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棒传奇·王国的妈妈
每次我们一行人跟哈棒老大出去玩,负责照相的总是王国。
“为什么总是我?”王国自怨自艾的时候,我就会拿起相机,叫他摆个姿势。
王国总是被迫拍独照,他一个人爱怎么照就怎么照,老大也由他。
这话要从国中毕业时全班一起拍毕业合照的三天后说起。
那一天数学课,我们背完了数学课本最后几页后,吴老师面色凝重地站在讲台上,拿着一只大牛皮纸袋,厚厚沉沉的,清了清喉咙。
“各位同学,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既然不可思议,所以我能有什么办法?虽然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子也说惊天地泣鬼神,既然鬼神可以泣,就难免有鬼神了,这个世界上的鬼神,就好像是花花草草,开的到处都是……”吴老师继续他最拿手的胡说八道,大家都听的不耐烦了,只想赶快看到大合照。
突然间,哈棒老大用力一拍桌子,碰的一声,大家的魂都飞了。
“嗯嗯……那么大家就把照片发下去吧。”吴老师耸耸肩,将照片传下讲台,大家一片欢呼声。
坐在前面的许欣渝将5x7的大照片传给我,我立刻找出我在照片中的位置。
哈棒老大坐在照片中最中间的牛皮大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右手摆在下巴上摩擦,一副暴力哲学家的气势。
秃头校长正经八百的站在哈棒老大的左边,双手拿着红色的下垂长联,长联上面用麦克笔写着:“功在精诚”,丝毫不敢乱动,像个汗流浃背的门神,而什么都无所谓的吴老师就站在哈棒老大的右边,手里也拿着另一副长联,上面写着:“指导有方”,都是老大规定的。
而照片中的吴老师正转头跟我说话,头都偏了一边。
我笑了出来,吴老师真是笨死了,拍照那天我站在吴老师的后面,一直用橡皮筋弹他的头,他只好一直转过头来跟我说:“等一下再弹啦!等一下再弹啦!”然后我当然就一直弹,而摄影师喊“卡”喊了两次,吴老师都被我射到转头,摄影师火大了,干脆就这么拍下去。
我哈哈大笑,却听见教室里此起彼落的尖叫声,坐在我前面的许欣渝甚至从椅子上摔下来,内裤都被我看到了。
我正想拿起橡皮筋,往许欣渝的小熊内裤射下去的时候,我的喉咙也不禁发出高分贝的惨叫。
天啊!
毕业合照里,站在杨巅峰旁边的王国,他喜气洋洋的鼓起胸膛,比出胜利手势的两旁,居然站了两个身穿怪异服饰的女人!
多怪异?
一个女人年纪上了五十,浓妆艳抹的一塌糊涂,身穿清朝的古老闺女服,一手搭在王国的肩膀上微笑,另一手正捏着王国的老二。
另一个女人年轻许多,但看她的样子也至少三十好几了,脸颊上贴了两片红色的圆形胭脂,嘴唇涂得像麦当劳叔叔,身上穿的是唱戏的凤仙装,一头的长发垂到了地上,两手抱着王国,娇羞羞的笑着。
我浑身冒冷汗,这两个怪异的女人是打哪来的?当时拍毕业合照,是绝对不可能被陌生人入镜啊!何况是这么恶烂的两个不明生物!
我吞了口口水。
不折不扣,是两只女鬼。
“干!”
王国吓得大叫,整个人都跳到桌子上去。
“马的!遇鬼啊!”杨巅峰也大呼,将照片丢在地上。
一时之间,地上全都丢满了灵异到顶点的毕业合照,全班都尖叫了起来。
“碰!”
一声巨响,哈棒面前的桌子立刻断成两截,全班都静了下来。
哈棒站了起来,走到优秀好学生林俊宏旁边,瞥了瞥林俊宏丢在地上的照片。
“告诉我几秒。”哈棒冷冰冰说完,林俊宏就被扔出窗外,朝着遥远的怡心池飞去。
全班同学立刻疯狂地将照片捡起来,又亲又吻的,毕竟照片的主角可不是那两只莫明其妙的女鬼,而是“功在精诚、指导有方”的哈棒老大。
放学后,聪明的杨巅峰才想起来,去年升国三的暑假,也就是王国的头盖骨被干飞的一年后,我们到他家参加场冥婚那件事。
“那两个女鬼,一定就是王国的大小老婆!”杨巅峰的声音颤抖。
往事慢慢浮现……
王国家的客厅昏昏暗暗的,不说白色蜡烛那部份,连好好的日光灯都给包上了一层绿色的玻璃纸,整个气氛都给青色的光搞得不三不四的。
墙壁上贴了三幅一比一的全身人像照片,人像是黑白的、苍老的,从我以前国小时到王国家玩的时候就一直贴着,据他说是过世长辈的相片,坦白说,那些真人比例的黑白照片常常吓到我,甚至做梦还会惊醒。
扣、扣、扣、扣、扣、扣、扣、扣、扣、扣、扣……
王国愁眉苦脸地坐在客厅中间,王国的妈妈则拿着木鱼敲着他的头,已经连续敲了一个多小时了,而且还是边敲边绕着王国走,看都看晕了,但王国妈妈却还没透露她请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只是一股劲的敲、敲、敲!
“高赛,你猜他妈妈在施什么邪法啊?”杨巅峰幸灾乐祸地在我耳边说。
“大概是王国要被作成木乃伊了吧?反正被敲脑袋的又不是我们,只是我好饿。”我小声埋怨。
“不要说话,仪式的庄严是很重要的。”肥婆小声警告我们。
过了两个小时,我们一起去外面吃了晚餐后再回去,王国妈妈终于才敲完。
“我们家王国就是因为运势走衰,头盖骨才会被狼牙棒掀走,我调查过了,这件事一定要以阴化凶,以喜解厄,这样对他比较好。”王国的妈妈正色地告诉我们:“也就是说,今天请你们大家来我们家,就是想请你们一起参加王国的冥婚,做个见证。”
当时在场的都是老班底,哈棒老大、我、杨巅峰、谢佳芸、肥婆、还有新郎王国。除了研究灵异误入歧途的肥婆、以及正忙着在王国家门上用红色的铁乐士题款外的哈棒老大,其它人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王国家里表面上跟一般正常的家庭无异,但玄机处处,恐怖的程度直追哈棒老大的拳头,关于我在王国爸妈房间里的奶罩堆里找到一罐婴尸这件事,我已经在“头盖骨”那篇作文中提过了,但王国的妈妈身上的秘密就像黑洞一样,又深又捉摸不清,今天她说要搞冥婚,王国一点反击能力都没有。
“大家坐好,仪式很快就要开始了。”王国的妈妈说完,大家赶紧坐好。
王国妈妈走进房里,拿出两个年久失修的墓碑,上面的字迹已经剥落到完全不可辨认,而墓碑上各自绑了两条红缎子,我差点尿了出来。
“妈,妳该不会是想要我娶这两块石头吧?”王国歪着头,言语间颇有不满。他的身上也立刻被绑上一条红缎子,要是我一定夺门就跑。
“什么石头?对冥婚仪式尊敬一点!”肥婆喝斥。肥婆对占卜很有一套,几乎是百发百中,当然也是个灵异人士,将来大概会当个女乩吧。
“很好很好,妳是?”王国妈妈满意地看着肥婆。
“伯母好,我是不可思议的占卜人士,对于冥婚我也是有小小的研究,今天因缘际会来参加王国隆重的冥婚,正好看看同样身在灵异界的伯母有什么仪式上的创见,好较晚辈增广见闻。”肥婆捻花微笑,谦逊地鞠躬。
王国妈妈回以亲切的笑容,然后大叫:“喝啊!”一掌迅雷不及掩耳的切向肥婆的喉咙,咚!肥婆哇哇哇倒下,身体不停的乱动,我忍不住用橡皮筋射了她一下。
王国妈妈视若无睹,继续说道:“王国,妈妈调查了很久,才在深山里发现这两个女人的墓碑,这两个女人生前都是品德出神入化的良家妇女,所以妈就顺手把她们的尸骨跟墓碑挖回家,以后就是你的大小老婆了,来,这个五十二岁的叫诗诗,这个三十五岁的叫梦梦,来,练习叫一遍。”
我快昏倒了,这简直是盗墓。
王国心不甘情不愿,抱着那两块快要风化成土块的陈旧墓碑,说:“诗诗、梦梦。”
“伯母,你怎么不挑年轻一点的?她们都四五十岁了啊,说不定生前已经嫁过人了,那样的话可是不能冥婚的啊!”杨巅峰忍不住问道。
“很好很好,你是?”王国妈妈赞赏地说。
“喔,我是王国的死党啦,我是想……”杨巅峰说到一半。
“喝啊!”王国妈妈尖叫,双脚成弓,右掌电光火石斩向杨巅峰的喉咙,杨巅峰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击中正在发育的喉结,全身像触电般倒下。
一旁的谢佳芸吓坏了,甚至忘记扶起无辜的杨巅峰。
我看了看哈棒老大一眼,自己的仆人被挂了,难道他会没有反应吗?
哈棒老大面露微笑,看着王国手中的陈旧墓碑,浑然不理会倒在地上抽慉的杨巅峰。他一定觉得王国被他亲娘瞎整,实在是很有趣吧?
“现在,必须要有王国多位好友的鲜血象征性的祭祀这两个王家的媳妇,所以请大家把手伸出来,象征性的在手上刺一点血出来,滴在这两块石头上做见证。”王国妈妈说,伸手进奶罩里拿出一把刀子,递给了我。
我可不想被“喝啊”来那么一下,所以我闭上眼睛,象征性地用尖刀在指尖上刺了一下,挤出两滴血滴在那两块该死的石头上,然后将尖刀还给王国妈妈。
王国妈妈点点头,蹲在地上,一手抓着肥婆的手,一手抓起刀子朝掌心漫不经心割下去,哗啦啦啦啦的,鲜血淋的两块墓碑好不痛快。
“妈,不要啦!”王国觉得肥婆很惨,忍不住说道。
“嘿嘿嘿嘿嘿。”王国妈妈的眼神变得很开心,那个画面我差点晕了过去。
接下来,谢佳芸赶紧主动接过刀子,轻轻往自己的手指刺下,滴了两滴血,然后蹲下来,也帮杨巅峰轻轻割了一下,滴了象征性的两滴血。
然后,刀子传到了哈棒老大的手上。
王国妈妈凝视着哈棒老大,哈棒老大也瞪回去。我在一旁紧张的不得了,无论如何,只要这两个狠角色干起来,胜负一定在瞬间就决定了。
“啊~~~~”
是胆小的谢佳芸在惨叫,原来哈棒老大拿起谢佳芸的小手,在手掌上干了一刀。
于是谢佳芸就哭哭啼啼的把血甩在墓碑上,算是帮哈棒老大出了血。
我看哈棒老大一眼,突然之间我完全明白了。
老大并不会怕一个怪异的老妈子,所以才抓过谢佳芸的手干了一刀避免战争,而是他对王国他妈会怎么对付他儿子的下文,感觉很有兴趣罢了。
而王国妈妈看见哈棒老大轻率地干了朋友的手一刀抵受,也装作没看见,继续开始冗长又无聊的仪式(那些仪式我从来没有看过或听过,我看他妈妈完全是沈浸在自由挥洒的宗教天地里吧),当天晚上冥婚就搞定了,王国最后抱着两个神主牌睡觉。
有件事还算是有趣,在那晚仪式的过程间,我去厕所拉尿的时候,发现王国的爸爸被五花大绑,绑在马桶上,一脸的惊惶失措,但他的嘴巴里被塞了旧报纸,所以我实在听不清楚他在跟我说什么。
“伯父,你怎么会被绑在这里?”我问,其实我比较在意的是马桶被他爸坐走了,我该怎么尿尿?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王国爸爸呜呜叫,挣扎着。
看来是不肯让出马桶了。
我只好垫高脚,在马桶前的洗手台上尿尿,抱歉地说:“实在是很失礼。”
尿完了,我当然打开水龙头冲一冲,但他爸爸实在玩过头了,始终都赖在马桶上呜呜叫,于是我拍拍他的肩膀后就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被绑在马桶上的男人是王国第五任继父,至于前四任继父跑到哪里去了,听说警察也很想知道,不过管区的警察都不喜欢去王国家调查失踪人口,因为据说有个管区的在看到客厅里那三个黑白等身照片后,足足生了一场大病。
王国就这么样娶了两个神主牌,但事情却刚刚开始而已。
王国妈妈因此对盗墓产生高度的兴趣,常常拿了一把铲子就往墓地或深山里乱干别人的墓,王国高中以后,他妈更是变本加厉,动不动就请我们到他家观礼兼放血,于是王国的床边堆满了倒霉的神主牌,而经过了毕业照事件后,我们从此不愿意跟王国合照,因为每举行一次冥婚,站在照片中王国身旁的女人就多了一个,浩浩荡荡的,鬼气逼人。
我实在不方便透露现在已经三十多岁的王国到底娶了几个孤魂野鬼,可能他妈真的很有爱心,到处去挖别人的坟、做姻缘做善事,有一次甚至没看清楚墓碑上的字就把人家挖回家,结果我们帮王国拍个人照的时候,照片洗出来,赫然发现一个脸色赌烂的中年男子站在王国的身旁,大家笑的前仰后翻,完全没听见王国在一旁抱怨:“难怪最近我老觉得ρi股痛痛的。”
就这样,故事说完了,以后王国他妈妈还有很多阴森的举动可以说。
你问我后来毕业照怎么办?
那张毕业合照还是原封不动地放在精诚中学的毕业纪念册上,就当作是纪念王国他妈那两个超纯熟的突击斩吧!
哈棒传奇·肚虫的早餐店
肚虫开过不少家店,都是卖吃的,虽然是卖吃的,但其实都不可以吃。期待一个整天都在拉肚子的人做出让人不拉肚子的东西,是没有道理的。
有些人说:“东西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讲。”我很想叫发明这句话的人去吃肚虫做的早餐,然后我继续乱讲我的话。
说到卖吃的,有生意头脑的人都知道,要卖吃的东西最好选在学校附近,因为学生年轻不懂事,以为什么都可以吃,你只要把酱汁的口味弄得重点,就算淋在大便上他都咬得下去。
所以肚虫也选了一个好位置开早餐店,就在平和国小附近,过一个天桥就是精诚中学,隔了一个墙壁就是彰安国中,平常也有很多逃课的混蛋走来走去。总之就是一句话,天时地利人合。
“我想做一点不一样的早餐。”
肚虫当初信誓旦旦的表情,现在就跟地上的口香糖渣,不知道黏在谁的鞋子底。
今天是新店开张,可哈棒老大跟王国都没空来,于是只好由我高赛出马剪彩,不过我一进门,就看见肚虫昏昏沉沉地坐在椅子上,无精打采的,我也不便打扰。
于是,我坐在店里看免费的旧报纸,喝着我从对面7-11买来的阳光豆浆,吃着7-11的火腿玉米三明治,等着去上班。关于我上什么班,那可是别的故事,现在我们把聚光灯打在三十五岁的肚虫身上。
“喂,你哪来这么旧的旧报纸啊?都已经是上个月的新闻了,哇靠,还是去年的上个月。”我随口提提,虽然我知道肚虫一定不会换。
肚虫刁着根烟,趴在桌子上昏睡,我看那烟蒂都快烧到他的猪鼻子。
此时,有两个穿着平和国小制服的小学生走了进来,好奇地张望着。
“肚虫!起床做第一笔生意啰!”我起身,用力朝肚虫的背上打下去。
肚虫茫然醒来,看着两个大约是国小三、四年级的顾客。
“小鬼,要吃什么?”肚虫含糊不清地说:“今天新开张,所有东西都特价五折。”然后将烟ρi股随手往万用果汁机里一丢。
两个小学生听到打对折,很高兴地点点头,开始研究墙壁上用色纸贴成的菜单。那可是一份新奇的菜单,肚虫精心设计的独一无二。
“哥,有好多没听过的汉堡喔。这个四十元的京都牛肉蔬菜汉堡,打对折才二十元耶!”个子较矮的弟弟说。
“嗯,这个巧克力猪排堡才三十五元,打对折才十八块钱,香香浓浓的巧克力酱加猪排一定很好吃。”个子较高的哥哥吞了一口口水。
“饮料也特价。”肚虫打了个口臭十足的呵欠,那两个小学生的五官顿时揪在一起。
接着两兄弟盘算了很久,似乎对每一个菜色都很有兴趣,彼此讨论一番后,才恋恋不舍地宣布他们的早餐。
“那我们要一个京都牛肉蔬菜堡,加一个巧克力猪排堡,加一杯中杯热咖啡,然后还要一杯小冰奶茶。”哥哥慎重地念完。我彷佛可以听见他咽口水的声音。还有踩到陷阱的失足声。
我拉下一年前的旧报纸,探出头说:“小弟弟,这么小就学大人喝咖啡啊?你不知道咖啡因会杀精子吗?”
两个小学生面面相觑,然后完全不理会我。
“这边吃?带走?”肚虫问。
哥哥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才七点整(这个钟永远都是七点整)。
“这边吃。”哥哥拉着弟弟坐下。
肚虫站了起来,走到料理台前,动手做他最拿手的杜式料理。
肚虫打开冰柜,拿出一盘模模糊糊的生肉片,菜刀啪擦一剁,那肉片被切下一块,然后拿出一个汉堡面包,从中撕开,将生肉片随意用手塞在面包里。
小学生呆呆地看着。
打了个喷嚏后,肚虫睡眼惺忪地拿出一根胡萝卜,端详了一下,两手一扳,胡萝卜给折成了两半,一半被肚虫放回万用冰柜里,一半又被夹在汉堡面包中,跟那片半生不熟的不知名肉卷在一块。
“挪?京都牛肉蔬菜堡。”肚虫将那个绝不能吃的汉堡用他的脏手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身去制作另一个名字很好吃的东西。
小学生呆呆地看着。
肚虫拿起菜刀,往刚刚拿出来的“京都牛肉”一斩,一片“猪排”就给塞进了另一块汉堡面包中。
我忍不住抗议:“喂,牛跟猪的肉会长在一块吗?至少也换块肉吧,别懒了你。”
肚虫漫不在乎地说:“反正他们也不在乎。”
那个哥哥胸口起伏不已,大叫:“我在乎!”
肚虫瞪了他一眼,说:“这头长着猪排肉的日本牛的来历有个很长的故事,臭小鬼,吃个汉堡你可别太斤斤计较。我没赚你几块。”然后从万用抽屉里拿出一块黑色的硬梆梆东西,千篇一律塞进汉堡面包里。
“挪?巧克力猪排堡。”肚虫淡淡地说,那副毫不在意的表情任谁看了都想给他一巴掌。
那两个大受打击的国小生不知所措地看着桌子上的两个生得要命的汉堡,暂时丧失了反应的能力。现在的小孩子就是电视看太多,全都看成了白痴。
“还有热咖啡跟冰奶茶。”我提醒,吃着手中的冷冻三明治。
那两个小学生兄弟用求救的眼神看着我,我索性一口将三明治吞进肚子里,装出一副好好吃的样子。
肚虫打开他的万用冰柜,拿出一只透明玻璃瓶,里面摇晃着冰水;肚虫将冰水壶放在桌子上,然后从万用抽屉里拿出一个红茶包,放在一个免洗纸杯里。
“这样不好吧?”我叹道,喝着快餐豆浆。
肚虫打开一罐克宁奶粉,用汤匙挖了一球丢进免洗纸杯里,然后倒入冰水,用中指在杯里瞎搅和了一阵,将红茶跟奶粉尽量调匀,但事情没有十全十美,有些奶粉凝结成块浮在冰奶茶上头。
“弟弟的还是哥哥的?”肚虫拿着现做的冰奶茶站在两兄弟旁边,但没有一个肯承认。
我想了想,说:“给弟弟好了,哥哥年纪大了,喝咖啡比较受女生欢迎,是时候了。”
“嗯,现在的小孩真是人小鬼大。”肚虫将冰奶茶放在脸色惨绿的弟弟面前,然后转身拿了包速溶咖啡包,倒进另一个免洗纸杯中,然后拿起料理桌上的温水壶,倒了一些温水进去。
接下来,不可避免的,肚虫将他的万用中指Сhā进了温咖啡中,慢吞吞地搅拌,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理所当然,那么的高高在上。
“我要的……是热咖啡,你那个是温的。”小学生哥哥脸色苍白,气若游丝。
“热咖啡会烫到我的手。”肚虫皱着眉头:“想设计我,没那么容易。”
哥哥身体震了一下,眼神恍惚。
我举起手中的阳光豆浆,遥遥向他们兄弟俩干杯。
“敬逆来顺受。”我说,这是我的求生之道。
“全部五十三块。”肚虫伸出他的脏手:“对折过了。”
那两个小学生终于爆发!
“我们绝对不会付钱!”弟弟涨红着脸大吼。
“没错!我们不可能付钱!走!”哥哥拍着桌子,起身就要拉弟弟走。
肚虫沉着脸,拿出电动铁卷门遥控器,按下“不可思议的砸下”的按钮,那铁卷门于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落下,将店整个封住,那两个来不及逃出黑店的小兄弟嘴巴张的好大。
这可是预谋犯案啊!
“付钱,然后把它吃完。”肚虫脸色不悦:“你出门前妈妈没教你怎么用钱吗?钱是拿来花的、用来买东西的,要感谢别人的辛苦。”
弟弟嚎啕大哭,哥哥也红了眼。我只好开始唱着:“霹雳黑店关起了,笨蛋兄弟乘着宇宙飞船,逃不出来,逃不出来,店里没有难吃的东西,只有不能吃的东西,不能吃的东西,不能吃,不能吃,什么东西通通不能吃……”安慰大哭的弟弟。
“大黑店!”愤怒的哥哥吼着,弟弟大哭、拉着他哥哥的手晃着。
哥哥掏出五十三块整,啪一声用力放在桌子上,大叫:“钱给你!我们要去上课!开门!”
肚虫抠着肚脐,认真地说道:“小鬼,你当我做的东西不能吃吗?给我吃完了才可以走,能吃的东西就别浪费,你没看过伊索匹亚凸肚脐的可怜小鬼吗?”
哥哥怒道:“没煮过的肉可以吃才怪!”
弟弟大哭:“吃了会生病……”
肚虫厌恶地说:“一半的钱能买的东西就这些了,喜欢占人便宜就要有觉悟,金斧头银斧头的故事没听过吗?从前有一个笨蛋,他掉了一把铁斧头……”
哥哥瞪着肚虫,生气说:“我要跟训导主任告你!告你!”
肚虫一副无所谓的慵懒样,自顾自打开电视看“梅凤有约”,嘴里还喃喃自语:“高赛,你觉得他们不吃完这些营养早餐有可能离开这里吗?”
我遗憾地摇摇头,然后喝完最后一口阳光豆浆。
弟弟哭嚷着:“叔叔,那我们给你五十三乘以二等于一百零六块,你开门让我们走好不好?”把一百零六块钱放在桌上。
肚虫很有原则地说:“不行,不过一百零六块可以吃到熟的汉堡。”说完就起身,将桌子上的一百零六块抓进口袋里,然后拿起两个生汉堡走到料理台前,丢进万用果汁机里,倒入一些冷水,按下开关。
两块生汉堡机机歪歪哀伤地绞在一块,一下子红当当,一下子黑馊馊,最后变成一种怪异颜色的酱汁。
肚虫从容不迫地将不明酱汁倒进一个大盘子里,然后将大盘子放进他的万用微波炉,按下开关。
嘟。
两个小学生全身发抖地看着他们的营养早餐在微波炉里发出奇怪的味道。
“对了,你应该有收到杨巅峰那张同学会的帖子吧?”肚虫问,看着电视上的陈梅凤在一间肉圆店热情介绍道地的彰化美食。
“有啊,有好多人几年不见了,也是开开同学会的时候。”我说,往事真是历历在目啊。
登。
微波炉里的灯熄了。
肚虫拿出微波炉里的黏稠酱汁,说真的,味道闻起来还不是那么糟,毕竟是熟的,而且还有大人小孩都喜欢的巧克力。
“吃完,就可以走了。”肚虫嘉许地看着流出眼泪的两兄弟。
两兄弟不停擦着眼泪跟鼻涕,小手牵着小手,两兄弟的感情一定更加坚固了。
肚虫勉励说道:“人生就是不断的在跌倒,所以跌倒了不要紧,在所难免,重要的是,一定要勇敢爬起来。”
然后,我听见肚虫的ρi股噗吱噗吱作响,我习惯性打开公文包,拿出口罩戴上,想挡住在店里溢散的粪臭。
“听过愚公移山的故事吗?从前有一个笨蛋,他做什么都笨,笨到……”肚虫浑不理会从他裤管一路摔到地上的大便,乱七八糟讲着一个笨蛋跟一座山的故事。一个人拉肚子没有错,拉肚子却又漫不在乎也没有错,但那是疯了。
两个兄弟几乎崩溃,眼睛迷惘地看着眼前丰盛的早餐。
好感人的画面,真的。
如果你看到那两兄弟如何花了一个小时,将那锅京都牛肉蔬菜汉堡加巧克力猪排堡“酱汁”给吃了的表情,你也会跟我一样感动。
后来当铁卷门再度拉开时,那两兄弟看了看墙上始终不为所动的“七点时钟”后,脸色苍白、神形俱灭地迎向灿烂的阳光。
“真不愧是哥弟情深。”我说,拿起公文包。也该走了。
两兄弟大概以为自己走进了阴阳魔界还是什么的,才会被莫名其妙的大叔囚禁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吃了莫名其妙的东西。
我看着他们一跛一跛离去的脆弱样子,那种重新生的呕吐感一定在他们的体内祟动着。
后来,肚虫开的早餐店生意还不错,毕竟他推出很多新奇的菜单,喜欢尝鲜的笨蛋小朋友总是络绎不绝、前仆后继地被关在早餐店里,提早认识社会弱肉强食的一面。
不过最主要生意不错还是因为,没有特价以后,许多食物也开始正常供应熟食,一盆又一盆的“焗烤布丁粥”、“西瓜蛋糕面”、“北京烤鸭丝瓜堡”等“酱汁”不断推陈出新,且所有的肉类通通长在同一只拥有很多很长故事的动物身上,你不能不说这也是一种特色。
久而久之,许多小朋友的接受度无形中提高了。我就说,只要淋上口味重一点的酱汁,小朋友什么都吃,何况是单吃一盆酱汁。
后来,“梅凤有约”电视美食节目也来采访肚虫的拿手好戏,那次肚虫又开发出世界上最脏的握寿司,你真该看看陈梅凤不得不吃下去的表情。
哈棒传奇·来去PUB
时代青年一定要跟得上时代,我们家老大也不例外,除了打别人跟打我们之外,老大偶而也会带我们去一些有趣的地方做各式各样的探险,例如在很热的夏天中午逃课去麦当劳吹冷气打麻将,或是去跟卖难吃鸡排的小贩老板说:“老板,我要七七四十九块鸡排。等一下来拿。”然后当然不去拿。
现在要讲的故事就是我们去摇头PUB的陈年往事。要开同学会了,回忆总是不三不四的在脑子里漂来漂去。
当二十几年前,大约是瑶头丸刚刚出来的九零年代,哈棒老大跟我们还在念精诚中学的高中部的时候,有一天,我们在上吴老师的英文课上的很无聊。
我们的学校很怪,什么科都缺,就是不缺国文,所以吴老师自从教了白痴的数学后,还教过体育、美术、物理、化学、还有健康教育,现在则是用他不可思议的韧性在教英文。
“E、N、T、E、R、T、A、I、N、M、E、N、T,课本说这是娱乐的意思,英国人就是麻烦,用十二个字母去组一个字真是让人拿它没办法,所以大家在这几个字母旁边写上我的批注,烟特舔门特,希望大家可以记得熟一点,学英文发音最重要。”吴老师在黑板后写下“烟特舔门特”五个国字,我打了个哈欠,回头一看,全班早睡得东倒西歪。
这也难怪,英文课是最后一堂课了,疲倦变成集体发作的病。
“老师!烟特舔门特其实是十三个字母。”王国兴奋地举手。只有他精神奕奕。
“啊!加分!”吴老师露出“其实是看看大家有没有发现”的表情,在点名簿上打了个勾。
真是无聊的青春啊,又闷又热的四点五十七,糟糕的英文课。
我朝后看了哈棒老大一眼,老大横躺在牛皮沙发上,班上所有的三台电风扇环绕着老大嗡嗡嗡吹,老大手里拿着一根烤香肠啃着。原来是杨巅峰又偷偷在教室后面烤香肠,难怪我觉得教室里烟雾弥漫的。
哈棒老大将香肠啃完,意兴阑珊地将手中的长竹签随意射出,正好命中坐在我前面的睪固酮的后脑勺,睪固酮应声倒下,下课铃也正好响了。
“今天晚上去PUB玩吧。”哈棒老大淡淡地看着吴老师。老大果然神机莫测,不知道哪一根筋去想到去PUB玩耍。
吴老师看起来蛮高兴的,毕竟很少有学生愿意带老师出去玩耍,何况是哈棒老大。
晚上十点,我们一行人便在一家叫做“狂马”的摇头PUB前集合,大家都兴致高昂。
王国穿了一身正式的白色西装和棕色皮鞋,他说是他妈妈帮他挑的,他妈妈说去正式的场合应该要打扮整齐,所以连头发都帮王国梳得油不溜丢,皮鞋也闪闪发亮。
我打扮得很轻松,那年凯文科斯纳的“水世界”卖得超烂,所以我穿了一身类似电影里的破布服表达我对他勇敢砸钱乱拍片的敬意。我还特地带了一副麻将,免得老大临时要在PUB里打麻将却没麻将可打的话,他只好打人。
杨巅峰最时髦,他戴上蓝色的隐形眼镜,把头发喷成金色的,把自己打扮成外国人。“西洋人船坚炮利,比较容易在PUB把到漂亮美眉。”杨巅峰总是遥遥领先我们。
硅胶学长(注:请洽酸内裤一文)也来了,他穿了黑色的紧身背心,露出他最自豪的粗壮手臂,脖子上挂了银色的方块项链,热爱打棒球的他更不忘在小腿内侧绑了一根短球棒。
吴老师就老土了,他根本没有换衣服就来了,跟哈棒老大一样。老大身上还是穿着精诚高中的制服,头发蓬松像个神气的鸟窝,他驾到的时候,白色的制服上还有一些血滴,想必在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
“进去吧。”哈棒老大说,于是领着我们进了没有最低消费的狂马PUB。
狂马PUB真是一个好玩的地方,难怪小孩子还没长大就急着跑来这里玩。舞池里的音响吵得要命,一大堆人在五颜六色的灯光里扭来扭去,还有一个光头佬在地上打滚跳黑人街舞,像颗钻石炮,好多个人披头散发围在他旁边尖叫。
“好多美女啊!”杨巅峰在我的耳边大吼,他不带谢佳芸来PUB果然是对的,虽然谢佳芸自己本来就不想来,因为她不喜欢看见血。
“对啊!”我大吼。在这种闹烘烘的地方,没大声说话还真听不到声音。
“老大!要干架吗!”硅胶学长大吼。
“老大!要打麻将吗!”王国大吼。
哈棒老大摇摇头,带我们坐在舞池旁边的沙发上叫酒。
“老师没钱,你们要自己出。”吴老师话说得很明白,但应该也没有指望过他会请客。我看吴老师跟来的目的很清楚,就是想看免费的钢管秀,我看了一下节目表,钢管秀从凌晨一点才开始。
于是我们各自叫了名称稀奇古怪的调酒,而吴老师没有点,他等到所有人的调酒都到了之后,才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根吸管,Сhā进我的“螺丝起子”里跟我一起喝。
“不介意吧?”吴老师羞赧地说。真是省钱省疯了,我变成中年人的时候如果跟他一样,我一定吞大便自杀。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学他的口气。然后吴老师该死的吸管便开始在大家的调酒里游走,这边喝一口,那边喝一口,然后在硅胶的莱姆酒里吹着泡泡,搞得硅胶的脸色很难看。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里,大家围着动机不明的哈棒老大战战兢兢地坐着,老大搔着他的鸟窝头,头皮屑雪花般掉进他点的咖啡牛奶里。他这么无聊一定是在等什么。
大概是等我们惹事吧?还是等好辣好辣的钢管秀?还是在观察哪里是最好的起火点?
“老大,我们可以到处玩吗?”王国提议。
“嗯,好好玩吧。”哈棒老大打了个哈欠。
太棒了,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当然要好好玩一下,何况,要不是哈棒老大把守门的警卫打昏装在路边的可燃性垃圾桶里,我们这些未成年时代青年还进不来呢!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热情的小妞我来啰!”杨巅峰疯狂地跳着不知哪学来的豪华舞步,很自然地融合在一堆年轻美眉群中,那些白痴女孩子一看到他是个洋鬼子,立刻兴奋地将身体贴了上去,跳起了黏黏舞。
我可不会跳舞,要把妹我也不行,何况那些辣妹太漂亮了,不是我长期投资的对象。涨停板过后总是会下杀的,所以我只交看起来很丑的女孩子当女友。
而我的眼睛,早就发现在PUB的角落里,一扇突兀的屏风后面,躺了一个非常丑的阔嘴女人,那丑女正在睡觉,身上的衣服裙子被撕得乱七八糟,十几个男生井然有序排成长长的一列,轮到的就抓着她的两只脚晃动一番。
我不是笨蛋,我知道那个学名叫“大锅炒”,所以我也过去排队,一个服务生亲切地递给我一张排队专用的号码牌,上面写着“16”,我才知道这个“大锅炒”其实是他们店里的娱乐节目,假的,专门满足想大锅炒却没锅可炒的痴汉。
我一边排队,一边看着王国在舞池里吸引众人的目光,他的双手成掌,非常规律地上下晃动,像一只垂死的鸟,而双脚像跳绳般用力立定跳。
样子好蠢。
可是那些年轻不懂事的辣妹却以为王国是故意耍宝来闹大家的,个个笑得乱七八糟,还帮忙王国打拍子、鼓掌、吹口哨,搞得没人要看那个用脑袋顶着地板、辛苦跳街舞的光头佬。
光头佬蛮不爽地站了起来,坐在舞池的左端,远远瞪着搞笑的王国,他的身旁坐了一群古惑仔,还有一个看似黑社会大哥的平头男。
“好可爱喔!”一个109辣妹笑得花枝乱颤,指着王国大叫。
“oh~He's my friend,Wang-go!He always catch everybody's eye in a thousand ways!”杨巅峰靠了过去,藉话题跟那个109辣妹攀谈起来。
真是高手!
舞池的右端,本来以为有架可干的硅胶意兴阑珊地坐在老大旁边,无聊到用左手跟右手比腕力,爱贪小便宜的吴老师索性将吸管Сhā进所有人的饮料,然后一边在桌子上出英文期中考考卷。题外话,上次模拟考吴老师出了张完全没有英文的英文考卷,搞得所有三年级的学生都蛮不开心的。有机会说给大家听。
时间在撞来撞去的喧嚣噪音中迟缓流动,我好不容易往前挪了七个人的位置,只剩下九个人就轮到我了,那个丑女居然开始打呼,于是我开始担心等一下万一举不起来怎么办。
我不禁羡慕起被一堆美女围在中间的王国,他的“翅膀弹跳舞”跳累了之后,就开始在舞池中央模仿起电动按摩棒的螺旋旋转,全场的人都笑翻了。
王国越受瞩目,那个光头佬就越不是滋味,他身边的黑道平头男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个光头佬一脸快爆发的样子,站了起来,径自走到DJ旁边将吵死人的音响停掉,全场顿时哗然。
音乐一停,所有人都看着一脸尴尬的DJ,面面相觑。他们大概是嗅出浓厚的火药味了。
我赶紧将号码排丢掉,回到座位上。没有比老大身边更安全的位置了,所以杨巅峰也丢下刚开始舌吻的109辣妹,坐在我旁边,只有浑然忘我的王国还在舞池中间模仿按摩棒。
“干!你这小鬼在玩什么!”那个黑道平头男一掌用力拍向桌子,桌子居然应声断裂,整间PUB鸦雀无声,王国大梦初醒般跌在地上。
哈棒老大神色不悦,同样一掌拍向桌子,但桌子只是微微一震,并没有裂开。
我看了一下桌子,天啊,黑道平头男可真有两下子,居然可以拍裂这么厚实的木桌,显然是个练家子。
“老大该不会打输他吧?”我震惊,与唇语询问身边同样是格斗怪物的硅胶学长。
“桌子会痛吗?”硅胶学长冷冷地说。
我不明白。
“如果桌子会痛,现在早就裂成十八片了。”杨巅峰自信满满看着老大。
王国如老鼠般仓皇逃了回来,而那群古惑仔跟在黑道平头男跟光头佬的身后,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一场大战势不可免。
“干你妈的,这根按摩棒是你的小弟吗?”黑道平头男的人马将我们这一桌围了起来,轻蔑地看着哈棒老大跟王国。
“按摩棒,你很会耍宝嘛!给我跪下!”光头佬摸着王国的后脑勺,突然将王国的脸用力按下,碰!王国吃痛摔倒。
我紧张地看着哈棒老大,他老人家自顾自喝着漂着头皮屑麦片的咖啡牛奶,然后开始挖鼻孔。
黑道平头男冷笑,拉了张椅子坐下,从怀中拿出一把蓝波刀,轻轻放在桌子上:“小朋友,来PUB还穿着高中制服啊?私立精诚中学学费很贵吧?今天如果要叔叔保你的小弟,要收的调停费也不少喔。”
光头佬将他的鞋子踩在王国脸上,不屑地说:“老大,别跟他收钱,我是决心把这白烂打成残废了。不过如果硬要跟他收,医药费就算他十万好了。”
王八蛋,说来说去都是要钱,这就是肮脏的黑道。
此时PUB所有人都远远地看着这场好戏,只有吴老师全神贯注地在出他的考卷。
“老大?”硅胶学长忍不住开口,他搞不懂老大怎么还会在挖鼻孔,丝毫不管王国的死活。
难道哈棒老大真怕了这群古惑仔?
“玩过真正的蓝波刀吗?叔叔教你。”黑道平头男看哈棒老大好像在发呆,大概是很不开心吧,于是拿起蓝波刀,非常快速地朝哈棒老大放在桌上的手掌一阵急刺,咚咚咚咚咚咚咚!每一刀都很利落地Сhā在五根手指间的缝隙,大概连续Сhā了三十秒,桌子上早已坑坑洞洞。
好惊人的速度跟劲道!这“快刀刺指缝”把戏可是当时最流行的恐怖游戏,尤其拿别人的手来玩,更叫人心惊肉跳。
“三十秒,七十七下。大人的黑道跟小朋友的家家酒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大人的黑道有个规矩:不肯付钱的结果,就是付更多的钱。”黑道平头男狠戾地说:“少一下就赔一万块,换你。”然后将手掌摊在桌上。
哈棒老大连看他一眼都没看,直接拿起蓝波刀往黑道平头男的手掌上一刺!
“啊~~~~~~”黑道平头男惨叫,那柄锐利又宽大的蓝波刀就这么直贯下去,没入厚实的木桌,刀柄护手的扣环都压到平头男的手掌了。
那群古惑仔大惊失色,整间PUB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尖叫声连连。
光头佬怪叫一声差点跌倒,看着自己的当家老大满头大汗、五官扭曲地哀号,不知如何是好。
“欠你七十六万。”哈棒老大的手还是握着那把蓝波刀,鲜血慢慢流下桌子。
“快拔出来!”光头佬大叫,拿出一只蝴蝶刀,十几个古惑仔全都亮了家伙鼓噪着。
“拔出来要一百万。”哈棒老大静静地说。
“你抢钱啊!”光头佬愤怒地大叫。
哈棒老大打了个喷嚏,手一滑,蓝波刀一震,那黑道平头男又惨叫了一声,好凄厉。
“一百一十万。”哈棒老大说,这种赚法真是太Diao了!
那黑道平头男拼命地点头,大吼:“我给!快拿开!”几乎快哭了出来。
“老大别给他!”光头佬怒急攻心,将王国拉起,蝴蝶刀架在王国的脖子上,大叫:“把你的手拿开!不然我干掉他!”
哈棒老大不耐烦地说:“一百二十万。”
“小心我干掉他!”光头佬大吼。
“一百三十万。”哈棒老大一手挖着鼻孔,一手不住地摇晃刀子,搞得血溅得到处都是,那黑道平头男将脸贴在桌子上痛苦惨叫:“死光头你干什么!快住手!”
光头佬忿忿不平地将王国推开,我赶紧将王国接住。
哈棒老大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本票,那黑道平头男赶紧满脸大汗地在金额上填了一百三十万的数目和名字,免得金额跳到一百四十万。
杨巅峰代替老大确认了金额无误后,更核对了黑道平头男的身分证,于是哈棒老大开口:“黑道了不起吗?把手放在柱子上。”瞪着欺负王国的光头佬。
“还不快~~~~~~~”黑道平头男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双脚也跪在地上了。
光头佬颤抖地将手掌放在柱子上,哈棒老大于是将蓝波刀抽起,重重地往光头佬的手掌上射了出去。
然后又是一声惨叫,那把蓝波刀不偏不倚砸在光头佬的手掌,深入手背后的柱子。
黑道平头男摔倒在地上,捧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大叫:“还不快宰了他!把本票抢回来!”
我差点就要躲到桌子底下观战了,但那群古惑仔手中的刀子突然铿铿锵锵地相互碰击,我才注意到他们拿着刀子的手原来是在颤抖。
“老大——我——我们认出来了——四年前在孔庙前面,拿枪把我们全干进医院的——就是他!”一个拿着狼牙棒的古惑仔突然哭了出来,然后所有不良少年的兵器全掉落一地。
哈棒老大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从书包里拿出枪还是手榴弹之类的东西,他只是将咖啡牛奶给喝完,听着光头佬断断续续的哀哀叫。
“出完了!耶!”吴老师突然抬起头来,松了一口气似的,我偷偷看了一眼,那考卷果然还是没有半个英文字母。
“那走吧。”哈棒老大起身,连看都不看摔倒在地上的平头男一眼。
于是我们没看到钢管秀也没排到大锅炒就走了,十分可惜,我们好像是专门来等吴老师出完考卷似的。
后来我听朋友的朋友说起那天晚上的后续:那根柱子不是水泥柱,而是用大理石做的,所以那把蓝波刀足足拔到天亮才拔出来,光头佬拔到失禁又脱水,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狂马PUB里。
到底还是硅胶学长说的对,桌子不会痛。
哈棒传奇·猎杀圣诞老人
圣诞节对大家的意义很简单,就是恭恭敬敬写张卡片给哈棒老大。
而今年圣诞节还没到,哈棒老大就已经收到一千多封卡片,其中校长的那一份还是今天早上升旗典礼时在司令台上公开颁发的,全开的好大一张,上面还有各处室教职员的签名画押,颁发卡片的时候大家拍手拍到手都肿了起来。
现在是第八节课了,离放学只有半小时。
“明天是十二月二十五,今晚就是圣诞夜了,不知道干什么好玩?”我一边打呵欠,一边偷偷将坐在前面的塔塔的长头发打结。
“杨巅峰一定想去参加彰中的舞会,要不,干脆叫硅胶学长把他爸的车开出来,杀去台中的东海舞会!”王国说完,看了老大一眼。
老大正躺在教室后面的大牛皮椅上,批改着大家的卡片,似乎颇满意大家洋洋洒洒的祝福言语。
其实我们想干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老大想干什么。老大总是有计划的。
我又看了杨巅峰一眼,他正在教室后面的电动游戏机台跟林千富打“勇猛拳击”,声音吵得老师都没办法好好上课,但机子是老大从小钢珠店里搬来的,老师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
突然一声巨响,我的耳膜都快震破了。
哈棒老大瞪着教室外面,他的课桌上留下一个燃烧的掌印,显示老大心中的一团火。
“为什么卡片里都在下雪,我怎么什么屁都没看到!”哈棒老大看着操场。
站在台上打瞌睡的吴老师迷迷蒙蒙地看着哈棒老大,搔搔头。
全班都静了下来,几个女生还偷偷在哭。
“一定有人要为这件事负责。”哈棒老大依旧看着窗外,教室里只听得见勇猛拳击的电动声音。
是谁要负责?是当初画纬度的那个人吗?是台湾总统吗?是气象局局长吗?
“不是我。”吴老师举手,很认真地说。
我也知道不是,你差的远啊。
“饶不了你,穿着红色制服的死胖子。”哈棒老大的脸色铁青,窗户上的玻璃顿时出现几条裂痕。
原来是圣诞老人应该负责。
“没错,他应该负起全部的责任,百分之百。”杨巅峰站了起来,第一时间趋炎附势是他的拿手好戏。
“可恶的圣诞老人,我也猜到是他搞的鬼。”我忧心忡忡地说:“再这样放任他胡搅瞎搞下去实在不行。”
“没想到幕后的黑手竟然是他,实在是要不得。”王国严肃地托着下巴。
班上的同学七嘴八舌地发表种种“圣诞老人真是太糟糕、太阴险了”、“要是我的手中正好有一把枪,我不毙了圣诞老人才怪”之类的意见,一时之间闹哄哄的。
“我要把他揪出来。”哈棒老大的额头上罕见地爆出一条青筋,看样子今年的圣诞夜节目已经决定了。
圣诞老人,准备领死吧。放学后,哈棒老大怒气冲冲地走在市区的马路上,制服的袖子高高卷起,我们则跟在他老人家的ρi股后面耍威风,路人远远见到我们就闪开,丝毫不想招惹人体核弹。
三商百货前,一个不幸扮成圣诞老人的工读生站在门口,笑容可掬地发着传单跟小礼物。今天真不是他的天。
哈棒老大领着我们大步向前,但白目的圣诞老人依旧笑得很灿烂。
“先生圣诞快乐,这是我们的小礼物,祝您——”圣诞老人弯着腰,背着肥肥的大礼物袋,将小礼盒递上前。
砰!
哈棒老大的脚已经踩着被击倒的圣诞老人,愤怒地大声质问:“为什么彰化没有下雪!”
工读生黏着假胡子的脸痛苦地扭在一起,嘴巴不停喷出呕吐物,像个很有趣的喷泉,聪明的杨巅峰赶紧拿出照相机拍下来。
“喂,我们家老大在问你话,你到底要不要全盘托出真相?”我蹲下,将录音机放在无法言语的圣诞老人嘴边。
此时几个警卫匆匆跑了过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不幸的是,他们也应景地穿上红通通的圣诞老人装,真是飞蛾扑火。
“又来了一堆混蛋!”我恨恨地说,看着凶狠的硅胶学长将嘴里的烟丢掉,从书包里拿出球棒将警卫们很干脆地击倒,然后用跳绳一一绑在路边。
哈棒老大看着这五、六个圣诞老人,指了指已经黄昏的天空,说:“雪呢?怎么一粒雪都没有?”
几个圣诞老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只觉得几个圣诞老人像绑粽子一样被绑在路边,然后配上硅胶学长拿着球棒殴打逼问,实在是个大爆笑的画面,于是杨巅峰又拿起了相机,喀擦喀擦地拍下。
“老大,我想他们不是真的圣诞老人,问他们也没有用。”杨巅峰放下相机,总算是说了句人话:“因为他们没有麋鹿。”
哈棒老大闭上眼睛,一种被欺骗的情绪涌上心头的感觉。
“你们的麋鹿呢?”哈棒老大从书包里抽出一张卡片,指着上面的可爱麋鹿说。
“我们——我们从来就没有——麋鹿——”一个警卫一边说一边吐出嘴里的断牙。
哈棒老大瞪着他们,显然很不满。
“可见这群是冒牌货,要不,就是这群新圣诞老人穷的连麋鹿都买不起。”我说,打开其中一个装礼物的大袋子,靠,居然都是一包又一包的面纸或是廉价的铅笔盒,真是寒酸。
“也有可能是他们把麋鹿给卖了,慈祥的圣诞老人为了要买礼物给贫穷的小朋友们,把家里可以卖得都卖了,就连朝夕相处的麋鹿也难逃跟主人分开的命运,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圣诞老人牵着冻僵了的麋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王国感伤地说,陷入自己编造的悲哀故事情绪中,最后居然还流下了眼泪。
那群兼差当圣诞老人的警卫听得都呆了,显然很震惊王国的白痴。
杨巅峰察言观色,知道哈棒老大还在盛怒之中,于是顺水推舟地说:“现在这个社会什么东西都有假货,他们一看就不是真正的圣诞老人,真正的圣诞老人一定偷偷躲在别的地方,准备今天晚上发动空投礼物大作战。”
我点点头,说:“一定得查出礼物空投的时间跟地点,才能逮到真正的圣诞老人,逼他交出雪来。”
哈棒老大的耳朵动了一下。
杨巅峰接口:“时间跟地点太难掌握了,不过既然圣诞老人是从从天而降,自烟囱空投礼物的,我们可以抓住这一点,量他Сhā翅也难飞,到时候如果他交不出雪来,哼哼,我们就绑架他,跟联合国童话基金会勒索一大票。”真是邪恶,恶魔党的头目双面人都没他一半坏。
哈棒老大的头发竖了起来。
“不用绑架他。”哈棒老大的眼神充满魄力:“直接抢劫他背上的那一大包东西,烤了他的鹿吃,然后把他卖给王国他妈妈。”
我打了个冷颤,真不愧是老大。
“蛮冷的耶。”我说,拿着望远镜的手抖得厉害。
我们站在八卦山一处瞭望台上,从这里可以看见万家灯火,以及交流道下台化公司的几管大烟囱。
“别抖,仔细看着天空,别漏掉任何一头会飞的麋鹿。”硅胶学长说,他说得倒轻松,什么别漏过任何一头会飞的鹿,要发现半头都很困难。
年底的夜晚真的很冷,特别在山上,晚风中还有露水的潮湿气味,叫人直打哆嗦。
“该换手了吧,我已经看了一个小时了。”我说,拍拍王国的肩膀,其实整个晚上就我们两个人在换手,我们的等级一直升不上去。
我将望远镜拿给王国,蹲在地上跟大家一起烤肉,菜色有平常的牛肉片跟猪肉片跟香菇等等,还有哈棒老大刚刚在路上干掉的一头山猪,挂掉的山猪被串了起来烤,香气扑鼻。
“跟着老大真是好口福,没想到还有山猪可以吃。”杨巅峰愉快地说,虽然我知道他宁愿去舞会把妹,也不愿在阴冷的山上等待猎杀圣诞老人。
我拿着烤肉酱刷着山猪,心想,这头山猪一定觉得很不可思议,居然会在草丛里被一个土流氓干掉,就像我一样,我也觉得很奇怪自己怎么会坐在火堆旁等着圣诞老人被我们击落。而且还是被冲天炮击落。
是的你没听错,是冲天炮。
我们刚刚还在山下采买烤肉的东西时,该死的王国提到了我们该怎么把圣诞老人从天上打下来,但我们不知道去哪里可以买到火箭炮或响尾蛇飞弹甚至是直升机,打电话去警察局问也被骂白痴,正当我们陷入困境的时候,老大怒气冲冲走进杂货店抱了一大箱冲天炮出来,摆明了要用冲天炮干掉会飞来飞去的圣诞老人,可是就算是我,也知道冲天炮的射程实在太短,除非我们能有效地接近圣诞老人,近到二十公尺内才有一丝希望。
为了掌握圣诞老人的行踪,我们刚刚还拿着全班同学的连络册一个一个打电话,要所有人今天都得彻夜守在家里的阳台,用望远镜监测整片天空,要是发现圣诞老人出没,就打电话来通风报信,好让我们冲过去逮他。
“圣诞老人出现了!”王国大叫。
我吓坏了,抬头一看,哪有什么圣诞老人,只是一架夜间飞行的飞机。
众人意兴阑珊地坐下,继续烤山猪。
“我在想,说不定圣诞老人只到有雪的地方,没有雪的地方他是不会来的。”杨巅峰忍不住开口,想打消哈棒老大的计划:“也许圣诞老人现在正在日本北海道的大雪山上发礼物,也可能在加拿大,也可能在纽约,或是在任何一个有雪的地方——”他心里一定还没放弃舞会把妹的计划。
我点点头,附和:“这会不会是一种病啊?就像吸血鬼害怕阳光,圣诞老人说不定根本就是一头雪人,要是气温太高,雪人就会融化,所以圣诞老人从来不在没雪的卡片上出现,这点非常可疑。”
王国大叫:“圣诞老人!”
硅胶抬起头看了一下,骂道:“胡扯,看清楚了再说,那是飞机!”
我杵着下巴,看着哈棒老大将山猪的腿撕了下来,大口吃着,似乎对我们刚刚的话没有反应。
“圣诞老人是不是雪人我不知道,但他一定有病。”硅胶学长也撕了一条山猪腿,说:“要不然他怎么只穿红色的衣服?像个大红包袋似的,我从没在卡片上看过他穿别的颜色的衣服。”
王国拿着望远镜阴阴地说:“我妈说,穿红衣服上吊的人会死不瞑目,变成厉鬼报仇,永世不得超生。圣诞老人一定是穿红衣服上吊死的,才会过了几百年都还在搞神出鬼没,那些麋鹿一定也是鬼魂,要不然怎么会在天上飞来飞去?”
现在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山里鬼影幢幢,我听了有些恐怖,问:“那圣诞老人这头厉鬼为什么要挨家挨户丢礼物?”
王国继续看着天空,说:“我猜那一袋装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礼物,要不然送礼物干嘛偷偷摸摸的,敲门大方送就可以啦。那一袋装的一定是灵魂。”
杨巅峰嗤之以鼻,说:“挨家挨户送灵魂?”
王国摇摇头,说:“刚刚好相反。是挨家挨户偷不乖小孩子的灵魂,如果小孩子一整年都不乖,他的灵魂就会被圣诞老人偷走、装进带子里,所以圣诞老人总是笑呵呵的像个精神病。”
我全身起鸡皮疙瘩,说:“圣诞老人以前一定受过很多小孩子的欺负,所以才会穿红衣服上吊自杀,这中间的深仇大恨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恐怖秘密?到底有多少曲折离奇的恩恩怨怨要一个百岁老人要用自杀的方式解决问题?”
王国不禁流下了眼泪,看着天空说:“从此圣诞老人在一年一度的夜里,驾着幽灵麋鹿车,跳进烟囱里猎取不乖小孩的灵魂,唉,如果当初那些小孩子没有使尽种种卑鄙的手段虐待圣诞老人就好了,就不会让百年后的无数不乖小朋友遭到圣诞老人的毒手。唉,冤冤相报,这又何苦呢?”
我跟王国相拥而泣,杨巅峰跟硅胶则用一种很不屑的眼神看着我们。
“啊!圣诞老人!”王国大叫。
“王八蛋,这会儿是流星还是飞机啊?”硅胶不耐看着天空。
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空中慢慢地飞来飞去,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一间小工厂的烟囱上盘悬着,那东西绝不是飞机,没那么大,移动的速度也很流畅,实在是——
我惊叫了出来:“真的是圣诞老人!”
“快过去看看!”杨巅峰大惊,此时他也不由得不信。
“那东西好像不是圣诞老人跟他的麋鹿?”硅胶抢过望远镜看着,说:“倒像是飞碟?”
“喔喔喔喔喔喔原来圣诞老人已经不坐麋鹿了!改搭飞碟!”我很兴奋。
“他妈的说不定圣诞老人就是外星人!”杨巅峰也很兴奋。
哈棒老大却没有要冲下山的意思,只是从硅胶他爸的行李厢拿出那一缸冲天炮。
“冲下去就来不及了,直接把圣诞老人打下来!”哈棒老大语气平淡,但动作却很刚毅,一下子就将冲天炮架好,好像一群地对空飞弹。
杨巅峰看着盘旋在小工厂烟囱上的不明飞行物体,忍不住说:“我们还是赶快冲下去吧,冲天炮的射程绝对到不了那里啊老大!”
哈棒老大瞪了那不明飞行物体一眼,慢慢说道:“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还在天上,我都可以用冲天炮把它给打下来!”
我流泪了,真是太有英雄气魄了,不愧是我的主人。
哈棒老大拿出打火机,瞪着远方的不明飞行物体,点燃将所有冲天炮绑在一块的引信,命令道:“听好,去把圣诞老人打下来,别以为你们这些冲天炮飞到空中就可以一了百了、逃过我的拳头。去!”
大喝一声,数十枚冲天炮呼啸而上!
“上啊!”我大吼。
“无敌冲天炮!”王国举起双手大叫。
冲天炮咻咻咻咻朝不明飞行物体前进,奇迹似的居然没有爆炸,直到不明飞行物体真的撞上那怪东西的瞬间才一齐炸翻!
我们全傻了眼,除了已经在发动汽车的哈棒老大以外。
“还不快上车?准备麻布袋跟棍子,咱们去抢圣诞老人了。”哈棒抠着鼻孔,将鼻屎黏在方向盘上。
我抬头一看,那不明飞行物体果真晃了一下,无力地朝地面坠落。
于是我们兴高采烈地将吃到一半的烤山猪抬上车,飞奔!
“没想到真的击落了飞碟!”硅胶开窗大吼,手里的棍子不断敲着车门。
“是圣诞老人!”我开心地吼着,山猪的头却一直抹着王国的脸,弄得他满脸都是油。
“是开着飞碟的圣诞老人啊!”杨巅峰捧着猪身,也乐得忘形。
车子很快来到夜深人静的山下,不明飞行物体就坠落在早已废弃的小工厂的院子中央,我们一下车就拿着棍子爬过小工厂的围墙,跳下,从四面八方围住那冒烟的怪东西,免得圣诞老人趁隙逃逸。
那坠落的飞行物体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我们熟知的飞碟造型,圆圆扁扁的,大约有三十几坪,银光机机歪歪的闪烁,还有一个半透明的大盖子。
“还躲?”哈棒老大大刺刺踏上飞碟的圆盘机翼,手中的棒子猛力挥下,那半透明的大盖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通通不重要,总之应声裂开,在哈棒手下没什么绝对防御的东西。
我探头探脑看着哈棒老大将大盖子拔开、丢在一旁,所有人一齐靠了过来,见证这伟大的抢劫时刻。
飞碟祼露的驾驶舱里躺着两名——头大大、嘴巴小小、耳朵尖尖、额头宽宽、身体瘦瘦的——
“外星人?”王国疑惑道。
哈棒老大暴怒,一棍将复杂精密的仪表板打烂,大声问道:“你们不是应该穿着红衣服吗!”
两名外星人惊恐地看着地球的第一伟人哈棒先生,拿出一个很像麦克风的东西,颤抖地说:“我们来自银河系的——”
“我问你为什么不穿红色的衣服!”哈棒老大又是一棍敲下,仪表板整个毁了,冒着浓浓的烟。
我叹了一口气,这两个外星人惹到最不该惹的人,别想回到远在银河一端的家了。
“我们的宇宙飞行服没有红色的——”一个外星人看着仪表板,流露出震惊又哀伤的表情。
“靠!那你们的鹿呢!你们的大背包呢!快交出来!”哈棒老大气疯了,能够让他气到这个程度还真不容易,连上次在PUB王国被流氓痛扁时哈棒老大都没当一回事。
两名还坐在椅子上、绑着安全带的外星人不知如何是好,依我看他们根本就不是圣诞老人,不过他们被老大击落也不算冤,谁叫他们地球这么大,偏偏跑到小小台湾的小小彰化,小小彰化的小小八卦山旁,小小八卦山的小小工厂的小小烟囱上,根本就是故意来挨炮的。
“被冲天炮击落,你们的飞碟真烂。”王国感伤地看着他们。
“快交出来!”哈棒老大一棍落下,坐在右边的外星人咚的一声昏倒,歪歪斜斜地翻白眼。
坐在左边的外星人惊呆了,马上恭恭敬敬地说:“我们没有大袋子,也没有鹿,不过我们是从银河系的——”
哈棒老大额头青筋暴现,用近乎核弹轰炸的声音骂道:“靠!那你浪费我这么多冲天炮做什么!”
外星人没有经验,来不及跟上我们这群跟班塞住耳朵的速度,一下子就被哈棒老大的巨吼声轰晕,还流出绿色的口水。
“靠,打包!”哈棒老大意兴阑珊跳下飞碟,我们一边将两个外星人装进麻布袋,一边研究外星人在飞碟里的新奇摆设。
“真是炫啊,一辈子都没想过会绑架外星人。”杨巅峰啧啧称奇,忍不住在飞碟里东摸摸西碰碰,还拔了一个看起来亮晶晶不停在发光的东西当作纪念品。
“而且还是两只,不知道能卖多少钱?这么瘦,价钱一定很差。”王国跟我将外星人丢进麻布袋,还打了个死结。
“还得问你妈吧。”我应道。
的确,天亮前我们开车到王国他家将两个外星人用万把块卖给他那什么鬼东西都买的妈,之后还去永和豆浆店吃了宵夜,哈棒老大的脸一直都很阴沈,显然对逃过一劫的圣诞老人感到很不满。而我们忘记打电话一一通知那些彻夜守在阳台上的同学行动结束,结果害他们全都感冒了,幸好第二天放大假正好给他们吊点滴。
至于外星人被我们绑架的后续事件,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哈棒传奇·替身大作战
在念精诚中学高中部的时候,很流行在上课时看漫画,少年快报啦、宝岛少年啦、当时还没倒掉的TOP啦或是从租书店偷来的单行本,几乎都在桌子底下传来传去,尤其在我们班,不仅人手一本漫画,还配上别班不敢流行的烤香肠,真是一大享受。
记得那是个刚刚升旗回来的美好早晨,教室里弥漫着杨巅峰在后面偷偷烤香肠的烟雾,呛得历史老师一边流眼泪一边上课,甚至还咳嗽起来,真是非常不敬业。
而英明神武的哈棒老大,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牛皮沙发椅上,聚精会神翻着当时红的发紫的漫画“JOJO冒险野郎”(注一),一本接一本,老大每看完一本就传下去给小的看,我则是一边起秋一边看着后来被改编成恐怖电影的“七夜怪谈”原著漫画:电影少女。
我还记得当时老大的桌上摆了三十多本,看的速度出奇的慢,想必对这套漫画评价颇高。
评价颇高,所以惨了。
那时我从书包里拿出两片土司,正想走到教室后面去夹写了我名字的烤香肠时,我瞧见哈棒老大的眉头揪结在一块,但嘴角却慢慢上扬。
“大事不妙,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我坐回位子,挥挥手示意杨巅峰直接将我的烤香肠丢过来,我直接用土司接住罢。
只见杨巅峰用清水沟的铁夹子夹起我预定的烤香肠,远远丢了过来,我心中暗暗不妙,因为那香肠在教室半空中划出的油腻轨道完全错误,即使我站在桌子上还是接不太到。
咻的一声,热腾腾的烤香肠精准无比地、掉进正趴在桌上睡觉的肥婆背后露出的衣缝里,肥婆惨叫惊醒,像只突然见鬼的猪。
那香肠将肥婆的皮肤烫得吱吱作响,最后卡在奶罩的勾勾中,肥婆不停乱动大叫,吵得大家没办法专心看漫画,纷纷瞪着扰乱秩序的肥婆。
“不要乱动啦!”
我跳到肥婆座位后的桌子上,一脚踏住她的脑袋不让肥婆机机歪歪动来动去,一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将卡在奶罩后的烤香肠抽出来,夹在土司里。
“都烤焦了,难怪那么烫。”
我看着黑了一片的烤香肠,慢慢坐回位子上,留下继续昏睡的肥婆。
而此时,纷乱的教室突然静了下来。
我嘴里咬着烤香肠,但烤香肠突然冰得像三色棒冰,冻得我舌头差点失去知觉。
因为老大站了起来,右手高高举起,两根手指“啪擦”一声发出奇怪的指令。
大家都莫名其妙地回头,看着顶了个神气鸟窝头的老大究竟在搞些什么。
然后,大家都看见哈棒老大手中那本JOJO冒险野郎漫画。
“白金之星。”老大严肃地说出这四个字。
我的背脊发冷,这代表了一件事。
所有人也都明白了正在教室里发生的一切。
我的嘴里含着不知滋味的烤香肠,一动也不动坐在位子上,眼睛死撑着不敢眨一下。
杨巅峰蹲在教室后,傻傻地任香肠被炭火烤得焦黑也不敢翻面,眼睛被烟熏得流泪。
杨巅峰的女朋友谢佳芸正在抽屉里偷偷做姜饼屋,两手各拿着一块夹心饼干不敢动弹。
喜欢在教室后面踢毽子的塔塔单脚金鸡独立,模样艰辛地不敢晃动,踢到一半的毽子勉强停在她的鞋踝上。
王国在桌下用膝盖顶着偷吃的便当,嘴里正含着卤蛋,右手中的汤匙Сhā进扒到一半的蕃薯饭里,左手拿着正要打出的“红中”麻将。
历史老师叶柔涵也站在讲台前,嘴巴张的老大,粉笔硬是停在黑板上写到一半的字句,眼神刻意茫然。
老大带来学校养的大白狗本来正蹲在王国的脚上拉屎,但现在牠的动作就像相扑选手般蹲踞,尴尬地将大便停在肛门剪与不剪的空窗期。
因为,时间已经在老大的命令之下,被迫“暂停了”。
唯一能动的、允许被动的,只有老大跟他的替身使者(注二)。
哈棒老大慢条斯理地,慢慢走到教室中间,天花板上的电风扇突然坏掉,硬生生停住。
“王国,从今以后,你就是白金之星,负责暂停时间。”
哈棒老大走到王国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王国身体一震,嘴里的肥卤蛋差点噎死他,便当掉在地上,左手的红中紧紧捏在手掌。王国人生遭遇之凶险,莫此为过。
“是的,老大。”王国硬吞了卤蛋,脸色发青。
“不对,是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哈棒老大字正腔圆地指示。
注一:JOJO冒险野郎是超级大师荒木飞吕彦的创意大作,跳脱少男漫画常见的打打杀杀暴力式对决,影响了后来经典漫画海贼王与猎人、火影忍者等的打斗设计,真应该被放进博物馆里供着。
注二:是漫画角色的特殊能力,替身就像是故事角色的超能力人格,像幽灵或守护神一样站在角色身旁,每个替身的能力都不同,有的可以喷出火焰、搜寻记忆、修补物体、赋予物体生命、将物体变成定时炸弹等等,而主角的替身“白金之星”则拥有暂停时间的恐怖功能。
哈棒老大的右手高高举起,手指打了个“啪擦”声。
我吐出冰冷的烤香肠,杨巅峰别开脸大声咳嗽,谢佳芸双手抽筋压坏姜饼屋,塔塔直接摔倒,历史老师扶住讲台、拿出手帕拭泪,老大的大白狗一ρi股坐在自己的大便上。
时间暂停解除,真是太辛苦的情境扮演了。
而王国,被当作哈棒老大荣誉替身“白金之星”的王国,整个人都陷入灵魂出窍的茫然。
“这个学校最坏的坏蛋、恶魔、大魔王是谁?我们组队去打垮他。”
哈棒老大站在教室中央,环顾着四周的死老百姓。
老大!这个坏蛋其实就是您老人家啊!
我很想这么说,不过身为一个忠贞不贰、谗言不断的佞臣,我所能做的,只是将冷掉的烤香肠丢进肥婆的衣服里,然后用奶罩夹住。
所有同学都屈服在面面相觑的低气压中,没有人敢将这个事实告诉哈棒老大。
大家都明白,只要哈棒老大想玩游戏,你就得陪着他玩,幸运的话你是他的队友,倒霉的话你就只好充当大魔王被海宰了。
“老大,定期举办各种课后辅导、考试、规定各班打扫区域的校长无恶不作,大家心中早就积压了愤怒的火焰,无奈校长的替身能力“贼秃果冻”太过霸道,大家敢怒不敢言,只等待一位勇者领导我们,不惜千惊万险打倒校长。”
杨巅峰站了起来,双手握拳义正言辞地说:“这勇者不是别人,正是老大您啊!”
全班同学单瞪着杨巅峰,好一个不要脸的知识分子!
“我是不收废柴跟班的,你的替身能力是什么?”
哈棒老大用充满杀气的眼神质问。
“老大说的是,我的替身是疯狂低能儿,能力是非常低能、低能得非常可怕、低能地非常疯狂,低能的范围是无限大,成长空间是零,速度是——”杨巅峰转头看着我,问:“高赛,你一百公尺跑多少?”
我傻呼呼地答道:“大概十七秒吧。”
杨巅峰认真地看着哈棒老大,说:“速度是每百米一十七秒,非常低能。”
哈棒老大轻蔑地看着我,我背脊的冷汗浸湿了衣服,我想我已经逃不过一同打倒校长恶势力的队伍。
也好,反正最惨的不是我,是无辜的校长跟他不存在的党羽们。
“打倒恶势力,是我们这些替身责无旁贷的使命。”
我自动站到杨巅峰这个见风转舵的混蛋后,摆出一个歪七扭八的JOJO牌姿势。
哈棒老大点点头,说:“我们第一个关卡要打哪里?”
老大说完,班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老大开始胡乱在校园内闯关,他们就可以好好地继续在教室里踢毽子、打麻将、玩大老二、烤他妈的香肠,马照跑,舞照跳。
杨巅峰不疾不徐地说:“第一个关卡当然是所有高中三年级的班长,他们仗着自己是高我们一届的学长姐,千方百计打压我们这些小学弟妹生存的空间,作威作福,最叫人不平的是,他们仗着自己比我早一年进学校,就想早一年举办毕业旅行、早一年买毕业纪念书包,最后居然想早我们一年毕业,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叫人好不生气。”
我听呆了,这些子虚乌有的栽赃杨巅峰居然想都不想就可以说出口,也不想想那些高年级学长姐的班级每个月都乖乖按时缴交“精诚中学之原子能防护罩防御研发费”这种直接落进哈棒老大口袋的费用,杨巅峰面不改色陷害善良的学长姐,真不愧是台湾知识分子趋炎附势的最佳表率。
“三年级有几班?”哈棒老大露出很不耐烦的表情。
“忠、孝、仁、爱、信、义、和、平、礼,总共九班,九个小关卡。”
杨巅峰数着数着,猛然见到哈棒老大极度不耐地Сhā着腰。
“你当我白痴吗?这种该死的小角色居然敢劳烦我去破?”
哈棒老大走回自己牛皮沙发椅,躺下,翘起二郎腿闭目养神。
聪明如杨巅峰立刻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哈棒老大要闯关干杀大魔王,怎么能够像一般低层次的勇者一样跋山涉水爬楼梯去敲校长室的门呢?
于是杨巅峰带着我这个他的替身使者,来到楼下的训导处。
“吴老师,我们家老大要征收训导处的广播一用。”我说。
兼差当训导主任的吴老师正在吃便当,只是挥挥手示意我们随便玩、把训导处当自己家里,别去烦他就行了。马的这家伙早上九点多就在偷吃午饭,浑然不知校长就要驾崩了。
杨巅峰打开全校广播,也不管现在正在上课就喊:“高中三年级的混蛋!你们多行不义招来的恶果终于来临,九个班的班长全都到高二忠年集合、然后在拼死抵抗后被哈棒老大干掉!限时五分钟!开始!”语气凶狠无比。
吴老师嘴里嚼着东西口齿不清地说:“这次哈棒老大会不会找训导处麻烦?”
杨巅峰点点头,算是善意的事先提醒。
他一直很尊敬吴老师蟑螂般硬是求生存的本领。
吴老师捧着便当傻笑:“但他老人家应该不会杀到训导处来吧?那我就不必逃走了。”
我们点点头,哈棒老大的时间宝贵,又很懒,所以胜利必须符合简单快速的四字法则才行。
于是吴老师继续吃着便当不管事,任那些三年级的班长们沦为哈棒老大塞齿缝的玩意儿。
后来我们回到楼上教室时,已看见九个高年及班长不分性别高矮,一律战战兢兢不敢乱动,眼神呆滞地站在我们高二忠门口的走廊上,显然时间已经被哈棒老大的“王国牌白金之星”给暂停住。
我们远远看着刑场正在发生的一切,只见哈棒老大依旧躺在牛皮椅上打哈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王国将一条不明内裤套在头上当面具,上半身脱光光愤怒大吼:“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然后冲到九个扮演时间被凝结住的高年级班长中间一阵乱拳殴打。
那九个可怜虫被打还不能还手或倒下,甚至不能做出痛苦的表情,一直到哈棒老大伸手一弹、一记清脆的“啪擦”声后,九名苦苦撑住的学长姐才倒地、发出痛苦的声音,有个学姊抱着肚子大哭,生怕哈棒老大还要召唤替身再打一轮。
王国气喘吁吁,手脚发软地看着哈棒老大。他刚刚至少剧烈运动了一分钟。
哈棒老大看到我们远远观望,大声问道:“还有什么关卡啊?快点报上名来!”
杨巅峰如数家珍地说:“缺缴上一期‘精诚中学凤凰号研发费’的高一洪兴会扛霸子、忘记预缴下一期‘精诚中学铁金刚维修费’的国三东星耀扬、教务处斤斤计较的主任、体育处杀人不眨眼的黑金刚、总务处视钱如命却又挥金如土的钱主任、还有——”杨巅峰是我看过最不能加入天地会、红花会、同盟会、中兴会等革命团体的人了。
哈棒老大非常的不悦,说:“那他们有没有替身啊?老是打这些没办法还手的人真是无聊毙了。”
这下有些麻烦了,难道要叫他们全都cosplay成替身使者?万一他们创意不够的话,难保哈棒老大不会将怒气出在我们头上。
杨巅峰想了想,说:“有了,听说校长的特异功能热情奔放、创意无限,号称是继迪奥的替身‘世界’(注三)以来最可怕、最无法抵挡的能力啊!”真是信口开河。
哈棒老大表情还是有点意兴阑珊,随口说道:“好吧,那就叫校长直接带他的替身过来跟我打,也顺便让你的疯狂低能儿露露脸。”
于是我跟杨巅峰赶紧又跑到楼下训导处,征收了广播后,我大叫:“校长!你不要在躲躲藏藏了!跟正义对决的时间实在是刻不容缓,多你一秒不多、少你一秒就差很多!你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快点带你的御用教官牌替身使者到高二忠班教室受死吧!”
我也很有当台湾优秀知识分子的本钱。
这时正在训导处翘着二郎腿嚼槟榔、正看着从学生那没收来的漫画的谢水识教官,差点从椅子上跌了下来,瞪大眼睛说:“不会吧,你们学生跟校长打打杀杀,干我们教官什么事啊?不相干行不行?”
我跟杨巅峰一齐摇头:“不行。”
谢水识教官无可奈何地说:“是不是挨打就行?”
杨巅峰指着谢水识教官手中的漫画,说:“你们还得扮成替身使者、奋勇抵抗一阵子才行。”
匆匆跑回训导处的主任教官许佳诚上气接不下气,靠在门口,一脸狗屎,脸上青筋暴露。
我很抱歉地说:“主任教官,你也得cosplay替身使者,赶快想想炫一点的超能力才是正经。”
许教官很喘很喘,但是一脸愤怒地说:“你们家老大烦不烦啊?信不信我打电话叫警察把他提报流氓抓走,直接铐进直升机载去绿岛关他十年八年?殴打学长姐跟校长也就算了,玩教官就要付出代价!”指着我们的鼻子开骂。
我看着杨巅峰,他微笑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台小型录音机,晃了晃,录音带在里头卷动的声音清晰可见。
“老大听了会很不开心的。”我的眉头紧蹙。
“为什么有些事一定要搞到见血才肯罢手?还记得上学期一年级那个东星耀扬刚刚进来的时候那副跩的要死的样子,结果差点在操场上表演神秘的人体自燃。”杨巅峰叹口气。
“啊!人体烟火,百年难得一见吶!”
还在训导处啃便当的吴老师随便附和,也不想想他身为训导主任,也是靠跟我们的关系才躲过一劫。
许教官吞了吞口水,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其实我的替身能力早就想好了,不就是胡乱恐吓魔人吗?好像不够炫喔?唉,刚刚假装恐吓你们就很失败,我再想想,啊!有了!电车痴汉怎么样?电车痴汉加唱歌跳舞!”
我看着许教官,这家伙的嘴脸真是贱~~~~到了顶点,难怪可以担任哈棒老大母校的主任教官五年而不死。
“那好吧,五分钟以后你们押着校长到我们教室来挨打,记得奋勇抵抗后再趴啊!太早趴说不定要趴两次喔!”
杨巅峰放完话后,就跟着我跑到楼上教室,准备华丽的替身作战计划。
注三:JOJO冒险野郎中的超级坏蛋,其替身冻结时间的能力比白金之星还要强。
哈棒老大睡着了,手里拿着可乐跟热狗,显然对最后的大魔王决战感到很轻松、或很不耐。
我戴上橘色的塑料水桶当头盔,将制服、裤子脱下,然后全部反穿当作造型,得意洋洋地看着一身排骨的王国,立刻就将他贫穷的造型给比了下去。
杨巅峰装出认真的表情,一副蓄势待发地守在哈棒老大身边。
然后,扮演倒霉大魔王的校长出现了。
校长其实是个很温厚的老先生,对于哈棒老大各种近乎胡闹的要求都是毕恭毕敬,也曾经在朝会时司令台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发誓要好好孝顺哈棒老大,这次被迫cosplay坏蛋,实在是有些冤枉。
哈棒老大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被恶搞的校长。
“那个……英明的勇者……哈棒先生……我……我素无恶不作的大魔王……”校长的秃头不断渗出冷汗,西装革履的他全身都在发抖:“我发誓……我发誓……”看着旁边的谢教官与许教官。
“要毁了整间学校。”许教官提醒校长。
许教官的双手拿着清马桶的黑色吸盘棒,大概是持续力型的替身能力;我看不出这跟电车痴汉有什么关系。
“是是……我发誓要毁了这间学校……不惜……不惜……”校长额上的汗水都滴在地上了。
“不惜一切代价。”谢教官代答。
谢教官的手里拿着除草机,看样子是个重武力的替身功能。
“是是……不惜一切代价毁了这间学校……”校长将领带松开,他已经快承受不了巨大的濒死压力。
哈棒老大坐在牛皮沙发椅上,眼神如老鹰般锐利,慢慢说道:“身为热爱学校的大家长,我可不能让你这么做。”
靠!老大玩得很认真啊!
杨巅峰适时挺身而出,大喝:“老大!这家伙居然有两个替身!真是前所未有的替身能力啊!”准备召唤我出来。
只见哈棒老大发出浓烈的杀气,狠狠瞪着杨巅峰:“吉良吉影(注四)就有两个替身,你居然谎称这大魔王的替身能力是前所未有?”空气迅速冰冷,墙壁开始结霜。
听到哈棒老大这样的严厉训斥,我跟杨巅峰的双脚全都软了。
“谁说只有两个替身?”
一个痴肥的身影,拿着吃到一半的便当,不知所云地出现在走廊上,校长的身后。
是吴老师!
吴老师居然好心地出现解围!
拿着外表酷似池上便当的武器,替身能力不明!
“可恶!居然是隐藏式的外挂替身!”
杨巅峰赶紧大叫,回避老大的杀气。
“我素黑暗的终结者,光明一瞬的大地,大人小孩都爱看的……”
吴老师边吃便当边说:“池上便当超人。”
杨巅峰大吼:“老大!我先上!我一定不负使命!疯狂低能儿!”拍拍手。
我立刻跳了出来,双手猛烈拍打着套在头上的塑料水桶大吼大叫,表现的非常低能,一看就是故障了的替身。
校长支支吾吾地说:“把他……把他打倒……好不好?”
谢教官跟许教官大声说好,许教官一边挥舞厕所吸盘,喊道:“我的替身能力是吸光周围三公尺内的空气,制造完美的真空状态!”
我假装空气被抽光、氧气不足地大叫:“可恶!我几乎没办法呼吸了!身体逐渐虚弱了啊……”跪在地上发抖,准备随时昏倒了事。
在橘色的世界里,只听见哈棒老大冷冷地说:“替身需要什么空气?”我立刻振奋精神,大笑:“骗你的!这种攻击简直就是小儿科!完全无效啊!”然后一拳打在许教官的脸上,许教官佯装我的拳力无限,立刻吐出预先含在嘴里的西红柿酱,黑色吸盘落地。
谢教官可有可无地说:“我的替身能力是除草,十公尺以内的草都受到我的控制……”举起沉重的除草机嗡嗡作响。
哈棒老大冷冷地说:“你再说一遍。”
这下谢教官精神全都来了,几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像德州电锯杀人狂那样手持除草机暴走:“吼~~~~我的替身能力是用噪音切割空间!任何攻击在我的眼前都是无用的啊!”
“快上!疯狂低能儿!”杨巅峰大叫,全班同学也被迫跟着拍手鼓舞。
我盲目地冲前,除草机的镰刀片刷的一声将我头顶上的塑料水桶切开,我大吃一惊滚地倒下,谢教官玩得太超过了!
“谁都阻挡不了校长毁了美丽的校园啊!”谢教官之德州电锯杀人狂持续暴走中。
杨巅峰识相地倒在地上,两眼无神喃喃自语:“好可怕的切割空间,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啊……再见了阿西娜……身为圣斗士的我也无能为力啊……”
眼前的情况是,哈棒老大老神在在地坐在教室里,我、许教官跟杨巅峰舒舒服服躺在地上装死,校长战战兢兢地立正站好,谢教官在走廊上挥舞危险的除草机,吴老师躲在校长后面吃便当,而全班同学凄厉地求救、呼喊拯救美丽的校园吧。
“白金之星。”哈棒老大举起手,“啪擦”一声。
时间暂停。
一切喧闹声冻结住。
谢教官高高举起除草机,神色苍白,他一定很后悔在时间暂停时举起沉重的杀人机器。
吴老师的便当捧在手上,津津有味的含着鲁白菜。
校长像个因公殉职的铜像,直条条硬梆梆地站着。
王国戴着YG内裤,走进时间冻结的空间,赤着上身怒气腾腾地吼道:“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谢教官挨了上百拳后鼻青脸种跪倒,他总算是解脱了。
吴老师一拳都没被招呼到就自己坐下,继续啃着状似便当的武器。
而校长,在王国象征性的打了两拳后,竟还直条条地一动不动,不肯屈服地倒下,王国只好尊敬校长cosplay大魔王的专业精神,继续在他的下巴上敲了五、六拳。
但校长还是屹立不摇。
“奇怪,校长怎么还是不肯倒下?难道是cosplay上了瘾?”我心中疑惑。
校长的表情有一点奇怪,他的五官全都僵住,说是石膏像也不为过。
后来我们才知道,校长因为太过紧张而昏死过去,直到他被送进彰化基督教医院时还保持一贯的、既恐惧又恭敬的复杂表情,急救了两个小时才醒转。
事隔多年,我们在同学会里谈到这件有趣的往事,也曾提到这位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勇敢校长的后续报导;老校长自从哈棒老大毕业之后,就彻底从濒死经验中解放,变了个人,非常喜欢在校长室里跟可怜又没地位的实习老师玩“时间暂停”的游戏,许多实习老师私底下都叫他“秃头大魔神”,想必老校长当年实在是太压抑了。
注四:JOJO冒险野郎中的著名坏蛋,前所未有地拥有两个替身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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