我,亦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怎么白白在这里浪费了六年的光阴,到现在连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呢?
有哪个穿越女混成我这样的啊?
我想起绿月。想起清灵姐姐。想起在个个楼里与绿月相依为命的岁月,想起那一段艰苦却平静的日子,想起那一段无忧无虑只想着攒钱的时光,六年了,为什么现在回忆起来,觉得那段日子最舒心呢?
她们是我在这里交下的知己好友,是我在这里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可是我现在连和她们通个消息都不能,更别说见面叙旧、把酒言欢。
而与我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呢?
沈括机敏,识破穿越;哥哥孝顺,据实上告;娘亲设坛,视我为妖。
而这具身子的真实主人,沈家小姐,正生活在我原来的世界里,我已经帮她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现在的她有学历傍身,有父母照顾,有方扬守护,以我以往的成绩和表现,再加上方扬的帮忙和关系,留校任教应该不成问题。正成就了一双前程无忧、你侬我侬、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而我呢?
少小离家,遭亲人猜疑抛弃;小小年纪,日日为生计着急;待到及笄,遇难题东床快婿;还未抉择,数中情敌连环计;选定良人,却要被送入宫去;再逃家门,谷中可是栖身地?
衣袂声动,温碧游想是见我久不答话,恐有变故,因此下来查看。
待见到我只是木然怔立在那儿的时候,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夕颜,你是出来找我的么?”
这句话我非答不可,免得加深误会。于是,我摇摇头说:“不是。”
“那你在想什么,一动不动的?晚上风凉,我叫白云瑞接你回去吧。”他说着就要离开。
我出声问:“接去哪里?”
温碧游诧异转身:“当然是接去你的房间休息啊,连着赶路,你不累么?”
我由衷地回答:“累,很累,累极了,累得不行了,不想坚持了。”
温碧游语气一凛:“怎么?夕颜,你不舒服?”
我无奈笑笑说:“没有不舒服。只是想回家?”
“回家?”温碧游疑惑地问了一句,“你是说沈府?好容易顺利逃出,你怎么又想回去呢?难道,难道你改变心意想要入宫?”
“不想入宫。”
“那,难道,你是想与白云瑞出谷回云南定居?”温碧游试探着再问。
我不置可否。
“还是你想回个个楼去?去找清灵和绿月?”温碧游猜测着说,“据我所知,清灵未在山上久居,想必又是四处游历去了,绿月也已成家,现在想必有了儿女,你去探探尚可,却也不好久居。你到底怎么了?这是迫切地想去哪啊?难道月亮谷不好么?怎么来了一天不到就想着离开呢?外面尚未有具体消息入谷,你冒然出去,我不同意。”
说完不等我回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震惊地看了我一眼说:“夕颜!难道,难道,难道你是想?不行!千万不可!”
我看他神色大变,震惊不已,实在是很好奇是什么将他吓成这个样子,我又不是要去杀人放火,也不会笨得什么也不准备去找郡主报仇,还有什么能让他如此慌乱呢?
于是,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何不可?”
他踉跄退后两步,看着我说:“难道,难道你真是想,想回到你来的地方去?”
啊,是了,他与白云瑞,其实都知道我并不是真正的沈夕颜的,知道我是从一个未知的地方来的,此时想必是认为我想回到那未知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