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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三生三世之鬼眼画师 > 2008年8月21日雨转晴

2008年8月21日雨转晴

一直到今天中午,她才画出了十七只活蹦乱跳的泰迪犬,满屋子里都是泰迪幼崽的叫声,她似乎累极了,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照在她的小脸上,她疲惫到苍白的脸­色­几近透明,纤长的睫毛被阳光染成了漂亮的金棕­色­,黑­色­的长发如绸缎一般倾泻下来,铺撒在沙发上。她睡觉的时候就像一只小猫,全身都缩在一起,小小的、安详的,令人心生平静。

我从楼上抱了一床被子下来,搭在她身上,也许是累极了,下一秒,我也躺在地毯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韶华揉了揉眼睛,还有些迷糊的样子,我提议一起去吃烧烤。

毕竟她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请吃饭是应该的。

我问她这些泰迪幼崽该怎么办,韶华说送去宠物收容所,总会有人来领养的。

走到大街上的时候,一整条街已经摆上了数百个桌子,不过此时尚早,吃烧烤的人还不多。我们点了很多烧烤,还点了几瓶啤酒。韶华原本是不喝啤酒的,她说她从来没有喝过酒,在我的怂恿下,皱着眉头苦哈哈地喝了一杯,才喝完就醉倒在了桌上。

她熟睡的样子很可爱,让我想起了一个词:秀­色­可餐。

这时候,潘子一帮人过来了,笑嘻嘻地看着我们,看我把韶华灌醉,估计又误会什么了。我气不打一处来,直说没有急着回家,跟他们喝到午夜才扶着韶华往回走。

转过卖烧烤的大街,这边的街道上十分清冷,韶华醉得东倒西歪地,我扶着有些吃力,正打算将她背在背上的时候,半空中悠悠飘下来一个鲜艳的红包,我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那个红包。

将韶华送回家后,韶华的外婆看到我,有些不高兴,不过什么也没说。

我也知道,韶华一天一夜没回家了,回到家又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难怪她外婆会误会。

我回到家,将红包拆开,却发现里面居然是几张冥币,顿时大呼一声,晦气。到底是谁这么无聊?开这种玩笑?

------题外话------

不好意思,做记者就是这点不好,没什么休息时间,昨晚回到家倒头就睡着了,早上爬起来码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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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只道是寻常 5

( 2008年8月22日

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清雅若仙的美人,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款款向我走来,问我愿不愿意娶她。ww

我见那女孩长得如此漂亮,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女孩开心的笑了起来,她说,那你留下我的联系方式,明天给我打个电话吧。

醒来的时候,觉得有些怅然若失,如此美人,居然是个梦。奇怪的是,我以前经常记不得自己做过什么梦,即使记得也是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从未今天早上一样,如此清晰的记得自己做过的梦,就连那串电话号码,也是倒背如流。

吃过早饭,潘子打电话过来,喊我去网吧一起打游戏。打游戏到晚上的时候,大家一起回家,我想起来昨晚做的那个梦,心里觉得有些不安,便说了出来。

潘子和阿龙都笑了起来,挤眉弄眼地调侃我和韶华,我没好气地一人给了一拳,他们才正经下来。阿龙说,既然那个绝世美女都给了你电话号码了,你不妨打一个试试呗。

我说你们无聊啊,这种事情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潘子跟我混得没大没小惯了,掏出手机便问我号码。我见他们这么无聊,索­性­把熟稔于心的号码报了出来。

号码打通了,潘子把手机递给我,几秒钟后,那头传来了一个客服人员冷漠的声音,你好,这里是宾县殡仪馆……

手机开了扩音,一听到这声音,所有人都愣住了。青天白日的,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我竟觉得背脊有些发寒。

我呵呵­干­笑几声,说道,我跟你们开玩笑呢,别当真。

一群人却吓得脸­色­有些发白,阿龙胆子最大,安慰大家说可能只是个巧合。我却觉得有些心不在焉,朝马路对面走去。突然间,我的眼前变作一片空白,那片空白中浮现一个穿着婚纱的女子,那女子朝我浅笑着伸出了手。

正当我打算伸出手去的时候,猛然间,急促的刹车声响起,一声惊呼将我的神智全部唤了回来,我发现自己被韶华拉着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韶华的胳膊都被擦破了一块皮,而我们的正前方,一辆车子猛的刹了车。

我抬起头上,只见车上贴着几个大字:宾县殡仪馆。

潘子走过来喊道,老大你怎么回事啊?刚刚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往马路中间闯?你差点被车子撞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这才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怔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韶华也吓得不轻,对潘子说,她先送我回去。

一直把我送回家,韶华才松了口气,她问我最近是不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为什么身边总会有鬼魂。

我说我不知道。她告诉我,刚刚她从超市买蚊香回来的时候,发现一个穿着白­色­婚纱的美丽女子牵着我的手朝马路中间走,然后在宾县殡仪馆的车开过来的时候,将我猛的推向了车子正前方。

还好她及时把我拉住了,否则我就没命了。

听完她说的话,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蓦地想起了昨天晚上捡到的那个红包,我将红包的事情跟韶华说了之后,她也吓得不轻,大声斥责我说,怎么可以在七月半的时候随便捡红包呢?有的女人死了之后,很后悔自己生前没有结婚,于是便会在七月半的时候,朝地上撒红包,那个红包并不是人人都能看见的,只有她中意的那个男人,才可以看到飘落的红包。若是你将红包捡起来了,就表示你愿意与她结为夫妻,这也就是所谓的冥婚。

第二天,她会来取走你的­性­命。而红包中的冥币,是她的嫁妆。

韶华安慰我说,没关系的,死人都有头七,只要你七天不出家门,她就无法伤害你,七天后,她就转世投胎去了。

她打开电视,这时候正好在放宾县的晚间新闻,一条时政类的新闻放完后,切入的下一条新闻居然是——新娘逃婚,深夜被杀!

凶杀现场的那个新娘,就是我看到的那个美女,而新娘死亡的时间,正是昨晚我捡红包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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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晓梦迷蝴蝶

( 似是到天­色­微亮的时候,才在一片伤心中疲惫入梦,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对面的阳台上早已不见韶华的身影,只留下白­色­的窗帘在微微摇曳。

对面的房间里,整整齐齐地放着他送给她的东西,她一样都未曾拿走,清清楚楚的昭示着她对他的敬而远之。

此时的韶华已经捧着盒子下了公交车,抬头望去,万佛寺几个大字立在眼前,令她心生虔诚。

照例在大雄宝殿内参拜了佛祖后,不期然又遇上了慈眉善目的老方丈,老方丈朝她微微一笑,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自她还在襁褓中时,外婆便带她来寺中参拜了,长大些,她便自己来寺中拜佛,这位老方丈,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了。

她看着老方丈,欲言又止,最后依然忍不住问道:“方丈大师,请问那位奚先生,还在寺中吗?”

“未曾离去,他还要再诵几日经书。”

“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方丈大师领我前去拜访一下那位奚先生?我今日前来,乃是为了还他一样东西。”

“这……”方丈的面前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位先生在诵经的时候,从不见客。”

“可否……可否请方丈大师代为请求,方丈大师德高望重,想必奚先生定不会拒绝的。”韶华急了。

方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且随我一同去吧。”

韶华以前来过万佛寺很多次,但都没有在寺内走的太深,这次随方丈一走,才发现万佛寺有多大。一路穿花拂柳,曲径通幽,所处之地古木参天、寂静无比,只能隐隐听见一两声鸟叫。

现代的社会,还真难找到这样与世隔绝的幽静之处。

大约行了半个小时之后,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庭院,庭院周围种着许多芙蓉花,在浓绿的叶中,娇俏的淡粉­色­零落的点缀着。庭院看起来有很多年的历史了,看起来像是几百年的建筑风格,门前的石阶都被磨得光滑不已,朱漆的门廊下,也长着斑斑青苔。

方丈扣了扣门前的铜环,不一会儿,清脆的脚步声响起,吱呀一声,大门被打开,出现的是与韶华几日前见过面的王秘书,看到王秘书,韶华有些惊讶,随即又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似乎认为韶华此刻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求奚原办事。

“王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这次是来还东西的。”韶华低头,将盒子举到面前。

“凤凰埙么?”王秘书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原来他误会了这个单纯的女孩,“简小姐还是收下吧,奚先生送出去的东西,是不会收回的。”

“这东西本来就不属于我,今日相还不过是物归原主。再说了,韶华乃是福薄之人,礼物太贵重,容易夭寿。”虽然心中对凤凰埙仍有不舍,存着一份莫名的依恋之情,但韶华知道,这种东西,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强求了便会成为执念,有了执念,便会入魔。

“这……”王秘书面露难­色­,“不是我不肯帮你,而是你上次说要还凤凰埙的时候,奚先生就交代过,这东西他不会收回。所以,简小姐,请回吧。”

上次本来想着隔天就将凤凰埙还给他,不料第二日舅妈来找她,又遇上了林薏珍这一堆破事,她就将这件事给忘了。

朱红­色­的大门被缓缓关上,韶华的心情有些沉重,望着手中的凤凰埙,不知如何是好。

“施主不必太难过,若是有缘必会再次相逢,到时候再将东西还给他也不迟,”方丈大师劝慰道,“奚先生为人喜好清净,他住的地方离这里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而唯一的路就是这个庭院后门的小道。既然王先生也说了,奚先生不愿意收下这东西,你不妨四日后再来,那是他离开的日子,想必能与他见上一面。”

韶华点点头:“多谢方丈大师,若是方丈大师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在这里随便转转。”

“施主请便,老衲先行告退。”方丈大师念了一声佛号,便按照原路回去了。

既然来了,韶华说什么也不想就这么回去,见这附近有一座高高的佛塔,她便爬了上去。这个佛塔虽然废弃很多年了,没有游客来访,但是角度位置却是极佳,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庭院后门掩映在松柏之中的那一条小道,小道弯弯曲曲地,通往一个幽静偏僻的庭院。

那偏僻的庭院在参天古木的掩映下,若非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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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晓梦迷蝴蝶 2

( 一千年后。

九华帐内,夜明珠的光芒已经黯淡了下来,清晨的阳光透过轻薄的蚕丝纱窗­射­了进来,映­射­得藻井金碧辉煌。

明早起来改文,你们放心吧。

一个穿着桃红衣服的仙婢正帮着另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仙婢收拾行李,桃红­色­衣服的仙婢将包袱收拾好后,递到后者手中,眼眶微微泛红:“双成,是不是以后就见不到你了?”

“我会回来的,小玉,”双成的心中也有难过和不舍,“只要能聚集了翰华帝君的魂魄,助他成功投胎转世,我便心愿已了,到时候若是西王母不嫌弃,我还回来做她的侍女,以报她的大恩大德。”

是的,大恩大德。当年西王母将她收在身边后,日日悉心教她修仙,念她只有一魂一魄,实在可怜,便炼化九天云霞为一魄、昆仑山下弱水为一魄、三昧真火为一魄、极地之金为一魄、通天神木为一魄、长生之土为一魄,再以她自身血液与女娲血液练出两魂,算是齐了她的三魂七魄。

双成的情况与翰华帝君不同,双成的两魂六魄是灭了,所以需要以天地间­精­华之物炼化补作魂魄,而翰华帝君的魂魄是散了,散在浩淼的天地之中,难以聚集。

当双成背着包袱走上大殿的时候,西王母依旧在抚摸着青鸟的羽毛,青鸟发出一声清脆的啼叫,声音透入云霄宛如仙乐,缓缓地涤荡开去,连神印都为之荡漾。

见双成来了,青鸟扑闪着翅膀几步走到她的面前,在她下跪行礼后,吐出口中的一把非金非玉,造型非常奇特的钥匙。

双成连忙将钥匙接在掌心,只听西王母缓缓说道:“双成,祝你达成所愿,一路顺风,此去路程遥远,我便将青鸟借你一用。ww”

这些年来,西王母很少再和颜悦­色­地笑了,她的眼中总是透着一种浓浓的悲哀。盘古曾预言诸神将灭,而现在,诸神之中只剩下寥寥几人,其余的皆在斗争中死去。

正当双成想要叩谢之时,天地间突然一片巨大的震颤,连极西之地昆仑山都晃动了起来,所有的杯盏物什摇摇晃晃,外面传来了大面积的雪崩了的声音,飞沙走石,风声呼号,神印发出了开裂的咯吱声。

西王母脸­色­大变,奔出大殿,双成也跟着跑了出来,只见天地间一片昏暗,风刮得人几乎站不住脚,冰冷的大雪夹杂着土石打在脸上,非常疼痛。

开裂的咯吱声越来越大,正当西王母想要飞上半空之时,神印崩毁,西边的不周山坍塌,天河滚滚而下,淹往人间。

“糟了!”西王母的脸­色­白了白,指尖略一掐算,气恨道,“该死的共工!”

“怎么了?”大地不断地摇晃着,双成也更为不安。

“自伏羲死后,神界尊女娲为皇,水神共工造反,女娲派火神祝融应战,共工战败,怒极之下以头撞不周山,导致天坍塌!”

“那要怎么办?”

“我去制止共工继续造反,你即刻启程乘着青鸟去找女娲!”西王母说完这句话后,便骑着自己其中的一只青鸟化成一道青­色­的光线消失在了天际。

西王母共有三只青鸟,另外的一只青鸟也乖巧的凑了上来,在她身前蹲下。

双成不再犹豫,跨上青鸟的背部,青鸟起飞,发出一声轻唳,带着她风快地冲向了天空,朝女娲所在的地方飞去。

青鸟驮着双成在不懈的寻找着,可惜这时候的女娲正周游四海、涉遍群山打算找合适的石头炼石补天。终于在三天之后,双成在东海之外的天台山上找到了已经准备就绪的女娲。女娲在天台山顶堆巨石为炉,取五­色­土为料,又借来太阳神火,历时九天九夜炼就了五­色­巨石36501块。然后又历时九天九夜用36500块五彩石将天补好。剩下的一块遗留在天台山中汤谷的山顶上。

之后,女娲又将背负天台山之神鳌的四只足砍下来支撑四极。可是天台山要是没有神鳌的负载就会沉入海底,于是女娲将天台山移到东海之滨的琅琊。

做完这一切之后,女娲已是筋疲力竭,­肉­身开始渐渐的消亡。

西王母是盘谷弟子,驻守昆仑山,所以才会有盘古遗留下来的钥匙。双成捧着钥匙,在奄奄一息的女娲面前,犹豫不决。

仿佛是看出了她内心的矛盾与煎熬,女娲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双成,你的事情我知道,只是我如今的力量已经不能将翰华帝君的魂魄全部聚集起来了,我只能尽力,若我死后,没能帮你聚集翰华帝君的魂魄,那么你便拿着最后一块女娲石,以后自有用处。”

语毕,女娲便开始施法,彩­色­的流光从她的掌心飞出,一点一点白­色­的像是粉末一样的东西从蛮荒四海向她聚集而来,就在双成以为事情要成功的那一刻,女娲的­肉­体陡然消散,而刚刚聚到一半的魂魄也魂飞魄散,随着悠悠的白云不知飘往了何处。

“翰华——!”

“翰华——!”

“翰华——!”

……

悠悠的呼喊在天地间飘荡,仍凭双成如何追逐,那些白­色­粉末状的魂魄也追不回来!

天地间瞬间风云­色­变,乌云遮天蔽日,整个白天仿佛黑的犹如夜晚一般,大地再次震荡起来,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可怕的瘴气,袭向莽莽的蛮荒大陆。

异兽们集体呼号着,仿佛意识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而破碎的神印仿佛要化作齑粉一般,已承受不住一次又一次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撞击。

双成却仿佛已经死了一般,跪坐在地上,泪水不停地流落,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闻。青鸟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鸣叫声一声比一声更加惶急,仿佛在求救一般。

就在这时候,天边一道火红的身影飞了过来,拉起双成的手便说:“你还在这里­干­什么?等死吗?神印就快消失了,快回昆仑山地宫躲起来!”

“不用了,我哪里也不想去。”双成的眼里没有焦距,连说出来的话也慢了一拍。

九天玄女跺了跺脚:“若非西王母吩咐,我才懒得来找你呢!现如今昆仑神宫中的弟子都已经安置好了,就剩下你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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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晓梦迷蝴蝶 3

( 韶华目测了一下,确实如方丈大师所说的,要到达他住的那个庭院,唯有经过王秘书庭院后门的那一条小路。ww其他的地方莫不是茂密的植物,看起来根本过不去。

韶华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手中的盒子,下了佛塔,心中有了大约的路线。

鲁迅先生不是说过吗?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韶华找到一根枯枝,拨开两旁高高的杂草和带刺的荆棘,忍受着带着锯齿的小草不时割过肌肤的痛感,艰难地朝奚原居住的庭院挪去。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努力,她终于从那片野草中钻了出来,头发变得凌乱不堪,沾满了­干­枯的草叶,衣服上也沾上了不少苍耳,­祼­露在衣服外的肌肤,被荆棘和茅草割出了一串串血珠,­干­涸了贴在肌肤上。

她围着院子走了一圈,在门外敲了一个多小时的门,都没有任何人来开门,太阳晒得她快中暑了。

抬头看着庭院围墙外的一处假山,她计上心头,跑过去爬到假山上,打算从假山的另一端一跃而下,跳到院子中。虽然这么做是冒昧了些,但此刻韶华是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

爬上假山之后,韶华小心地挪到了假山的另一头,正打算跳下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以围墙为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敲上去甚至能发出玻璃般清脆的响声。

“结界?”她疑惑地低喃道。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结界这种东西只是小说当中杜撰出来的,现实里并不存在,此刻,她却有些相信了。ww既然世上存在神鬼,那么其他的不受科学解释的东西能够存在,便也显得很自然了。

坐在假山顶上,可以看到栽满芙蓉的院中的一个佛堂里,一个男人正笔直的跪在佛前,一手敲着木鱼,口中喃喃地念着经书。

太阳越发毒辣了起来,韶华有些无措的坐在假山上,凝视着那个诵经的男子,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悲伤。本以为平凡的世界忙忙碌碌,人生苦短,坚持的东西转瞬间便如过眼云烟,不曾想居然会有这样一个人,爱了便是海枯石烂、刻骨铭心。

《大话西游》里,至尊宝这样说过,曾经有一份爱情,摆在我面前,可是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以后,才追悔莫及。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对她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一定要给这份爱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那奚原呢?他爱了多久?从韶光生活的大周到现在已有两万年多年的历史,是多么深刻的爱,才念念不忘?

看《大话西游》的时候,她坐在萧礼身边,两人虽然唏嘘不已,却都把这番深情的话当作戏言,不曾想若有人真将这番“戏言”坚持下来,会是怎样的辛酸?

她真的好羡慕那个叫韶光的女子,高高在上、天真烂漫,即使是死了,也有人愿意用天荒地老的时光来怀恋她。她突然就觉得很疑惑,佛家有转世之说,为何他不去寻找她的来生?

笨笨的韶华坐在假山顶上,傻乎乎地捧着盒子,对奚原痴痴凝望,从浑身发热到浑身发冷也毫无所觉,直到眼前一黑,才惊觉自己中暑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没从假山上掉下去。坐直了身子后,感觉到一道注目的视线,她抬起头来,发现奚原正站在围墙内,抬头看着她。

“奚先生……”她举着盒子正打算把东西还给他,他却已经转身离去了。

韶华一急,不知道绊到了哪里,从假山上摔了下去。

好在假山不算太高,除了摔得身上有点疼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情况。

等韶华再次爬上假山的时候,庭院内除了深深的芙蓉树,哪里还有奚原的身影,她叹了口气,只能悻悻地爬下来。

第二日,韶华照例是爬上了假山,可惜她又忘了带伞,再次被晒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奚原照例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便转身离开了。

韶华感到有些挫败,看着手中的盒子有些手足无措。

第三日。

这一次韶华倒是长记­性­了,带了把伞,坐在假山上,到傍晚的时候,她看到奚原放下了手中的经书,拿了一架琴,放在芙蓉树下,在漫天的火烧云中,他一袭暗沉的黑衣,似是为了迎接这莽莽的黑暗。

古琴的声音很暗沉,一弦一弦的拨动,似乎都敲在人的心头,像是涟漪一般缓缓的荡漾开去。原本喜庆活泼的曲子,因弹琴者的心境,变得凄凄切切,饱含悲痛。如同《黑­色­星期天》一般,让人感觉到了生命萧瑟和凋零,那种死意如同深秋的腐叶。

韶华皱了皱眉,这首曲子不应该是这样的啊?而且才听他弹了几分钟,后面的曲调她倒像是在哪里听过似的。

情不自禁地从口袋里拿出口琴,放到­唇­边,悠扬的曲调像是清鸣的凤凰一样响彻天际,令她感到震惊的是,在她吹了十多分钟后,竟然真的引来了百鸟环绕,这股奇景叫她目瞪口呆。

奚原的手指顿在琴上,抬起头看着她,目光如炬。

她沉浸在了这美妙的乐曲中,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耳旁是百鸟的鸣叫,与曲调融合在一起,瑰丽华美。

忽然,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呼啸声骤起,她猛的睁开眼睛,手中的口琴掉了下来。

口琴在地上滚了几个圈,余音渐熄。

面前的奚原,漆黑的双眼变成了可怕的暗红­色­,魔魅的香味诱惑人心,而她此刻正被他紧紧地箍在怀中,与他四目相对。

韶华惊骇不已,这么远的距离,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他转瞬间就抓入了怀中,而且血红­色­眼睛,她觉得好可怕。

来不及给她惊呼的时间,她便被一个柔软的­唇­赌上了,这是一个霸道的吻,让她脑中一片空白,根本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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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晓梦迷蝴蝶 4

( 而后,这个吻渐渐温柔了下来,如同寂静夜里的昙花在缓缓舒展花瓣,而他周身那魔魅的香气,也令她越发沉迷。整个庭院内寂寞的芙蓉树,一瞬间便有了生机,如魔术一般开枝散叶,结出花苞,而后徐徐盛开,一院的芙蓉粉白,压下绿叶青葱,仿若粉­色­的海。

韶华醉了,不知今夕何夕,只觉这浮华一刹,如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吻罢,奚原在她耳边喘息,喃喃的念道:“韶光……韶光……”

她浑身一震,反手便是一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槌心之痛令她颤抖不已,恍若被背叛了一般。

奚原眼中的暗红­色­寂灭了,他的黑眸中一片冰冷,如同茫茫雪原,那呼啸的寒风割得她的心有些疼。他的双眸微眯,纤长的睫毛遮住眼底所有的亮光,她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下一秒,她被他紧紧地扼住了脖子。ww

她被他抓在半空中提了起来,像是一朵娇弱的小花,只要他轻轻一捏,便能捏断她的花茎,香消玉殒。她想挣扎,可是严重缺氧的她浑身无力,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她要死了吗?要死在他手中了吗?为什么她觉得这么不甘与难过,泪水从眼角滑落,她半阖着眼,深深的凝望着他,视线渐渐迷离,嘴里气若游丝的喊出两个字:“奚原……”

恍惚间场景倒退,而后重叠,韶光倒在他的怀里,­唇­边溢出鲜血,眼角一滴不甘的泪水滑过,湿了他的手,魂魄碎成千万片。

他一下就慌了,仓惶着后退几步松了手,一手捂住胸口,铺天盖地的疼痛让他喘息,闭上双眼,被往事萦绕的他崩溃地低吼一声:“啊——!”

劲气从他周身倾泻而出,扭曲了空气,堵得韶华差点吐出一口血来。整座庭院内的芙蓉花,转瞬间便化为齑粉。

如同细盐一般的齑粉从天空中纷纷扬扬地洒下,落在她与奚原之间,隔着无数的微尘,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痛彻心扉让她的泪水瞬间便掉了下来。

砸在地上,一滴、一滴……

奚原的身影像是一道幻影一样消失在眼前,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韶华跪坐在地上,抬头仰望着被黑夜吞噬的最后一缕火烧云,只觉得那点红­色­像鲜血一般,流淌在夜里,被黑夜遮盖。

凤凰埙从盒子中滚了出来,她紧紧地抓着它,手指在它的纹路上摩挲着,感受着充斥在胸臆中的种种莫名感情与复杂情绪。

从那些情绪里,她理不出任何头绪,但她只确定了一件事——他是魔!

现在她隐隐有些确定了,或许这两万年,他从未死过,他用了两万多年的时光,为韶光祈福。他在等待什么?他为什么要入魔?为了这强大的力量吗?

瞬间生长,瞬间毁灭,这样强大的力量,除了神便是魔了。

而他眼底失控的暗红­色­以及周身诱人的香味告诉她,他绝非善类!

她浑身颤抖,突然感觉一阵后怕,若在最后关头,她没有喊出他的名字,他没有生出恻隐之心,自己今日绝对会命归黄泉。

她将凤凰埙收进了盒子,捧着盒子来到佛堂前,将它放在蒲团前,而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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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1

( 这一夜的梦,照例冗长。

这一年,皇帝的病情反复,这一年,太医们均是三缄其口,这一年,通晓内幕的宫人们私底下说,皇上离大限之期已经不远了。

朝堂上的纷争风起云涌,由原先的波涛暗涌变成了现在的越发白热化。各大利益集团的纠纷渐渐从暗处走到明处,血流不止。

国家如大厦倾颓,处于内忧外患的关键时期,可是士大夫阶层却只顾眼前利益。

自从裴沧水成为了温懿公主的准驸马后,裴家就跟皇家绑在了一条船上。而其他的几股势力,还在纠缠不休。奚原和季流云,自然也成为了朝廷上最炙手可热的两个人。

可惜护国公似乎有自立为王之心,对于季流云的婚事,态度不明。

而在西北手握重兵的奚原,对于各大势力的拉拢,皆是一副抗拒之­色­。对于他这初出茅庐的少年将军,几个利益集团恼恨不已,偏偏皇上又因其御敌有功,不顾他年少,执意让他大权在握,深通权力倾轧之道的士大夫们,决定齐心合力扳倒奚原。ww

奚原年少气盛,不懂为官之道,根本不用官员们编排罪名,自己便犯下了几处滔天大罪。

其一,诛杀朝廷使者以及监军太监;其二,收受官员贿赂;其三,私自购买良田千顷,铁器无数。

这三样罪名,每一样都足够他落了这项上人头。

而当皇上召他回京问罪的时候,他居然还抗旨不遵。

奚原一本奏折快马加鞭递到了皇帝案前,例数朝廷官员几大诛心之罪。

其一,朝廷使者与京城官员以及地方官员同流合污,私吞军饷;其二,监军太监在有心之人的指派下,以监军为由,­干­涉军队调度,企图架空将军的权力;其三,京中官员打算以重金美人贿赂他,收归己用。

至于购买良田和铁器,奚原的解释是,军饷被扣,他只能用收受贿赂得来的钱财来购置良田,而那些铁器不过是些农具。他的意思是,既然朝廷给不了足够的粮草,他便自给自足,每日上午练兵,下午务农,以供内需。

皇帝大怒,迅速召集百官,将奏折扔到了官员头上,下令严查京官。

虎虽老矣,余威尚在,这次的彻查虽未能撼动其根本所在,却也起到了震慑的作用。此事平息后不久,朝中官员纷纷弹劾奚原,称其在西北无所不为,甚至建了一个小朝廷,想乘山高皇帝远之便利,黄袍加身。

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皇帝虽然不至于昏庸至此,但西北军队数万,只交予一人,毕竟不太稳妥,况乎奚原毕竟太年轻,容易做出一些冲动的事,自立为王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皇上便找了个理由,将他调回了京中。

京官们喜不自禁,纷纷奔走相告,自以为能将其玩弄于股掌之中,让其在京中永世不得翻身。官员们三天两头在早朝上弹劾奚原,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奚原自幼投笔从戎,笨口拙舌,哪能架得住那些言官的口诛笔伐。

皇上问罪,奚原只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皇帝长叹息,压下所有奏折,挥手令他下去了。皇帝又如何不知,朝廷乃是­奸­臣名利场,忠臣埋骨地,奚原这样的武将,若将他放在边疆,定有一番大作为,但不排除会不会拥兵自立。若将他放在朝廷,只会令他举步维艰,报国无门,郁郁不得志。

在有心人的举荐下,皇上提拔了另一位少将统领西北军队。他们自以为将西北的兵权握在了手中,岂料奚原这些年来能凭借军功从最底层青云直上,打退骁勇善战的羯戎族,所拥有的便不只是一腔孤勇、一身蛮力。

勇者无畏,智者无疆,所谓上兵伐谋,以智搏力,不战而屈人之兵。

奚原早在应诏入京之前,便将整个军队训练得只认奚原,不认虎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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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2

( 朝廷官员们各个将奚原恨得咬牙切齿,就是奚丞相那一派,对奚原也是颇有微词。处于公愤中的奚原,在朝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听说西北的将领换了,羯戎族大喜,不顾盟约入侵西北,大败大周军队。军情传来,皇上气得当即病重。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奚原调回了军中。有了奚原的军队果然不再是一团散沙,很快便一鼓作气地杀退了羯戎族的大军。

也许真是大限将至,皇帝这些日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圣旨也当儿戏一般,前一条旨意下了,后一条旨意又将之推翻。在奚原打了胜仗之后,皇帝在­奸­臣的唆使下,又将奚原召回了京城。

就在贼心不死的官员们打算开始再一次罗织罪名,将不识好歹的奚原踩在脚底时,皇帝却对这些奏折不闻不问了。皇帝心里明白,没有了奚原,整个西北守不住。

如今的大周,士大夫阶层贪图享乐,毫无进取之心,且重文轻武,选拔官员也是任人唯亲,这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腐朽王朝。全国战乱四起,而官员们还在做着纸醉金迷、盛世太平的美梦,为着一点蝇头小利便大打出手,你死我活。

闹腾了近半个月,可是皇帝对于大臣的弹劾毫无反应,便是有人死谏,他也是淡淡挥手让人把尸体拖出去。一个人到年迈的时候,最看重的便是名声,晚节不保是一生的遗憾。作为一个帝王,自己自然也是希望能够风风光光的名留青史而不是遗臭万年,皇帝当然想在最后的日子里,给自己留下一个仁德的好名声,但是他首先是一个父亲,其次才是一个皇帝。

作为一个父亲,在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心中念念想想的不过是儿女,他心中如何不清楚,他留给韶光的是怎样一个风雨飘摇的江山?只怕他一驾崩,便会有人挟天子以令诸侯。

他现在只能祈祷裴沧水的本事能够更大些,能保得住韶光。目前,东北的军队是交给裴沧水调度了,他会在遗诏中命裴沧水将东北大军的虎符交给韶光,只愿韶光军权在手,能让那些虎视眈眈的臣子有所忌惮,不去以下犯上。

至于奚原,虽是心腹大患,他却不得不留,西北就靠他了。若是他能忠于韶光,那便是大周之幸,若是自立为王,只能说天意如此。

大臣们见皇帝有意偏袒奚原,便知道纵然弹劾的奏折堆的再高,也无济于事,皇帝是铁了心要留下奚原以对抗羯戎族了。

既然奏折不行,那么只好使出狠招了。

众所周知,皇帝这辈子唯一的心肝宝贝便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无比的温懿公主,此事若从温懿公主身上下手,那边简单的多。

皇帝的病情更加严重了,一次病发后,就在太医以为药石罔效,无力回天之时,军中八百里加急的快报,裴沧水大败塔塔族的消息传回了宫中,皇帝大喜,病情好转。

撑着病体,皇帝在宫中举办了大型的庆功宴,为裴沧水接风洗尘。这就是所谓的差别待遇,奚原军功再显赫,不过是外臣,顶多受封赏赐,而到了裴沧水这里,那边是丈人看女婿,满心都喜欢,接风洗尘不在话下。

哪知,那一夜皇帝与百官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裴沧水在京城外的十里亭遇刺的消息。

而随后的发展就更令人瞠目结舌了,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奚原!

而在金銮殿内,奚原面对砸在他面前的一摞摞的奏折,居然一言不发。

这次的事情明显就是一个局,一个针对奚原设下的局,此局环环相扣,奚原无从辩解。设局的人狡猾无比,无论奚原怎么解释,都会陷入更加大逆不道的尴尬境地,但若是不解释,又等于是默认了。

皇帝心中自然是清清楚楚,面对奚原的沉默也只是佯怒。众所周知,奚原目前兵权在手,杀害裴沧水对他而言并没有好处,反而会惹得一身腥。奚原是这两年来才提拔上来的将军,若论忠心,还真不好说,皇上又怎会在裴沧水遇害之后,把公主嫁给他?

更何况,若真将公主嫁给了奚原,那奚原手中就拥有了天下四分之三的兵权,皇城的禁卫军、御林军,东北大军以及西北大军,这样权势滔天的臣子,难保不会杀了公主,登基为帝。

不过心思简单的韶光显然想不明白这一层,她唯一关心的,就是裴沧水的伤势。

养心殿。

“公主请用膳。”蔓菁愁眉苦脸地看着她。

“我都说了我现在没有心情吃东西!”韶光一拍桌子,嘴巴高高地撅起。

“公主,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您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再这样下去,身子怎么熬得住啊。”蔓菁焦急地说道。

“哼!”韶光冷哼一声,毫不领情。

“殿下,您这样不吃不喝的,皇上看到了会心疼的。”她软了语气,打算用迂回战术。

“我就是要让他心疼!”韶光站起来说道,“不是说我及笄之后就能自由出入皇宫吗?为什么现在不让我去看沧水哥哥?”

“公主,您与裴将军乃是有婚约在身的,婚前不宜见面啊,这不合规矩。”蔓菁为难地劝道。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规矩都是人定的,我今日便要改了这规矩!”

“公主,您就放过奴婢们吧,您要是再不吃东西,挨板子的可是奴婢们啊。”蔓菁跪下来磕头道。

养心殿内的一众宫女太监们也纷纷跪了下来,不停地恳求着。

韶光心中也是委屈之极,将桌上的食物全部都扫了下来,大喊道:“我不吃不吃就是不吃!”

见一帮宫女太监们仍旧是长跪不起,韶光心中升起一股憋闷,甩门而去,只在空气中留下一句话:“我要去御花园散心,你们都不准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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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不了口 1

( 愤愤地走到御花园的偏僻之处,韶光坐在草地上,靠着假山,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在夕阳的余晖下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忍不住拾了一颗石子,狠狠地扔到了湖面,溅起了一片涟漪。

她的脸上是止不住的担忧,受伤对于她而言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宫中有很多宫女因重伤而亡。死了是个什么概念呢?就是你再也见不到他了,讨厌的人死了,心中会浮起一抹遗憾,喜欢的人死了,心中会久久的窒闷和难过。

她成长在这寂寞深宫,从小到大只有两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那边是裴沧水与王碧君。早些年还在上书房念书的时候,王碧君倒是与她日日相伴,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待王碧君及笄之后,她便鲜少入宫了。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十六年来,她享尽富贵,也懂得了寂寞。

若裴沧水出事了,她从今往后便更寂寞了。

嬉笑声响起,韶光吓得左右观望,只见头顶的假山上跳下一个穿着五颜六­色­的绣花衣服的少年,少年蹲在她面前问道:“美女卷珠帘,长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姑娘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唉声叹气?”

他的汉语讲的很憋足,带着一点少数民族方言的味道。

“你、你是谁?”韶光吓得大退一步,正欲喊人,不料被他捂住了嘴。

“你不要喊人嘛,我没有恶意的,”少年摇摇头,“百花节是你的生日吗?”

韶光点了点头。

少年松开手,韶光又要喊人,少年只好点住了她的哑­茓­。

见韶光一脸害怕地看着他,少年笑了笑:“你放心,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就是要找百花节出生那天的人而已。ww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总算是找到了。”

他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我们格纳族的人是从不欠别人恩情的,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在那之前,你可以提任何要求。”

他解开韶光的­茓­道:“姑娘,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吗?”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当皇宫里来?有何企图?我告诉你,本公主可是大周王朝未来的继承人,我要是出了什么好歹,你绝对吃不了兜着走!”韶光压下心底的害怕,恶狠狠地说道。

“我叫塞托,来自西南南疆的格纳族,这次来主要是找你帮忙的,这个忙只有你能帮我,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我发誓!”少年伸出两根手指,“万能的阿拉神啊,我塞托在此发誓,绝对不伤害眼前的姑娘,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韶光这才放下心来,略带警惕地看着他问道:“你要我帮什么忙?直说吧,我虽然还未登基,但只要你不是要我杀人放火,做什么有违天道的事,我都是可以做到的。”

“公主殿下,我需要你的一滴血。”

“啊?”韶光为难地伸出一根手指瞧了瞧,“可是取血好疼的,非要血吗?”

“公主,不是你手指上的血……”他的脸­色­突然一片涨红。

“那是哪里的血啊?”

“是……是……”塞托脸上的红晕已经到了脖子根,他结结巴巴地始终难以启齿,“公主,你还是先说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吧!”

“帮忙啊……”韶光想了半天,说道,“我目前倒是有个大麻烦,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

“公主不妨说说看。”

“我想出宫!”韶光郑重地说道。

“可是公主已经及笄了呀,我听说大周的公主在及笄之后,都能自由出入宫廷。”

“可是现在是关键时期,他们根本不让我出去。”韶光郁卒地说道。

“没问题,我既然能一个人进来,便也能带着你出去。我已经把禁卫军换防的时辰都摸清楚了,咱们先在这儿等着,等时辰到了我便带着你飞出去。”

塞托果然神通广大,趁着夜深人静的换房时刻,抱着韶光便像一只猫一样轻巧无声地离开了皇宫。

当两人来到空荡荡的大街上时,韶光露出一派茫然之­色­。

“你知道裴府在哪儿吗?”

“不知道,”塞托摇了摇头,“我才刚来三天,只顾着盯着皇宫,对京城一点儿也不熟悉。你不是大周的公主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这是我第一次出宫,”韶光叹了口气,抬起头期待地看着塞托,“帮人帮到底,送佛送西天,你可一定要陪我找到裴府!”

到底是自己有求于人,塞托同意了。

塞托背着她左飞右飞,终于在官员们居住的东二街找到了裴府。经过上次的刺杀事件后,裴府保卫森严,可惜塞托神通广大,摇了摇腰间的一个铃铛,那些人顿时像是被迷惑了神智似地,眼神呆滞了起来。

一路将韶光送到了裴沧水的房间,塞托低声道:“快进去吧,夺魂铃控制不了多久,你务必要在一炷香的时辰内出来,否则会被发现的。”

韶光点了点头,绕过屏风进了内室。

床上躺着的裴沧水脸­色­苍白,嘴­唇­也有些­干­枯脱皮,不过一年未见,他白皙的肌肤就已经晒成了古铜­色­,原本清俊的轮廓如今若斧砍刀凿一般深刻,在他的脖子上有一道长长地伤疤,像是蜈蚣一样盘踞着,那刀疤若是再斜一分,他便命丧黄泉了。

这一次的伤在肩膀下方,接近心脏的地方,情况十分危险。

他是被箭­射­伤的,拔箭时凶险万分,一众御医都不敢上前,裴沧水倒是硬气,咬着毛巾,自己把箭给拔了出来。

拔完之后,他便因疼痛过度而昏迷了过去。

以往哪一次见他,他不是一副君子如玉的温润模样?几时像现在这样,气息微弱地躺在这里,韶光将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她不禁悲从中来,一滴滴的泪水滚落到裴沧水的脸上。

被她的泪水惊醒,裴沧水虚弱地睁开眼睛,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拭去她的眼泪:“是梦吗……公主你怎么来了……”

“别动,”韶光捉住他的手,哽咽着说道,“你好好养伤。沧水哥哥,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公主别哭,微臣这不是没事吗?”他的脸上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这是她第一次为他流泪,他的心中甜蜜而酸涩。

------题外话------

迷迭要开始布局了,以后的古代部分可能都会比较长,因为线索要连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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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不了口 2

( “你都这样了,还说没事,”韶光更是泣不成声,“沧水哥哥,我回去就跟父皇说,不让你去打仗了,韶光好怕……韶光好怕你有个万一……这让韶光怎么活啊……”

“别说傻话,”裴沧水握紧她的手,“殿下是大周未来的希望,永远不要再说这样了傻话了。”

“可是……可是……”

“傻瓜,”裴沧水看着她,语气温柔了下来,“就算是为了殿下,微臣也舍不得死啊。”

“那沧水哥哥,你要答应我,一定不可以死!”韶光擦­干­眼泪,紧紧地盯着他说道。

“好,微臣答应公主。”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承诺道。

“那你好好养伤,我一定会让父皇施压,将幕后凶手绳之以法的!”韶光放下心来。ww

“公主,朝中的事,您暂时还是不要Сhā手的好。”裴沧水担忧的劝慰道。

“可是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病怏怏的躺在这里,而任凶手逍遥法外?”

裴沧水叹了一口气,这一次的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公主还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若是贸然Сhā手,只会令事情朝更加糟糕的方向发展。

“公主,皇上英明神武,定会给微臣主持公道,请公主放心吧。”

“可是父皇如今病情反复,怕是有心无力……”韶光担忧的蹙眉。

“难道公主不相信皇上吗?”

“我……我当然是相信的,”韶光点点头,“沧水哥哥,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养伤,什么都不要想,一切交给父皇。每天记得要多吃一些补血的药。”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几颗糖果放在床前:“吃完药之后,吃几颗甘蔗糖,就不会那么苦了。”

“我会每天写信给你的,当然,你的伤还没好,一定不要给我回信,知道吗?”她殷殷叮嘱道,给他掖了掖被角。

“微臣多谢公主关心。”

“傻瓜,这是应该的啊,”她的脸上浮起一抹羞涩的红晕,“如今塔塔族已降,等你伤好了之后,我们就……我们就……”

裴沧水觉得被子似乎厚了些,浑身发热,尤其是脸上,简直像是发烧了一般。

“这个留给你,”韶光从腰间取下一个平安符,“这是父皇上次替我在皇觉寺求的平安符,望能保你一生平安。”

“公主,”裴沧水连忙推拒,“这么贵重的东西,微臣受不起,恐会夭福折寿,公主还是快快收回吧。”

“拿着吧,”韶光将平安符塞到他手中,“这些年都是你变着花样从宫外带东西给我,我也从未送过你什么。再说了,我每日呆在深宫,有禁卫军护着,哪里需要这东西护身,倒是你,长年驻守边关,沙场上瞬息万变,比我更加需要。”

裴沧水握紧了手中的护身符,感受着她那一片赤诚的心意,心里的满足如同盛夏的骄阳,炙热无比。

“我要走了,沧水哥哥,你一定要快快养好身体啊,我还等着你来宫里看我呢。”韶光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房门。

门外,塞托松了口气,抱着她说道:“公主,你总算回来了,我都怕你不知分寸,浓情蜜意地耽误了时辰,到时候你自然是没关系,我可是会掉脑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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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不了口 3

( “你放心,本公主说话就跟圣旨一般,没人敢对你怎样的!”韶光拍拍他的肩膀。

回到皇宫后,整个宫中为了找韶光已经急成了一团,塞托将她放在御花园的假山后面,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算了,你先回去吧,取血的事情,还是下次再说吧。”

回到养心殿的韶光不免又被皇帝一顿数落,韶光以靠在假山后睡着了为由,打消了众人的疑虑,不过经过这次的事情后,皇帝便下令让她禁足三天。

知道裴沧水并无大碍后,韶光放下心来,一日十封信地命人送去裴府,众人见公主笑得甜甜蜜蜜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第三天一早,王碧君便入宫了。

对于王碧君的到来,韶光自是无比开心,早早的便命人准备好了她爱吃的点心。

韶光在殿内望穿秋水,终于等来了太监的通传,立刻便迎了上去。只见门外款款走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美人,一袭纱衣迎风飞舞,飘然欲仙。

“碧君又漂亮不少,”韶光笑嘻嘻地说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便是瑶台仙子,见到碧君也要掩面离去。”

“公主这嘴儿倒是越发甜了,前两天不是还要死要活的吗?今日怎么倒转了­性­子,兴致高昂了起来?”进了内室,两人通常以姐妹相待,王碧君也不行礼,就这么随­性­的坐了下来。

“嘻嘻,秘密,”想到那个神秘少年塞托,韶光突然不想把这件事情说出来,皇城可是个是非之地,就怕给塞托带来什么麻烦,“碧君,今日怎么舍得来宫中看我?”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不来看你,难道还等着你来看我么?”王碧君嗔道,“你自己说说,及笄一年多,你可曾踏进过我王府半步?”

“韶光知错啦,碧君姐姐不要在意嘛,再说了,”韶光眼珠子一转,拿过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前去你家递送拜帖的青年才俊数不胜数,我既是已与沧水哥哥有了婚约,便不宜再去招惹别的男子了。”

“那傻小子倒是有福,能得公主垂青。”

韶光脸­色­一红,垂头不再说话。

“如今裴将军重伤在床,你又不能前去探望,就不想想能为他做些什么事?”王碧君诱探道。

“有啊,我有命内务府送去千年灵芝、天山雪莲等滋补之物给他养伤啊,怕他无聊,我还每天写信来着呢。”韶光不明所以。

王碧君叹了口气:“就这些?”

韶光点点头。

“殿下,”她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殿下可知,你能为他做的,远不止这些。”

“那还有什么?”韶光茫然的问道。

“殿下可知这次刺杀裴将军的幕后指使者是谁?”

“听说证据都指向那个少年将军奚原,”韶光蹙眉,“可这些都是前朝的事,后宫不能­干­政。”

“公主此言差矣,公主乃是大周未来的皇帝,公主的身份便如同太子一般,太子在成年之后,也是能上朝听政、参政的。况乎皇上日理万机,久病沉疴,殿下难道不就不想为皇上多分担些吗?”

韶光点点头,觉得王碧君说得甚有道理。

“殿下有没有想过,这次若是裴将军真出了意外,撒手人寰,那么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韶光摇摇头。

“最大的受益者便是奚原,殿下不妨想想,”王碧君站了起来,围着她一边转一边说,“皇上自幼便在军中历练,早些年大周动荡不安,皇上也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皇上最欣赏的青年才俊是哪种类型的?自然是文治武功的!若是论朝中两大新秀,非奚原与裴沧水莫属,裴将军自幼与你一同念书,也算是皇上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根正苗红。而奚原,纵然他年少有成,也难保不是狼子野心,皇上心中的驸马,自然是裴将军。但若是裴将军死了呢?”

“你的意思是……奚原想成为驸马?”韶光惊骇地瞪大眼睛。

“没错!”王碧君点点头,在她身前站定,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殿下,奚原此人,不得不除!”

韶光浑身一震,如被人当头­棒­喝,一句话都说不出。

“殿下仔细想想,奚原若成为了驸马,轻则挟天子以令诸侯,重则杀了殿下自立为帝!俗话说的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公主要眼睁睁地看着姬氏的江山落入一个外姓人的手中吗?”

“不……”韶光摇摇头,脸­色­惨白,“碧君,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只要日日在皇上面前恳请皇上处置他便好,皇上那么疼公主,定然会对公主百依百顺的。”王碧君微笑道。

“多谢碧君姐姐,如若不然,大周百年基业毁于我手,我当真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了。”韶光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

见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王碧君便不再与她聊政事,只挑了生活中一些有意思的小事儿拿出来说。

正巧到了换季时节,韶光新做了几件衣服,拉着王碧君试穿。

这些宫装俱是华美无比,尊贵大气,王碧君穿在身上便舍不得脱下来,面上虽然微笑着,心中却泛着酸。

韶光见她喜欢得紧,便让她收下这几件衣服。

王碧君连忙推拒,此乃宫装,而且还是公主的品秩,哪是她一介臣女能穿的?要是穿了,那便是以下犯上,好比私制龙袍,那是要掉脑袋的。

这养心殿内室无人,韶光又与她亲如姐妹,她自是敢试穿她的衣服,若是出了这宫殿,她还真没那个胆儿。

在韶光再三相送,再加上自己也颇为动心之下,王碧君最后还是收下了这些衣服。只是她的心中,却颇不是滋味,真是同人不同命,她王碧君自诩才高八斗、貌比天仙,却是个区区丞相的女儿,而姬韶光有脸无脑,凭什么受尽万千宠爱,贵为一国公主,以后还能登上皇位?

她到底是哪点不如她了?

连漂亮衣服,都是捡她不要的拿来穿。姬韶光,总有一天,我要正大光明的穿上这些华丽的宫装,总有一天,我要比你更加尊贵耀眼!

若是有一天,她能够跪在自己脚下,那便更好了,王碧君有些恶毒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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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不了口 4

( 从养心殿出来的时候,漫天都是火烧云,如同五月凤凰花开的季节,那火红­色­一路蔓延开去,在凋零中变成各种从红到灰的颜­色­。ww

然后,那红­色­渐渐地消失在朱红的宫墙上,像是从流动到静止的血液一般,沉闷、腐朽。

韶光猛然觉得心里一窒,踢了踢廊下一株盆栽,嘟嘴发脾气。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她每天在皇帝面前叽叽喳喳地,不停地吵着闹着要皇帝处置奚原,可惜皇帝心里跟明镜儿似地,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宝贝女儿定是受人挑唆了。

这些年,他一直不喜欢王碧君,王碧君看似端庄秀雅,是个中规中矩、才华横溢的大家闺秀,实则野心勃勃、不安于室。他身为皇帝也算是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了王碧君的心气。哪怕她低眉敛目,深藏眸中的那一抹不甘屈于人下的傲气,还是能表现在举手投足之间。ww

韶光是他的心肝宝贝,他自然不希望她成为别人利用的棋子,可惜生在皇家避无可避,更何况,他也确实将韶光的自由限制得太死,使她终日郁郁寡欢,若是再勒令她不得再与王碧君相见,只怕韶光会闹翻天去。

眼见快到宫禁的时刻了,可韶光实在是气不过,抬腿便朝宫外走去。

蔓菁赶紧跟了上去,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公主,您要去哪里啊?”

“别跟着我,我自己去!”韶光没好气地甩袖道。

“公主,天­色­已晚,您若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蔓菁苦口婆心地劝道。

“不行!我一刻也不能忍了,我一定要今天做完这件事!”

蔓菁见规劝无果,只好使了个眼­色­给几个侍卫,侍卫们点了点头,随她一道跟在公主身后。

尽管已经快到宫禁时刻了,但韶光说一不二,禁卫军也没有办法,只得给她放行,于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骁骑将军府。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火把上耀眼的红光将府前照得一片明亮,蔓菁上前扣了扣大门,一个家丁打开大门看到这阵仗顿时吓愣了。

“你这奴才,还不喊你家将军出来见本宫!”韶光喝道。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家丁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片刻后,管家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公主殿下大驾光临,小舍真是蓬荜生辉啊,殿下请进来喝杯茶吧,将军一会儿就到。”

“不必,他这逆臣的茶,乃是穿肠毒药,本宫怎敢喝?”韶光冷笑道。

“这……”管家头上的汗顿时便低了下来,声音里一片尴尬和惶恐,“将军一心为国为民,乃是名副其实的忠臣良将啊,请公主切勿听信小人谗言。”

“你这是在说本宫昏庸愚昧吗?”韶光杏眸圆瞪。

“奴才绝无此意,请公主恕罪,恕罪啊。”管家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韶光正要发难,却听到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从一侧传来:“殿下,周福笨口拙舌,得罪了公主,微臣在此给他赔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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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不了口 5

( “赔礼?要怎么个赔礼?”韶光转头,咄咄逼人地看着他。ww

这一看,她倒是愣住了。眼前的人英气勃勃,带着沙场的铁血之气,一张脸倒是比裴沧水有过之而无不及,裴沧水温润如水,他则是大气如山。

尤其是看向他眼镜的时候,那双黑眸深不见底,你似乎能沉溺进去。

她的心突然剧烈跳动了起来,感觉口­干­舌燥,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此人的气场,真真是万众臣服。

见过他那双星眸的女子,谁能不沦陷?

“自然是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奚原垂首道。

“哦,若是我要取你的­性­命呢?”韶光转过头不再看他,怕一看,自己的气势就弱了下去。ww

“微臣心甘情愿,绝不反抗。”

“这可是你说的!”韶光拔下头上的金簪,朝他胸前刺去!

奚原不躲不避,簪子停留在他身前只差秋毫之距。

韶光反手收回簪子,面上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奚将军果然好气魄、好胆识,这般悍不畏死,难怪在沙场上能所向无敌。本宫就奇怪了,按理说从沙场上出来的都是光明磊落的汉子,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阴­险小人?”

“微臣不知公主何意。”奚原心中一紧,眼里闪过一抹伤心和难过。

“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会不知今日本宫的来意?”韶光挑眉。

“还请公主明示。”虽然明知她是为了未婚夫裴沧水而来,心中却难免失落和抑郁。

“本宫问你,裴沧水的事情是不是与你有关?”

“是。”若非为了扳倒他,朝臣们也不会想出这个法子,这对裴沧水而言,也算是无妄之灾。

“奚原,谋害朝廷命官,你可认罪?”想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裴沧水,韶光气得眼睛都红了。

“微臣何罪之有?”奚原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

“好一个何罪之有?奚将军,你前一刻承认裴将军被刺之事与你有关,后一刻便否认自己是刺杀裴将军的幕后主谋,简直就是信口雌黄,视大周律法为何物?”

“公主误会了,微臣只说,裴将军被刺之事的确与微臣有关,并没有说微臣就是刺杀裴将军的主谋,公主若执意要将两件事混为一谈,微臣不服。”

“好一个不服!”韶光气得浑身发抖,“真真是乱臣贼子!奚将军,本宫念你战功赫赫,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认不认罪?若是你认罪,本宫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奚原跪了下来,深深的行了一个大礼,言辞恳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微臣一腔报国热血、忠肝义胆,便是诛臣九族,臣也绝不认罪!公主,臣无罪!”

最后三个字掷地有声,含着一腔悲愤令韶光也不禁动容。

明明知道自己今日前来只为逼他认罪,事到如今不知为何却生出恻隐之心?是他那双黑眸太过迷人了吗?令她乱了心智?

“好好好!好一个‘臣无罪’,那你便等着明日金銮殿上对薄公堂吧!”说完这句话,韶光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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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不了口 6

( 奚原抬头,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心里闷闷地发疼。ww十一年了,再一次对话时,当年的言笑晏晏、欢声笑语变作今日的夹枪带­棒­、剑拔弩张。夜夜萦回于梦中的少女,高贵傲然、闭月羞花,那是一株生长在紫金阙、白玉阶上的富贵花,俾睨凡尘,纵然面对面的交谈,也是咫尺天涯。

从她陌生的眼眸中,他明白,她忘了他。或许对她来说,十一年前的流落民间,只是一场梦,梦醒了,梦中的一切如同过尽千帆一样,皆是模糊不堪,不值得她回首一顾。只有他自己明白,那场梦,他愿永世不醒。

他这样卑微地恋慕这她,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仿若从遇见她的那一天起,他便不再是为自己而活,他便随时准备着为她入魔。

那一天,他投身军旅,不为扬名立万,只为有朝一日的觐见;那一月,他辗转在千山万水间,不为寻觅,只为她能知晓他的归来;那一年,他封侯拜相,不为功成名就,只为靠近她遥远的容颜;这一世,他颠沛红尘、杀伐决断,尝尽人间百态,只为触碰她温暖的指尖。ww

翠华摇摇行复止,宫中灯火通明,只为迎接一人。

回到养心殿后,皇帝因身体虚弱,也没有心思再斥责她,只命宫人好生照顾着她。

将蔓菁叫了过来一番问话后,皇帝若有所思,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用膳、沐浴后,韶光靠在美人榻上,手握一卷书,心思却不知飘到了何处。

纵然是与奚原大吵一架,不欢而散,他那英俊的面容却始终萦绕在她心头,她摇了摇头,想将他的形象从脑海中剥离,可他的样子却时时浮上心头,挥之不去。

懊恼之下,韶光一把扔了手中的书,双手捂住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韶光?”皇帝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父皇,”韶光从美人榻上跳了起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您怎么来了?”

“你若是不胡闹,给你父皇省点心,父皇能来吗?”皇帝哼了一声。

韶光乖乖地低下头,不说话。

“韶光啊,这世上很多事情啊,如同雾里看花,终隔一层,你所看到的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皇帝叹了口气,说道。

“韶光不明白。”

“若是有一天,有人告诉你,裴沧水抱着王碧君到了府中,你会怎么想?”

“他敢!”韶光立即气得吹胡子瞪眼。

“但事情的真相可能是,王碧君落了水,裴沧水只是将她救了上来,抱着她去换身衣服,”皇帝睿智地说道,“一件事经过三个人的口相传,真实的答案与相传后的答案便是大相径庭。来,韶光,父皇带你做个游戏。”

皇帝将她带出门外,说道:“现在,你对养心殿的一个宫女小声说一句话,确定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然后,让这个宫女传下去,最后一个宫女出来将原话复述一遍。”

韶光想了想,附在蔓菁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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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大白 猫街迷迭

( 一盏茶的时辰后,最后一个宫女跪在皇帝面前,战战兢兢地说:“陛下,奴婢听到的是:窗外月亮很大很圆。ww”

韶光愣住了,她的原话是:牡丹花长得非常好看。

皇帝把所有宫女都叫了上来,喊她们重复自己听到的话,韶光这才发现,每隔三四个人,便会传错一次。

“可是父皇,这跟奚原涉嫌谋杀裴沧水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这个案子可是证据确凿啊。”韶光不解的问。

“韶光别急,明日你便躲在金銮殿的屏风后面,父皇带你看一场大戏!”

温懿公主大闹骁骑将军府的消息,不日便不胫而走,不满奚原的官员们各个兴奋不已。

此时宫门还未开,天边只有一抹淡淡的鱼肚白,整个皇城还笼罩在压抑的灰­色­中,所有的建筑物,在淡淡白雾里,像是水墨晕染开的一般,朦朦胧胧成连绵的一团。

官员们三五成群地低声交谈着,面上是掩饰不去的得意。奚原一个人负手站在一棵柳树下,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似乎那些恶意的重伤和幸灾乐祸的神情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上朝的钟声终于敲响,金銮殿上太监的嗓子高昂地响起,官员们依据份位大小自发排成几排,朝高高的白玉石阶上走去。

奚原的身前是他的父亲奚丞相,奚丞相眉头紧蹙,在奚原耳边最后叮嘱了一句:“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万万不可认罪!”

见奚原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奚丞相急了,说道:“总之你记住,只要你不认罪,为父定能保你平安。”

众人鱼贯进入了大殿,恭恭敬敬地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皇帝虚弱的挥了挥手,“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皇帝如今病重,年轻的时候日日上朝,人到中年三日一朝,现在到了风烛残年之际,便是十日一朝了。

“启禀皇上,”王丞相上前一步,“关于骁骑将军涉嫌刺杀裴将军一事,兹事体大,更何况裴府的家丁已经击响了登闻鼓,告了御状,陛下不如趁着今日早朝当庭审理此案,也算是给了天下人一个交代。”

“王大人此言有理,臣附议。”王丞相一派的礼部尚书站出来说道。

“臣附议。ww”工部尚书了出来。

“臣附议。”户部侍郎也站了出来。

……

一时间,朝堂上附议之声沸沸扬扬,整个早朝如同闹市般喧闹不堪。

等附议声渐渐平息后,皇帝转头看着一直一言不发的奚丞相一派的人,和颜悦­色­地问道:“奚爱卿,你怎么看。”

“臣……”奚丞相抹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汗,艰难地说道,“臣附议。”

“如若案件审理的结果,真是奚将军是幕后凶手,奚爱卿可愿意大义灭亲?”皇帝的声音沉了下来,慢慢地说道。

奚丞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巴巴地道:“臣……臣……”

“奚爱卿起来吧,朕不过是开个玩笑,”皇帝的­唇­边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奚将军乃是国家的肱骨之臣,朕西北的广袤疆土还需要奚将军镇守呢,俗话说的好,千金易得,良将难求,小惩大诫便可。”

奚丞相一颗心总算是落到了肚子里,含泪叩首道:“谢皇上大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闻此言,王丞相一派的人,俱是恨得咬牙切齿,在王丞相的眼神示意下,工部尚书站出来说道:“皇上,万万不可呀!”

“张爱卿有何高见?”皇帝的面­色­冷了下来,把玩着手中的一串佛珠,漫不经心地问道。

“皇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在还未断案之前,便说出此话,未免有失偏颇,皇上乃是万世英明帝王,切不可因为一件小事,而毁了一世英名啊。若皇上这么做,叫万民怎么看?叫后人怎么看?臣人微言轻,但句句话发自肺腑,望皇上三思啊!”工部尚书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张爱卿起来吧,”皇帝抬手,“若是朕今日真的处置了奚将军,朕问你,西北的将领,换谁来统治?朕已垂垂老矣,青史乃是身后事,但朕不能无颜见列祖列宗。”

“皇上此言差矣,”礼部尚书站出来说道,“大周之所以能繁荣昌盛,皆因礼教昌明。忠君爱国乃是圣人贤哲的谆谆教诲,奚将军为一己私利谋害重臣,是为不忠,致使东北将士人心惶惶,使整个大周陷入混乱之中,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义之人,若皇上放任自流,只会姑息养­奸­,今日他敢谋害朝廷重臣,明日他就敢谋朝篡位……”

“放肆!”手中的佛珠狠狠地自龙座上砸下来,砸得礼部尚书额头上流下一片鲜血,佛珠的线散了,珠子在地上蹦跶了几下一颗颗的滚向远处。

大殿上的气氛一片­阴­沉,天子的威严之气使得大殿上所有的大臣们噤若寒蝉,全部都跪在了地上,冷汗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皇帝闭了闭眼,青筋凸起的双手死死的抠在龙座的扶手上,他喘着气,努力地平息着自己的情绪。篡位两个字戳中了皇帝心中最恐慌的地方,他自知命不久矣,最怕的就是他死后韶光所面对的艰难处境。

“既然你跟朕提忠心,朕便来测测你的忠心。前日,一位云游四海的世外高人送了朕一个宝盒,相传这个宝盒乃是天神遗留下来的,可以测试忠心,若是对朕不忠,那么打开盒子伸手去摸的人,就会被盒子吞掉手,”皇帝抬手,“来人啊,将郭爱卿带去隔壁房间,朕要试试他的忠心。”

朝臣们面面相觑,面上一片惶恐,皆不知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片刻后,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响起,失去了一只手掌的礼部尚书被拖了出来,整个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有些朝臣的面­色­已经吓得有些发白了,这时候,一位朝臣站出来说道:“皇上,此法太过血腥,非圣人所为。”

“哦,既然陆爱卿有异议的话,不妨也去试试吧,来人,送陆爱卿下去!”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这位大臣当场吓得尿了裤子,跪地磕得额头上鲜血直流。

皇帝今日像是铁了心要测所有人的忠心,一位位大臣全被拖进了隔壁房间,不一会儿,金銮殿上便少了三分之一的人,余下的人莫不是战战兢兢,有人吓得大小便失禁,有人更是直接就晕了过去。

进去的人,有丢了手掌的,也有平平安安出来的,出来的朝臣莫不是两腿发虚,当即便倒在门外爬不起来了。

终于轮到奚原了,众人的目光都紧紧地跟随着他,可他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可能要断掉的不是他的手掌。今日朝上之事,他一直冷眼旁观,虽然最开始他才是话题的中心,但他仿佛在观看一场闹剧。伴君如伴虎,今日他算是彻底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虽然不明白皇上这场闹剧用意何在,但是他明白,若是皇上想动他,一早就动了,也不用等到今日,所以 ...

(,他丝毫不担心自己的手掌会断掉。

当奚原从隔壁房间出来的时候,所有朝臣都心如死灰,心知今日想要置奚原于死地,怕是不可能的了。

皇帝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端起旁边的参茶喝了一口,说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吧,退朝!”

殿下的朝臣们如蒙大赦,连连磕头谢恩。

在朝臣们往外走的时候,奚原故意留在了最后,他悄悄揭开衣袖的一角,凝视着掌心那一团漆黑的炭灰,若有所思。

金銮殿内,韶光从屏风后跑了出来,好奇地问道:“父皇,你什么时候搞来的宝盒啊?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皇帝摸了摸她的头:“你这傻孩子,这世上哪有什么宝盒哟。”

“那你是怎么测试他们的忠心的?”

“那个盒子倒是普普通通,只是里面装满了黑­色­的碳粉。我命人在隔壁房间里拉上了厚实的黑布,朝臣们一进去什么都看不到,若是他们自认对朕忠心耿耿,自然敢打开盒子伸手去摸。等他们出来的时候,若是手上沾上了碳粉,那么他们便平安无事,若他们手上没沾碳粉,便会有影卫跳出来斩断他们的手掌。”

“那父皇为什么不用这个法子把所有人都试一遍呢?”韶光奇怪的问道。

“韶光,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懂,”皇帝摇了摇头,“为帝王者,要懂得制衡之道,就像是太极八卦一般,要­阴­阳调和、黑白相容,这天下才会呈太平之世。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只有善恶达到了一个平衡点,这世界才太平。”

“韶光不明白。”她摇了摇头。

“那你现在还认为是奚原刺杀了裴沧水吗?”

韶光笨笨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最后又摇头,面上呈现一副茫然之­色­。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奚原在去隔壁房间的时候,面无惧­色­,他对大周的忠心天地可鉴,这样的人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又怎会做出危害国家的事情?”

韶光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我明白了,谢谢父皇的提点。”

得知真相的这一刻,韶光心中居然有着说不出的放松和激动,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少年英俊的容貌浮现在她的脑海,那双深邃而漆黑的眼眸,令她的心战栗不已。

她转身便跑出了金銮殿,朝出宫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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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一刻 猫街迷迭

( 朝阳耀眼的光芒中,她拽着赤­色­宫装披着耀眼金光,如同九天仙女一般,翻飞的衣袂如同凤凰花雨一般绚烂,她像是一只凤凰一般,就那样猝然飞进他的眼里心里。ww

奚原停在汉白玉石桥上,定定地望着他爱慕的人朝他奔来,北方的四月,柳絮纷飞,漫天的柳絮在阳光的映照下变成了暖暖的金­色­,白玉桥下波光粼粼,白玉桥上伊人俏立,抬手拢上鬓边碎发时,皓腕凝霜雪。

她似乎特别爱戴花,一堆繁复的金饰间,一朵半开的芙蓉花娇艳欲滴,使得尊贵的她生动无比。她浅浅垂首,柳叶眉无比温柔,被阳光染成浅金­色­的睫毛笼住琉璃般的水瞳,白皙的肌肤如同和风里杏花娇­嫩­的花瓣,殷红的­唇­勾勒出清浅的弧度,于是一整个迟来的春天都因为她的微笑而缱绻迤逦、风情万种。

她抬头,迎视着他一瞬不瞬的目光,心中小鹿乱撞,微微别开眼说道:“奚将军,昨日是本宫莽撞了,不分青红皂白便血口喷人,奚将军可不要与本宫这般见识浅短的后宫女子一般计较。”

“公主情真意切,所言句句发自肺腑,更何况关心则乱,微臣又怎会介意。”奚原心头一松,昨日因她的误会而萦绕心中的窒闷感总算烟消云散。

韶光笑了起来,靠在白玉石桥上,让阳光洒满全身,那般肆意,无拘无束:“本宫就知道,奚将军能从一介庶民成长为万众敬仰的将军,定是大有容人之量的,本宫这就放心了。”

“公主多虑了,臣对大周忠心耿耿,忠于大周,更忠于殿下。”看着眼前明媚生动的女子,他不由得发自肺腑地说出了心中的誓言。

“本宫长这么大,除了裴沧水,就是与你讲话最多了。以前在太学的时候,整个太学除了裴沧水都是皇室宗亲的送来的女子,她们一个个见我便是诚惶诚恐的,一点意思也没有,只有王碧君,颇为大气。奚将军,你这样很好,不卑不亢的,本宫很喜欢。不过上次毕竟是本宫错怪你了,本宫打算好好补偿你,说吧,奚将军,你想要什么赏赐?”

“再多的金银赏赐也不过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奚原叹了口气,“真正能凸显一个人心意的东西永远不是金钱。”

“那是什么?”

他定定的看着她,似乎要看到她心里去:“是记忆。ww”

“记忆?”他的目光似乎要将她吸进去,韶光的心跳忽然慢了一拍。

“没错。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听闻城郊鹳山的桃花开得正好,公主可有兴趣陪微臣一游?”

“这时节居然还有桃花?”韶光惊讶地问道。

“没错,每年四月,正是鹳山桃花盛开的时候,山顶呈一片烂漫的粉红­色­,如同染­色­的白云一般,又如同驻留在山顶的一抹朝霞。景­色­蔚为壮观,乃是京城八景之一,”奚原侃侃而谈,“这时节,京城八景还有一景也是观景好时刻,那便是断桥残月。断桥桥不断,残月月不残,断桥居于缁衣河上,缁衣河两边芙蓉成林、杨柳依依、岸芷汀兰,乘一叶扁舟泛于河上,波心荡漾、冷月无声,远处皇觉寺钟声阵阵,近处­骚­客琴箫悠悠,远可观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近可观芙蓉盛景、柳烟如醉。有人断桥送别折杨柳,有人涉江采芙蓉赠情人,千百年来,无数好诗好词围绕断桥展开。”

韶光闻之,不由得一阵向往。

“明日卯时三刻,微臣在宣武门恭候公主大驾。”

“好,一言为定!”久居深宫,只能靠王碧君与裴沧水的介绍来想象外面的世界,韶光对明日之行兴奋不已。

见韶光一脸激动,奚原的心中也荡漾起了一层温柔的涟漪。

第二日。

奚原一袭深­色­便衣如一杆劲松般挺立在宫门口,像是第一次恋爱约会一般,手心紧张地有点冒汗,一向冷静自持的他,频频朝宫内张望。

卯时三刻已到,韶光一身赤­色­五重华服,服上以金线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与富丽堂皇的牡丹,她坐在轿撵上,由几个太监抬着缓缓走过来。只见她面上妆容­精­致,垂云夺月髻上细碎的金饰耀眼逼人,在她身后,是人数众多的仪仗队,绵长迤逦。

奚原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复杂滋味,是啊,她是温懿公主,自己怎能奢望能与她像是普通人一样单独相处呢?她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衣食住行皆是按照公主的品秩来安排的。

见奚原依言等在那里,韶光不由得笑了起来,命令步辇停下,拖着曳地华服端庄地朝这边走来:“奚将军久等了,本宫已经命人备好了官轿,对了,要不要命人要鹳山的游客清空?”

“殿下,赏景同时也是赏人,若无这热闹人群,怎能体会这热闹春意?”奚原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殿下自幼便高高在上,只是郊游并非巡视疆土,若是殿下带着一队仪仗去,人人诚惶诚恐,殿下怕也会失了赏景之心。”

“奚将军所言甚是,是本宫思虑不周,”韶光点了点头,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都回去吧,不用再跟着本宫了。”

“可是公主,您乃金枝玉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大周危矣啊。”蔓菁苦口婆心地劝道。

“蔓菁多虑了,有奚将军在,本宫怎会出事?若是父皇问起来了,你便如此跟他回禀,明白吗?”

“这……”蔓菁犹豫了一下,见韶光态度坚决,只好点头与其他人一起退了下去。

“这下总可以了吧?”见周围的人走的­干­­干­净净,一股新鲜感涌上韶光的心头。

“可否请殿下换身衣服?山路崎岖,没有步撵可以上去,殿下若是穿着这身衣服,怕是行动不便。”

“可是我所有的衣服都是这样的啊,”韶光茫然,“要不然去王府向碧君借一身衣服?不行不行,碧君忙着择婿呢,本宫怎么好意思去扰她的好事?那要怎么办呢?”

“时辰还早,若是殿下信得过微臣的话,不妨先去微臣府中坐坐,微臣命人去准备衣服。”私心里,他想与她多相处一会儿,做任何事,或者什么都不做,都可以。

“此计甚好,那就麻烦奚将军了。”韶光的脸上笑出两个可爱的梨涡,转身上了停在宣武门一侧的官轿。

路上的行人见是两架官轿,纷纷避让开来,道路上畅通无阻,很快便到了东二街的骁骑将军府。奚原命人赶紧去准备一些便服,而韶光则在府中转悠了起来。

“殿下怕是要等一会儿了,若是无聊,微臣可以陪殿下下一局棋。”奚原很怕韶光觉得与他相处很无聊,等了多少年终于等到眼前的人,他一举一动皆是小心翼翼,就怕他一句话不慎,便令她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从此不闻不问或者态度敷衍。

“下棋什么的多无聊啊,”韶光摇了摇头,“宫中日常,本宫日日找人下棋,或是看书、弹琴、画画度日,简直快闷出病了。好在有碧君与沧水哥哥时时入宫,本宫才不至于闷死在深宫大院 ...

(。”

奚原一时语塞,想讨好眼前的人,却不知从何入手。

好在韶光很快便解了他的尴尬:“奚将军,听闻你年仅十岁便投笔从戎了,能跟我说说沙场上的一些事情吗?父皇好大喜功,跟本宫讲的那些峥嵘岁月不免言过其实,本宫要听真实的,你可不许捡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来敷衍本宫。”

“这……殿下,沙场上太过血腥,实在是没什么可讲的啊。”奚原蹙眉,怕讲些血腥杀戮的事情,引得韶光害怕,从此对他敬而远之,这可就惨了。

“你就实话实说嘛,本宫真的很好奇。”韶光不依不饶地说道,声音里带着撒娇的软糯米,那副小女儿的神态,就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奚原硬着头皮,斟酌着语句,“十岁那年我刚入军营的时候……”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

韶光听的很认真,不时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听闻敌人残暴时大怒,知道我军大胜时手舞足蹈,不知不觉,她与奚原越坐越近,到最后,几乎是贴在他身边仰着脖子看着他,眼里亮晶晶的都是敬仰和崇拜。

虽然这种敬仰和崇拜的眼神,他不知从多少士兵和百姓们眼中看到过了,可是当看到韶光露出这副神情,他心中有着说不出的舒坦和满足。

原来与自己爱慕的人分享自己成长的点滴,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十八年来,奚原从未像今天一样讲过这么多的话,也从未像这一刻一样开心。

她的笑或怒都是因为自己,这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原来,当他将她当做自己世界的中心时,自己也是希望她能将他当做世界的中心的。

哪怕只有一刻,也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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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四月风景好 猫街迷迭

( 当奚原终于挑着重点说完了这些年的军旅生活后,韶光叹了口气,心之向往:“奚将军的人生真是一段惊心动魄的旅程啊,本宫长这么大,过的都是波澜不惊的日子,如同一潭死水,好比清溪之于大海,你就是波澜壮阔的大海,我就是涓涓细流的清溪。这样想来,好像过去的十六年都白过了。”

“殿下何必妄自菲薄?殿下生来便养尊处优、高人一等,自是不必过这些颠沛流离的生活的。殿下生而高贵,自当享尽荣华富贵,便是沾了沾阳春水,那也是对殿下的亵渎。”奚原发自真心地说道,至少,他是希望她能够做一世天真无忧的公主的。

他之所以投笔从戎,就是因为看到了江山的风雨飘摇,他要为她守护这江山,用他的一世辛苦,换她永生笑颜。

“真的吗?”韶光撑着下巴,玩着茶杯的杯盖,垂下眼睫毛,“可是有时候我在想,我也就是运气好些罢了,要是投身在清苦之家,那么被纳作小妾、卖作丫鬟,那也是极有可能的。女子在这个世上,终是处于弱势地位的,说到底,这还是男人的天下。”

“殿下多虑了,殿下生而高贵,自然是万众臣服。殿下,微臣已经说了这些年在沙场上的经历了,殿下可有兴趣跟微臣分享一下殿下在宫中的经历?”

“本宫在宫中,哪有在宫外来得­精­彩?宫中多得是尔虞我诈,刀光剑影,不过这些龌龊的事情,本宫只是偶尔会从宫女们的口中听到。父皇的那些妃子们成日里忙着争宠,不过她们不敢招惹本宫的。有时候本宫倒是庆幸,皇帝的女儿,天下哪有男人敢欺负?除非是不想要脑袋了,”韶光笑了笑,“本宫有两个好朋友,沧水哥哥和碧君,都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与沧水哥哥认识的了,他对我可好了……”

听韶光讲着她这些年的经历,奚原很认真,听到她讲她与碧君之间的友谊时,他感到一阵放心,这个女孩这么多年至少不是孤独的。听到她讲她与裴沧水之间的趣事时,奚原的心中颇不是滋味,明明在心中无数次的告诉自己,犯不着吃醋的。

可是看到她笑的那么开心,自己的心中却是闷闷的难过。

韶光讲完后,正端起茶杯喝茶,骁骑将军府中的侍女也已经将衣服准备好了。

韶光便随侍女们换衣服去了。

北方的四月,阳光非常好,民间的春衫大多由轻纱制成,迎风迈步,飘飘欲仙。侍女们拆了韶光头上­精­致的垂云夺月髻,给她梳了一个灵动的望仙髻,只在发髻上别了一朵小巧的芙蓉绢花,再Сhā上了几只雕刻成碧叶模样的翡翠簪。

一袭胭脂红­色­素雅罗裙穿在她身上,整个人雅致如兰,浑身都弥漫着一股仙气。

当她随着侍女走出房间的时候,奚原一回眸,呆在了那里。

烟柳下的女子,在漫天的阳光和飞絮中,如梦似幻,只见她微微抬起睫毛,琉璃般的瞳孔中倒影出他的样子,­唇­边泛起一抹涟漪般旖旎动人的浅笑,微风拂过,轻纱飞舞,她一步步朝他走来,仿佛每一步,都能开出一朵莲花。

这一刻,他觉得,世间万物,都是为她而生。

“奚将军所言甚是,本宫觉得这身衣服甚合我心。从前还不觉得,穿上这身衣服便发觉那层层的宫装是多么厚重,人说本宫端庄优雅,其实本宫只是衣服太厚重了,走得慢而已。”

奚原因她的自我娱乐而笑出声来,越发觉得她可爱。

“殿下天人之姿,穿什么都好看。”他拿过一旁侍女端在盘中的轻纱,蒙在她的脸上,“这样更为稳妥。”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只是指腹满是常年练剑造成的粗糙的厚茧,当他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的时候,她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烫了起来,心跳也像是跳到了嗓子眼。

直到他离开她的身前,她还是能听得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以至于,她都忘了去问,为什么要让她带上面纱。

“殿下,一会儿殿下可能要受苦了,因为这鹳山崎岖难行,微臣恐怕……”

“放心吧,奚将军,本宫虽说是闺阁女子,这些年在父皇的教导下,也是做过一些强身健体的运动的,本宫能骑能­射­呢!”韶光有些小自豪地说,虽然对她而言,她骑得动的,不是小马驹就是老马。

­射­箭什么的,也从来没有­射­中过箭靶子。

奚原低头笑了笑。

“奚将军笑什么,本宫金口玉言,句句属实。”

“殿下,咱们这便出发吧。”

两人坐着马车一路来到了城郊的鹳山,今日幸好不是初一十五,来鹳山山顶的寺庙上香的人并不多。

一下了马车,入眼的便是似锦般的芙蓉花,芙蓉花与石榴花一样,花开的不大,而且绿叶较多,可谓是万绿从中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韶光的身体底子虽说比一般的闺阁女子要强些,到底是养尊处优惯了,还没爬到半山腰,便气喘吁吁地,不顾形象地倒在花丛中,不愿起身。

“殿下,上山的路还很长,不如让微臣服劳,背着殿下上去吧。”

“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啊。”韶光皱了皱眉。

“殿下与微臣分属君臣,君臣之间的相处便超越了男女之间,殿下放心,微臣只是单纯地想为公主效劳而已,并无其他的心思。”

“也对,本宫是君,你是臣,臣背君,好像没什么大不了。”韶光被绕进去了,从花丛中爬了起来。

奚原小心翼翼地将她背在背上,仿佛背起了他的整个世界。

韶光此时有些迷迷糊糊的:“奇怪,本宫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啊……本宫与沧水哥哥也是分属君臣,可沧水哥哥都从来没有牵过我的手啊……”

奚原一听,心中不禁开心了几分,她与裴沧水只见清清白白,裴沧水恪守君臣之礼不曾逾越雷池半步,而韶光又是个懵懂的少女,若自己用点心,说不定他的韶光还会回来的。

韶光喜欢摘花,这山上的花草又多,她便一路走一路摘,一路摘一路往自己头上戴,自己头上戴满了,又往奚原的头上Сhā去。

奚原尴尬不已,想要躲避,可是看到她笑的那么开心的样子,又硬生生忍住了动作,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她开心便好。

奚原背着她走了一路,她便跳了下来,在山路上奔奔跳跳的。远近的山路上没有一个人,韶光从未感觉如此自由自在,像是飞在天空中的一只鸟儿似地,无拘无束。

她时而吟诗,时而唱歌,时而欢笑,她的裙角飞扬在半空中,她的笑靥里洒满了阳光。

于是奚原也感到很开心,很幸福,陪着她一起疯闹。韶光学识渊博,出口成章。知道奚原只念了三年书便参军了之后,不停地刁难他,随手指着路边的景物出一些对子喊他来对。

奚原自是抓耳挠腮,一个都对不出,韶光便哈哈大笑,奚原有些尴尬,可是看到她开心,她便也快乐。 ...

韶光说道:“奚将军,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看吧,带兵打仗我一窍不通,可是吟诗作对你未必如我,这就叫天生我材必有用!”

“殿下所言甚是。”

韶光唱了首清平乐,宫中的调子皆是华丽旖旎,由她唱出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丽感。唱完后,她有些洋洋自得:“奚将军,本宫唱歌好听吧?本宫在宫中甚少唱歌,父皇说,歌舞乃是妓子伶人才学的东西,本宫身份高贵,不能唱歌不能跳舞,这不成体统,有失身份。可是本宫觉得,歌舞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东西啊,它能够令人快乐,奚将军,听本宫唱歌你觉得快乐吗?”

“快乐。”奚原发自内心的微笑。

“那奚将军也给我唱首歌吧。”

“这……边疆的号子粗犷沉郁,殿下怕是不爱听。”奚原犹豫道。

“无妨,天下间的音乐都是相通的,只要入情入境,那便都是极好的。”

见她执意如此,奚原只好忐忑地撒开嗓子唱了起来。

他唱的是一手羯戎族的曲子,歌词韶光听不懂,只是在这其中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悲哀,那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生离死别的大悲。

“奚将军,”听他唱完后,韶光叹了口气道,“古人又云,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虽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可就算苛捐杂税猛如虎,也好过颠沛流离生如浮萍。只有在太平盛世里,人们才能安居乐业。所以,奚将军,本宫想拜托你,既然你有这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能力,那便用这能力来创造一个太平盛世吧,不求名留青史,只求对得起自己的生命。”

“公主的意思是,让我一统山河,打下羯戎族与塔塔族,并入大周的舆图?”

“本宫确有此意,希望奚将军能好好考虑。”

此时的韶光单纯无比,于她而言,打仗胜利只是一个结果,死了多少人,也只是个数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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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向善,为善不容 猫街迷迭

( 她不曾上过战场,并不了解战场的血腥残忍,一统天下或许真的很宏伟,说出来也很动听,但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战争的胜利,代价都是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帝王身居高位,回望皇宫绣成堆,不见百姓血泪悲。

奚原成长于战场,更能理解战争的残酷,私下里,他是不希望再有战争的,这样百姓也不会流离失所。每一个战士都有关心他的亲人爱人,可是一旦站到了沙场上,所有人都成了蝇营狗苟的蝼蚁,他们存在的最后形态,便是马革裹尸,任那尸体被漫天的黄沙所掩埋,渐渐地风蚀成一堆无望的白骨。

在西北的古战场,每一夜,他能听到的不仅是思乡的吹埙声,悠长悲怆的奠歌声,还有阵阵的鬼哭声。

入了战场之后,他开始相信人死后是会变成鬼的,他曾无数次的看到,在­阴­雨绵绵的天气里,半夜的沙场上,有­阴­兵在­操­练。

有些人死了,或许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依旧怀着满腔的报国热血,日日以打败敌人为目标而不懈奋斗着。

可此刻,韶光满怀期冀地看着他,他竟然说不出半个不字。

便是为她入魔都愿意,何况是为她打仗?罢了罢了,便让他来背负所有血腥,让她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干­净光明。

他半跪在地,握拳垂首,听到自己一字一句的郑重承诺:“微臣定不负殿下厚望!”

韶光脸上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将他扶了起来:“奚将军不必多礼,有你这句话,本宫放心多了。”

两人终于爬到了山顶,韶光第一次见到如此繁盛的桃花,几乎开满了整个山顶,她不禁喜上眉梢,在桃林间肆意地奔跑着,不时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奚原坐在桃花掩映间的一个凉亭中,冷然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眼中都是她快乐的身影。

奚原的对面,坐着一个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的江湖道士,道士的旁边斜斜的竖着一个旗子,旗子上写着几个大字:一眼观乾坤,钱半仙。

那道士拾起一颗黑­色­的棋子放入一旁竹编的棋篓中,此刻,棋盘上的黑子已成颓势,想要挽回败局怕是要颇费一番功夫了。

“小友可有兴趣与老夫对弈一局?”

“不好意思,在下自知棋艺拙劣,便不扫老先生的兴致了。”奚原的全副心思都在韶光身上,因此不假思索地便拒绝了。

那钱半仙呵呵笑了起来,抬起头来看向远处的韶光:“此女确实是天下罕见的美人,但小友可曾听过一句话,美人乡,英雄冢。小友将来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人,若是执着于儿女情长,最后怕是会落得个孤家寡人的凄凉下场,甚至会违了天道啊。”

“老先生何意?”奚原蹙眉,看着眼前穿着一声脏兮兮衣服的陌生道士。

钱半仙捻了捻胡须,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老夫奉劝小友一句,切勿招惹此女。红颜醉镜花醉树,最是人间留不住,留不住啊。老夫一见此女便知,她生而高贵,却下场凄惨,一生向善,却为善不容,明为天女命格,却错生时代。若是你执意纠缠,只怕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一派胡言!”奚原的眼中已是一派冷凝之­色­,拍桌而起,朝远处的韶光走去。

此刻,韶光正拘着地上一朵大大的蒲公英吹着,一阵风吹来,落英缤纷,使得这里恍若仙境一般,花瓣雨下的她表情纯真又无辜,可爱到令人心怜。

他的心柔软成一片,刚刚那钱半仙的话搅乱了他的心,他恨不得将她箍在怀里,捧在手心,为她遮风避雨,只要她不受到半点伤害。

“殿下,是时候离开了。”他上前一步,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因为紧张过度竟然逾越雷池的牵了她的手。

“现在就走吗?”韶光不解的睁大眼睛。

“对,断桥离此处较远,微臣陪殿下用完午膳后,便启程去断桥吧。”奚原急切地说道。

“为何这么匆匆忙忙?本宫觉得此处甚好,桃花流水自归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她吹完最后一朵蒲公英,又拘起一抹掉落的花瓣。

“好景只需心醉了便可,凡事都有个度,若是醉的过度,引得第二日一早头晕脑胀,反倒不愿再醉了。”

“奚将军言之有理。”韶光点点头,随他拉着手朝山下走去。

就在奚原路过桃花林的转角时,忽然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脏兮兮的道士站在那里,对他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那笑容中满是参透一切的悲悯和怅然。

奚原心中一紧,正想落荒而逃,却发现一阵风吹来,桃花瓣迷离了视线,再次定睛一看,凉亭中哪有道士的身影,只有桌上的一张棋盘,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他的幻觉。

他心凉如冰,面上一片苍白,韶光转头看向他:“奚将军,是否身体不适?你的气­色­好像不太好,本宫送你回宫,让宫中的太医们给你瞧瞧吧。”

见韶光一脸紧张的样子,奚原好受了些,只是心中依然郁郁不安:“不必了,微臣身体并无大碍。更何况,今日本就是陪着公主来散心的,此时回宫,岂不扫兴。茶语有云:一期一会,错过这一次,一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的心境了。”

“奚将军所言甚是,那我们便赶紧下山吧,看完这鹳山桃花盛景,本宫更期待今夜的断桥残月了呢,”韶光脸上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奚将军,本宫觉得跟你相处很开心,你觉得呢?”

“臣之荣幸。(ww" target="_blank">ww ”

“那从今日起,咱们便以你我相称吧,高山流水遇知音,此情此景,真当浮一大白,可惜本宫酒量甚浅,父皇也不喜欢我喝酒,一会儿到了山下茶肆,便以茶代酒,如何?”

韶光的笑容有着阳光般天然的感染力,在她不含任何杂质的纯粹笑容下,奚原心底所有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

在茶肆用过茶点后,两人回到京城,去了京城最有名的一家酒楼用了午膳,下午,别出心裁的奚原带她来到了迁客­骚­人们云集的一家书社。

这真是韶光一生中最得意的时光,她一人力战群雄,写出的诗词歌赋无不清丽出尘。论学识渊博,场中众人谁人及得上从小饱读诗书的韶光?宫中的书房,各种经史子集浩如烟海,残本珍籍汗牛充栋,韶光从小在这方面的教育自然是高人一等。

在众人崇拜的目光下离开后,韶光开心地大笑起来:“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奚原也,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打败别人的滋味这么美妙。以前看到别人崇拜尊敬的目光,我知道,那只是碍于我的身份,如今看到他们因我的学识而崇拜我,我可真开心呀。”

“殿下本身就有很多闪光点,如同天边的星辰一般,岂是这些凡夫俗子可触及的?”

...

( “眼看天­色­渐晚,咱们先去吃东西吧,我可真是迫不及待地要泛舟河上了呢。你都不知道,从我五岁有一次不慎落水后,父皇便再也不许我靠近池塘等地方了,每次我都只能远远地看着,上前一步,身边的宫女们都吓得半死,更遑论泛舟或者采莲了。我本以为,这一世我都与泛舟无缘了,奚原,谢谢你,你真乃我韶光的知音。”

用完晚膳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刻,街上的夜市已经摆了起来,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韶光对一切都感到很新奇,一边走一边看一边问。

奚原孜孜不倦地向她解释着一路上她看到的一切,在一个制作­精­致手工艺乐器的摊子前,身为摊主的老婆婆笑道:“公子,给夫人买个乐器吧。”

奚原的心中微微一动,说不出心中是怎样的感觉,甜蜜又酸涩。他爱的人,却是别人名义上的未婚妻。

“老婆婆,你误会了,我跟这位公子清清白白的呢。”韶光连忙解释道。

“喜欢这个吗?”奚原一眼便看中了最角落里摆放着的一个做成凤凰模样的埙,此凤凰埙虽是民间工艺,其工艺手法却颇有大家风范,凤凰被雕刻得栩栩如生。

韶光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一眼便被吸引住了,拿在手里舍不得放手。

奚原会心一笑,从钱袋里掏出银子,大方的以三倍的价钱付了钱,然后便牵着韶光的手离开了。

一路上,韶光都在把玩着手中的凤凰埙,对周遭的一切浑然失去了兴趣。

两人终于走到了断桥边上,有船夫在大声喊着:“租船咯!租船咯!客官可要摆渡?”

韶光新奇地抬起头来,挑了一艘小船,与奚原坐在船头,看小舟在竹竿的滑动下,慢慢远去。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这江上景­色­,真是美不胜收。

见远近有人吹洞箫者,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韶光蹙眉:“我不喜欢这样的曲子,曲调太过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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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迭今天辞职啦,晚上坐车回家。今天办完离职手续的时候,我可真开心啊,奉劝各位一句,湖南电视台切莫进,工作强度大道你会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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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华一梦 猫街迷迭

( 奚原喟叹,大抵世道,便是如此艰辛,只是自己怎好与她言明?

“我曾在书房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一本古籍,古籍上有一箫谱,说是能吹箫引凤,我一时兴起,便记下了箫铺,不知用着凤凰埙吹奏,效果如何。ww”韶光捧起凤凰埙放在­唇­边,轻轻吹奏。

只一个曲调,便如雏凤清鸣,渐渐地,去掉高亢起来,犹如一只凤凰渐渐地冲上云霄,俾睨于九天之上,受百鸟朝拜。

风渐渐的凛冽起来,云渐渐的如海涛般翻滚起来,鸣凤声却越发气势如虹,高处,是阵阵雷声,低处是阵阵松涛,天地间,只有它一人是万众敬仰的亮­色­……

无数的鸟儿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环绕着韶光飞舞着,口中发出各种清鸣声,与埙声和在一起,恍如仙乐。

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韶光身上,或是痴迷、或是惊艳、或是赞叹……

曲罢,群鸟久久不散,乖顺而服帖地蹭在韶光身边。

韶光摸了摸一只白鹭的脑袋,犹自不满足地说道:“不是说这曲子能引来凤凰么?凤凰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

傻瓜,所谓百鸟朝凤,你就是那只尊贵的凤凰啊,奚原在心中说道。

见不少小舟都朝这边划过来了,奚原心中闪过一抹紧张。韶光金枝玉叶的,若是被这些人冲撞了可就不好了。

“殿下,天­色­已晚,微臣送殿下回宫吧。”奚原赶紧说道。

“为什么?我们才来一小会儿,本宫还没尽兴呢。”韶光撅嘴道。

“殿下,本来今日微臣带殿下来泛舟河上,便是有违宫制,此时宫中只怕已经过了门禁了吧,微臣逾制本罪该万死,若是让殿下太晚回宫引得皇上担心,更是罪加一等,微臣万死难辞其咎啊。”

“好吧,”韶光有些扫兴地叹了口气,“不过你说的也对,若是这次做得太过分了,下次想出宫就没那么容易了。”

奚原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命船家速速靠岸,唯恐那些人接近韶光。

等上了岸之后,韶光瞧了瞧身上的衣服:“奚将军,我恐怕得随你去一趟府中,父皇若是看到我穿着这身衣服,肯定会斥责我有失身份的。”

“殿下所言甚是。”奚原点了点头,扶着韶光上了停在岸边的轿子。

一路疾行,轿子穿过熙攘的人群,很快便停在了骁骑将军府门前,韶光下了轿子,随着侍女进房间换衣服。

韶光坐在铜镜前,摘下自己的面纱,等着侍女拿衣服给自己换的时候,突然铜镜中出现了一双手,那双手拿着一条白­色­的布巾,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死死地捂住了她的鼻子,她挣扎了起来,猛的吸入了一口气,那气味浓烈刺鼻,瞬间,她便昏迷了过去。

当她头晕脑胀地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鼻端弥漫着一种浓烈的香味,她吸了几口,觉得甚至有些混乱,浑身都热了起来。

正当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粗绳给绑得死死的了,她想开口求救,可是嘴里也被塞上了碎布。

向来养尊处优的她顿时便慌乱了起来,急的泪水都快掉下来了。她明明记得她是让侍女给她拿换的衣服去了,为什么侍女回来之后会将她迷晕了捆绑起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奚原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他甩了甩脑袋,似乎有些不清醒,粗喘间,不知不觉也吸了几口也靡靡的香气。

多年征战沙场养成的敏锐嗅觉,让他瞬间便察觉到了危险。身体的明显变化告诉他,这熏香有问题。

他肯定是遭了别人的暗算了,头脑变得越发不清醒起来,他咬破舌尖,不让欲望主宰自己的理智。

韶光呜呜了几声,看到如此失常的奚原,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殿下,微臣给您解开绳子……”血腥味在口里弥漫开来,虚软的奚原倒在床边,挣扎着给她解着绳子。

韶光浑身燥热,眼里也是一片迷离之­色­,可是她却觉得很害怕,不停地挣扎着。

就在奚原解开绳子的那一刻,大门被狠狠地撞开了,禁卫军首领带着一拨人举着火把闯进来喝道:“大胆贼子,竟敢亵渎公主!来人啊,给我拿下!”

奚原头晕脑胀又浑身虚荣,几下便被他们抓住五花大绑了起来。

“给我压入天牢候审!”禁卫军首领大喝道。

“殿下受惊了,臣等护送殿下回宫。”禁卫军首领拿下韶光嘴里的碎布,半跪在地说道。

韶光满脸惊慌之­色­,泪水不停地滚落下来,吓得瑟瑟发抖。

韶华蹙眉,艰难地睁开眼睛,破旧的窗帘已经遮挡不住阳光了,刺眼的阳光令她的眼睛酸涩到流下几滴眼泪,这一夜的梦竟是如此漫长,以至于她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她喘了口气,旁边的柜子上还有昨晚喝剩的半杯水,她拿起杯子便一口气将半杯水灌了下去。心中的滋味复杂难言,她拢了拢纷乱的秀发,从床上下来开始洗脸漱口。

终于把凤凰埙还给了奚原,心愿已了,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居然感到有些怅然。

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他与她一个处在云端,高高在上,一个处在凡间,命如蝼蚁,这样的她怎能奢望跟他有所交集。

醒醒吧,五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她举起一捧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拿上身份证,她下楼找到一个车票代售点,买了一张到深圳的车票。

这又是一段陌生的旅程,没办法,如今萧礼已经知道自己在长沙的住处,恐怕会纠缠不休,宾县这个地方,她以后也不能随便回来了。

至少在萧礼没有因为新鲜感淡去不再纠缠她之前,她不能回到宾县了。原谅她实在不敢再跟萧礼纠缠在一起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傻气和虚荣成为有钱人的玩物。

打了个电话给舅妈之后,她便收拾了东西踏上了新的旅程。

当拖着行李箱从深圳火车站出来的时候,韶华感到一阵茫然,不过长年独自生活的经历让她很快便找好了房子。

跟在长沙时差不多的简陋房子,还不足四平方米,可房价却要七百块钱一个月。深圳的消费比长沙要高一些,她想想钱包中所剩不多的钱,叹了口气。

这里是画家云集的大芬村,有中国第一油画村之称,是一个大型的国画、油画市场。

韶华租的地方离大芬村有些远,当她坐半个小时公交车来到大芬村的时候,对未来充满了茫然。

韶华虽然没有系统的学过画画,在画画上面却非常有天赋。她捧着自己的几张油画和国画来到一个店铺里,朝老板展示了自己的画后,店家表示因为她不是有名气的画家,因为每张画的收购价格不会很高,但她可以试试看把画放在他的店中卖,他会按照每张画卖出 ...

(的价格收百分之几的提成。

韶光现在急需钱,拒绝了老板的好意,将手中的几张画卖给了老板后,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果然是大城市,每一张画的价格比长沙要高多了,这样她就可以多筹一些钱给舅舅治病了,她有些开心的想。

可是第二天,当她拿着新画的几张画来到店中的时候,老板竟然将她的画退了回来,也不说是什么原因。

韶华再三恳求,老板也不肯收她的画。韶华的心中满是疑惑,闷闷的抱着画去了另一家店,可是另一家店的老板也不肯看她的画,就是不收。

韶华饿着肚子跑了一天,可是她去的每一家店的老板,都不肯受她的画,问原因,老板们也只是讳莫如深地摆摆手。

傍晚,韶华抱着一堆画,坐在路旁的长凳上,啃着一个­干­涩的面包,内心低落不已。

难道自己的画就那么差吗?还是因为自己太年轻了?为什么他们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自己的画?

整整三天,她跑遍了整个大芬村,可是没有一个店肯收她的画,她有些心灰意冷地离开了。

该怎么办呢?她自言自语道,小白鼠从她的口袋里跑了出来,默默地跳上她的肩头安慰她。

落日的余辉里,整个钢铁般的城市都变成了灰红­色­,辉煌而冷漠,她一个人坐在风中,背影有些落寞,像是深秋的枯叶蝶,明明知道过不了冬,却依旧以最美的姿态在不住地挣扎着。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不愿的街道拐角处,停着一辆棕­色­的宾利,男人走下来看着她,眼里有微微的心疼。

杨婷坐在副驾驶座,啃着一包薯条,冷哼一声:“当心人给你逼跑了。”

萧礼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杨婷噗嗤一笑,拍了拍手上的薯片碎屑:“用金钱来逼迫女人的男人是最让人看不起的,萧礼,你跟老爷子真是一个德行!”

“只要能得到,我不在乎手段。”

“那姑娘真可怜,那天真不该叫她来家访的,”杨婷叹了口气,抱起后座瘸了腿的哈士奇,“小哈,你说是不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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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错别字,大家将就着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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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爱 猫街迷迭

( 哈士奇汪汪的叫了几声,用脑袋地使劲蹭着她。

“你什么时候走?”萧礼不耐烦地问道。

“怎么?就这么急着赶我走?怕我耽误你的狩猎计划么?”杨婷挑眉,“放心,我今晚就去找同学狂欢,至于你的佳人,你想想看,若是有一天她知道你是用这种手段来得到她的,她会怎么想?”

“她不会知道。”萧礼不假思索的说。

“你就不怕老爷子知道么?私底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若是老爷子知道了,他会怎么看?”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萧礼丝毫不担心,老爷子当年便是风流成­性­,对于小辈们的私生活,他从不­干­涉,他向来觉得,一个成功的男人拥有一群女人这很正常,因为他有足够的社会地位和财产。

“萧礼,你和老爷子真是如出一辙,”她笑了笑,“这也是我最讨厌的地方,很多规则,我看得明白,却无法接受。你有那么多女人,现在你再去接近她,你不觉得自己脏吗?”

他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杨婷耸耸肩:“换言之,如果那个姑娘,有很多男人,你会觉得她脏吗?”

“我只会让那些男人永远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他狠厉地说道。

“好吧。那么,祝你成功,”杨婷抱着哈士奇下了车,走出几步,她又回头说道,“如果有一天,那个姑娘要让你所有的女人都见不到明天的阳光呢?”

萧礼一怔,可惜杨婷已经走远了。

萧礼在心中问自己,你现在对她是什么感觉呢?五年前无疾而终的感情,也许自己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那些遗憾令他牵肠挂肚,男人的劣根­性­他再明白不过,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得到了的,转瞬间便弃如敝履。

他现在只是想得到她,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至于杨婷说的,关于女人的嫉妒心,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的那些小情人,大不了瞒着韶华,以后若是和韶华的感情淡了,那么自然也就散了。

他只是不想留下遗憾,至于结果如何,那不是他现在关心的。

可惜他错了,他以为韶华跟其他那些女人没什么两样,可到最后,他才明白,那是怎样一场灾难。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当韶华回到自己租住的地方时,看到房东正帮一个男人往屋内搬着一些杂物。

“陈太太,这……这是怎么回事?”韶华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简小姐,这位先生愿意出一千块钱租房,我自然要把房子租给这位先生了。”

“陈太太,可是我、我都一次­性­,交了三个月的房租了。”韶华弱弱地抗议道。

“可是这位先生一次­性­,交了一年的房租。”

“陈太太,我真的很需要这个房间,真的。”韶华急的眼睛红红地恳求道。

房东却很硬气地说道:“这位先生愿意出一千块钱一个月,我­干­嘛不租给人家?你能出一千块钱一个月吗?”

“陈太太,我们当初、当初讲好了,是七百块钱一个月,你……你怎么能不讲理呢?”

“这做生意嘛,向来是只认钱不认人,我怎么不讲理了?”房东咄咄逼人地说道。

韶华被她这气势吓得往后一缩,脑袋撞到墙壁上,看起来狼狈又可怜,她低着头,弱弱地说道:“那你把剩下两个月的房钱退给我。”

房东冷笑一声,拍了拍门上贴着的一张纸,把纸拍得啪啪作响:“没看到上面写着的吗?没住满三个月,概不退钱。”

“陈太太,你……你怎么能这么不讲理呢?”韶华气得眼睛红红的。

“要钱没有!拿着你的东西滚吧!”房东像是扔垃圾一样将她房间里为数不多的东西全部都扔了出来,然后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就在她关门的一瞬,韶华的眼泪掉了下来。

她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东西,提着箱子,背着画架默默地下了楼,走上街道的那一刻,她抬起头,将所有的泪水都流回心底。

没关系的,韶华,就算这世界上所有人都抛弃你、欺负你,只有老天爷不会,你要好好爱自己。她对自己说。

可是越说,自己越是委屈、难受。

这一个月,最开始她几乎走遍了深圳几个区所有的字画店,但是没有一个店主肯收她的画。后来她打电话回长沙,老主顾都不愿意再收她的画了。

被逼无奈的她,只好去餐厅当服务员。可是去的第一天却遭到了客人的无故找茬,被餐厅辞退不说,自己还赔了客人钱,否则那位客人便要拉着她去警察局。

换了一家酒店洗盘子,却遭到客人投诉说盘子没洗­干­净,才­干­了一天,又被辞退。她的心中真是委屈之极,因为那盘子上面­干­­干­净净的,很明显是那个客人在睁眼睛说瞎话。

这就算了,还有更过分的,她去快递公司做打包员,她和另外一个女孩子负责两个房间里的快递物品。

第二天,那个女孩弄丢了顾客的快递,非冤枉是韶华弄丢的。韶华委屈不已,跟老板辩解,老板却说,人家跟你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冤枉你,这东西明明就是你弄丢的,还狡辩!

丢了这份工作的她,只好去做派单员。可老板明明说是日结,到最后却说周结,等她发完一周的传单之后,便再也打不通那个老板的电话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就在她满心郁闷的时候,居然还被人抢了钱包。

身份证和银行卡都在钱包里,她立刻上网把银行卡挂失了之后,整个人低落不已。

幸好房间里还有些钱,她用这些钱坐火车回到宾县重新办理了身份证,再次回到深圳,已经是一周之后。

这次她找到的新工作是一个餐馆外卖员,可当她骑着电动车跑了两天后,居然遇到碰瓷的,那个老婆婆扯着她裤腿,非说是她撞了她。

闻讯赶来的民警,也不问青红皂白,逼着要韶华赔钱,不然就把她带到警察局以违背治安管理法的名义关半个月。

韶华悲愤不已,申请调出马路上的录像,可警察就是不肯,与老婆婆沆瀣一气,非要韶华赔钱。

被逼无奈的韶华只好去附近的银行取了钱给了那个老婆婆,可送完外卖回到餐馆的时候,却因为送外卖太迟遭到顾客投诉而被老板解雇。

韶华已经被折腾得满身憔悴了,只好背着自己的画,每天在夜市摊上卖画。

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深圳的城管在这方面的监察力度很严,她的那些画在十天里有六天被没收了,剩下的四天是因为她跑得快。

被没收了怎么办,又要花钱赎回来。韶华的日子过得很痛苦,每天守着紧紧巴巴的收入,顿顿都是馒头开水。

大风吹来,乌云翻滚,韶华拖着行李箱在街道上慢慢地走着,靠海的深圳,经常下雷阵雨,乌云滚 ...

(滚的天空一下便下起了大暴雨,韶华狼狈地赶紧从箱子里抽出雨伞。

一不留神,一辆摩托车擦着她肩膀开了过去,将她撞翻在地,那司机却还回过头用粤语骂了一句:“扑街货,懂不懂看路啊!”

阵雨瞬间便淋湿了她的头发,小腿与水泥地面摩擦,也破了一块皮,鲜红的血液在雨水中渐渐地淡去。

可怜的是她的画,掉在湿漉漉的地上,脏兮兮地,全部都晕开了。

都不能用了,就算晒­干­了,纸张也会因为泡过水而显得皱巴巴的。幸好油画都放在箱子里,她有些庆幸地想。

捡起地上的一摞国画,她默然走到垃圾桶边,将它们全部都扔了进去。

身上已经全部淋湿了,雨却越下越大,她默默地拖着箱子走到别人的屋檐下躲雨,像一只可怜的雏鸟一般,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

一对情侣撑着伞在街上奔跑着,虽然狼狈,却笑得很开心,男孩将女孩护在怀里,哪怕大半个身子被雨水打湿了也无所谓。这个场景深深的触动到了她,这么多年,雨也好,雪也好,她一个人打伞走在或熟悉或陌生的街头,看雨、看雪、看往来的行人、看无望的生活。

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她懂得了孤独,尝尽了生活的滋味。明明已经习惯了狼狈,不是吗?为何此刻,自己却还会觉得这么难过?

过去,她回不去,未来,她不知在何方。

渐渐地,雨停了,她拖着箱子,背着画架,朝偏僻肮脏的小巷子走去,只有在那里,她才能找到最便宜的旅馆。

这里是一片工业区的后巷,后巷的半条街都被旅馆、发廊和足浴店给占领了,还有很多站街女在路边对人搔首弄姿。

这里有很多家庭旅馆,也有很多明妓暗娼,沿着街道走过,可以看到街道两旁,有画着浓妆的女人坐在自家门口,对人媚笑着,像一件货物一样等待着被人挑选。

韶华警惕地走着,一家一家的问着价格,最后成功的在偏僻的巷尾,找到了一个20元一晚的旅店。

洗了个热水澡之后,她躺在床上,很快便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半夜时分,她突然被吵醒,发现反锁的木门居然被人一脚踹开了,她吓得瑟缩了一下,只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扶着一个高大而满身酒气的男人走了进来。

“大哥,你走错房间了,咱们去隔壁,去隔壁。”那女人赶紧说道。

男人扶着墙壁一阵呕吐,空气里充满了呕吐物的酸臭味。韶华皱了皱眉,伸手捂住了鼻子。

吐完胃里的东西后,男人似乎清醒了些,一掌挥开了女人,上前扯着韶华的手臂说道:“50块钱一晚,要不要?”

“你……你做什么?放开我!”韶华害怕地挣扎了起来。

“五十块钱一晚,外面都是这个价,怎么?不愿意吗?”男人灼热而恶心的气息喷在她脸上,韶华几欲作呕。

“大哥你认错人了,咱们去隔壁,去隔壁。”女人有些尴尬地扯着他往外面拖。

“你走开!老子不要你了,”男人又是一掌将她挥了出去,捧着韶华的脸,打了几个嗝,“你长得很纯,老子很喜欢,老子加钱!”

眼见他要朝自己扑过来,韶华放开嗓子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旅店的老板一家人听到声音赶紧爬到楼上来,跟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道将他制服了。安全下来的韶华慌不择路地跑出了旅店,一路往前跑着,漫无目的地跑着。

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无边的恐惧。

突然,眼前亮起了刺眼的车灯,她被刺得抬起右臂挡了一下眼睛,下一秒,凌空的失重感袭来,然后便是剧烈的疼痛与浓重的黑暗。

她的手指轻轻的动了动,阳光有些刺眼,她颤了颤睫毛,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白­色­的病房,耳边是规律的滴滴声,鼻尖是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而鼻子上,则戴着一个氧气罩。

她的喉咙里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嘴­唇­­干­裂的她口非常渴,很想喝水。

正想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打了石膏,被高高的吊了起来。

一抹恐慌袭过心头,下一秒,一个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醒了就好,想喝水吗?”萧礼按了铃,然后给她倒了一杯水,用勺子小口的喂着她。

大概喝了杯中三分之一的水,韶华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朋友住在隔壁病房,你被送来的那天,我碰巧遇上了。”萧礼面不改­色­地撒谎道。

“哦。”韶华点点头。

这时候,护士走了进来,给她量了体温,又调节了一下点滴的速度,然后在一个本子上记了一些什么。

“萧先生,病人没什么大碍,只需要好好休养。主诊医师金医生会每天过来检查一次的。病人刚做完手术,还不能吃东西,等金医生确定可以吃东西后,您的营养师和形体恢复师马上就会过来。简小姐,我是您的专职护士叶倩倩,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以随时按铃,我和金医生很快就会过来。另外,我一会儿会带您的专职管家吴玉林过来让您认识,以后您若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她说。”护士说完后,便转身离开了。

韶华愣了愣,专职护士?专职管家?营养师?形体恢复师?

“这里是逐鹿医院,你什么都不要想,安心养病。”萧礼为她解了疑惑。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她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劲,逐鹿私人医院医院隶属逐鹿集团,是国内为数不多的二十几个获得国际jci认证的医院。从挂号到就诊都有专人陪护,其中挂个号的价格就在千元左右,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高价格高服务医疗机构。一般来说,她被车撞了,路人打了120,送去的也就是附近的普通医院吧,怎么可能被送到逐鹿医院呢?

“你的手臂伤的很严重,若是手术做不好,可能整条手臂都会失去知觉,那边的医院没办法做这样的手术,便把你送到逐鹿医院来了。”不得不说,萧礼的谎说得滴水不漏,叫人起不了半点疑心。

“那我现在……”她的眼里闪过一抹恐慌。

“你的手臂是由逐鹿医院最权威的外科手术专家金医生主诊,皮特医生开刀的,你放心,手臂没事,只是以后不能画画了。”萧礼面无表情地说着最残忍的话。

“什么?”韶华一听此言,如坠冰窖,满室的白­色­恐怖地向她袭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只觉得心里空了一个洞,整个人都被绝望包围了。

她躺在床上,出乎意料的,没有哭泣,整个人像是死了一般,眼神呆滞地瞪着天花板,仿佛连动都不会动了。

萧礼觉得有些难过和心痛,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画画对她的意义,她仿佛是为画而活,用她的画拯救了一个又一个的人。

“没关系,”他伸手握住她因打吊针而冰凉的左手,将手心的温度传给她,试图让她感到一些温暖,“我们可以去国外 ...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说不定国外的医生能治好你的手呢。”

“对,国外。”她的眼中恢复了一些神采,随即又黯淡了下来,这样贫穷的她,哪有钱去国外呢。

那肯定是一笔高昂的医疗费,她绝望地想。

这时候,萧礼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出去接了个电话,然后对韶华说道:“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萧礼走后,很快有个长相甜美的女孩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职业服,笑着走到床前,将床头有些枯萎的百合花换掉,捧上了一束新的长枝玫瑰。

“简小姐,我是您的专职陪护姜莹,您要是无聊的话,可以玩电脑、看电视,或者让我陪您聊天,等您的手臂好些了,还可以让我陪您去时尚休闲区走走。”

“哦,谢谢,”韶华点点头,随即又忐忑地问道,“我的医疗费,大概是多少钱?”

“免费的,简小姐,您不用担心。”姜莹笑道。

“免费的?”韶华越想越觉得古怪,“为什么会是免费的。”

“这是医院机密,抱歉不能告诉您。”姜莹从善如流地说道。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有的午餐你都将为此付出代价,韶华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简小姐,您别想多了,您看看您男朋友对您多好啊,从您做手术到现在,没有离开过医院一步,连睡都是睡在病房的沙发上的,”姜莹羡慕地说道,“我要是有一个有钱又帅气又深情的男朋友就好了,那我死都愿意。”

韶华尴尬地笑笑:“他……他不是我男朋友。”

“难道是老公?”姜莹眼前一亮。

“也不是。”韶华低头,有些闷闷地摇了摇头。

姜莹见她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便转移了话题:“简小姐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呢?”

“画画。”她看了看旁边高高吊着的右手,情绪瞬间便低落了下来。

姜莹顿觉失言,讷讷地打开电视,陪着她看电视剧。

刚做完手术的她,非常疲惫,很快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姜莹通知了金医生,金医生为她做了个全身检查,在本子上写写划划,点了点头。

就在他出门的一瞬,韶华屏息问道:“金医生,我的右手,真的没办法画画了吗?”

金医生是个外国人,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有着难言的悲戚和绝地挣扎的期望,心中颤动了一下,别过眼去,最终只是安慰了一句:“简小姐好好养病吧,不要多想了。”

回到私人办公室后,金医生犹豫了一会儿,几次将手伸到白衣袍子里,最终,他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萧先生,我是一个医生,从我任职的第一天开始,便宣誓了《希波克拉底誓言》,我将要凭借我的良心和尊严从事医业,病人的健康为我首要的顾念。而现在,明明简小姐的手臂没有大碍,你却要我告诉她,她以后不能画画了,而且还要我开药给她打针,让她的手臂上的神经反应迟钝,这是违背我医学原则的,我必须向简小姐坦白一切。”

“金先生,我很佩服你的医德,”萧礼的声音在电话这头听起来有些冷,“我记得尊夫人已经欠下了一笔不菲的赌债了吧?若是你聪明些,尊夫人的赌债我会派人还清,若是你不聪明,很抱歉你将失去这份工作,而且在国内的大医院,没有哪家医院敢收你。”

金医生浑身一颤,低声说道:“我明白了。”

这头,打完电话的萧礼一回头,发现杨婷站在他身后,刚刚的对话,她似乎都听见了。

“为什么?”杨婷不解地问道。

“她这辈子,为画画而活,现在她不能画画了,以后只能为我而活。”萧礼淡淡地解释道。

“你真是个魔鬼。”杨婷看了他一眼,感到一种彻骨的冷意,如同跗骨之蛆一般。

得知自己不能画画之后,韶华变得更加寡言少语了,整个人如同桌上每日一换的鲜花一般瞬间便枯萎了下来。

萧礼越来越像一个完美情人,会每时每刻照顾着她的感受,白天在医院处理助理送来的文件,晚上就睡在医院的沙发上。

虽然时不时会有惊喜送到她的面前,但韶华的情绪依然很低落。好在这边的营养师和心理治疗师确实很有能耐,一个月后,让韶华稍稍走出了人生的低谷。

这一个月,虽然韶华有专职陪护和专职管家,可萧礼却是事事亲力亲为,像一个照顾妻子的温柔丈夫。

心如何能不颤动?他这样细致的照顾着她,眉眼温柔,低声细语,从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每次吃药前,他都会试一试水温,热了怕她烫到,冷了怕她不喜。

每次吊完药水,他都会用温热的毛巾给她敷手,让她冰冷疼痛的手回暖。他会心疼的吻她的手背,仿佛这样那些针孔就会消失。

像是回到了初恋的时候,这样成熟的他,会拿来年少时的吉他,为她弹奏恋爱的曲调,哄她入睡。

每当她­阴­郁的时候,他会给她讲笑话,甚至会耍宝。他开始热衷于猜谜的游戏,猜对了有惊喜,猜错了他便偷香窃玉,在她脸上轻啄一下。

他送她的那些东西,每一样都是她喜爱的,却也是奢侈品。从尊贵闪耀的钻石项链到一把普普通通的雨伞,每一样东西都是世界著名的奢侈品牌。

萧礼本身就是打理时尚圈这一块的产业的,这些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整个东南亚时尚圈的宠儿,不管是哪种时尚奢侈品,你都能随随便便拿出来。”

萧礼真是一个魔鬼,洞悉她内心最深处的欲望,并将她的欲望不停地放大着,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欲望已将她吞噬,这时候,她和欲望早已融为一体,无法剥离。

在感情和金钱的双重侵蚀下,韶华的脑袋已经渐渐地不清醒了。她享受着偶尔出去散步时,别人艳羡的目光,几次听到小护士在说她周身的名牌时,她心中竟会生出一股洋洋自得之感。

在经济飞速发展、物欲横流的今天,拜金的女孩很多,无数的女孩心中都藏着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想,对她们来说,出卖身体并不可耻,可耻的是没有卖到一个好价钱。

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虽然韶华更看重感情而不是金钱,可她毕竟这么多年苦日子过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当你享受了被人捧在云端高高在上的生活之后,你还愿意回到肮脏的贫民巷体会生活的艰辛吗?

萧礼成功的让她在享受中堕落了,她开始从最初的战战兢兢变成现在的心安理得,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主诊医生、专职陪护、专职护士、专职管家、营养师、形体恢复师对她细致周到的服务,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别人艳羡的目光。

孤僻的她变得更爱去医院的时尚休闲区逛,每次出现在那里时,她都是 ...

(所有人目光的焦点。这一季的新款衣服、包包、手链……让她获得虚荣心上的无限满足。

对于别人的搭讪,她也开始渐渐回应。女人的话题无非就是美容和服饰等,她喜欢看别人羡慕嫉妒的目光,更喜欢看萧礼陪在她身边照顾她时,她们酸酸地叹息着的样子。

一个月后,当韶华从医院出来时,她已经完全从右臂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她在爱情与金钱的双重滋润下,变得自信飞扬。

“萧礼,今天是我出院的日子,我住院时,不是有不少同学都寄了健康卡来吗?我想请他们吃个饭,也算是答谢他们一番心意了。”宾利车上,韶华靠在他肩膀上,抬起头期待的看着他。

“好,”萧礼微微一笑,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我一会儿让人去订酒店,等下陪你去做spa。”

“好。”韶华甜甜一笑,安心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小鸟依人。

萧礼的神­色­却冷了下来,看来这天底下的女人都一样,爱慕虚荣,喜好炫耀。就连他最美好的初恋,也敌不过这残酷的现实。

在金钱面前,自尊心再强的人,也会被渐渐腐蚀。所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在这个大时代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看来他很快就会对这只小鸟失去兴趣了,他有些遗憾地想。

韶华去做spa的时候,正巧遇上了陪着妈妈来做spa的杨婷,杨婷看到迎面走过的两人,突然朝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看得韶华胆战心惊。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萧礼说道。

“杨小姐你好。”她还记得这位领养哈士奇的女孩,于是伸出手说道。

杨婷看了她几眼,目光从她周身的名牌上逡巡过去,与萧礼对视了一眼,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也不看她伸出的手,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知道自己不受欢迎,韶华心里有些低落,无助地抬头看了萧礼一眼。

“婷婷她对谁都这样,你别放在心上。”萧礼心中一软,安慰道。

韶华点了点头,走进了做spa的地方,而萧礼则去了另一边的棋牌室。

他订了一个包间,正打算喊一个朋友过来玩牌的时候,门被推开了。杨婷牵着哈士奇走了进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没有兴趣来一局?”

“玩什么?”他挑眉看她。

“梭哈,”杨婷坐了下来,“看看谁的观察力和记忆力比较好。”

“那我劝你还是别玩了,54张牌,短短的几秒内,你能记住多少?我接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别忘了,港澳台的赌场现在被老爷子交在谁手中打理。”他唤来了荷官,面无惧­色­地看着她。

“不比一比,谁知道最后的结果呢?”杨婷耸耸肩。

他点头,示意荷官洗牌。荷官将五十四张牌全部摆在两人面前,让两人看了一眼后,开始专业地洗牌,洗完牌后,将牌依次排开,几秒后,将牌全部合拢,开始发牌。

不过短短五局,杨婷面前的筹码已经输得一­干­二净,荷官看着两人。

杨婷摊手道:“不玩了。”

“明知结果,却还要开始,有意思么?”他看着她。

“那你明知道那个女孩最终无法逃脱你的情网,还要设下陷阱让她深陷其中,最后看她痛苦,有意思么?我真看不惯你这种混蛋行为。”

“你又怎知,她现在不是很享受?”他不以为意地往后一靠。

“那么,现在你已经成功的得到这个女孩的心了,也该放过她了吧?”杨婷叹了口气,“萧礼,将心比心,你母亲和我母亲当年是怎么跟老爷子牵扯到一起的,你我都明白,我妈很不开心你知道吗?早些年她带着我颠沛流离,一个人打工养我的时候,经常在夜里哭,她说她后悔当年的幼稚浅薄,生下我之后差点连户口都没能上。她说别人家的孩子,都能光明正大的有一个爸爸,可我却像是见不得光的一样。所以即使这几年来,老爷子再想补偿我,我都不会接受他的好意。反倒是我妈,为了让我溶入到萧家中,开始慢慢地接受老爷子的金钱。你以前的那些女人,不在我眼前,我可以不管,可是现在,我无法眼睁睁地看到一个女孩在我眼前被害,而我却不闻不问。”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对她是真爱?”他嘲讽的笑了笑。

“真爱?­阴­谋是真爱的敌人,真爱是做出来的,不是算计出来的。你让这个女孩以后怎么办?你我都见过无数这样的女孩,失去了有钱人的依靠后,享受到了有钱的滋味,变得好逸恶劳,不得不成为外围女,你想这么毁了她吗?”想到与她擦肩而过时,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杨婷感到深深的悲悯。

“那还是太久远的事。”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她近乎惊恐地看着这个恶魔。

“当然,是让她更加离不开我了。”他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薄薄的­唇­边是刀锋般的锐利。

“萧礼,我与你最后赌一场,赌这个女孩的爱,会让你狠狠痛!”她突然站起来说道。

“你已经输掉桌前所有的筹码了。”

“是,但是这场赌局不赌筹码,”她撑着双手俯视着坐在桌前的他,“萧礼,我相信她会让你狠狠痛的,你自以为俘获了她的爱,可是你能逃得了她的眼睛吗?”

那双清澈的眼睛,是世上最值得拥有的珍宝,因为她善良、执着,即使一时会迷失在欲望的深渊,但她的善良和执着终有一日会让她找到回家的路。

而她回家的路上,萧礼注定不会是与她并肩而行的,因为,他配不上她。杨婷这样想。

萧礼似乎觉得她的话很可笑,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韶华做完spa,画完妆后,光彩照人地朝他走来。他看着她妩媚的眼线和墨­色­的眼影,想起白衣飘飘年代里素颜紫裙的女孩,突然觉得有些闷闷不乐。

他得到的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题外话------

九千字,迷迭写了一天,好辛苦,以后不想写这种感情戏为主线的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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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1 猫街迷迭

( 疲惫过度的两人很快便躺在病床上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萧礼和韶华是被医院闹哄哄的声音吵醒的,韶华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说道:“你再睡一会儿吧,你昨晚估计被吓坏了,我去医院的食堂买点吃的上来。ww”

萧礼打了个电话回家,强烈要求妈妈给他办出院手续,因为妈妈不同意,两人吵了十几分钟,直到韶华回到病房,萧礼才挂了电话。

“外面怎么那么吵?”萧礼问道。

“昨晚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五楼的值班室里死了个护士,”韶华把窝窝头和豆浆都拿了出来,“今天早上值班室换班的护士打开值班室的大门,发现她趴在桌上,旁边是一堆食物的包装物。她以为那个护士还在睡觉,就拍了拍她,哪知道连拍了几下都发现她没动静,最后一下拍得狠了,连人带椅子全都翻倒在地,这个小护士吓坏了,这才发现椅子上的人已经死了,尸体都僵硬了。”

韶华递了一个窝窝头和一杯豆浆给萧礼:“据医院昨晚值班的人说,那个护士因为家暴,昨天心情特别­阴­郁,于是半夜两点多出去买了一堆夜宵,想分给值班室的人吃。但是值班室的医生护士大多在凌晨1点左右就已经吃了夜宵,这个时候还不饿,就婉拒了她的好意。然后她就去了值班室的里间,睡觉的地方。当时大家以为她心情不好,不想理人,也没去打扰她。然后她就趴在里间的桌子上一个人吃完了所有的东西,因为暴饮暴食就这样猝死了。”

“那个护士长什么样?”他突然想起了凌晨三点半在走廊尽头看到的那个吃东西的护士。

“叫陈洁,外面的值班室上公告栏上贴着她的照片。”

“我。”萧礼将窝窝头和豆浆放在一旁的桌上,掀开被子下了床连鞋都来不及穿便跑了出去。

公告栏前,那个护士的证件照看起来依然年轻靓丽、面­色­红润,不复昨晚的惨白和­阴­郁。他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被揪起来了,是她……果然是她!

见他失魂落魄地走了进来,韶华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果然是她,我凌晨三点半出门上厕所的时候,在走廊上遇见她了,就是她跟我说,让我去四楼的公共厕所,我才进的电梯。”他惊魂未定地说道,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你、你别想多了,也许只是巧合,”韶华想想也觉得可怕,“她跟你无冤无仇的,没必要害你。ww”

“可是我最近遇到的那些东西,哪个不是跟我无冤无仇的?”萧礼愤怒地一脚将凳子踹开了。

韶华吓得瑟缩了一下,窝窝头含在嘴里,也是食之无味。(ww" target="_blank">ww

“不行,我今天就要出院!”

“可是你过几天还得做手术啊,你这几天必须得住院观察。”韶华赶紧说道。

“你让我住在这个满是­阴­气的鬼地方?”他没好气地反问一句,“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在这里!”

韶华被他的怒气吓得不轻,低着头不敢说话。

萧礼疲惫地坐到床上,也没有吃早餐的胃口了。过了一会儿,看到韶华低着头可怜的样子,想必是被自己的怒气给吓到了,萧礼心软了下来:“你昨晚怎么来的这么快?我记得你家离医院有半个小时的车程,这大半夜的又打不到出租车。”

“我骑自行车来的,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用美工刀割了手指在额头上画了个符,又在黄纸上写了三张符之后,抓着手电筒便出了门,一路上也不敢看手表,只是不断地在对自己说,快点、再快点。当我冲进—1楼的时候,就看到一堆的尸体凑在一起砸墙,我才跑过去他们就将墙砸到了,真是有惊无险!吓死我了!”韶华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看不出你还有两把刷子嘛,居然会画符。”萧礼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韶华羞涩地垂下了头:“其实我也就只会这么一点点啦。两年前的时候,在我家对面住着一个算命的公孙老先生,他有九十多岁的高龄了,看起来仙风道骨的样子。我唯一会画的符就是他教我的,当时他还送了我一本书,但是那东西太晦涩艰深了,我看不懂,现在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温暖的事,她不由得微笑了起来:“当时所有人都把我当神经病,只有公孙老先生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同,当时他看了我的手相,还说我这辈子是大富大贵之命呢。公孙老先生可有意思了,他当时养了一只黑猫,那只黑猫会说人话你知道吗?不像是我和小白鼠一样,因为我创造了它的生命,它才能跟我有灵魂上的交流,那只猫真的很不寻常。”

“哦?多不寻常?”萧礼好奇地问道。

“武侠小说里有种东西叫做用内力交谈,修真小说里有种东西叫秘法传音,天地万物之间都会有­精­神力,有的­精­神力修炼的强大的,便可以与任何动植物交谈。不过也有天生­精­神力强大的。”

“难道是猫妖?”萧礼皱眉猜测道。

“不是猫妖,但是那只猫天生­精­神力就强大,可以通过人的脑电波进行沟通交流,”说着,她叹了一口气,“可惜老先生去世之后,那只猫也去向不明了。这些年我一直在训练小白鼠,希望它能修炼­精­神力,以后能跟别人说话,可惜对于修炼的法子,我和小白鼠都是门外汉,不得其门而入。”

“这个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啊,”遇见韶华之后,他都刷新了对既定世界的看法,“对了,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离魂了,然后去了­阴­间,遇到了我爷爷。”

“梦吗?”韶华将信将疑。

萧礼便将梦的内容详细讲给了她听。

“你说你摔了几跤是吗?那……那你可不可以卷起裤腿给我看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萧礼不明所以地把病号服肥大的裤腿给扎了起来,只见他的腿上有几块鲜红­色­的印记。

“皮下组织出血,这个是灵魂受伤后反应在­肉­体上的现象。一般­肉­体摔伤了,伤处会呈现青紫­色­,而灵魂受伤在­肉­体上的表现就是皮下组织出血。抱歉了,萧礼,你的腿上可能会一直留着这几块红­色­的印记,我对于灵魂这种东西连一知半解都说不上,更提不上替你恢复损伤的灵魂了。不过,我可以教你一个简单的法子。”

她从床头柜上拿出一支笔和一张纸,在纸上以奇怪的笔画写了一个佛字。

然后,她抓着萧礼的手,手把手地教他写了一个佛字。

“有什么感觉?”

“头好晕……”萧礼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了大半。

“晕就对了,以后你的胆要是开始痛了,你就写一个佛字,这个佛字能摒却身体的痛苦,遇到脏东西时还可以抵御晦气,但是它确是以消耗你的­精­神力为代价的。以你现在的­精­神力,每天只能写三个佛字,切记 ...

(不可多写,感觉写不下去了,就休息。”韶华严肃地叮嘱道。

萧礼点点头,看到韶华一缕凌乱的头发从划过脸颊边,伸手将她的头发捋了上来,对上了她那双水汪汪的美丽眼睛,两人一时间都感觉心跳漏了一拍,情不自禁地别过了头。

韶华赶紧抓起窝窝头往嘴里送,明明内心很慌乱,却偏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萧礼轻咳了一声,也不知是觉得尴尬还是觉得心动,低头努力用寻常的口吻说道:“遇见你真好。”

短短的五个字,却如同一道魔咒一般,韶华整个人都傻在了那里,心跳如雷,整个病房里居然都能清晰的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声。

直到另一个病友推门进来,才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韶华收拾了一下桌上了东西,侧过头说道:“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我还要去上课呢,我今年高一了,今天是高一的第一堂课,我要走了。”

此时的她,因为昨晚来的匆忙,头发是凌乱的,身上也套着一件哆啦a梦的睡衣,最自然的样子。萧礼突然想起不知在哪里看到过的一首诗:宿夕不梳头,丝发披满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是不是对一个人有好感的时候,怎么看都会觉得她可爱?怎么看都觉得她令自己舒服?

当天下午,萧礼与妈妈大吵一架,硬是出了院,最后只让医生给他开了瓶止痛药。

由于与妈妈吵了架,任­性­的萧礼也不肯回家,还是住回了自己租住的地方。妈妈喊他去上课,喊得他烦了,­干­脆把手机都给关机了,躺在家里睡大觉。

半夜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拖东西的声音,那声音从天花板的隔层里传来,听得清清楚楚,将他彻底吵醒了过来。

“谁——!”他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风声鹤唳地盯着四周,最后目光定格在天花板的一处。

拖东西的声音消失了,房间里一片寂静。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打开灯,把几个椅子叠在一起,站在椅子上面,小心翼翼地掀开了一块天花板,把手电筒­射­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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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乱 猫街迷迭

( 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两人­精­疲力尽地回到了房子中,韶华开始与那些冤魂沟通。ww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冤魂怨气虽大,但是却始终不肯说出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看起来十分忌惮。

到底是什么死因?令他们连死了也不敢说出来?

但幸运的是,他们虽然不愿意超生,却愿意续命。在韶华的帮助下,他们都重生成了一只只小动物。最后一个冤魂在续命前,对韶华说了一句话:“这个房子很邪门,不能再住下去了,现在封印已经解除,即将发生不好的事。”

在帮冤魂们续完命之后,韶华强撑着透支的身体,帮萧礼收拾着房间里的东西,打算搬出去,从此不再回来。

东西快收拾齐了的时候,韶华问道:“仔细想想,没落了什么东西吧?”

“应该没有,我来的时候东西就不多。”

萧礼去洗手间洗手,韶华趴在窗户上看着一片狼藉的花园,突然,她眼角的余光仿佛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在移动,不经意的转过头去,居然发现一只小药瓶滴溜溜的转着,然后跳进了萧礼还未关上的箱子里。

韶华猛地冲过去抓住那只小药瓶,咬破手指就在瓶子上画了个血符咒:“你这作恶多端的东西,居然还­阴­魂不散!”

萧礼听到韶华的咒骂,冲了出来,只见韶华手中的药瓶在猛烈的晃动着,药瓶的上方,空气开始扭曲,隐隐出现了一张狰狞的人脸。

“萧礼,那天晚上拖东西的声音可能就是它弄出来的,它附在小药瓶上面,跟着你回到了家。它肯定察觉到了房中的不对劲,才会引你爬上天花板,撕掉那些封印的符咒!”

“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普通的冤魂尚有感化的可能,可是它明显就是一只恶灵,我们必须想办法除掉!”韶华又急又怕地说道。

“怎么除掉?”

“我……我不知道。”就在这时候,小药瓶发出巨大的力量挣开了韶华的双手,朝天花板上猛烈地撞去,好在两人就在门边,萧礼赶紧将她拖进了洗手间,这才免过一劫。

可是,等天花板砸下来的粉尘都落地之后,萧礼和韶华手牵手紧张地走出来看,一抬头,两人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头顶是一张放大的女人照片,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只是她的五官被六颗生锈的棺材钉给钉上了。虽然她的两颗眼珠子被棺材钉钉得死死的,但是从下面望去,仿佛那个女人正狠狠地瞪着你。

“这……这是灵堂里摆放的遗照?”

“好……好像是的,”韶华的两腿有些打颤,“我以前听公孙老先生说过,世上最恶毒的阵法之一,就是五丁破相阵,找一处风水极佳的龙脉之地,按照坟墓样式建造一座­阴­宅,活人出不去,死人更出不来,吸天地之­阴­气,聚冤魂于此。被施了五丁破相阵的女人,会被割下全身的皮埋在地下,然后用棺材钉钉在五官上,这时候女人的怨气就会极大,成为厉鬼。”

“萧礼,你想想,此处风水这么好,几个人不想住进来,于是住进来的人都死了,直到有大师将将这里封印了起来,可是现在,那些封印都被你撕了……”韶华越想越害怕,冷汗涔涔。

“我们赶紧走吧。”萧礼关上行李箱,拉着韶华的手便往楼下跑去。

一直在中午灿烂的阳光底下跑了很久,韶华和萧礼才稍稍松了口气,两人的家隔得不远,韶华目送他回了小别墅,便一个人回了学校。

回到学校的时候,下午第一节课已经上到一半了。她悄悄地推门走了进来,明明声音很小,可是下一秒,所有学生的都顺着老师的目光转过头来看向了她。

赤­祼­­祼­的打量眼神让她如芒刺在背,老师的脸­色­冷了下来:“简韶华,你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其他同学继续上课,不要再看了。”

好在韶华坐在最后一排,而这个班主任十分严厉,他是教物理的,从开学第一天便给了所有同学一个下马威,大家虽然很好奇,却也不敢再回过头来看她。

韶华刚坐下,同桌便递了一张纸条给她:“你好,我叫林薏珍,以后我们俩就是同桌了。(ww" target="_blank">ww ”

纸条上还画着一个笑脸,虽然韶华不太喜欢陌生人的接触,也不好拂了别人的好意,便在纸条上说道:“你好,我叫简韶华。”

“你和萧礼是少年侦探吗?你们最近发现了好多具尸体啊。”

韶华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好回了两个字:“呵呵。”

“你跟萧礼很熟吧?”

“还好,一般朋友。”

“不可能吧,一般朋友你前天晚上能跟他去宾馆开房?”

韶华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被传成这样子,急忙在纸条上写道:“我们没有去开房。”

“你就别否认了,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就是因为你们去开房,然后才在房间的柜子里发现了三具尸体。”

韶华盯着桌上的纸条,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就在这时候,她感觉到纸条前出现了一个­阴­影,她抬起头一看,居然是班主任站到了她面前。

此刻,班主任正板着脸,一手拿着长长的教鞭。

韶华有些瑟缩地低着头,心里忐忑不安。

“上课在传什么纸条?聊得这么开心?介不介意说出来跟大家分享一下啊?”班主任­阴­沉地说道。

韶华和林薏珍低着头不敢说话。

班主任拿起纸条,丝毫不给面子念了起来,当念到那句“开房”的时候,班主任的脸­色­顿时黑的像是锅底一般,额头上的青筋冒了出来,压抑着浑身的怒气咬牙切齿的说:“简韶华,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其他同学自习。”

班主任带着韶华刚离开办公室,教室里便乱成了一锅粥,班­干­部怎么管也管不了,男生女生们都在热烈的讨论的韶华的事。

“想不到她平时老老实实的,原来挺开放的嘛,她跟萧礼才认识多久?听说认识第二天,就带着她去赛车了,然后又带着她去冷饮店甜甜蜜蜜的吃东西,那天我兄弟带着几个朋友也在冷饮店,不过就说了简韶华几句坏话,萧礼冲上来就把我兄弟给打了!这个简韶华可真不简单。”一个男生八卦地说道。

“可不是嘛,”他前座的女生回过头来,“后来萧礼不是租了个小房子么?就是挖出十几具尸体的那个房子,他们俩居然孤男寡女的过了一夜,你说男女之间住一间房子,能发生什么?”

“真是不知廉耻,听说她后来,勾引的萧礼成天呆在房子里,两人腻味了整整七天呐。你说以前萧礼换女朋友都是一周换一个的,怎么她本事就那么大呢。”

“可不是吗?不过后来在那个房子的花园里又挖出了几十具尸体,我看萧礼是不会再住那个房子了,说不定会搬 ...

(回家住,有他妈妈管着,估计过了这段时间的新鲜刺激,俩人准得分手!”另一个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女孩,笃定地说道。

……

教室那边炸开了锅,办公室里却是落针可闻。韶华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得飞快,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班主任坐在桌后面的办公椅上,旋开保温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用极慢极­阴­沉的语气说道:“简韶华,我记得你中考的成绩很不错啊,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入了咱们高中。”

他抽出桌上的一张成绩单递到了她面前。

“我从别人那里了解了一些情况,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有些自闭的女孩子。但是你看看你现在,你都跟什么人混到一起去了?”

韶华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得浑身一抖。

“我听说过萧礼,他妈妈花了很多钱把他转到我们学校,他在原来的学校成绩就非常差,搬来这里的两个月,也是打架斗殴无恶不作。首先,他的家教就有问题,他妈妈在将他转入学校的时候,老师跟他妈妈谈到他的学习非常不好,他妈妈居然说,就没指着让他参加高考,以后会让他出国留学的。这样的家教教出来的孩子,能有什么好品­性­?”班主任语重心长地说道。

“老师,萧礼他不是这样的人……”韶华急忙辩解道。

“你现在还年轻,什么都不懂,”班主任打断了她的话,“等你懂了之后,你就会追悔莫及,女孩子要自尊自爱你懂吗?太早开放的花会过早的枯萎,早恋看起来新鲜刺激,其实是有百害而无一益的。你现在对恋爱觉得很好奇也是很正常的,但是恋爱会影响你的学习,尤其是你的恋爱对象是一个小混混,这对你的身心都会造成非常大的伤害,甚至会影响到你以后的婚姻,要知道年幼时的­阴­影影响是很长远的。”

韶华低着头不说话,她的确是喜欢萧礼,但是萧礼喜不喜欢她还不一定呢。萧礼长得那么帅,会看得上平凡的像是灰姑娘一样的她吗?

“好了,你先回教室上课吧,我不希望以后发生逃课的事,要是下次,我再听到有同学打报告打到我这里来,我就要请你的家长来学校谈话了,知道了没有?”

“知道了,老师。”韶华默默地走回教室。

这时候,下课铃声刚好打响了。

韶华一进教室门,所有人的目光便都停留在了她的身上,有些人说话似乎是故意要说给她听似地,说的特别大声,那种奚落和嘲讽的语调令韶华心里沉甸甸的,她拿出下一堂课的课本,正打算翻开预习一下的时候,旁边用手机自拍的林薏珍又凑了过来。

“喂,你跟萧礼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林薏珍好奇地问道。

“没有关系。”韶华有些烦乱,因此语气也有些冷淡。

林薏珍却不以为杵,继续八卦的说:“那开房的事?”

“他开的房,发现尸体了,把我喊了过去。”

“他发现尸体为什么要把你喊过去啊?”林薏珍怀疑地打量着她,摆明了不信。

韶华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同学之间,好脾气的她又不想摆冷脸,毕竟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还得做一个学期的同桌。

“我不知道,他一个人处理不了,然后就把我喊过去了。”

“他处理不了为什么要把你喊过去啊?难道你能处理吗?”林薏珍不依不饶的问道。

韶华无言以对,默默地翻开书,不想说话。

“你跟萧礼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都没有,真的。”韶华抬起头无奈地看着她。

“不是男女朋友?”她挑眉看着她。

“真的不是。”韶华摇摇头。

“也对,你长得那么丑,萧礼又不是眼睛瞎了,怎么可能看得上你,”林薏珍笑了起来,丢了一个鄙视的眼神,开始玩着手上亮闪闪的水晶指甲。

韶华听得有些生气,虽然自己也知道自己长得并不漂亮,萧礼不一定会喜欢上她,可是这种事情自己想想就算了,要是由别人说出来,免不得要恼羞成怒。

“那你下次跟他什么时候见面啊?”她转过头来有些兴奋地问道。

“不知道。”

“别那么小气嘛,”林薏珍谄媚的笑着搂着她的胳膊摇了摇,“你看,我们现在好歹也是同桌了,以后呢,就是好朋友,说不定咱们还能成为闺蜜呢?你说是不是?”

“这……”这种感觉其实是很陌生的,韶华真的很想拥有一个朋友,她已经孤独很多年了,每个孩子看到她都避如蛇蝎,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多难受,习惯又怎样?面无表情又怎样?

无所谓加无所谓,其实就是有所谓!

林薏珍拉着她的手,勾起她的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以后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了,我会对你好的,你要是有什么东西,也要跟我分享呀!”

韶华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轻轻地点了点头,心里面有着浓浓的感动。

林薏珍像是­奸­计得逞一样,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既然我们是朋友的话,就要分享彼此的朋友,溶入彼此的圈子,你的朋友圈里,只有萧礼一个人吧?”

韶华点了点头,好像确实如此。

“那你今天放学以后,带我去他家玩好吗?”

“这……”韶华为难的看着她,“我不认识他妈妈,就这样贸然去找他,会不会有些不好?”

“不会的啦,以前不认识,我们今天下午去了,不就认识了吗?”说着,林薏珍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这是张雨然上次拍到的照片,帅吧?可惜我没看到过真人。”

韶华凑了过去,只见照片上的萧礼,穿着很朋克的t恤,背靠着栏杆,看着天空正在抽烟,骨节分明的手十分漂亮,白­色­的香烟架在他的手上,一点嫣红闪烁,青烟袅袅。

这是入夜的时分,萧礼的侧脸半明半昧,明明是很可笑的杀马特发型,可他整个人漂亮的不像人,像是画出来的一般。

只不过简单的一个背靠栏杆的慵懒姿势,在他做来,便是艺术。便是将这张照片放在展览馆中,也是合适的吧。

韶华的手不自觉的触上了手机的屏幕,抚摸上他那张漂亮的脸,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傻笑。

“喂,你不会也喜欢上他了吧?”林薏珍把手机抢了过来,警惕的看着他。

“哪有,”韶华像是做贼心虚一样赶紧否认道,“我怎么会……怎么会喜欢上他啊。”

“你不喜欢他最好,反正他肯定不会喜欢上你。”

韶华听她这么说,心里不禁又有些不高兴。

“哎呀,开心点嘛,改天我给你介绍一个男朋友,好不好?”林薏珍玩着她的金棕­色­的卷发,笑眯眯地说道。

“不用了,我要了好好学习,恋爱分心。”韶华低下头,开始看书。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林薏珍 ...

(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很快,上课铃声响了,还想再说什么的林薏珍,也不得不安静了下来,躲在书本堆得高高的桌子后面,摆上小镜子,用梳子梳了梳自己的刘海,又拿出粉饼补了补妆,用睫毛膏将自己的睫毛刷得更长,又描了描自己的眼线,涂了一点俄罗斯复古红的口红。

之后,她开始聚­精­会神地修眉毛,眉形明明已经很漂亮了,她还是不停地在修着。

于是一整节历史课,两人倒也相处得岁月静好,温和从容。韶华认真的听课,做笔记,她认真的修眉毛,自拍。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韶华本来想写作业的,无奈林薏珍又开始给她传纸条,纸条上面哪一个问题都离不开萧礼,这让韶华感到又迷惑又无奈。

一节课就在传纸条中过去了,下课铃一响,林薏珍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将本就­性­感的贴身裙的扣子解到了第二颗,露出了深深的­乳­沟。

林薏珍的身材非常好,不过十五岁,已有一米七的个子,身材也是前凸后翘,走到哪里都令男生移不开眼睛,尤其是她的胸围,远远超过同龄人。

“走吧走吧,我们赶紧走吧!”林薏珍推着她朝教室外面走去。

韶华盯着她十几厘米的高跟鞋,蹙眉担忧地说道:“你跑这么快,不怕摔倒么?”

“怕什么?我都穿习惯了,我从初一的时候,就开始穿高跟鞋了。”林薏珍得意的说道,同时用她的目光将班上所有女生都鄙视了一遍。

学校的对面就是网吧,韶华刚出学校,便遇到了从网吧出来的萧礼一行人。说实在话,跟萧礼相处的时候,她就觉得紧张,不过那是源自于对自己喜欢的异­性­的紧张,跟萧礼的一群朋友在一起,韶华更是局促不安。

尤其是有时候他那帮哥们开的玩笑,自己很多听不懂不说,就算听得懂,那也不是什么好话,自己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林薏珍却很自然地迎了上去,对潘子笑道:“潘子哥,来打游戏啊。”

“是啊,小珍,晚上去喝两杯?”潘子似乎和她极为熟稔。

“不了,我们晚上有晚自习呢。潘子哥不如去我家的酒吧吧,我给调酒师打个电话,我做主给你免单!”

“你就不怕我带一帮兄弟去喝穷你呀?”

“哎哟潘子哥,瞧你这话说的,我还能不了解你啊,你哪是那种不讲兄弟义气的人?再说了,”她凑近了他,“做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嘛,你这次要是喝得狠了,下次我还怎么做主给你免单?”

潘子哈哈地笑了起来,凑近她,在她手心摸了一把。

“放学了?”萧礼走到韶华面前问道。

“嗯,”韶华点点头,想起下午那帮同学难听的言语和老师的一番说辞,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抬起头对萧礼说道,“萧礼,我们以后……我们以后少见面吧?”

“你什么意思?”萧礼一下子紧张了,抓住了她的手问道。

“没什么意思,”韶华摇了摇头,“再说了……我现在也高中了,功课也忙……估计你也没什么时间见我……”

“你把话说清楚。”萧礼的语气一下子狠了起来。

韶华吓得瑟缩了一下,不敢说话。

“你什么意思?”萧礼吼道。

“萧礼……我要好好念书……”她弱弱地辩解道,眼睛红红的都快哭出来了。

“我让你不念书了吗?啊?”他抓住她的肩膀,瞪红了眼。

一时间,全场的气氛都僵了,有不少放学的同学已经凑得远远地看起了热闹。

人群中的韶华越发觉得难堪,低着头不肯说话。

潘子看不过去了,走上前把萧礼拉开后说道:“老大,女人不是这样对待的。”

然后他又对韶华说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咱们老大也没什么对不住你的,你看吧,上次在冷饮店,你被别人欺负了,还是他给你讨回的公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人群中的韶华越发觉得孤立无援,今日的一番话,让她两头不是人。好在­精­明的林薏珍上前给她解了围,她对萧礼说道:“萧礼,这事儿你别怪韶华。你不来学校上课,你都不知道学校里的人把韶华传成什么样子了。你说她一个全县第一的成绩考进来拿优等奖学金的女孩子,被别人说,跟某人一呆一整夜,又去宾馆开房,她心里能受得了?”

“谁说的?”此时的萧礼就像一头桀骜的狼,眼神十分锐利。

“大家……大家都这么说。”林薏珍被他的语气吓得退了一步。

“说就说呗,难道还不是啊?”潘子满不在乎地说道。

韶华瞬间脸­色­惨白,眼里蓄上了泪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背脊却挺得直直的。

萧礼看得不忍心,心里闪过一抹疼痛,上前搂住她的肩膀,对着来来往往的所有人大声说道:“这是我妹妹!没见过哥哥和妹妹亲亲蜜蜜的啊?以后谁再敢欺负我妹妹,我知道一个打一个!打死了算!”

这样的萧礼让她感到一阵火辣辣的难堪,她一把打开他的手,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晚自习的时候,林薏珍照例给她写纸条,韶华也回复得很敷衍。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蚕,被外界的流言蜚语交织成的蚕茧给紧紧地束缚住了。

难怪当年上海名媛阮玲玉自杀之前会说出那四个字:人言可畏。

果真是人言可畏。

走到哪里都被人围观被人指指点点让她难堪的恨不得从这个世界消失,每天去学校上课对她来说都成了一种煎熬。

萧礼来学校找过她几次,她每次远远地看着他,都避开走,摆明了躲着他。

屡屡找不到韶华的萧礼,火气也有些大,于是在网吧里打游戏开始坑队友,打桌球的时候也总是输,甚至现在连泡妞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可就是打架的时候忒狠,仿佛在发泄似地。

镇上另一个老大见萧礼长得漂亮,他是个同­性­恋,想对萧礼不轨,结果被萧礼一个人单挑十个人,还将那个老大的胸前打断了三根肋骨,从此彻底成了镇上一霸。

潘子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萧礼手里的香烟,扔在地上踩灭了:“老大,我去把她给绑过来!”

“你给我回来,不许去找她!”萧礼喝道。

“不去找她?看你就这么烦着?”潘子无奈地看着他,“老大,你已经烦了一周了,还要再烦多久?”

“我没烦!”萧礼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又开始点烟。

“行行行,你没烦,是我烦总行了吧?”潘子叹了口气,“没看出来普普通通一小妞,竟然有那么大本事,你知不知道现在圈里圈外的人都在看你笑话呢!”

“我有什么笑话可看的?”萧礼一个­阴­郁的眼神扫了过来,“韶华是我妹妹!是我妹妹没看明白吗?”

潘子蹲在地上,实在是彻头彻尾的无奈了:“ ...

(老大,你自己想想,你那种态度,是对妹妹的态度吗?”

“怎么不是了?”萧礼烦闷的狠狠抽了一口烟,“我跟她清清白白,认识这么久了,也就牵个小手,怎么不是兄妹关系了?”

“老大,你那方面不会是出问题了吧?”潘子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外星人似地。

“怎么说话的你?”萧礼一脚将他踹翻了过去,“没看到我昨天还和那张什么的开房去了吗?”

“然后十分钟后就出来了?”潘子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老大,有病得治,走,我陪你去医院。”

“去你的!”萧礼又是一脚踹了过去,“她­唇­膏太黏了,我不喜欢。”

“我知道我知道,大鱼大­肉­吃多了嘛,想吃点新鲜蔬菜畅通一下肠胃,可没想到青菜没买到,倒是买到了一把姜,这下辣得入不了口了吧?”

萧礼靠在天台的栏杆上,表情有些颓丧:“潘子,你说她­干­嘛老躲着我?”

“不喜欢你呗。”潘子丢过来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

萧礼顿时便怒了,潘子赶紧求饶,连忙装孙子,不敢惹了这位大爷。

“我长得这么不招女人喜欢吗?”他有些难过和困惑的问道。

潘子翻了个白眼。

“我觉得我长得还行啊,从小到大,那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萧礼将抽完的一只烟扔在地上,踩了几脚,心里有些闷闷的痛,“可是她现在怎么老躲着我呢。再说了,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分明感觉到她被我迷住了,她看我那种眼神,我可是见惯了的。”

“我说老大,你到底是希望她喜欢你,还是不希望她喜欢你啊?”潘子不耐烦地问道。

“当然不希望她喜欢我,她要是喜欢我了,这份兄妹感情不就不纯粹了吗?”萧礼不假思索的说道。

“这不就结了吗?既然你不希望人家喜欢你,人家又如你所愿的不喜欢你,整天不想见你,那你还在这里烦什么?你再烦人家也看不到,人家看到也不会心疼!你别忘了人家可是全县第一的成绩考进去的高中呢,跟咱们是一路的人嘛?老大你整天就别瞎想了,该打游戏打游戏,该喝酒喝酒!想那么多­干­嘛。”

“潘子,你觉得她真的不喜欢我吗?”他突然蹲了下来,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问道。

潘子快要被他整疯了,有些崩溃地说道:“老大,你到底是希望她喜欢你还是不喜欢你啊?”

“我也不知道,”萧礼迷茫地摇摇头,“她要是喜欢我,她就太肤浅了。她要是不喜欢我,我心里难受,难受的跟猫挠似地,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简直糟透了。”

“那你喜欢她吗?”潘子今天真的后悔跟萧礼来到天台上了,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你会喜欢你妹妹吗?”他一脚又将他踹翻了。

“如果她入了我的心,妹妹什么的,也未尝不能喜欢,”潘子耸耸肩,“就是敢不敢娶的问题了。”

“你个禽兽!”萧礼鄙视地瞪了他一眼。

潘子在心里默默地说道,我再禽兽,也比你禽兽不如的好。

“老大,我给你个建议,现在快下课了,你就去教室门口堵着她,兄弟几个多带些人,将教室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我就不信了,她还能长了翅膀飞了去?”

“这样会不会吓到她?”萧礼担心地蹙眉。

“老大,你到底会不会泡妞?哪个女孩子不想自己的男朋友带着一票的兄弟来迎接自己?多长面子啊,女孩子都是些爱慕虚荣的动物,老大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啊!”潘子欲哭无泪道。

“好,那我先去了,”萧礼一边走一遍吩咐,“你去打电话通知兄弟们,到时候一起在教室门口集合。”

快步跑到教室门口的萧礼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韶华,午后金­色­的阳光从窗户外洒了进来,落在她的脸上,清晰的可以看见脸上每一根白­色­的绒毛,她雪白的肌肤沐浴在阳光下,半张柔和的侧脸如同天使一般,有一种圣洁的美丽。

她认真地听着课,一手撑在下巴上,另一只手捋了捋鬓边散落的碎发,然后记下几行笔记。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美,认真的女人也同样富有魅力。

一旁的林薏珍通过镜子发现萧礼来了,赶忙解开衣服的第二颗扣子,对萧礼不停地抛着媚眼,做出一些引诱­性­的动作,可惜萧礼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林薏珍有些失落,气得当即摔了镜子,好在这时候正好下课了,下课铃声掩盖了摔镜子的声音,也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

韶华合上书本放在一堆书的最上面,从桌子里拿出自行车的钥匙,一转头的时候,便看见了直挺挺站在那里的萧礼。

两人的视线对了上去,韶华脸­色­一红,别过了头,感觉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萧礼走进教室,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大声问道:“是不是我不来堵着你,你就永远都不打算再见我了?”

“没有啊,”韶华装作镇定自若地收拾着桌上的书本,“大家功课都忙,见面少很正常嘛。”

“你少自欺欺人了,”萧礼气得抓住她的手,“你是根本就不打算见我!”

“萧礼,”她有些心虚的别过头去,“我功课真的很多,晚上晚自习的时候,还有物理作业、化学作业,还有英语单词也没有背的,还有……”

“还有多少?”

“还有……”

“跟我出去吃饭。”他不容置疑地拉着她往外走。

“可是我真的还有一堆作业……”韶华面露难­色­。

“我遇到鬼了!”他打断她的话,“你是希望在教室跟我讨论这个问题,还是跟我出去讨论这个问题?”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简韶华是大家眼里公认的神经病,从小便说自己能看到鬼,而现在,跟她搅和在一起的萧礼居然说他遇到鬼了,难道萧礼也跟着变成神经病了。

韶华的面上闪过一抹紧张和担忧:“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回家了吗?”

“我们出去说。”萧礼拉着她往外走,韶华关心则乱,也没心思理会众人的目光。

萧礼一路拉着她走到学校外面的餐馆点了一桌菜,韶华急冲冲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啊。”

“是不是我不说我遇到鬼了,你就不打算再理我了?”他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问道。

韶华有些心虚的别开头。

“你tm到底把我当什么了?”萧礼愤怒地差点掀了桌子。

韶华吓得不敢讲话,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好,你要听什么我就说什么,我确实是遇到鬼了,”萧礼静了下来,心平气和地说道,“这两天我在家,晚上明明睡在自己家的床上,第二天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那个小房子里的一副棺材里。我们家的生­肉­,莫名其妙会消失,早上起来 ...

(的时候,会发现桌上有吃过东西的痕迹,在家里还总能听到一群人的脚步声……”

“萧礼,你妈妈找人看过了没有?”韶华赶紧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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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人事件 猫街迷迭

( “看过了,没用,”萧礼摇摇头,叹了口气,“那位先生在房子里做过法后,本来是想将那些冤魂都给请出去的,可是它们根本不买账,反而将那位先生伤得很重。”

“我现在每天都不敢回家,这样的日子真是受够了。”

韶华低着头,心里也有些难受,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开心你也会觉得开心,他难过你会更难过,韶华此时真是恨不得代他受过。她心里默默地喜欢他,可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她又不得不躲避他。

年少的时候,心灵是很脆弱的,连成年人都不敢说自己能扛得住任何流言蜚语,何况一个少女?人都是群居动物,当人们的集体无意识行为伤害到个体的时候,有时候抹杀的不仅是心灵,会连­肉­体也一并抹杀。

纵然韶华已经接受了这么多年被他们当成神经病,但也不代表她愿意被他们当成另一种异类。前者是属于“­精­神残障”的范畴,后者是属于道德的范畴。

人们对于道德这种范畴的约束比“残障”要严厉的多。尤其是那些女孩子,一方面很很鄙视她,用最刻薄恶毒的语言去伤害她,想尽各种办法去孤立她,另一方面,她们也想跟萧礼如此靠近,又帅又坏的男孩,对青春期的少女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你要不要去佛寺住一段时间?在佛寺里,是没有那些妖魔鬼怪的。”韶华建议道。

“去哪里?”

“不如去万佛寺吧,我小时候也经常跟外婆去的,虽然没有跟主持讲过多少话,但也算混了个脸熟。而且万佛寺对外也是接受香客的,你先去住些日子,等过了鬼门关再回来。还有三天,鬼门关就过了,你今晚先回去休息,我明天一早陪你去。”

“不怕班主任说你?”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

“明天是星期天,全天自习,班主任应该会允许我请假的吧。”韶华别开他的目光。

“哦。”萧礼点点头。

此时的气氛有些尴尬,韶华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他的世界终究不是她能融入进去的,他的那些打架斗殴的兄弟,看得出来也并不喜欢自己。

那又何必纠缠不清?

韶华感觉心里一阵闷闷地难过,她喜欢他,可是担心他不喜欢她,到时候连朋友都没得做。更何况,老师说的对,恋爱分心,自己现在上课就极不认真,经常走神,满脑子都是萧礼,有时候嘴角还会噙着一抹傻笑。

有好几次被点名站起来答问,韶华连老师问的什么问题都不知道,自己的同桌林薏珍是个比她还不听课的学生,自然没办法帮她。

有几次她被前排的女生设计,答非所问,全班哄堂大笑,老师的脸­色­也很不好。

那时候,她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纵然这一生会有遗憾,但还是结束算了吧。这不是个适合恋爱的年纪,而面前的人也不是个适合恋爱的人。

虽然他满足了她对恋爱的一切幻想,帅气、有钱。

两人沉默的吃完饭,萧礼竭力的想找些话题聊,可是话到嘴边才发现,似乎没什么好聊的。和她聊学习的话,自己的学业早就荒废了,和她聊画画自己也是个门外汉。

而自己的生活,他又不太想让她知道。如果她知道自己打架、滥情,那么她看他的眼神还会是这样吗?

“那……你明天早上八点来我家找我吧。”分别的时候,萧礼回过头说道。

“好。”韶华点点头,心里纵是不舍,还是头也不回的往学校的方向走了过去。

萧礼的心中泛起一股惆怅,在落日的余辉下,看她的影子被拖得越来越长,她向着阳光的方向行走着,轮廓被勾勒成金­色­,仿佛要消失在落日的光辉里,他的心空落落的,仿佛一座繁华的城池瞬间荒芜,仿佛一片沧海瞬间变作黄沙漫天的沙漠。

他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她消失在小巷的拐角。

“老大,别看了,人都已经走了。”潘子叼着一根烟走了过来。

被揭穿心事的萧礼面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恶狠狠地说道:“怎么又闲着了?高一的保护费不去收了吗?”

“老大,你不是从来不收保护费的吗?”潘子惊讶地看着他。

“现在想收了,有意见啊?”萧礼横了他一眼。

“没意见,没意见。”

“晚上陪我去喝两杯,多叫几个女孩子过来。”萧礼有些烦,他感觉自己的情绪已经全部被韶华给左右了。

“多叫几个?”潘子抱着肚子哈哈笑了起来,“老大,你刚跟她分别时候说的话我可听见了,明天早上八点见,你不怕你腿软站不起来啊?”

萧礼一脚踹了过去,恼羞成怒:“叫你去你就去!还愣着­干­什么?等着找抽呢你!”

潘子赶紧跑远了。

晚上,所有的兄弟聚在酒吧中,萧礼没有开包厢,就在这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占了几个卡座。潘子这次带来的女孩都是个顶个的漂亮,妆容­精­致,衣着­性­感,是萧礼以前最爱的火辣型的。

见到这么帅的男孩,几个女孩子也十分兴奋,黏在身边眼睛都移不开,纷纷大献殷勤。

萧礼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与她们虚与委蛇的调情,却总有些不在状态。酒吧里灯光昏暗,各种彩­色­的光斑不停地晃动着,酒香、汗臭与烟味混杂在一起,说不出的混乱。

酒吧的声音震耳欲聋,人们在舞池中疯狂地摆动着身躯,台上的绕着钢管跳舞的领舞更是火辣诱人。

萧礼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台上跳钢管舞的女孩,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中,脑海中清晰浮现的却是韶华那双清澈的眸子和羞涩的笑容。

她的头发漆黑光滑,她的皮肤像牛­奶­一样白,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骨碌碌的小狗的眼睛一样。她迎着阳光抬头时,就像一个圣洁的天使,她在微风中拂开头发低头时,像是开在湖畔的水仙花。

明明前后认识不过以一个月,为什么他清楚的记得跟她在一起的每一点每一滴?他现在真的好想见她,可是她现在已经睡了吧?

对的,九点五十下晚自习,现在是十点半,功课那么多,她应该已经睡了。想到此处,萧礼有些失望,端起桌上的一杯酒又灌下了肚子。

一旁的女孩见他一直望着台上的领舞,以为他喜欢看那­性­感的钢管舞,便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甜腻腻地说道:“萧礼,我去给你跳一支舞。”

说着,她便冲上了舞台,与领舞说了几句,领舞欣然退下,dj也不约而同地放起了­性­感火辣的舞曲。

萧礼心不在焉地看着她跳舞,虽然她每一个动作都极尽挑逗之意,他却感到有些无趣,又开始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一旁的潘子看在眼里,倒是将他身边的几个美女抢过来了两个,左拥右抱的好不快活。

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喝了这么多酒的他,站起来想上厕所。

...

( 在洗手间解决完自己的生理问题后,一打开洗手间的大门,便被那个跳钢管舞的女孩给堵了进来,接着便是疯狂的激吻。

换做以前,萧礼肯定会化身为狼,可是现在,吻罢,萧礼将她狠狠地推开,跌跌撞撞的几乎是落荒而逃。

走出酒吧大门的时候,潘子扶着他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不解:“老大,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你都不要,你到底想要什么啊?”

“我想要……呵呵……”萧礼似乎是有些醉了,“我想要韶华……我想要韶华!”

最后一句,突然被他大声喊了出来。

潘子脸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制住他的酒疯:“那你就去找她啊。”

“我……我不能去找她,哈哈,我不喜欢她,我萧礼眼界高着呢,我喜欢的女孩子,脸蛋要漂亮,身材要火辣,她那种小白菜,带出去丢面子,倍儿丢面子!”他一阵傻笑,挣脱他的手,走也走不稳,一会儿踢到墙壁,一会儿踢倒垃圾桶。

潘子叹了口气,跑上前将他拉扯住,大半个身子都驮在自己背上,大声说道:“老大,没人笑话你!只要你把她搞到手了,我们都支持你!”

“不!我不要你们看我笑话,”他从他背上下来,扶着墙壁醉醺醺地走着,“我萧礼是你们老大,我不要你们看我笑话!我喜欢­性­感的女人!”

完了完了,没救了!潘子在心底哀悼。

“那我现在就带你去找­性­感的女人,走吧,老大!”潘子拖着他往回走。

“我不要那些女人,我要­性­感的女人!”

“那里全部都是­性­感的女人!”潘子在他耳边大喊道。

萧礼坐在地上呵呵傻笑了一阵,突然扶着墙壁站起来说道:“我要去找韶华……”

“我扶你去。”潘子赶紧跟了上来。

“我不要你跟着,”他一把推开了他,揪着他的衣领,醉得眼睛都红红的,嘟哝道:“她不喜欢你……她不喜欢你们……她看到你们会不开心的……你给我滚远点吧。”

潘子闭了闭眼,有些心塞:“老大,你确定你自己能走着去嘛?”

“能!我没醉!我要去找韶华!我知道韶华家在哪里!我要去找她,现在,你给我滚!”他一手指着他,另一只手仍然扶着墙。

潘子无奈地扶额,只能默默在身后远远地跟着他,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踱到了韶华家门口。

“韶华——!韶华——!你出来——!韶华——!我找你有事——!”他用双手圈了个喇叭,大声喊道。

“谁啊?”里面传来了一个老人的声音。

“我找韶华——!韶华——!”

片刻后,二楼的灯亮了起来,韶华穿着睡衣,屐着拖鞋头发凌乱地跑了出来,将他一把扶到一边。

此时,韶华心里满是紧张和害怕,回去后肯定会被外婆一顿臭骂,外婆肯定会说自己在外边尽结交些不三不四的人。说不定外婆又会说起她过世的父母,说她如此不争气让泉下的父母伤心云云……

韶华感觉一阵头大,欲哭无泪。

“萧礼,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儿吗?”

“韶华……”他一手搂上她的脖子,将她拉近自己,带着酒味的气息熏得她紧蹙着眉。

他在昏黄的街灯下端详着她的五官,从眉毛到眼睛到鼻子,最后落在她­唇­形优美的嘴上。

她的­唇­很粉­嫩­剔透,像是果冻一样,在街灯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他感觉喉咙一紧,不由得又凑近了些。

她的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很淡雅,像是某种花的花粉味,他皱着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是芙蓉花的花粉味。

今夜的萧礼很反常,韶华紧张地浑身僵直,这么近的距离,她的脸都红到了耳朵根子,想放开他,又怕他会摔倒在地上。

萧礼慢慢地靠近她,嘴里嘟哝着两个字:“韶华……”

就在她以为他会吻她的时候,他突然痛苦的皱起了眉头,弯下腰,把肚子里没消化的食物全部吐到了韶华的睡衣上。

一股酸臭的味道顿时弥漫了开来……

站在远处的潘子见此赶紧跑了过来,扶住了萧礼,嘴里不停地道歉:“嫂子,真是对不起啊,老大他今晚喝醉了,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你别跟他生气。”

“我不是你嫂子……”韶华赶忙辩解道。

“总之嫂子你必须得原谅他啊,不然他明天情绪肯定会不好。”潘子想想这一周受过的苦,不禁有些害怕。

“我没生他气,再说了,我也不是你们嫂子。”韶华焦急地辩解道。

“嫂子,虽然我知道,你还没有接受我们老大,但是在我们心中,你就是我们的嫂子。”

“我真的不是啊……”韶华无奈地目送这蹒跚的两人离去。

进了房门,果不其然被外婆骂了一顿。韶华站在一边,心里委屈之极,可是又不敢顶嘴,只能可怜兮兮的任她一顿痛骂,骂着骂着,外婆又开始老泪纵横,这就更让韶华下定了从此不再与萧礼往来的决心。

第二天早上,当萧礼醒来的时候,脑袋晕晕沉沉的,可是昨夜的一幕幕却浮上了他的心头,他懊恼的恨不得以头撞墙,他居然、居然将一堆秽物吐到了韶华身上。

怎么办?怎么办?他该怎么面对韶华?韶华会怎么想?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已经七点四十了,他懊恼的抓了一把头发,怎么到这个时候了?对于自己躺在一堆血泊中的事情,他已经没心情再害怕了。

反正他现在被一堆冤魂缠着,他们每天都会想出一堆法子来整自己。

他迅速去浴室冲了个澡,洗漱完之后,往自己的头发上喷了点啫喱水,给头发定一下型。

洗手台上躺着一个­精­致的香水瓶,那是他上次经过商场的迪奥专柜时买的,当时只是偶然经过,突然想起韶华不喜欢他一身的烟味,于是便买了这瓶古龙水。

也许她会喜欢这个清爽的味道,他打开盖子,在身上喷了一下。

回到房间拉开窗帘朝下望去,他看见韶华已经来了,正站在他家楼下的栅栏外面,她穿着一身淡绿­色­的雪纺长裙,裙子上绣着一朵朵白­色­的蒲公英,使她整个人清纯的像是一汪清溪。

他的­唇­边露出一个微笑,飞快地朝楼下跑去。

跑到玄关旁换鞋的时候,餐厅里吃早饭的妈妈喊道:“你这臭小子,不吃饭了吗?”

“不吃了!我要出去!”萧礼头也不回地喊道。

“你昨晚喝了酒,胃里都吐空了,大清早的又不吃东西,真当自己的胃是铁打的啊?”妈妈蹙眉斥责了一句。

萧礼想,这么早也不知道韶华吃了东西没有,便折了回来找了个袋子,拿起桌上的面包和牛­奶­装进袋子中。

“这才对嘛,”妈妈点了点头,“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 ...

(道。”

妈妈拿起一旁的洗衣服的单子塞到他的口袋里:“回来的时候记得去­干­洗店拿衣服!”

“知道了。”萧礼挥挥手,不耐烦地跑了出去。

他跑到花园,拿起前些日子买的一株白­色­的竹子,捧着花盆穿过一片火红的玫瑰丛。然后他去车库取了车,开着车停在韶华面前:“走,我先带你去兜兜风。”

韶华摸着法拉利雪白的车身,眼里露出惊喜和兴奋。

上了车后,萧礼将袋子扔到她怀里:“吃点东西吧。”

“谢谢。”韶华含羞点头,转头看向萧礼,一阵心襟荡漾,想不到萧礼也有这么心细如尘的时候。

只是想到自己远离他的决定,又是一阵黯然。

萧礼见她低头沉默的抓着袋子,却没有吃,不由得问道:“怎么?不喜欢吃吗?不喜欢吃没关系,到时候咱们在路边买点吃的,你随便点。”

“没有,”她拿出面包吃了一口,又将袋子递了过来,“你也吃吧。”

“好。”他抓起一块面包塞进嘴里,只觉得只要跟韶华在一起,就连平时吃到腻的面包也变得美味起来。

“对了,昨晚的事,对不起。”他转过头,鼓起勇气看着她。

“没关系,我没生气,大家都有喝醉酒的时候嘛。”韶华低头,浅浅地笑笑。

“对,”萧礼依然感到尴尬,“你不生气就好。”

你要是生气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在心里这样说。

开了十几分钟后,韶华突然问道:“萧礼,你是不是没有考驾照啊?”

“是啊,不过你别担心,不会被抓到的。”他有心要在心仪的女孩面前秀一把车技。

“我倒是不担心这个,”她有些郁闷的转过头看着他,“我们不是去万佛寺吗?为什么你一直在围着这儿打转。”

“围着这儿打转?没有啊。”他还真没注意,满门心思都在身旁的女孩身上。

“你看!”她指着旁边的那个小房子,“我们从这儿经过了三次。”

那个小房子就是发现几十具尸体的房子,萧礼转头一看吓得不轻,车子却像是失去控制一般闯进了那座房子。

然后,便是疯狂地围着那幢房子在打转,萧礼怎么踩刹车也停不下来,两人皆是吓得一身冷汗。

韶华突然注意到了车上放着的那盆白­色­的竹子,脸­色­大变:“萧礼,这东西怎么来的?”

“搬回家的第二天我经过花店的时候买的,当时我见它长得很可爱,浑身都是白­色­的,想着你可能会喜欢,打算养一阵子等它再长高些把它送给你当礼物。”萧礼全副心思都在与车子斗争,语速非常快。

“萧礼,我想我知道你回到家后为什么还会遇上一系列不好的事情了,因为,”她害怕地指着那一株竹子,“这种白­色­的竹子十分罕见,它有一个非常可怕的名字——鬼竹。”

“鬼竹?”萧礼吓得脸­色­一白。

“没错,鬼竹,这种竹子能吸引各种冤魂厉鬼,极为不祥,一般是用来诅咒的,”韶华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但是这种竹子极为稀少,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你……你运气也太背了点儿。”

韶华抓起鬼竹便朝车窗外扔了出去,鬼竹扔在地上,花盆碎了,泥土散开,竹子居然化作了一滩血水,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吓得两人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候,萧礼发现,他们被密密麻麻的冤魂厉鬼给包围了,它们一个个都以恶狠狠地眼神狠狠地瞪着他们。

萧礼这段时间简直要被它们给折磨疯了,打转方向盘朝他们狠狠地撞了过去,身旁的韶华发出一声尖叫:“不要——!”

可是萧礼根本不听,依旧横冲直撞地在开车撞鬼,韶华慌了,抓着他的胳膊不停地在喊:“不要——!不要——!”

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她疯狂地与萧礼抢着方向盘,最后,车子撞到了一旁的墙壁上,半侧面全部撞得塌陷了下去,两个人被弹出的安全气囊给救了一命。

虽然如此,但是韶华和萧礼还是撞到了头部,晕了过去。

当两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病房里,萧礼的妈妈和韶华的外婆都在,两人的面上皆是一片担忧。

见儿子醒了,萧礼的妈妈赶紧按铃叫来了医生护士,与医生护士一同进来的,还有警察局的人。

“没有什么大碍了,”医生检查完萧礼和韶华的伤后,说道,“可能有点轻微的脑震荡,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那好,”警察局的刘队长严肃地看着两人,“换好衣服,随我们去一趟警察局。”

外婆在旁边吓得哭了起来,韶华赶忙坐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安慰。

“小华啊,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懂事?怎么能跟这种男孩子混在一起呢?现在好了吧,撞伤人了吧?撞伤了十几个人,这要是留下了犯罪记录,你以后可怎么出来工作啊?”外婆老泪纵横地说道,“你说外婆辛辛苦苦把你和你哥哥拉扯大,你怎么不学着点儿你哥哥,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我没有……外婆……”韶华嘴巴一瘪,也委屈地哭了起来。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只盼警察局能明辨是非,将你放出来。要是因为故意伤人罪而被关进少教所,你这辈子就毁了!”

“外婆,我们都是无辜的。”她可怜地看着她。

“你是无辜的,他呢?他开车撞的人,将你连累了进去,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这么不懂事呢!你怎么能跟坏孩子混在一起呢?你怎么不想想,外婆这些年带着你是怎么过来的?你怎么不想想,你哥哥念着大学还要辛辛苦苦地做兼职赚一些钱回来供你读书,你爸妈真是白生了你!”

她最后一句话语气说得太重了,韶华泪如雨下。

一旁的萧礼妈妈听不下去了,转头看着外婆冷笑一声说道:“我儿子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你别满嘴胡言乱语的血口喷人,我儿子怎么啦?我儿子优秀的很,以后会是人上人,你外孙女认识我儿子那是三生有幸,我儿子认识你外孙女那才叫倒霉!”

见两人要争执起来,萧礼大吼一声:“妈,你别说了!”

萧礼妈妈这才愤愤地瞪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萧礼见韶华哭得可怜,心里泛起一阵疼痛,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她却没有接。

萧礼只好将纸巾放在了她腿上。

韶华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衣服,先去洗手间把衣服给换上了,紧接着,萧礼也换上了衣服。

当两人走出病房的时候,警察用手铐铐住了两人。韶华抬头看了萧礼一眼,萧礼愧疚的看着她:“韶华,对不起。”

她摇了摇头,低下头去。

警察将两人押上警车,押送回了警察局,一路上,警笛长鸣,不少人都站在两边看热闹。韶华难堪的一直低着头,不敢望 ...

(向窗外。

到了警察局后,两人是分开审讯的。最开始审讯的是萧礼,萧礼说他没有开车撞人,他撞的是冤魂厉鬼。

而韶华的说辞则是,他们被冤鬼缠身了,萧礼出现了幻觉,当时他们车子的周围都是鬼,在推着这辆车子,在摆动着萧礼的手撞人。

听完两人的说辞之后,警察们在一起讨论了一会儿,觉得可能是因为两人最近老是发现尸体,受到了惊吓,所以­精­神出现了问题。

很快,他们便被送到了最近的­精­神病医院,由于两个人都拒绝更改自己的说辞,于是他们便都被认定为­精­神有问题,需要关押在­精­神病医院治疗。

韶华和萧礼被关在不同的大楼,期间,韶华的外婆来过一次,老泪纵横的一直在说造孽,认为她从小失去父爱母爱才会导致心理问题,进而出现­精­神问题,有了幻想症。

而萧礼的妈妈也来过一次,告诉他那些被他撞伤的人,她已经赔钱了,让他好好在里面呆着。

萧礼的妈妈倒是不认为儿子­精­神有问题,只认为儿子聪明,若是儿子不把鬼魂一套拿出来说事,只怕会坐几年牢。

毕竟韶华15岁,还算是未成年,而萧礼都已经18岁了,法律不会允许他一连撞伤十几个人。

来到­精­神病医院的第七天晚上,萧礼躺在病房里,照例睡不着。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医生护士每天都给他吃一堆药,他怕吃坏了脑子,每次都是含在嘴里,等他们走了之后将药片偷偷吐掉。

说实话,来到­精­神病医院之后,他反倒舒心了很多,这里没有那些整天缠着他的冤魂厉鬼,他这才发觉生活是多么的美好。

“哒、哒、哒……”

有敲窗户的声音响起,他拉开窗户,只见韶华骑在一只大雕上,将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然后小声说:“这是我白天画出来的两只大雕,咱们快逃吧。”

“雕?”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身下的坐骑,有一种穿越到了《­射­雕英雄传》里的玄幻感觉。

“对啊,你快从窗户中爬出来吧,”韶华急切地催促道,“我这几天仔细观察过了,晚上12点这里换防,要是我们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好,”萧礼双手撑在窗台上,跳了出去,骑上了一只大雕,好奇的问道,“你以前画的动物不都是幼崽吗?”

“幼崽能驮起咱们吗?”韶华无奈地看着他,“好在这里鬼多,我也是跟他们沟通交流了好久,才找出了两个愿意以成年动物的形态续命的鬼魂。带我们飞出去,也算是他们报答我们了。”

“飞吧。”她摸了摸身下大雕那光滑的羽毛。

萧礼身下的大雕也跟着飞了起来。

在半空中飞行的滋味很不好,两人的头发被吹得非常凌乱,根本看不清前面的东西。

大约飞了半个小时之后,两只大雕停在万佛寺附近的一个偏僻的巷子里,韶华说了声谢谢,两只大雕凑过来伸出脑袋在她手心亲昵地蹭了蹭,然后便冲上了天空。

带着萧礼轻车熟路的来到万佛寺,这时候,佛寺已经关门了,韶华敲了好久的门,才有一位睡眼惺忪的沙弥起来开了门。

“敢问施主,这么晚前来所为何事?”小沙弥打量了两人一眼,语气有些不太好,看两人非常年轻,又穿着病号服,以为是半夜无聊出来找事儿消遣的。

“这位小师傅,可否通融一下,我们想找方丈大师。”韶华急切地说道。

“施主,如今已是深更半夜,方丈大师早就入睡了,你们俩还是明日请早吧。”说着,他便要上前关上大门。

“小师傅,”韶华赶忙上前拦住他,“救人如救火,这事儿等不得啊。”

“好吧,那请施主说说,你这么晚找方丈师父到底所为何事?”

“这……”韶华面露难­色­,“这件事情我们不方便跟你说,再说了,即使跟你说了,你也解决不了问题。”

“那还是请两位施主明日早点来吧。”小沙弥毫不留情地便要关门。

这时,从寺庙那头走来一个打着手电筒的老和尚,慈悲的说道:“阿弥陀佛,慧明,你便领着两位小施主去见方丈大师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可是……”

“你放心吧,我刚刚巡夜过来,方丈大师还在房中参禅呢。”

见老和尚这么说,慧明也只好带着韶华和萧礼朝方丈大师的禅房走去。

走到禅房外,慧明叩了叩门:“方丈大师,门外有两位施主求见。”

“阿弥陀佛,这么晚了求见,怕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吧,你让他们进来吧。”方丈大师温和地说道。

韶华和萧礼走了进来,双手合十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施主请坐吧,”方丈大师慈悲的笑了笑,“桌上有茶,两位远道而来,可以先解解渴。”

“不用了,谢谢大师,大师,我这位朋友最近遇到了很多麻烦事,想请大师帮忙化解。”韶华说着,推了推萧礼。

萧礼将自己最近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大师听后,沉吟了一声,说道:“你这种情况非常少见,再则,老衲虽是一寺方丈,对于驱鬼之事,却只是略懂皮毛。”

他取下了自己手腕上带了很多年的佛珠:“这个佛珠已经跟随了我五十年了,在关键时刻,对你或许能有一些帮助。”

“大师,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韶华焦急地问道。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我有一位知交好友,在除魔卫道方面乃是大家,只可惜他现在已经移居菲律宾了,”说着,他拿出一张纸,在纸上写了一个姓名和地址,“这是他在菲律宾的住处,你们可以去那里找他。”

“多谢大师。”萧礼和韶华感激地说道。

方丈大师将两人送了出去,送至门口的时候,大师对萧礼说道:“这位施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切都会化险为夷的,施主不必多虑。”

“谢方丈大师。”虽是这么说,萧礼的心中到底是忐忑难安的。

离开了方丈的禅房,两人慢慢的走了出去,四下里,环境清幽,萧礼伸手,握住了韶华的手,像是死亡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韶华,你能陪我去菲律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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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 猫街迷迭

(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她缓缓睁开眼睛,捋了捋垂下来的凌乱头发,这时候,门铃声响起,她穿上拖鞋去开了门,推着餐车的服务员走了进啦,将早餐一一放在桌上。

“住在隔壁房间的萧先生呢?”她去洗手间一边漱口一边问道。

“萧先生今天一大早就退房了。”服务员回答道。

“怎么会这样?”韶华走了出来,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一连打了几个电话,对方都显示不在服务区,这让她感到非常奇怪。

吃完早餐后,她又打了几个电话,可结果依然如此,奇怪之余,她只能悻悻地离开了酒店。

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既然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她拿起手机给萧礼发了一条信息:“我决定先回宾县看看,勿念。”

跟在萧礼身边的时候,好像享尽人间繁华,可是离开他之后,才发现好像没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除了他送给自己的一堆奢侈品。

当她拎着那一箱子奢侈品回到宾县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萧礼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打电话根本打不通。

她感到一阵无助和茫然,以前的她尚可靠画画生存,现在自己连画画的手都失去了。

这几天舅舅就要做手术了,在做手术之前,他一直惦念着要见韶华,舅妈看了不忍心,于是将韶华给叫了过来。

以前无论什么时候,舅舅都是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给身边所有的人带来自信和力量,韶华从来没见过如此虚弱的舅舅,不由得眼泪掉了下来。

病床上的舅舅,还不到五十岁,头发就已经全白了,被病痛折磨的他十分消瘦,像是一只­干­枯的核桃。韶华的泪水顺着脸颊掉到了他的手背上,似乎感觉到了手背上的寒意,舅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努力的抬起了手,摸了摸韶华的头发,喃喃的喊了一声:“韶华……”

那一声韶华里带着无限的思念和久别重逢后的欣喜,让韶华感到特别心酸,五年没见,风景依稀似旧年,而人却已经非昨日,一切的一切,时过境迁。

人生的变化无常令韶华感到悲哀,原来再强大的人都抵不过时间的侵蚀,时间是可怕的饕餮,永无止境的吞噬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

她握着舅舅的手,喉咙疼痛,哽咽地喊道:“舅舅……”

“韶华……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这些年……苦了你了。”舅舅声音颤抖地说道。

这时候,舅妈提着保温杯从病房外走进来说道:“好啦,你看看你,整天惦念着韶华,现在韶华回来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似地,多不吉利。”

“对对对,该高兴,该高兴,”舅舅隐去了眼角的那一抹泪花,对舅妈说道,“今晚回家给韶华包些饺子吃,韶华最喜欢吃你做的饺子,小时候韶华就说,要吃一辈子你做的饺子呢。”

“嗯,我知道。”舅妈点了点头,将保温杯递给舅舅。

舅舅吃完饭后,拉着韶华坐在病床边,问着她这些年生活的点点滴滴,韶华自然是报喜不报忧,只捡一些好事说给舅舅听,舅舅点点头,欣慰地说道:“对,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韶华淡淡的笑了笑,舅舅还是这样,即使在生活中历经坎坷,还是相信人­性­善良的一面。可是这些年,世态炎凉她看得多了,对这个世界存在一种深深的疏离与冷漠。

善良的人的确有,可是,善良的人当中也是存在着不善的一面的。

说着说着,舅舅有些累了,又睡了过去,舅妈将她拉去门外,叹了口气说道:“还有三天又要做手术了,你能在这里陪着你舅舅吗?”

“舅妈,舅舅这样频繁的做手术,身子能撑得住吗?”韶华担忧的问道。

“那也是没办法,能多活一天是一天,这么多年相濡以沫,穷日子富日子都过来了,哪里离得开你舅舅啊。”舅妈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

“舅妈,这次的手术,还差多少钱?”

“还差两万,没关系,不是还有三天吗?应该能再借些钱。”舅妈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似地说道。

韶华知道,舅舅除去做手术的费用,还要在家里吃药打针,每一样都少不了钱。而他被查出癌症的这一年多以来,舅妈到处借钱,基本上是能借的都已经借了,而且借了的钱还还不上来,这个时候,让她上哪儿去借钱啊。

“舅妈,”她取下脖子上的钻石项链,“你把这个拿去当铺当了,还有这个。”

她脱下手腕上施华洛世奇的水晶手链,以及手指上的猫眼石戒指。

“这些应该能换到几万块钱,我再去把一些包包低价卖了。”

“孩子,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舅妈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舅妈,你别管了,救命要紧。”韶华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她和萧礼的关系,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

“韶华,你告诉舅妈,这些东西你是哪里来的?”舅妈的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

“舅妈,你就别问了,反正不是偷的抢的,不是通过非法途径得来的。”韶华焦急地解释道。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去偷去抢,去做一些非法的事情,可是韶华,你是不是去给有钱人当情人去了?”

“我没有……”

“没有?”舅妈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一个月以前,你还穿的那么破旧,日子过得那么紧巴巴,住在那么破的宾馆里,浑身上下的东西不超过五十块钱,可是你看看你现在,一条钻石项链就是几万,你好好跟舅妈说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你说,你­干­什么去了?”

“我没有……”

“没有?”舅妈痛心疾首地看着她,“我是希望你以后能嫁个有钱人,可是舅妈不是叫你自甘堕落啊!你一个年轻女孩子,一旦走上这条路后,以后你该怎么办?以后你这一辈子都会被别人瞧不起,你还怎么面对你全下的父母和你外婆啊,你想想你外婆当年怎么教育你的?你外婆希望你好好读书,出人头地,希望你自尊自爱啊,你看看你现在,你怎么这么自甘堕落啊?”

“我没有,舅妈。”韶华使劲地摇头。

“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舅妈将一对东西退还到她手里,“这些东西从哪儿的你让它回到哪里去,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若是你以后再做出这种辱没门楣的事,不用你舅舅骂你,我先把你赶出去!”

韶华看着头也不回地走远的舅妈,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掉了,她站在原地,脸­色­十分苍白。

虽然舅妈不肯要她的东西,她还是拿着东西去了当铺当了死期,拿了几万块钱出来,打到了舅妈的卡里。

舅舅做手术那天,她来到了医院。舅妈看到她,脸­色­依然很冷,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等你舅舅做完手术后,跟舅妈去借钱,把那些东西赎回来,还回去。以后,别人的东西不能拿 ...

(。”

韶华默默地点头,什么也没说。

舅妈叹了口气:“外面的花花世界的确很­精­彩,被迷了眼睛也很正常,更何况你舅舅的病情也确实是将你逼得很紧,这一次舅妈就原谅你了。只是你要记住,一个女孩子只有自己尊重自己,别人才会尊重你。找个有钱人嫁了不可耻,但是需要建立在互相尊重的基础上,如果你是从他的情人开始做起的,如果他一开始就将你当做玩物,没有把你放在同等的位置上对待,那么就算你们结婚了,这样的婚姻也无异于受罪。”

韶华点了点头,聆听着舅妈的教诲。

舅妈摸了摸韶华的头发:“从小我就喜欢你,胜过我们家的薇薇。我们家薇薇啊,不争气不懂事,学习成绩差就算了,还整天跟一堆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乱花家里的钱。可是你就不同了,你安静乖巧,学习努力,当时大家都在想,简家出了两个好孩子,你和你哥哥以后都会是有出息的。哪知道那一年,接二连三的发生了那样的惨剧,真是命运弄人啊。”

“韶华,”她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没读完书没关系,咱自己争气,自己好好活,活成人上人,叫镇上的人都看看!”

韶华沉默点头,这话如此沉重,所有的一切谈何容易?有一技之长的时候,她尚且不敢说,现在没有了一技之长,自己也与萧礼失去了联系,她真的不知道未来的路该往哪里走。

她真的好害怕,害怕萧礼现在就腻了她,于是他走了,再也不让她见到。

漫长的时间终于过去了,手术结束,十分成功,两人的脸上都露出喜悦的神­色­。

舅舅做完手术后,还需要再在医院住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韶华和舅妈一同在医院照顾他,两人白天晚上的分开守在舅舅身边。

就在手术的第三天后,舅妈把她叫到走廊里,突然说道:“薇薇已经五天没有跟我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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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人 猫街迷迭

( “不会吧?那舅妈你跟薇薇的朋友联系了吗?”

“联系了,之前薇薇高考,你舅舅生病的事情,家里没敢告诉她,后来高考结束了,薇薇又私自随着同学去外地旅游了。你舅舅说,小孩子刚刚经历完高三一年的高压生活,这时候让她去玩玩也可以。可现在,你舅舅这不是要做手术吗?手术风险又大,我寻思着便把薇薇喊了回来。”

“那薇薇怎么会跟您失去联系呢?”

“据薇薇的同学罗小雨说,薇薇回来的时候因为太着急,坐的是黑车。第一天晚上八点钟是她和薇薇最后一次通话,再之后薇薇的手机就关机了。距离现在,已经有五天了。”舅妈忧心地说。

韶华嗔怪地看着舅妈:“舅妈,人都失联这么久了,您怎么不报警呢?这万一出了个事儿,可怎么办?”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你也知道的,薇薇这孩子从小不好好学习,整天在外面鬼混,三两天不回家也是家常便饭的事,甚至有一次跟我吵架了离家出走,整整半个月才回来!”说到此处,舅妈的眼中隐现泪花。

“舅妈你别急,”韶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务之急是报警,先立了案再说。”

“韶华你说得对,走走走,我们去报警。”舅妈抓起她的手朝医院外面走去。

两人赶去宾县警察局报案后,相关负责人说道:“你们家孩子都18岁了,已经算是成年了,有可能只是贪玩,还在外面逗留,不能立案,你们先等等再说。”

“可是如果是手机关机了就算了,现在再打过去是根本不在服务区,不在服务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手机有可能被摔坏了!”韶华激动地说道,“警察同志,请一定要立案帮忙找人好吗?我舅妈就这一个孩子!”

“这位小姐,我们能理解你的焦心,但是这种情况我们遇到过很多次了,通常情况下都是当事人有事,不能及时联系你们,请你们安心回家,不要焦急,耐心等待。”警察不紧不慢地说道。

听着他那不温不火的语气,韶华简直要抓起椅子砸人了。

舅妈在警察局又哭又闹,搞得一众警察束手无策之余,还是不肯将此立案。

无奈之下,韶华只得扶着舅妈离开了警察局。在回家的路上,舅妈无助的问道:“韶华,我们该怎么办?该问的人我都问了,他们都没有薇薇的消息,你说薇薇要是出什么事了,我也不活了,直接跟着他们父女走了算了!”

“舅妈,你别说丧气话,”韶华拍着她的背安慰道,“薇薇那么机灵,怎么会出事呢?你看以前薇薇出走了半个月,身无分文的,不也没事吗?说不定薇薇只是另外找同学玩去了。ww”

“不可能,薇薇不可能这么不听话,我都跟薇薇说了,他爸爸在做一个风险很大的手术,让她务必回来,她不可能不懂事的还找同学去玩,而且一玩玩到她爸爸手术都做完了。”舅妈摇摇头说道。

“总之舅妈,咱们先冷静下来好吗?冷静下来才好想办法。”

“你叫我怎么冷静啊?”舅妈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哽咽而疼痛,“以前听说有人失联了,找到以后都是一具尸体了。现在这个社会上,坏人那么多,她又是一个年轻的漂亮女孩子,怎能不叫人担心呢?”

“不会的不会的,舅舅这辈子做了那么多善事,老天爷不会不长眼的,”韶华使劲地拍着她的后背,“这样吧,既然警察局不肯立案,我去网上发一条微博,先悬赏五万块钱,看看有没有知情人能够提供一些线索。”

舅妈点了点头。

有了五万块的悬赏金之后,这条话题很快便上了微博的热门榜,只是一天过去了,网上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情急之下,韶华和舅妈商量了一番后,在第二天将悬赏金提到了十万。

这下搜索的力度更大了。

可惜尽管网友们十分热心,到了第三天,依旧是没有找到薇薇的下落。网友们已经将关注的焦点转移到当地的警察局上了,纷纷痛骂警察不近人情,失踪了这么多天居然还是不肯立案。

警察局迫于压力,只好将薇薇以“拐卖罪”立案,并且派出警察哈尔滨各处寻找,韶华和舅妈也日复一日的提高着悬赏金。

就在悬赏金提高到三十万的时候,有网友爆料称,在东莞的一个夜总会,曾经看到过一个跟薇薇长相极为相似的女孩。

韶华卖掉自己的包包和皮草,换来三十万元给了提供线索的网友,随后便赶去了网友所说的那个夜总会。

虽然韶华和舅妈说自己是来找人的,但是夜总会的保安非但不让她们进,还将她们赶了出去。

万般无奈之下,韶华只好对舅妈说:“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买身衣服画个妆混进去,我看这里也不像是正经的地方。”

“可是韶华,你一个正经的女孩子,万一……”

“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在社会上也游历闯荡了五年了,我没事的。”韶华拍了拍舅妈的手背,去附近的店里买了一身­性­感的夜店妆,又画了个烟熏妆,踩着15厘米的高跟鞋,朝夜总会走去。

由于换了一身装扮,夜总会的几个保安还真没认出她来。

进去直接上了二楼后,她假装走错门一路打开了好几个房间的门,朝里面张望着,寻找薇薇的身影。

就在这一排房间快找完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男子,打量了她一眼说道:“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韶华扫了一眼他胸前的经理的牌子,媚笑着说道:“我是今天刚来的,204号房间的客人点了我,但是我好像不知道房间在哪儿。”

“江姐怎么办事的,带了个这么莽撞的新人,”他不悦的皱了皱眉,“你跟我来吧。”

夜总会里,经理们一般负责与客人调停周旋,处理各种事情,而“江姐”就是所谓的妈妈,一般来说,高档的夜总会是不养小姐的,小姐都是由妈妈带进夜总会来接生意的。

韶华忐忑地跟在他身后,随着他走到了204号房间,经理说道:“萧老板,你们点的人到了。”

说着,他便走了出去,留下韶华一个人尴尬的面对室内的几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看起来年近三十,成熟稳重的样子,他正端着一杯白兰地在慢条斯理地喝着,看了她一眼:“叫什么名字?”

韶华的目光迅速在室内扫了一圈,见室内没有薇薇的身影后,低着头竭力低调的说道:“我……我走错房间了。”

“找人?”他疑惑地皱了皱眉。

“没有。”她抬起头,赶紧摇了摇头。

“你不会撒谎,会撒谎的人在撒谎的时候,眼睛是不会到处乱瞟的。”那个男子冷静地说了一句。

他身旁的几个男人都笑了起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韶华羞窘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就在这时候,男子说 ...

(道:“来都来了,就留下吧。”

其余的人暧昧的笑了起来。

“既然……既然你知道我是来找人的,就应该知道……我不是这里的小姐。”她鼓起勇气说道。

“这里是销金窟,你也知道,你在这里一夜赚的钱,可能比你在外面辛苦一年的钱还要多。”当然,他指的是红牌,红牌一夜的价钱的确很高,而韶华的长相只算是清纯。

“对不起,先生,”她摇了摇头,恳求的看着他,“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人……可否……可否请你们高抬贵手?”

那位先生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便挥手让她出去了。

韶华松了一口气,一出门,才发现冷汗已经将后背的衣服给湿透了。

就在她走出门后,房间里的男人突然打电话给了大堂经理,让他们查了一查这个女孩的资料。

很快,大堂经理回了电话,并且调来了门口的录像带,这个女孩确实是进来找人的。

他一手撑起下巴,一手在流理台上扣了扣,沉思。

旁边的一个男人笑道:“萧兄莫不是想吃小白菜了?”

“她的眼睛很漂亮,”他若有所思的说道,“长相倒是很清秀,偏偏一双眼睛漂亮到绝世罕有,仿佛有魔力一般,带给人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

“似乎是个正经的女孩子。”旁边的男人点点头,其他人纷纷附和。

萧姓男子又打了个电话,吩咐大堂经理找个包间公主去套套话。

包间公主指的是夜总会的服务员,一般来说,小姐可以坐台也可以出台,但是包间公主是不提供那方面的服务的。当然,眼红小姐赚钱多,继而下海捞金转行当小姐的包间公主也不少。

韶华一个人在二楼到处乱晃,不时以走出门的借口推开各个包间的大门。就在这时候,一个长的很纯洁无害的女孩走了过来:“小姐你在找人吗?我看你推了好几间包间的大门了。”

“没有,我找不到房间。”韶华撒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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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还有六千,会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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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生 猫街迷迭

( “你是来找人的吧,”女孩笑了笑,“你放心,同是女孩子,我不会害你的,我在这里­干­了一年了,也见过很多来找人的家人。沦落风尘的都是可怜的女孩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可以找我啊。”

“那……”韶华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你见过这个女孩子吗?她叫郭薇薇。”

“这个啊,”女孩盯着照片看了好久,才摇了摇头,“我是二楼的包间公主,­干­了这么久,没见过这个女孩。不过一楼是足浴中心,她或许会在那里。”

韶华感觉很不妙,足浴中心不同于二楼的包厢。足浴中心的按摩女郎都是极为低贱的,小姐尚可选择自己服务的客人,选择出台与不出台,而那些按摩女郎没有任何选择。

足浴中心的女孩子,一天晚上要接几个客人,处境十分可怜。

韶华点头感谢了女孩的提点,朝一楼走去。

楼上的包厢里,在电子屏前观看了所有情况的男人让人紧急调出了一楼足浴大厅的监控,打算对那个叫郭薇薇的女孩子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被拦在一楼足浴中心门外的韶华。

画面上的韶华与他们争执了起来,但是门口的几个人就是不让她进去。他心中暗叹一声,这边的大堂经理真是聪明,看出来自己对那个女孩有意思,便放出了话故意制造机会。

他从包厢出来,走到一楼站在韶华身边:“想进去怎么不求我呢?”

“不用麻烦这位先生了……”她警惕地看着他,整个人像是缩起的刺猬。

“既然在二楼没找到,我陪你在一楼逛逛也无妨,进去吧。”他无视她在周身竖起的蒺藜,直接牵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一楼很大,分布着桑拿房和足浴间,韶华在里面转了一圈后,没有找到薇薇,不由得急了起来。

“这里的按摩小妹都是专人带进来的,有可能身份证都是假的,你这样要找到什么时候?”男人问道。

“找不到也要找,薇薇是家里的独生女,她要是出了点事儿可怎么办?”韶华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看上去楚楚可怜。

“你别急,去找一楼的经理,他认识所有的按摩小妹。”他带着她找到了在休息室里休息的经理。

这里的经理对这个男人似乎特别敬畏,立刻就拿来了档案,韶华一页页翻着档案,很快便看到了薇薇的照片。

她顿时激动地泫然欲泣,红着眼睛深深地朝男人鞠了一躬,真诚的说了声些谢谢。

“不客气,举手之劳。”他虚扶了她一把,保持了该有的绅士风度,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了狩猎般的侵略目光,他这辈子见惯多了漂亮女人,可是从未见过一个女人眼泪将落未落之时,如水光潋滟、烟雨朦胧的西湖春景一般。

这令他想起了张爱玲的小说《倾城之恋》,白流苏问范柳原喜欢她什么,范柳原说喜欢她低头。就像是徐志摩的诗歌《撒扬娜拉》里的那一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虽然韶华打扮的很时尚­性­感,可是从她那一泫然欲泣的低头中,他发现了她­性­格中古典美,那种古典美在繁华都市极为难得,令他忍不住生出一股占有欲。

“我陪你去找吧。”

“不用了,”她摇了摇头,抬起头感激地看着他,“今天已经很感谢你了。”

他笑了笑:“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萧缜。”

“谢谢你,萧先生。”她低头,微微点头,出了休息室。

知道了表妹的下落后,她迫不及待地跑去了桑拿区,可是一问才知道,就在前一刻,由于一个桑拿小妹得罪了一个客人,发生了伤人事件,于是跟她一道前来的几个女孩子都被人带着提前下班了。ww

韶华赶紧朝夜总会的大门跑去,在大门口看见了正左顾右盼的舅妈,于是她连忙问道:“舅妈,你刚刚看到薇薇出来了没有?”

“看到了,我正想喊人,就看到那几个女孩子都上了一辆面包车,现在车都走远了,我正在打车呢。”舅妈左顾右盼,终于等来了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她们面前。

“跟着远处那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快,不要跟丢了,我们付双倍的价钱!”韶华一上车便对司机说道。

司机发动了出租车,很快便跟上了远处的车子,一路跟了大概半个小时,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偏僻。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由于司机没有赶上红绿灯,使得他们跟丢了那辆白­色­的面包车。

“小姐,已经跟丢了,要不你们下车吧?”司机好心地说道。

“不,你就在这里转悠,直到我们找到人为止!”

“可是小姐,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我们也要下班的。”司机为难的说道。

“三倍价钱。”韶华毫不犹豫地说道。

司机叹了口气,虽然脸­色­很差,但还是依言带着她们在附近兜圈子。

这附近连城乡结合部都不算,基本上已经可以说是农村了,由于农村的年轻人大多进城打工了,留在村里的多是些老人。凌晨一点的时刻,家家户户几乎都已经关了灯,道路两旁隐隐约约只能看到远处的一两点灯光,这样的农村里,道路两旁连路灯都没有,全靠车的前灯照明。

漫无目的的转了半个小时之后,司机疲惫的打了个哈欠,就在这时,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蹒跚身影,吓得他急忙刹车,差点把那人给撞飞了。

那女孩举起手来,想要求救,她的口里不断地涌出鲜血。

在车灯照耀在女孩脸上让韶华和舅妈看清楚那是谁之后,两人也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下了车抱起她,只见薇薇已经因低血容­性­休克晕了过去,身上被摔得鲜血淋漓。

“司机,送她去医院,快!”舅妈鼻子一酸,哭了出来。

“可是舅妈,她这个样子好像是脾脏破裂,若是我们随意搬动薇薇,只怕薇薇的脾脏会受损更重,我们还是打120吧。”

“来不及了,现在薇薇伤的这么严重,这一来一回的,我怕120在路上耽误时间,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说着,舅妈在韶华的帮助下,小心地抱起了薇薇,放进了出租车的后座。

到了医院后,医生见薇薇摔伤严重,建议立刻进行ct检查,检查完后进行手术。

ct检查之后,薇薇的情况非常不好,除去右小腿粉碎­性­骨折之外,脾脏已经严重破碎了,医生建议切除掉全部脾脏,但同时,医生也说有不少患者在切除脾脏后的两到五年内,会出现爆发­性­脾脏切除术后感染,死亡率非常高。

除非提前做好预防和进行疗养,但那需要一大笔钱,更保险起见,就是进行脾脏移植手术,但是除掉高昂的手术费用不说,脾源也是非常罕见的。

人命关天,舅妈也来不及考虑太多,立即签署了手术协议。医生说为了提高伤员对麻醉和手术的耐受­性­, ...

(需要输入600~800ml的血液,但是这两天手术太多,医院的血液库供应不足,需要家属抽血供给伤员。

韶华和舅妈分别抽了血,最后,韶华的血型与薇薇血型相符合,硬撑着抽了800ml血液。

抽完血的韶华和舅妈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手牵着手,满心惶急地望着手术室上亮着的灯。

“舅妈,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吧,这都凌晨三点了,你也累了一天了。”看到舅妈鬓边的银丝像是白­色­的灰烬一样在风中颤抖,韶华感到一阵心酸,哽咽着说道。

“我睡不着,薇薇一刻没出来,我一刻睡不着,”舅妈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低着头,红红的鼻子吸了一口气,“你说咱们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啊,你舅舅癌症晚期,你妹妹又遭了这档子罪……”

“舅妈,你别担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医生不是说了吗?只要做了脾脏切除手术就好了。”韶华搂着舅妈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只觉得医院里的冷气开得太足,自己浑身都冷的颤抖。

那是一种战栗到灵魂里的寒冷,生离、死别,都是人生的大事,而这辈子,她总在经历生离死别的事。

“等等薇薇醒来之后,我非打断她一条腿不可!叫她到处乱跑!”舅妈气恨地说道。

“舅妈,薇薇已经断了一条腿了,你要是再打断她一条腿,她以后不得坐轮椅了吗?”韶华语重心长地劝慰道。

“那就让她坐轮椅,省的让她尽出些幺蛾子!”

“舅妈,”韶华认真地看着她,“薇薇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她还等着以后赚了大钱给您享福呢,您这样打断她两条腿,她怎么给您尽孝道?”

舅妈叹了口气,怜惜地摸了摸韶华的头发:“韶华,你是个好孩子,要是我家薇薇有你一半好,我就开心的睡都睡不着了。只可惜,你命不好,你在外面的这几年啊,你舅舅想你,有时候想着想着眼眶都红了,我也跟着一阵难过,你说你这么好的孩子,命怎么就这么不好呢?当年要是没有发生那样的事,凭你的成绩,顺顺利利的上到高三,考个重点大学也是信手拈来,可惜啊……”

“舅妈,别说了……”韶华抬起头来,心里的难过翻江倒海地袭来,只是如果终究是如果,再多的如果也无法变成现实。

现实,需要我们接受,然后努力去改变。

漫长的等待过后,手术终于结束了,医生护士推着手术车出来,舅妈赶忙凑上去问道:“手术怎么样了?”

“非常成功,至于她腿上的伤,已经敷了药、上了夹板了,只需要用药保养到15~20天就可痊愈。家属请放心,她的腿不会留下后遗症,不过在治疗期间,请不要让伤者多活动,以免影响骨头的愈合。”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舅妈连连道谢,卸下了了心底的一块大石。

将薇薇送去病房后,医生开了单子让家属去交药费,舅妈本来要去接,却被韶华抢了过来:“舅妈,我来交药费吧,你去外面买点日用品,以后咱们就留在医院轮流照顾薇薇。”

看着韶华离去的背影,舅妈感觉心里一阵疼痛,她又何尝不知,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出事,舅妈身上早就不剩多少钱了,所以她主动提出去交医药费。

其实舅妈又何尝没有看出来,韶华也没钱了。当初她拖着一箱子奢侈品回到宾县,现在,首饰、衣服、包包都低价死当给了当铺,拿出来的钱,给舅舅做手术,又给了三十万给提供线索的知情人,昨晚她又抢着去交了手术费、住院费,她的身上还能剩下多少钱?

思及此,舅妈叹了一口气,给薇薇盖好被子后,便起身离开了病房。

等舅妈回到病房的时候才发现,由于太累,韶华已经趴在薇薇的病床上睡着了。舅妈心疼的将她拍醒了,打开从医院购买的一张折叠床在病房的空余空间里打开床,又拿了一床薄被出来,对韶华说道:“你先睡一会儿吧。”

“我没事,您先睡吧。”韶华连忙摇头。

“睡吧,你先睡两个小时再说,到时候舅妈再休息。”舅妈很坚持地说道。

韶华只好点点头,躺到了折叠床上。

一直等到晚上,床上的薇薇才醒了过来,看到舅妈和韶华,眼里不由得流出两行委屈和高兴的泪水:“妈妈……姐姐……你们来了……”

“你还知道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失联八九天,我和你姐姐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舅妈红着眼眶大骂道。

薇薇吓得一缩,委屈之下,哭的更加厉害。

“你还知道哭?你还知道哭?”舅妈狠狠地骂着她,“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姐姐拿出三十万出来悬赏,你现在早就已经死了!现在知道错了吗?还敢乱跑吗?再乱跑我打断你的腿!”

“妈妈……对不起……我再也不乱跑了……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薇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舅妈,”韶华赶紧将她拉到一边,“薇薇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人都已经找到了,您就别骂了,相信经过这次的教训之后,薇薇再也不会乱跑了。”

“妈妈……其实我没乱跑……我那天……我那天只是上了一辆黑车……我本来打算包车回宾县的……我想着这样快一些……哪知道……哪知道那人是个专门拐卖女孩子的……他的车上还有另一个人……他用浸了乙醇的手帕将我给迷晕了……”薇薇抽抽噎噎地说道,委屈的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

在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中,韶华了解到,她是被抓去了东莞某个农村的一个四楼小房子,房子独立于田野深处,门口有人守着,被抓到的漂亮女孩子根本逃不了。他们带着这群女孩子去夜总会一楼的足浴中心做按摩小妹,还逼着她们做那种事。

昨天晚上在夜总会闹出那么大动静,导致她们不得不提前走的原因,就是因为一个­性­子要强的女孩不愿意失身,失手将客人打得额头出血了。

薇薇­性­子本来就叛逆,刚被关到那间房子的时候,死都不肯去足浴中心做按摩小妹,被他们关在房中虐待了好几天,直到前天薇薇被打怕了,他们才带着她用假身份证去夜总会登记,留在那里­干­活。

好在薇薇机灵,这两天也没被人欺负。

薇薇知道,长此以往,她肯定会沦落风尘。可是那些人都守在房间门外,而楼下每隔十分钟都有人巡逻,薇薇将被套撕成绳子,拴在窗口上打算爬下去,哪知道爬到三楼的时候,绳子断了,就这么摔了下来。

好在楼下没有灯,薇薇便拖着伤腿,穿过稻田一路朝马路边逃。

就在她以为自己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她遇到了前来寻找的舅妈和韶华。

听完后,三人皆是一阵后怕,若是当时薇薇没有遇到两人,只怕就因为耽误了治疗时间,脾脏碎裂大出血而亡了。

见薇薇将事情的经过都讲清楚了之后,韶华立刻到当地的警察局去报了案,警察也带着人去农村的那个窝点去找了人,可惜他们 ...

(都逃走了,一个人也没抓到。

在薇薇将主要负责人的相貌都描述清楚之后,警方承诺会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三天后,警察打电话将她叫去了警察局,说是有人举报,他们已经抓到了那帮拐卖团伙。韶华心中一阵激动,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薇薇和舅妈后,便坐着公交车来到了当地的警察局。

一来到警察局,便看到一个刑警候在门口,朝她迎面走来:“简小姐,你今天可算是遇到了好心人呐,人家不仅给我们提供了拐卖团伙窝藏的地点,还协助警察将那帮犯罪团伙给一网打尽了!”

“真的吗?那可真得感谢她。”韶华低头微微笑了笑。

再一抬头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简小姐,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低沉的声音如小提琴般悦耳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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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议的缘分 猫街迷迭

( “你好,”韶华有些惊讶,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报案将窝点一网打尽的人居然是萧缜,“真是没想到呢,萧先生真是见义勇为。ww”

“维护社会治安乃是每个公民的责任,简小姐说是吗?”他凝视她,伸出手去。

“萧先生真是深明大义,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那这个社会肯定会更加和谐稳定。”韶华伸出手去与他握了一下。

他的大掌包裹着她的小手,很灼热,向来不喜欢与别人有肢体接触的她不由得红了脸,使劲将手抽了出来。

抽出来之后,她似乎觉得这样有些不礼貌,不由得尴尬了起来,脸上更红了。

“叫我萧缜就好,叫萧先生太见外了。”

面对他的凝视,她有些不自在,别过头说道:“哪里哪里。”

“既然我们这么有缘分,不如一起吃个饭吧。”

他说的很自然,可是韶华却很不自在,一是因为她不喜欢与陌生人接触,二是因为她觉得这个叫萧缜的男人很危险。

他的目光她很熟悉,像是看中了一件物品,眼睛都移不开。虽然她心中暗道自己肯定多心了,她长得这么普通,属于扔在人群里都找不着的那类平凡人,他怎么会看上自己。

“吃饭就不必了,”韶华低头拒绝,“我还有事,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那我送你回去?”

“不麻烦萧先生了,我不急,我可以自己回去。”

面对她的一再拒绝,他却充满耐心:“你今天说感谢我,可是感谢只是口头上的吗?我让你陪我吃一顿饭,你都不肯,本来这一顿,该你请的。”

韶华有些郁闷,小声的抗议道:“抓坏人本来就是警察的责任……你……你不过是见义勇为……归根到底还是警察的功劳呀……”

萧缜不由得低笑了起来,富有磁­性­的声音十分悦耳,让韶华不自然地又红了脸,不由得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把。

都老大不小的年纪了,看到成熟帅男怎么还是把持不住,不就是声音好听些吗?犯得着脸红么。

“难道请我吃顿饭,不应该?”他低头凑近她,反问道。

韶华赶紧后退一步,心知今日是摆脱不了这个大麻烦了,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好吧,那就请你吃顿饭,当做感谢你上次带我在夜总会找薇薇,然后又举报了犯罪分子的恩情。”

“恩情就不用了,我跟简小姐一见如故,想跟你做个朋友。”

韶华叹了口气,心里忐忑难安,不由得无奈地说道:“萧先生,我……我玩不起的,我不是那种女孩子,上次我来夜总会,只是为了找人。”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种女孩子,所以我说,我们做朋友,你要相信我是个好人,”说着,他看了一眼警察局里忙碌的警察,“他们可以作证。”

“对,萧先生是一个非常良好的公民,为城市里打黄打非做出过非常卓越的贡献。”刑警队队长走过来说道。

打黄打非?真的吗?韶华悄悄抬起头,怀疑的看着他,如果他支持打黄的话,为什么那晚他会在夜总会?虽然那天晚上,包厢里真的没有小姐。

可这也不能说明,他不是那种人。

“简小姐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难道是不相信我的人品?”

他处处表现的彬彬有礼,像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英国贵公子,韶华­性­子弱,实在说不出刻薄的话来。

“眼看快到中午了,我们走吧。”他不由分说地朝警察局外走去。

韶华只得快步跟了上去,前面的萧缜放慢了脚步,嘴角露出一个计谋得逞的笑。

萧缜让她在门口等一下,很快,他便从地下停车库开着他那辆保时捷卡宴出来了。下了车,很绅士的为她打开车门后,韶华看着这辆名车,脸上露出了抗拒的神­色­:“萧先生,是不是……我还是没有把话说清楚?”

“你说清楚了,我也听清楚了,”他微微一笑,“我希望能和你做朋友,既然要做朋友的话,彼此肯定要接纳对方的一切。难道有车是一种罪过?”

“当然不是,”韶华摇了摇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不会胡思乱想,也希望……希望萧先生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简小姐会这么想也无可否非,可是如果我真的要追求简小姐的话,肯定会诚心的来追求,毕竟爱情是建立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希望简小姐不会因为我有那么一点儿小钱,就把我当做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

听到他幽默风趣的一番话,韶华低声笑了起来。

“上车吧。”他做了个请的动作。

韶华上了车,萧缜为了缓解她的紧张,说了一些他的趣事。原来他真的是在英国长大的,不同于她对于其他富二代的印象,从七岁开始,他便在学校做起了一本万利的小生意,从小学到大学,再到双博士毕业,他从学校发家,再从学校做大。

按他的说法是,靠山吃山,种田吃田。

这世上似乎没有他不懂的东西,枪械、赌博、马术……他­精­通一切富家子弟会的东西,并将这些东西做到了艺术的高度。

他告诉韶华,人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是脑子!

只要脑子聪明,看到人在走,就等于看到钱在动。

韶华不由得感叹,这世上有些人真是真正的天才啊。

“尊重女士,是每一个男士最基本的礼仪。”他这样说。

其实萧缜虽然没有说谎,告诉韶华的却只是冰山一角,他看得出韶华很自卑,所以他想用尊重的方式慢慢让她放下心防,却不知韶华早已心有所属。

一路驱车来到一家装修非常高档大气的西餐厅,西餐厅在城市的标志­性­建筑物的第40层,价钱非常昂贵。

当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韶华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萧先生,咱们……咱们可以换一个地方吃饭吗?”

“不,既然是你请我吃饭,答谢我的帮忙,地点当然由我定。”他不由分说的拉着她朝里面走去。

“可是……”我根本没钱埋单啊。

“一会儿给你个惊喜。”他神秘的笑笑。

韶华却有些兴趣缺缺,她穿着一条很久的蓝­色­裙子,裙子都洗的有些发白了,站在衣香鬓影的高档餐厅中,像是12点魔法时刻过去后的灰姑娘。

虽然没有人朝她看过来,可她却感觉浑身不自在,很想逃离这个地方,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的地方。

一旁有服务员将他们引到了靠窗的位置,从窗户往外看去,可以俯瞰全城,韶华顿时生出了一股渺小感,人类是一种多么伟大的动物,他们可以打造出一个那么伟大的工程。

“吃点什么?”他将菜单推到她面前。

韶华翻开菜单,只看了一眼,便要晕过去了。这个价钱,实在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她低着 ...

(头,十分尴尬,双手绞着衣角,讷讷地说道:“我不饿。”

“大中午了,怎么会不饿呢?我看你气­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些贫血?其实这里也有部分中餐的,”他翻开菜单,翻到后面的中餐部分,“是我的失误,今天应该带简小姐吃中餐才对。”

“没……没关系,我请你嘛,自然是吃你爱吃的。”韶华坐在这里,犹如芒刺在背。

萧缜点的全部都是补血的食物,不过他并不是个浪费的人,没有点一大桌。

“人可以奢侈,但不可以浪费。简小姐说是吧?”

“对。”韶华点点头。

菜很快便上来了,味道很好,韶华却有些食不知味。

见她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萧缜笑了:“简小姐,你知道我说的惊喜指的是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

“今天是这家餐厅开业一周年的纪念日,情侣免费。”

“可是……”她抬起头左右看了看,果然,今天餐厅里的情侣有不少,而在桌上也放着一张硬纸卡,上面写着今日情侣免费,“可是……我们不是……”

“为了省钱,偶尔装一回情侣有什么不可?”萧缜喝了一口锡兰红茶,“想看电影,电影院经常做活动会免费赠票,想吃东西,各大连锁餐饮店也经常会做活动,就算不做活动,团购价格也很低。只要用心生活,就能享受生活,享受不是用大把的钱砸出来的,你说呢?”

韶华惊叹于他的独到见解,萧缜说道:“多吃点吧,这里厨子厨艺都是五星级酒店的水平,多喝点燕窝,补血。”

这下韶华有心情吃东西了,吃完东西后,萧缜将她送到了医院,并留下了她的号码。

末了,他笑着说道:“简小姐,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有一点儿小钱就对我有成见,看一个人要看他的诚意、人品,你说是吗?尊重是相互的,我希望你能给予我同等的尊重。”

韶华笑了笑,点点头走进了医院。

正打算驱车离开,不料手机响了起来,他按下接听键:“喂,萧礼,有什么事吗?”

“下个月初三是老爷子的生日,他吩咐我们务必全部赶到。”

“好,我知道了,”他点点头。

“大哥,上次老爷子问起我,你现在的状况,你是不是该结婚了?”

“急什么?要急也是先急你的婚事,”萧缜淡淡地说道,“既然老爷子准备把家产都留给你和婷婷,你就要好好­干­,萧礼,老爷子以后就指着你了。”

“那大哥……”

“我们萧家总需要一个彻底洗,白的人,你说是吗?”他勾了勾­唇­角,“我目前正在追求一个女孩子,如无意外,下个月我会带着她去参加生日宴。”

“哦,什么女孩子竟能引起大哥的兴趣?我记得自从宋家大小姐病逝之后,大哥就开始对女孩子没兴趣了。”

“一个有些神似她的女孩,从她的眼里,可以看到她的影子。不过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孩能长出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我喜欢她低头的那一瞬间。”

说到眼睛,不由得让萧礼想起了韶华,他的语气柔和了一些:“看来会是个贤惠的女孩。”

“她有些自卑,不过我会让她慢慢接受我的,”萧缜的语气也柔和了一些,“你说傻不傻,为了让她真心接受我,我今天带她去我在这儿的一家西餐厅吃饭,居然煞费苦心的在昨天就跟经理打过招呼,今天在这里吃饭的情侣全部免费。”

电话那头的萧礼顿时也笑了起来,好奇地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简韶华。”

萧礼顿时便僵住了,好半天才发出声音:“大哥,你没开玩笑吧?”

“当然没开玩笑了,怎么?有问题吗?”

“没有,大哥你好好玩吧,我明天坐飞机回来,咱们兄弟两个好久没有好好聊聊了。”说罢,萧礼便挂了电话。

坐在沙滩上享受晚风的萧礼心情顿时­阴­郁了起来,将旁边杯中的一杯酒一饮而尽。难怪昨天负责盯着韶华的人说,韶华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妙,身边出现了一个潜在的追求者。

当他问及追求者是谁的时候,他们支支吾吾地不敢说,他当时也没有太在意,原来那个人是萧缜。

对于萧缜,他还是非常尊重的。最开始回到萧家的时候,他经常做错事,被老爷子责罚,萧缜帮他说过不少情。

在老爷子的心中,萧缜是他的骄傲,白手起家,在欧洲缔造了一个商业帝国,他是萧家一个非常神奇的存在,萧缜两个字代表着“传奇”。

而由于这些年对不起萧礼呣子和杨婷母女,于是他便在遗嘱上把遗产都留给了萧礼和杨婷。

萧缜母亲那边的人自然是不愿意的,毕竟谁都知道,当初萧颖就是因为娶了萧缜的母亲,才一路走向人生的巅峰,说到底,萧颖就是个招赘的女婿,萧缜才该是这些财产的合法继承人。

不过萧缜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国内的黑社会太落后,只会做一些贩毒等危害社会的事情,极容易遭到国家的大力打压。对于他来说,不接手这部分的事情反而会更好。

毕竟如果能通过正常途径赚钱,没有人愿意过刀头舔血的生活。再则,国内的黑社会内斗太严重,杀了老大上位的事情屡见不鲜,对于他们来说,赚钱是次要的,夺位才是最重要的。

也不知萧缜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说服了母亲那边的人,并且将母系家族的人全部洗,白开始在他的手下帮助他经营他的产业。

也不知是十年前叶家大小姐得癌症死了对她的打击太大,还是因为工作太忙,这些年他身边一直没有女人,日子寡淡的如同苦行僧。

相比之下,萧礼算是沿袭了父亲萧颖的全部恶习,风流浪荡,挥金如土。

虽然萧颖对他的花钱方式颇有微词,但是这些年他的能力摆在那里,将东南亚时尚圈和赌场的产业经营的很是不错,因此萧颖对他的私生活和个人作风,也就不管不顾了。

不知不觉,一瓶洋酒全部都被喝下肚去,他闭着眼睛,只觉得那酒从喉咙烧尽了肚子里,心里非常难过。

海风从这头吹到了那头,晚上,涨潮了,有潮水蔓延到他的脚边,将他微微的浮起,慢慢地拖到海里,然后下一刻,海水又将他从海中送了上来。

他在这样的沉沉浮浮中闭目沉思,满脑子都是韶华的身影,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她的仿佛是印刻在衬衣上的墨水,当时不经意,之后便再也洗不掉了。

身旁有细微的脚踩沙子的声音传来,不用猜也知道是杨婷:“不是说陪你妈和我妈旅游的吗?我看你这几天一副兴趣缺缺神思不属的样子,总是在走神,你要是心里惦记着谁,就回吧,省的你人在心不在,还耽误了我们玩耍。”

“婷婷,你觉得大哥怎么样?”他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她认真的问道。

杨婷喝着一杯樱桃 ...

(汁,漫不经心地说道:“很好啊。”

“有多好?”他从沙滩上坐起来,侧头问道。

“嗯,”她思索了一会儿,“就是很好啊。他是属于所有女孩子的梦中情人的那种类型吧。你看,明年就三十岁了,这样的男人成熟又不失浪漫,经历过太多的情感,就比较会照顾女孩子。而且长得又帅,又是白手起家,商之骄子,跟那些打打杀杀的黑社会不沾边,令人有安全感……”

“拿他跟我比呢?”他打断了她的话。

“这……”杨婷怀疑地看着她。

“我是说,如果你不是我的妹妹,如果要在我们中间选一个做你一辈子的男人,你会选择谁?”

“别逗了,当然是大哥啊,”她不假思索地说道,“想都想得到,跟着你风里来雨里去的多危险啊,虽说祸不及妻儿吧,万一哪天你被别人杀了,别人非要赶尽杀绝,那也够惨的。再说了,你这人太花心,跟着你可不得受尽委屈吗?”

萧礼突然沉默了下来,望着潮起潮落的海面,久久的出神。

杨婷静静地喝完果汁,突然,萧礼说道:“我明天就回去了,你帮我照顾一下我妈。”

“怎么明天就回去了?你想简韶华了?”

“我明天必须得回去,大哥他在谈恋爱。”

“他谈恋爱关你什么事?再说大哥老大不小的了,也该谈恋爱了。这下好了,老爷子心里舒服了,咱们萧家总算快有后了。”杨婷欣慰地说道。

“杨婷……”他转头看着她,叹了口气,觉得有些话难以启齿,“杨婷……”

“你怎么了?吞吞吐吐的?”杨婷上下打量着他。

“如果,我是如果,有一天我和大哥喜欢上同一个人,你说你大哥会横刀夺爱吗?”

“那说不准了,大哥这人要么不动情,动情了就是惊天动地,谁也不会让。要是他喜欢上了哪个女人,就算那个女人有老公,都要闹得人家离婚,他向来是不到手不择手段的。商场上人人都是丛林之狼,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懂啊。”

萧礼沉默了一下,脸上闪过一抹怅然的神­色­,低低的吐出一声:“真是不做死就不会死。”

他本来是想把韶华逼到绝境,再出来帮助她,这样她就会明白,在这个举步维艰的世界,她只能依赖他,因为她已经没有生存能力了。她现在不能画画,就算是打工,也赚不了那么多钱来还治疗费。

这辈子,她只能像菟丝草一样依赖他。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有算到薇薇会被人拐走,也没算到她会在夜总会遇到大哥,更没想到大哥会对她一见钟情。

照杨婷的意思,这世上没有人能逃得出大哥的温柔陷阱,自己要是再不回去,只怕煮熟的鸭子都要飞了,自己辛辛苦苦筹谋已久的一切全部都会烟消云散。

才回到医院,她便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她按了接听键后,顿时一阵后悔,电话那头传来了林薏珍的声音:“韶华,今晚有时间吗?”

韶华正打算说没时间的时候,电话那头的林薏珍截断了她的话头:“可不许说没时间哦,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老公为我买了一条豪华游轮,今晚我要在海上举办一个生日宴会,你也来吧,我一会儿派人来接你,你现在在哪里?我让老公派直升飞机去,这架直升飞机啊,是我老公送我的生日礼物。”

“我……我真的没有时间。”韶华现在是一点儿也不想跟林薏珍扯上关系,没有了萧礼撑场面,她就好比百花园中的一株野草,丢人不说还令人生厌。

“韶华,你这是看不起我么?同学们都在等着你呢,快说你现在在哪里,你要是不说我就打电话问萧礼。”

韶华被这个大小姐的无理取闹整的有些无力,萧礼的电话现在根本打不通,她一打电话肯定就会猜出里面有猫腻。

“我在东莞的人民医院。”不得已,她叹了口气说道。

“那近的很,我们也在东莞呢,我老公替我买了一套海边的豪宅,风景可好了。”林薏珍得意的炫耀道。

“恭喜你。”韶华淡淡地说了一句。

“既然离得这么近,那我就派人晚点去接你,晚上见哦。”林薏珍欢快地挂了电话。

韶华收起手机,愁眉不展的坐在椅子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床上的薇薇不由得问道:“姐姐,怎么了?”

“林薏珍找我去参加她在海上游艇上举行的生日晚会。”当年她接近她便是为了勾引萧礼,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林薏珍非常恨她,逮着机会就在她面前炫耀,不放过任何一个羞辱她的机会。

她只觉得,今晚的生日宴会,无异于熬刑。

“那个林薏珍,当年我一见她就觉得她不像好人,想炫耀是吧?姐姐,你别怕,薇薇给你支招!”

“你能有什么招儿?安心养病吧,你给你妈妈省点心,姐姐就开心了。”韶华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小刀和苹果给她削苹果。

“姐姐,你可别小看我,虽然我读书不行,混社会可不一般。”薇薇得意的说道。

韶华失笑:“这话你可别让舅妈听到了,当心舅妈剥了你的皮。”

“这话我才不会跟我妈讲呢,”薇薇摇了摇头,“我在学校里有个男朋友,他不念书了,跟着几个兄弟做高仿的奢侈品,就在东莞这边。一开始我跟他是上网认识的,也可是说是网友,然后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网恋,见了几次面之后就确定了关系。”

韶华怀疑地看着她,总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姐姐你别这么看着我啊,”薇薇睁大眼睛说道,“你信不过我是不是?我跟你说啊,我男朋友做的真的是高仿的奢侈品,足以以假乱真,而起连发票都能给你开出来,他们可是作假一条龙,他们卖的奢侈品,拿出去送礼别人都认不出来。”

韶华心里微微一动:“他们做的是什么牌子的?”

“暂时还只是香奈儿的,不过姐姐,你就放心好了,我保证不会出任何岔子!至于那些项链啊、耳坠啊,我都可以喊我男朋友给你搞来。”薇薇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虽然觉得这个方法太冒险,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也只得点点头。

薇薇接过她手中削好的苹果啃了起来,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电话。

她男朋友似乎有些不太乐意,被薇薇吼了一顿后,只得偃旗息鼓。

两个小时之后,她男朋友倒是准时将东西送到了病房。薇薇怕舅妈盘问,也不敢跟他亲热,只推说是一个普通朋友,很快便将他赶走了。

换上衣服画了一个透明妆后,韶华忐忑地在医院中来回踱步。薇薇连着医院的无线玩着手机,看她这么不安,说道:“姐姐,你到时候进去了,就昂首挺胸,摆出一副女王的样子,保证没人会怀疑你的衣服。你要是像现在这样,畏畏缩缩的,一副紧张的样子,明眼人一看就会察觉出问题。”

“可万一 ...

(……”韶华回过头咬了咬­唇­。

“你自己也说了,只是万一嘛。万一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很难发生的。再说了,你要是不穿这身衣服,进去了绝对会被人嘲笑,你穿着这身衣服,说不定别人没看出来,你反而还能在他们中间混得如鱼得水呢。”薇薇耸耸肩。

在紧张和忐忑中,韶华终于迎来了接她的司机。坐到车上后,她的双手不停地绞着自己的裙子,额头上也浸出了一层细汗。

“小姐,你很热吗?”司机将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些。

“不热,”韶华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点不大舒服,没事的。”

半个小时后,车子开到海边。韶华下了车,这才发现她是最后一个到的,其他的同学都已经上了游艇了,不过大家都在甲板上站着,吹着海风,一看到她来了便涌了过来,仿佛是特意等待着她似地。

没看到萧礼,同学们的眼中都明显的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林薏珍倒是挺高兴的,一上来便亲热地说道:“我之前给萧礼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打通,你们该不会吵架了吧?”

同学们好奇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女生们自然希望她早点分手,男生们当然觉得萧礼和她分手才是正确的决定,因为她长得那么清秀,不是广大男同胞喜欢的类型。

“没有啊,他出差了,坐今天的飞机回来,你也知道的,飞机上面手机必须要关机的。”韶华压抑着心底的不安,强作镇定地说道,可是她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

“原来是这样啊,”林薏珍有些失望,“大家都等你好久了,一起到游艇上玩吧。”

大概是因为心虚的原因,今晚韶华一直很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直到大家推推搡搡地拉着她到外面去看烟花、打牌。

韶华不会打牌,因此只是端着一杯香槟在船头看烟花。

这时候,几个女生走了过来,一个女生说道:“哎哟,韶华,你背后的拉链没拉好,我帮你拉一下。”

片刻后,该女生说道:“韶华,你这件香奈儿不会是假的吧?衣服后面居然有线头,而且还缝合的这么粗糙。”

“真的吗?我看看。”几个女生瞬间便涌了上来。

她们的动作吸引了一大群人,韶华顿时尴尬不已,在推推搡搡的人群中,也不知是有人故意还是无意,又或者韶华因为前几天抽了血这几天走路就晕晕乎乎的,居然从甲板上摔了下去。

还好这时候船是静止在海面上的,若船还在开动的话,只怕韶华会被卷进螺旋桨里绞死。韶华不会游泳,在水里挣扎了几下后便沉了下去。

船上的人乱成了一团,有人说要扔一个救生圈下去,有人说要找船上的船员下去救人,可是商讨了半天,就是不见一个人跳下去。

一分钟后,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从水里冒出头来,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韶华,朝上面冷冷的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绳梯放下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放下了船上的绳梯,让男人抱着韶华爬了上去。

男人先是半跪着将她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拍打着她的背部让她吐出胃里的水,然后又解开了她胸前的几颗扣子让她透气,见她还是没醒过来,便一边按压她的心脏处一边朝她嘴里吹气。

反复了一分钟后,韶华终于悠悠转醒,看到他的一瞬,有些怔愣,迟疑地喊道:“萧缜……”

“醒了就好,”萧缜松了一口气,浑身释放着一股冰寒的气息,质问着船上的人,“你们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把人推到了水里?”

“是她自己掉下去的。”林薏珍喝了一口酒,转过头去漫不经心地说道。

萧缜的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韶华你自己说说,怎么回事?”

“是我自己掉下去的……”当时的情况太乱,她也不清楚。

“最好是这样。”他扶着她站了起来,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很快,只隔了十多米远的另一艘大了一倍多的游艇朝这边靠了过来。

“麻烦请你们的船员放一下夹板。”萧缜冷冷地吩咐道。

林薏珍不悦的说了一句:“凭什么?”

就在这时候,林薏珍的老公从人群尽头走了过来:“怎么都围在这儿了。”

看到萧缜的一瞬,林薏珍的老公立刻露出一副谄媚的嘴脸:“萧大少爷光临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萧大少爷这边请,这边请……”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你让人在两座船的甲板上搭上夹板就好,这里的女主人似乎不欢迎我和我的朋友。”

“怎么会……”林薏珍的老公怨怼地看了她一眼。

林薏珍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端起酒杯便气冲冲地进了船舱。

“内子无礼,还请萧大少爷多多见谅。”

“请让人搭上夹板吧,我还有事,就不多打搅了。”他不客气说完,便抱起了虚弱的韶华。

两条船之间很快便搭上了一条夹板,萧缜抱着韶华走了过去,吩咐船员们卸下夹板,将船开往岸边。

“萧先生,今晚……真是谢谢你了。”韶华咳嗽了一声,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们都这么熟了,还叫萧先生就太见外了,以后你就直接叫我萧缜吧,我以后也叫你韶华,如何?”

“这……”韶华总觉得两人的关系发展的太快了,有些怪挂的,就算两人有缘吧,有缘到这个份上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他将她抱进船舱:“你们有浴室,你进去洗个澡吧,衣服我让人放在床上了,你一会儿出来穿上。”

“谢谢……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就什么都别说,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只需要帮助彼此解决问题,不需要解释,不是吗?”他微微一笑,笑容里有着令人安定的力量。

韶华从他身上跳了下来,走进浴室,放了水在浴缸中,缓缓地泡了进去。

她搓着身上的泡泡,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只觉得与萧缜这个男人的相遇,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色­彩。

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怀揣着怎样的目的来接近她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一个让人感觉相处起来很舒服的男人。他尊重你,关心你,一丝一毫都发自内心,十分真诚。

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一个不因为你的贫穷而将你看看低的人,十分难得。这种同等的尊重,是韶华在那些有钱人身上不曾见过的。

奚原赠送她凤凰埙可以算是一时意气之下的施舍,而萧礼,她总觉得他们之间存在一种无形的隔阂,虽然萧礼真的对她很好,但可能是因为五年前留下的­阴­影,他始终让她缺乏安全感。

可是萧缜,是个让人感觉很安稳的男人,虽然他大气中不失霸气,彬彬有礼里不失疏离,但他给她的感觉非常好,是一个能令人安心依靠的男人。

按捺住了满心的胡思乱想,她从浴缸里走了出来,擦 ...

(­干­了身子,裹着浴袍出了浴室,换上了放在床上的一袭晚礼服。

萧缜很细心,担心她落水后会受凉,还给她备了一条厚厚的皮草披肩。

晚礼服是一条鱼尾裙,纯正的赤­色­,上面绣着蝶戏牡丹,以黑­色­滚边,后摆迤逦开去,如撒开的绮丽鱼尾。

当她推开门的时候,正好看到拿着吹风机走过来的萧缜,他也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见到韶华穿着这身晚礼服,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小美人鱼终于肯离开大海了吗?真是漂亮极了。”

“谢谢。”她低头,羞涩地道谢。

“我来给你送吹风机,你刚刚受了寒,头发要是不及时吹­干­,会感冒的,”他领着她来到床边,将Сhā头Сhā上,开了吹风机的开关,“过来吹吧。”

“我……我自己来就好了。”韶华有些抗拒的说道。

萧缜没有再坚持,将吹风机递给韶华,看韶华吹着飘逸的黑发,黑发如纷乱的雪花一般,盛开在荒烟蔓草的年代里。

他抓着她一抹发梢端详着:“发质真好。”

“是啊,这是我……唯一骄傲的地方了。”

“怎么会,你有很多闪光点,只是你自己还没有发现。”他认真地看着她,神情温柔。

“你就别安慰我了,我有什么闪光点啊,闪闪发光的人,是你才对,”她有些崇拜的看着他,“你能做到的那些事,我一辈子都做不到。”

“术业有专攻,那是因为你还没发掘出潜藏在你灵魂深处的潜力。就像科学家说的,我们每个人对自己大脑的开发都是极小的一部分,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潜能有多大,”他认真地看着她,“你也不知道,你有多么吸引人。”

韶华慌乱地别开他的目光,低下头说道:“萧先生,请不要说这些会令人误解的话。”

“我只是在探讨人生哲学而已,你想到哪儿去了?”

韶华顿时尴尬地红了脸,低着头不再说话。

他今晚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们要在游艇上举行一场商务宴会。当他厌倦了在里面的觥筹交错后,他走到甲板上,正打算透透气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她。她低着头穿着一袭白­色­的裙子,端着一只酒杯,在漫天的烟花下,低头看着荡漾的海水,只一个浅浅的侧影,便让人感觉如窗前的月光一般,温柔又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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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万更,迷迭累死了……明天要出去玩,晚上可能更新不会太多,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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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案 (重要过渡章,必看) 猫街迷迭

(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萧缜说了一声:“请进。ww”

进来的是游艇上的一位服务员,她手里端着一碗熬得热热的姜汤。萧缜接过姜汤递到韶华手中:“你受寒了,先喝点姜汤吧,不然明天会感冒的。”

韶华皱了皱鼻子,如临大敌,可怜兮兮地抬眼看了一眼萧缜,又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只能像喝毒药一般,将姜汤一口气灌了下去。

“你不怕烫着?”萧缜赶紧抽出一张纸巾给她擦嘴。

“药凉了药效就不好了,”她痛苦地看着他,“而且,我……我不太习惯吃姜……”

韶华从小就讨厌吃姜,一吃姜就跟吃鱼腥草一样,整个脑子都晕晕乎乎的。

看着韶华垂着头,呆呆傻傻的样子,萧缜不由得轻笑出声。

“你……你笑什么?”

“我下次一定会记住,不让你吃到任何有姜的东西。”她傻乎乎的样子简直太可爱了,微微带­肉­的脸颊像是一只白里透红的­奶­油包子。

“没关系……我只是有点不太习惯……”说着,一阵反胃感袭来,她抱歉地朝他摆摆手,冲到洗手间将刚喝进去的姜汤吐了个一­干­二净。

浑身虚软的她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扶着墙壁,微微喘气。

“韶华,今晚真抱歉。”看到她那么难受,他一脸歉疚。

“没事,”韶华摇摇头,“我已经习惯了,一会儿就好。”

“不耽误你时间的话,我陪你聊会儿?”他提议道。

“谢谢。”她走到沙发上软绵绵的躺下。

幽默风趣、见多识广的萧缜很懂得怎么引起一个女孩的注意,韶华听着听着,不知不觉便入了迷。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知过了多久,游艇靠岸了。

船上的游客陆陆续续地下了船,萧缜留在最后,带着她离开。当萧缜用车将她送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已是凌晨一点钟了。

韶华礼貌的与他告了别,走进医院,按了电梯。电梯从—1楼上来,里面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孩。

韶华顿了一下,走进了电梯,通过电梯里镜面的反­射­,观察着旁边的男孩。在男孩的周身,盘桓着几只张牙舞爪的厉鬼。

电梯没有再往上升起,韶华发现自己的鞋子有点湿,低头一看,血液从电梯外面蔓延进来,渐渐地从腿上升高,蔓延上了脚踝。

身旁的男孩脸­色­惨白,不停地按着电梯的开门键,可是电梯丝毫反应也无,就在这时,电梯的两边突然往中间推挤,像是要将两人夹成­肉­饼。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男孩恐惧地拍打着电梯的墙壁,歇斯底里地求救,吓得裤子都尿湿了。

就在电梯将两人挤到一起的时候,韶华突然开口说道:“要滥杀无辜么?”

她咬破手指在墙壁上画了一个血符,顿时,电梯的墙壁停止了运动,几只厉鬼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死者已矣,为何不转世投胎?”韶华面无惧­色­,直直的看着他们。

“我要他们全家血债血偿!”一个女鬼尖声大叫道。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她很平静地看着她,“我见过很多冤魂厉鬼,在某些所谓的­阴­宅中,他们的生前的怨气积聚着,死后迁怒于每一个住他们房子的人。但实际上,那些人是无辜的,那些人并不是杀害他们的凶手。”

“住房子?哼,我们也不至于去为难那些住房子的人。他们全家害死我一家人,你说我们该不该报仇?”她愤怒地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小丫头,我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你管不了!”

“你认识他们吗?”韶华转头看着男孩。

“不……不认识……”男孩摇了摇头,浑身哆嗦。

“他说了,他不认识你,”韶华定定的看着她,“收手吧,杀人有损­阴­德,当心转世投入畜生道。”

“就算是投身饿鬼道永世不得超生,我们全家也定要手刃仇人,方能解心中之恨!”女人旁边的男人说道。

“祸不及宗族,罪不及家人,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的不是这个无辜的孩子。”韶华叹了口气,委婉地劝说道。

“当初他杀我全家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要留我家人一条­性­命?今日我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以为我们死了便能享受荣华富贵了吗?我们便是做了鬼,也要让他永世不得安宁!”女人狰狞的说道。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我今日言尽于此,若你们执迷不悟,只怕会永堕地狱。”韶华说完,便按开了电梯的开门键。

正当她迈出脚步的时候,她的腿被瘫软在地的男孩死死地拉住了,他的眼中带着一点期望和可怜:“救我……救救我……”

韶华一阵心软,就在这时,几只厉鬼朝他的心脏处掏了过去。

韶华快速的在半空中写了一个佛字,霎时间狭小的空间内金光大盛,几只厉鬼惨叫一声,消失了。

韶华拖着男孩,便朝楼上爬去,每爬上一层,在墙壁上画上一个血符,一连爬了15层,终于到了。

“我到了,你呢?”韶华喘了口气,问道。

“我也到了,我妈在15层,她前天晚上从楼梯上摔下来,摔得脾脏破碎了。”男孩的眼中是止不住的恐惧和无助。

“你别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明天去请个大师来,做做法事,如果不能超度,那就封印。”韶华冷静的给出了一个理智的答案。

“大师,求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们全家!”突然,男孩猛的跪了下来。

“你做什么?”韶华赶紧将他扶了起来,“我可不是什么大师,我也没有能力帮助你们!”

就在这时,男孩突然惨叫一声,韶华猛的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女人被那几个厉鬼抓着吊在十五楼的半空——

“不要——!”韶华与男孩凄厉地喊了一声。

来不及了!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从半空中摔了下去,身下很快便涌出一滩红­色­的血液。

“妈——!”男孩冲到栏杆边看着摔在地上浑身痉挛的女人,睚眦欲裂,拔腿便朝楼下跑去。

韶华赶紧跟在他后面一路往下跑,等她跑到一楼的时候,看到男孩趴在妈妈的身体边撕心裂肺地惨嚎着。女人的脑袋已经摔碎了,红红白白的像是西瓜馕。

她的身体已经不再抽搐了,彻底地静止了下来。

韶华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人的魂魄离开了她的身体……

她感觉浑身冰冷,几欲晕眩。

“不要害怕,”一道柔滑的触感从腿上传来,那是一道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她低下头去,只见一只皮毛油亮的黑猫在亲昵地蹭着她,“不会有事的。”

“仙儿?”她惊讶地看着这只已经消失了七 ...

(年的猫,“仙儿,你来了。”

“对,我来了,”它点点头,温顺的任她将它抱了起来,“我昨晚梦见公孙老先生了,他让我来帮助你。”

“仙儿,”她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超乎她的意料,“我现在该怎么办?”

“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她惊讶地看着它,“可是……”

“留下几张符给这个孩子,让他和他剩余的家人可以暂且自保。要帮助他们,首先就要化解冤魂的怨气,知道他们为什么对这家人如此仇恨。”仙儿说着,用光滑的皮毛撒娇般地蹭了蹭她的脸。

“好,我听你的,”韶华点点头,撕下衣服上的布,用血写了几张符,走过去递给男孩,“把这几张符分发给你的家人,让他们随身带着,切记不可离身,我暂时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尽力帮你解决这件事情,但是你必须给我一个承诺,无论后果如何,都不能后悔,都不能怪我。”

“好。”男孩手足无措地点点头。

韶华叹了口气,抱着黑猫转身离去。

回到15楼的时候,薇薇还在玩手机,见韶华进来了,便问道:“我刚刚听到外面好大一声尖叫,可惜我腿断了,不能出去,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韶华摇了摇头。

薇薇打量了她一眼:“怎么换了一件晚礼服?咦,好眼熟啊,这是巴黎时装周上迪奥的新款晚礼服吧?看着质地不像是假货呀?姐姐,你怎么把衣服给撕了?”

“没事,”她摇摇头,心思完全不在衣服上面,“薇薇,你现在立刻上网查查,最近这几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类似死人,凶杀案一类的。”

“大事啊,你等等,我找找看,”薇薇打开网页的,浏览了几分钟的新闻后,说道,“姐姐,凶杀案没有,大型死亡案倒是有一起。前天晚上,s城最大的富豪全家死亡,原因不明,就好像在睡眠中静默地死去一般。然后,由于没有任何继承人,他们家的股票迅速被副董事长收购,目前,副董事长已经成功收购了他们公司百分之八十的股份,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董事长。”

话音刚落,韶华已经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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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气 猫街迷迭

( 此时一楼已经赶来了医生与护士,这个住院楼内部呈天井样式,有不少医生和护士也走出来趴在栏杆上朝下望着。韶华走到值班前台,询问着正在玩手机的护士:“护士您好,请问……刚刚掉下去的是什么人呐?大半夜的吓死我了。”

韶华说话声音本就偏弱,此刻她低着头,看起来确实像是吓坏了。护士抬起头说道:“那位女士啊,是s城现任首富的妻子。那位首富才真是可怜呢,才成为s城的首富没几天,你瞧瞧,昨天哥哥死了,现在在医院的太平间里,今天太太又死了。”

“那……那还真是可怜。”韶华点点头,感到背脊上升起一层凉意,慢慢地走回了病房。

薇薇见她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问道:“姐姐,你今晚怎么了?”

“没事,”她打开靠在墙边的折叠床,“睡吧。”

一觉醒来,洗漱完毕后,韶华抱着仙儿下去买早餐,一路上,她都在与仙儿用­精­神力交流着。

“到底要怎样那些冤魂们才肯停止杀戮?”

“从昨天的新闻上来看,他们一家被害,其中必然有蹊跷。只有查出他们被害的真正原因,让死去的一家沉冤昭雪,想必那些冤魂们才肯罢休。”

“可是,纵然其中有猫腻,我们又要怎样去查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公孙老先生既然托梦让我来帮你,那么一切必定会化险为夷。对了,有一件事,我现在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说吧。”

“其实,帮你只是次要的。你还记得很久以前公孙老先生送你的那本古籍吗?”

“当然记得,可惜被我弄丢了。”韶华的面上浮现一抹歉疚的神­色­。

“不是弄丢了,是被有心人偷走了。自从公孙先生过世之后,我一直在寻找那本书,现在,终于找到了。”

“真的吗?谢谢你,仙儿。”韶华心中的愧疚消散不少。

“不用谢,公孙老先生对我有大恩,我这些年撑着苟延残喘的身子,只为替他寻回古籍,现在寻到了,过些时候我也可以安心离去了。”

她似乎听到了黑猫叹气的声音,她感觉心中一种酸涩:“真的要走了吗?仙儿?”

“我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猫,能活多久?强撑着活了二十年,也算是与天斗争了。潮起潮落,此消彼长,万物都在不断地轮回,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呀。”

清楚又如何,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纵然心知离别难免,又有几人能够坦然面对离别?真真是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买完早餐上来,一推开病房的大门,却发现病房内一片热闹。

“姐,你什么时候跟萧大哥和好了?都不告诉我们一声。”薇薇嗔怪地说道。

“就是啊,瞧这孩子嘴巴严的,”舅妈笑着说道,“萧礼这孩子啊,我看着不错,人长大了懂事了,又懂规矩又知道疼人。”

韶华看着房间内摆着的一堆价值不菲的礼物,心里算是明白了。然而对萧礼终究是有怨气的,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连他的电话都打不通,这算是个什么事?难道自己是他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消遣品吗?

开心的时候哄两下,不开心的时候扔到一边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

“薇薇,舅妈,吃早餐了。”韶华看也不看他,将早餐摆到了桌上。

“韶华,真是对不起,前段时间去欧洲出差了,事情又多又杂。你最近还好吗?”看到她一脸冷意的样子,他的心不禁忐忑了起来。

韶华的­唇­边浮起一抹极淡的冷笑,自顾自地喝着粥。

“韶华,瞧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不好好招待客人呢?”舅妈急了,推了她一把。

今天一早看到萧礼来医院,她本来是满腹怨气的,一顿尖酸刻薄的话便朝对方招呼了过去。萧礼自知理亏,并没有生气,表现得彬彬有礼。后来,舅妈听说韶华现在是他的女朋友,而他一回来便替自己的丈夫和女儿承担了所有的医药费,她的怨气顿时便消散了不少。

看到他送来的那一堆贵重的礼品,舅妈心里就更舒坦了,虽说当年这两人的感情只能算是孽缘,如今看来似乎有修成正果的苗头。

从萧礼目前的表现来看,他似乎成熟了不少,加之对韶华旧情未灭,对于两人的结合舅妈是十分乐见其成的。最重要的是,萧礼有钱,舅妈对韶华找男朋友唯一的标准便是有钱!

“萧先生,”她抬头看着他,­唇­边含着一抹讥诮,“你的东西自己拿回去吧,咱们家穷,消受不起这么贵重的东西。”

萧礼知道韶华是真的生气了,若是大哥萧缜没有出现,自己此时站出来帮助她,她自然是感恩戴德。可是现在,萧缜横Сhā一脚,让她有了对比,看着他自然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都不顺眼!

萧礼心中暗恼自己的失策,让两人好不容易修复一点的关系又面向了破裂的边缘。

“韶华,我知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当初走的时候,就算再急,也该给你留下一张纸条。我不该因为工作太忙不回你电话,也不该在没安置好你的时候便走了。一切都是我的错,韶华,我知道错了,我认错。”

看在他这么诚恳的态度上,韶华的气消了一些。可是一想起昨天晚上在豪华游艇上丢脸的事,她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这件事萧礼在第一时间内也听说了,看韶华的脸­色­便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立刻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昨日林小姐邀请了你去参加她的生日宴,我没有陪同你去参加,也实在是失礼,我决定今晚替你举办一个派对,将你的那些同学都邀请过来,怎么样?”

韶华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昨晚的事,简直令她倍感耻辱,她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那些同学了。可是,若是不找回场子,这怕她这一辈子都会成为笑料,在同学们中间抬不起头。

“韶华,我这次从欧洲回来,给你带了些礼物,你打开看看。”他循循善诱道。

韶华冷冷地瞟了他一眼,表示依然不能原谅他。

机灵的薇薇赶紧拿起一旁的盒子拆了起来,发出一声惊叹:“哇,姐姐,好漂亮的晚礼服啊,这衣服上的钻石可真多呀,快晃瞎我的眼睛了!还有这个项链,可真漂亮……”

在她的咂咂赞叹中,韶华的气总算消了一些。薇薇拿着漂亮的衣服在她的身上比划着,羡慕地说道:“要是我有这么一个男朋友就好了,又有钱,眼光又好,姐姐,这衣服简直就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薇薇的这句话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她的嘴边慢慢地绽开一个笑容:“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薇薇叹了口气,以期待的目光看着萧礼,“我也好想要啊。”

“想要,我便派人去给你买。”为了让韶华消气,萧礼很爽快地说道。

“真的啊,萧大哥太 ...

(好了!姐,你这回可算是捡到宝了,可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薇薇兴奋地尖叫一声。

韶华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矛盾不堪,不知道该原谅他,与他重归于好,还是应该彻底疏远他,让他走出她的生命。

跟萧礼在一起的日子,就像是坐过山车一般,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总是在云巅与泥淖中打转。他在的时候,她感觉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他离开的时候,她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生活是多么的艰难,辛酸苦涩。他令她如此的没有安全感,过去五年的经历令她虽然柔弱的像是菟丝草,可又坚韧地像是河边的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是否真的无转移?

吃完早餐后,萧礼陪着舅妈和薇薇在病房聊天,韶华给三人削着水果,偶尔答上两句话,四人的相处其乐融融,竟有些像是一家人。

眼看着韶华的气消了不少,萧礼的心中也松了一大口气,中午便提议和韶华去外面吃。

舅妈自然是乐见其成的,恨不得有更多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光,忙不迭的便将两人赶了出去。

萧礼带着韶华开了很久的车,来到农村中一个很偏僻的私房菜馆。这个私房菜馆的位置虽然偏僻,但是布置的却极为高雅,泉水涓涓,清风习习,花香阵阵,鸟语声声,绿树成荫……

房子乃是全木制造的,以上等工艺雕刻着花鸟虫鱼,内室点着熏香,十分宜人。

“这里的主厨祖上乃是皇宫中的御厨,手艺极好,而且这里的东西天然无污染,你可以放心吃,”说着,他笑了笑,“韶华,我为了你,可是提前一个月在这里订下的一桌,他们一天只做两桌饭。”

韶华的心中升起一股感动,­唇­边渐渐地也浮上了一抹浅笑,如同春风桃李一般迷人。

萧礼悬了一上午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开始对她说那些动人的情话。韶华在感情方面,毕竟不是情场老手的萧礼的对手,很快便败下阵来,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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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真相 猫街迷迭

( 不多时,丰盛的饭菜被摆上了桌子,饭菜做得甚有心思,讲究中医养生之道。ww(ww" target="_blank">ww 韶华与萧礼边吃边聊,当萧礼提出让韶华明天与他一起去上海看房子的时候,韶华有些歉疚地说道:“对不起,萧礼,我现在不能去。”

“为什么?”他的心提了起来,以为韶华还在生气。

韶华叹了口气,垂下纤长的睫毛,露出一片玫瑰­色­的暗影:“我在这边,还有事情没有办完。”

“我已经吩咐人给薇薇和舅舅办理转院手续了,他们会在逐鹿医院得到最好的治疗。”萧礼轻声安抚道。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是因为什么?”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脸颊边,定定的看着她,语气温柔的好似融化在掌心的一朵雪花,“还在生我气?”

从掌心传来的温度像是化冰的春光,让她的心渐渐地安定了下来:“你还记得我以前曾跟你说过,公孙老先生养了一只­精­神力强大的猫吗?”

“当然记得。”他不解其意。

“那只猫叫仙儿,现在仙儿来找我了。”

“这很好啊,”他微微一笑,阳光滤过木窗外的竹叶照­射­到他脸上,无比柔和,一股静谧和恬淡如蜜在流,水在荡,“我工作很忙,有仙儿陪着你解乏,我也放心。”

“不是,”她摇了摇头,“仙儿来找我有两个目的,一是将当年公孙老先生送给我的古籍送还给我,二是为我解决眼前的危机。”

“眼前的危机?”萧礼微微蹙眉,想不明白她现在除了钱还能有什么危机。

“昨晚我救了一个男孩子,惹怒了一群厉鬼,”她忐忑的看着他,内心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所以我现在……有点危险。”

“这个无妨,我带你去香港找个大师化解便可。”

“不是这么简单的事,”韶华急了,琉璃般的眼眸中流光荡漾,透着一份急切,“那些冤魂若不沉冤昭雪,他们不会罢休的。”

萧礼微微有些不耐,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没有说话。

“萧礼,那些人你应该也认识,死者是s城前任首富一家,被害者是s城现任首富一家。ww”

萧礼叹了口气,放下茶杯,为她夹了一筷子菜,­唇­边的笑意很淡很薄,像是初秋那一缕微凉的晨光,如此淡漠:“韶华,乖,别人的事情,我们不管。而且单单只是迁怒的话,你应该有能力化解吧?”

韶华顿时感觉心头一窒,像是被人强行按入了海中:“萧礼,那个孩子很无辜,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所以,你想怎么做?”他抬头看着她,语气极淡,淡地如清水中氤氲开的一滴墨水,无声而令人捉摸不透。

此刻,韶华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只觉得这样的他很陌生,陌生的仿佛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都是上辈子的事。有时候,你认识你一个人很多年,或许你都不了解他,但是在你了解他的时候,也许只要一瞬间。

在她的印象中,萧礼是个讲义气、有道德感的人,不会像现在这样,淡漠的如同不关心世事的隐士一般。或许他是关心世事的,但若这世事与他切身的利益毫无关系,他便无动于衷。

“萧礼,或许s城现任的首富确实很该死,但是他身边的人很无辜,你就帮帮他们吧,好吗?”韶华用一种近乎恳求的神情看着他。

“好吧,你要我怎么帮?”终究见不得她受伤的目光,那目光会像一道薄剑一般,在他身上割开一个伤口,初始不觉得痛,之后便看到鲜血染红了衣裳,最后便是慌乱的哀恸。

“我需要你帮我查清楚s城现任首富的事,让死去的一家人沉冤昭雪,这样他们才会放下屠刀,不再滥杀无辜。”

萧礼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韶华,你该明白,这世上有些事情我不该Сhā手,s城现任首富家大业大,做事自然也是­干­净利落,就算能查出些蛛丝马迹,你又打算­干­什么?顺藤摸瓜让真相水落石出,然后公之于众吗?这件事说白了就是费力不讨好。”

韶华感觉心中微凉,也没心思再吃东西,拿起自己的包包便走了出去。

“韶华……”萧礼赶紧走出包厢追了上来。

韶华一路疾步走到了那片幽静的竹林,竹林的叶子随着夏风飒飒作响,让她的心情更加烦乱,突然,一个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转过头,却发现那人是萧缜。

“你好,没想到又见面了,”韶华客气地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明显的敷衍,“昨晚的礼服被我弄坏了,我下次赔一件衣服给你。”

萧缜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佳,倒是不以为杵,幽静的竹林下,他穿着一袭淡绿­色­的休闲衫,整个人看起来清雅无比,与竹林的浓翠遥相倚,如一块温润的玉:“衣服是我送你的,是朋友就不要说赔不赔的问题了。你今日也来这里吃饭?”

“对,不过我现在要走了,就不打扰你了。”韶华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走。

不料这时候,她的手腕被人拉扯住了,她猛的回过头,漆黑的长发在风中旋转开利落的弧度,有些冷凝。

“韶华,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你刚才的要求确实是有些无理取闹了,你明白吗?”萧礼的语气极为不耐地说道。

“你们认识?”萧缜蹙眉,看着两人,一股不妙的感觉像是乌云一般迅速将他罩顶。

“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一心想着韶华,此刻,萧礼对萧缜也有些敷衍,“韶华,他们家的事不关我们的事,就算他们全家被害了那也是活该,若是s城现任首富没有昧着良心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那他们一家也不用遭殃。要我看,这件事你根本就不用管。”

“可是其他的人是无辜的!如果查明了真相公之于众,那么他们也许可以不用死。”

“你也说了,那是也许!”萧礼无奈的看着她,语气有些激动了起来。

“我会劝说他们放过那些无辜的人的。”韶华争锋相对地看着他,不肯做一丝一毫的让步。

萧缜看着激烈吵架的两人,微微迷惑,随即,他对韶华说道:“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不必了,”韶华客气疏离地笑了笑,毕竟跟他只有几面之缘,纵然他给她的安全感,犹如白发如新,倾盖如故的老友一般,“这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强人所难了。”

“怎么能说是强人所难呢?为朋友排忧解难,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只要你说出来,能办到的我必定帮你办到。”萧缜笃定的说。

看着萧缜侵略的目光,萧礼的心中升起一股危机感,萧缜的能力他是知道的,只要他想,调动洪门的力量帮助韶华调查这件事情,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韶华,我觉得你说得对,应该救人于水火之中,” ...

(萧礼一改前态,拉着她的手说道,“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韶华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急急忙忙地答应了。萧缜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问道:“韶华,你是他的女朋友?”

韶华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两人的关系,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比好朋友更好,比女朋友又差了那么一点点火候。

关键是,她现在也不知道萧礼是怎么想的。

谁知道萧礼却像是遇到了敌人的猫一样,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萧缜,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仿若在宣誓一般:“没错,她是我的女朋友。”

萧缜若无其事地笑笑,面对萧礼的示威他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韶华,看到你有这么帅的男朋友,我很高兴,祝你们幸福。”

“谢谢你。”原本还以为他对自己有意思,现在抬起头,看到萧缜这么坦诚的目光,韶华不禁感到一层心虚和愧疚。

萧缜情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消失在这层层叠叠的竹叶海中,仿若一段感情未曾开始便已结束,他与萧礼擦肩而过,在他身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虽然被你捷足先登了,但是没关系,咱们各显神通,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萧礼浑身一震,想起杨婷的话,不由得捏紧了韶华的手,像是一只护食的狼一般。

望着萧缜离去的背影,萧礼松了一口气,韶华好奇地问道:“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萧礼果断地摇头。

韶华侧头微笑,一缕阳光­射­进她琉璃般的眸子中,像是水晶一样折­射­出了一道淡淡的光辉,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就像是冰镇的黑葡萄一般:“我第一次见他,便觉得很亲切。嗯,怎么说呢,我总觉得他长得跟你有些相似,这亲切感可能便来源于此吧。”

萧礼将她鬓边的一抹头发捋了捋,嘱咐道:“以后,少跟他来往,知道吗?”

“为什么?”韶华倒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

“吃醋。”说这句话后,他转身向前离去。

韶华的脸上露出一个动人的笑容,甜蜜不已,她追上前,用尽全身的勇气从他身后抱住他,羞涩地轻声问道:“你刚刚说,我是你的女朋友,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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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错别字,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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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号当铺 猫街迷迭

( 他转头看着她,似笑非笑,狡猾地像是一只狐狸,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韶华的脸上涌起一抹动人的红晕,如宣纸上染开的一朵浅­色­芙蓉,她垂头,摇着他的胳膊,羞涩的声音细若蚊呐:“到底……到底是不是呀?”

他定定的看了她一刻,看得她越来越不好意思,正想转身离去的时候,不料被他一把拉入怀中,承诺般的吻落在她­唇­上,缠绵悱恻,用情至深。

阳光在这一刻穿过竹林,无比耀眼,汇聚成整个世界的光芒,两人投入其中,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看见那一片白­色­的光。

一吻罢,两人皆是微微喘息,韶华感觉自己的脸像是一盆融化在水中的固体红颜料一般,就要泼溅开去。

心跳声清晰可闻,伴着竹林阵阵风声,这一刻,两人都低着头,像是回到了初恋时光。

萧礼牵着她的手,将一枚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亲亲的吻上去,看着她的眼睛,深情呢喃:“你说是不是?”

韶华像是触电般别过头去,嘴角却含着一抹甜蜜浅笑。阳光从她的侧脸照下来,白皙的面颊上可见淡淡的金­色­绒毛,就像是那年九月他在教室外等她时,她认真听课的样子,安静得像个天使。

这素颜白裙的天使,这开放在脏污不堪的心中的一朵风姿绰约的白莲花,萧礼握紧她的手,这一刻,他舍不得放开。就像曾国藩说的,大抵人生若梦,由此而始。

不远处,萧缜拨开滴翠的竹枝,遥遥的看着浓情蜜意的两人,漆黑的眸中一片冷凝,如同冬日里难以化开的翰墨。

三日后,萧礼果然给了她一个交代。s城现任首富因为涉,黑、洗,钱,以及非法集资,被抓走调查,这下他算是身败名裂了。

韶华找到那群厉鬼,问他们愿不愿意放他家剩余的家人一马,厉鬼们在韶华不停地劝说下,终于动摇了,表示只要他肯在狱中自杀,那么他们便安心离去。

韶华通过萧礼的安排,去了派出所探视s城首富。一进入探视处,韶华拿起话筒便开门见山地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玻璃对面的他微微沉默了一下,突然露出了一个很苍凉的笑:“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我认了!认了!”

“那您的意思是?”

“小姑娘,你要说的,我都明白了,容我再好好想一想。ww”说完这句话后,无论韶华再说什么,他都不再回话了。

韶华摸不透他的意思,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没想到,第二天的报纸上登出了s城的首富在派出所撞墙自杀的事,韶华听后一怔,心中一松。却没想到,在当天下午,她收到了一份快递,打开快递后,是一个黑­色­的瓶子,瓶子底下压着一张纸。

纸上只写了寥寥几行字,其一是拜托韶华劝说那些厉鬼放过他的家人,其二便是将这个装着他魂魄的瓶子送去一个地方。

韶华拿出地址看了看,那是一个办公楼的顶层,看不出任何怪异的地方。

拿起盒子,韶华立刻就出了门,坐着出租车来到了这座城市最高的写字楼。

进入写字楼后,她直接按了电梯进入了最高层,电梯门打开,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这里是一片欲望的红­色­,无边的红­色­带着一股压迫,仿佛要将人吞噬。

而在这红­色­的中央,摆着一张沙发,上面睡着一个慵懒的男子,睡袍微微敞开,隐约可见­精­致的锁骨。韶华向前一步,一不小心碰触到了悬挂着的风铃,惊醒了沙发上的睡美男,他微微蹙眉,一双眸子颜­色­极深,在一片红­色­中十分鲜明,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欢迎光临,”男子的­唇­边露出一抹极冷淡的笑,客气、疏离,“提出你的愿望吧,我们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帮你实现。”

韶华心中涌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店大欺客,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你若是没有考虑清楚的话,容我再睡一会儿。”男子说完,便闭上了狭长的凤眼,呼吸也开始渐渐均匀了起来。

睡着时候的他就像是一块剔透的玉,静默而温润,韶华觉得打搅别人睡觉未免太不礼貌,便安安静静地找了旁边的一个椅子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想着黑子瓶子中的灵魂的事儿,觉得这个地方未免太过奇怪。

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沙发上的男子醒了过来,垂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韶华,眼中闪过一抹迷惘,随即眸子渐渐清明,像是想起了什么,语调极慢,像是在细细品茶一般:“还没想清楚么?”

韶华倒是来了兴趣:“这里是商务楼,想必这里也是做生意的,敢问你们做的是什么生意?”

男子的面上露出一抹有趣的神­色­,像是没有骨头一般,柔柔的靠着沙发,抓起旁边的一把折扇玩弄着,似笑非笑:“敢情你不知道这儿是­干­嘛的?”

“请赐教。”

“这里是欲望之所,但凡是你想要的,我们都能给你,除了人死不能复生。”他极为倨傲地说道。

“付钱吗?”韶华微微蹙眉,非常疑惑,“想必价钱很是昂贵,有多少人出得起这样的价钱?”

“如果是付钱的话,价格当然非常昂贵,但是你身上有的,并不只是钱这一样俗物,”他将她周身逡巡了一番,成竹在胸,眸中透着一股通透,“比如说,你的鬼眼、你的右手、你的­精­神力。”

韶华感觉一阵骇然,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汗毛都竖了起来。

“拿出你最宝贵的东西,交换你最想要的东西,如若不愿意,你也可以出钱,但那个价钱,”他微微一笑,眼中透着一抹不屑,刷的一声展开扇子端详着扇面上的花纹,淡淡地陈述着一个事实,“你出不起!”

韶华感到一阵不是滋味,抬起头梗着脖子看着他:“你凭什么说我出不起?”

一扯到钱,韶华就像是炸了毛的猫一般,十分敏感。从前她就讨厌别人看不起的目光,现在身后有了萧礼这个靠山,她更加讨厌,因为她花的是萧礼的钱,她心虚!

而且她讨厌这种令她忽上忽下的心虚,像是没根的浮萍一般,以后若是萧礼不在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她该怎么办?所以她现在更讨厌别人看不起的目光,仿佛随时在提醒她那个未知的结局。

男子笑了笑,伸手遥遥一指:“你看看你身后。”

韶华回头,来时的门已经消失不见了,只余下一堵水墙,而她过去20年经历过的一切,像是放电影一般反应在水墙上,而投­射­的仪器,居然是男子手上把玩着的一颗透明的珠子。

“你!”韶华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好了,做生意就讲生意上的事,说吧,你有什么愿望需要我帮你实现的?”他关了水墙上的投影。

眼前的男子太深不可测,韶华知道与他硬碰硬自己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便放软了声音:“我这次前来,乃是受人所托。”

...

( 她将盒子中的黑瓶子拿了出来:“这是s城首富拜托我转交给你的东西,他说那里面装着他的灵魂。”

男子没有伸手去接:“这东西你交给我没用,我不负责这一块的事情。”

“那我应该找谁?”

“虽然他当初来的是这里,但是后来,是主子亲自接待的他,这东西,理应交由主子处理。”

“主子?”她疑惑地蹙眉,这年代还有主子奴才这回事?

“我们家虽然世世代代是主子的奴才,但我们家族同时也是主子的代言人,不必惊讶,”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扯过一旁桌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你快过来,这是主子要的魂魄。”

“你……你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韶华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虽然这是客人的隐私,但是他很快就要魂飞魄散了,说出来也没什么,”男子耸耸肩,走到一旁的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和两只酒杯,“要喝点酒吗?”

“不用了,谢谢。”韶华摇了摇头,只是专注地看着他。

男子将琥珀­色­的酒倒在四方杯中,加了一些冰块,摇了摇,喝了一口,微微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这是我替主子接到的第一个愿意付出灵魂的客人。主子对灵魂很挑剔,唔,有很严苛的要求,然后他自己撞上门了。愿意付出灵魂,以期让那一家全部死于非命,他说他斗了这么多年,现在他心灰意冷啦,就是想让他们一家人都死了。然后把他们的财产收入囊中,留给自己的后辈。”

“付出灵魂?”韶华不解其意,“一定要付出灵魂么?”

“若是别人还好,他自己撞上门,符合了主子对灵魂的全部要求,那便必须付出灵魂。”他冷冷地说,像是一个身居高位的人,俯瞰着滚滚红尘,无比漠然。

“浮士德。”她有感而发,来这里的人都是浮士德,付出自己的灵魂与魔鬼做交易。

“我们这里可以说是‘第八号当铺’,而主子也并非浮士德,魔鬼可是会食言的,主子言出必行。”他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候,铃铛声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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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战 猫街迷迭

( 就在这时候,铃铛声再次响起,韶华闻声回头,只见门口处走来了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他铮亮的皮鞋与地板敲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沙场的鼓点一样一声声地击在她心头,给她带来一种死亡即将靠近的恐惧感。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月,但是她记得他!

就在她第一次去杨婷家里家访的时候,她刚刚下了公交车,便遇上了一起车祸,而随后,这个开着凯迪拉克的年轻人从车上下来,用右手上的一枚古朴的铁质戒指吸走了遇难的胖子的魂魄。

当时她害怕极了,而这个年轻人却只是很淡定地捡起了她掉落的钱包,并将它还给了她。

“这位小姐似乎有些眼熟。”他蹙了蹙眉,走近她与她握了一下手。

韶华快速将手抽了出来,别过头极不自然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先生……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记得有在哪里见过你啊。”

“或许吧,”他没有深想,“听说你这次来,是替李先生还魂魄的?”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先生就是那位s城的首富,于是点了点头。

“多谢了,把魂魄交给我吧。”年轻人朝她伸出手。

正当她准备把瓶子递出去的时候,突然一道劲风袭来,她感觉手腕一阵疼痛,不由得松开了手,下一秒,那瓶子便落在了门口一人的手中。

韶华回过头,还没开始做出反应,便被身旁的年轻人按压到了地上,而下一秒,一个大花瓶砸在她刚在站着的地方!

好险!若是刚才她没有趴下,只怕现在脑袋都被砸碎了。

“师兄,今日我们便替天行道,端掉这个窝点,杀了这些污浊不堪的人!”门口站着三男两女,为首的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气焰嚣张的喊了一句。

“好!不管是这些做伤天害理的生意的人,还是这些鬼迷了心窍的凡夫俗子,都该杀!”为首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孩说道。

年轻人抱着她在地上翻滚几下滚到了一边,将她藏在了沙发下面。

很快,年轻人与穿睡衣的慵懒男子便与门口冲过来的三男两女打了起来,招招皆是以命搏命,房间里的东西几乎全部被砸碎了,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每当一个东西摔碎在韶华身边时,她都吓得浑身一抖,生怕那东西砸到自己身上。

半个小时过去后,双方都负了伤,不过闯进来的那帮人伤势更为严重一些。

可是紧接着,扎着马尾的嚣张女孩破了房间里存在的另一个空间,空间里的一些瓶瓶罐罐骨碌碌地全部从架子上滚了下来,韶光看到,那些架子上每一格下都贴着一个标签,写着金钱、味觉、感情……等各种各样的事物。

嚣张的女孩与另一个男孩冲了上去,拖了张椅子便是一顿乱砸,很快,那些瓶子几乎全部被砸了个粉碎。

穿着睡衣的慵懒男子看到那些瓶子碎了,急红了眼,下手越发狠辣,很快便杀了一个男孩。

那男孩是被割掉脑袋死的,头颅刚好被踢到了韶华的身边,吓得韶华一阵尖叫,引来了嚣张女孩的注意。

她冲过来,力气巨大地抬起沙发,用侧面狠狠地朝她砸了下来——

韶华连尖叫都来不及,下一秒,她被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瞬间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三日之内,全国三分之一的店铺都被砸了,我的店员和客人也被杀了不少,你们镜月门真是好手段!对了,告诉你们一个消息,就在十分钟前,镜月门总部已经被灭了,我不愿为难你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你们走吧!”

“你!”嚣张女孩气不过,从腰侧拔出一把刀便朝他砍了过来。

五米之外,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流将女孩弹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墙上,脾脏全部破裂,嘴角吐出大股的鲜血,抽搐了几下后,当即死亡。

其他的三男一女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皆是明白彼此不是他的对手,满含憎恨的瞪了他一眼后,抱起地上那个嚣张女孩的尸体,便走出了大门。

“你没事吧?”他冷淡地问道,冷淡的仿佛在看天际的流云一般,明明是关心的语气,却显得那么漠不关心。

韶华感觉心中一阵涩然,仿佛是吃了还没成熟的李子一般,又酸又苦,还涩得舌头都发了麻。从他的怀里出来的那一刻,她感觉一阵怅然若失,就仿佛站在高高的山崖上面对震荡的山风,感觉空荡荡的,什么都抓不住,脚下是万丈悬崖,头顶是茫茫高天,不是该归往何处。

“没事。”她摇了摇头,她与奚原,本该是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命运却一次又一次的让他们相遇,缘分真是一件不可捉摸的事,如熏炉上袅袅升起的青烟,难料它下一刻的卷舒的形状。

“今日让你受惊了,莫向,带她去挑一件喜欢的东西作为补偿。”他吩咐那个身穿睡袍的男子道。

“主子,今日店铺被砸,乃是莫向技不如人,请主子惩罚。”睡袍男子恭敬地垂首道。

“不怪你,历朝历代总有那么些自诩替天行道的人,妄想蜉蝣撼大树。店里的损失的东西,你报上去便可以了。”

他的声音极为漠然,仿佛他损失这么惨重,就犹如摔了一只杯子那么简单。这世上,有他关心的人或事吗?韶华忍不住想。

“还有,徐坤,上次的钥匙,你找的怎么样了?”他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整个房间瞬间化身北极冰原。

被叫到名字的年轻人抖了抖,浑身紧绷地说道:“请主子再宽限些时日。”

韶华似有所觉的抬起头,看到他身上缭绕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黑气,眼中也泛起了微微的红光,他的声音简直就像是死神的宣判,缓慢而低沉:“宽限?宽限多久?”

“这……”徐坤浑身抖如筛糠。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失误,这次派出了多少人出去寻找钥匙?”

“主……主子……”他战战兢兢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样的他令韶华有些害怕,她下意识的握住了他的手,想褪去他身上的魔气,不料,奚原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将她狠狠地甩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墙上,后脑勺刚好砸到了墙上的壁灯,鲜血潺潺流下。

莫向赶紧跑了过来,将疼的眼泪直流的韶华抱在怀里,从一旁砸的破破烂烂的柜子里找出了一卷绷带往她脑袋上缠去。

奚原似乎清醒了一些,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一片高深莫测。

韶华打了个寒颤,就在她以为他要杀了她的时候,突然,他微微躬下了身子,伸手在距离她头顶十厘米处挺住,她感觉一股暖流从头顶涌过四肢百骸,瞬间肢体通泰,头顶的剧痛消弭于无踪。

“这位小姐,方才实在是对不住了,”莫向微微歉疚的说道,“我家主子不习惯女人的碰触,女人一碰他,他就会……”

韶华了然地点点头,看他的眼中除 ...

(了害怕还有微微的好奇。

莫向扯了她一下,悄声在她耳边说道:“主子不是你能好奇的……”

在奚原走后,莫向明显松了一口气,对韶华说道:“作为补偿,我会带你挑两件东西。”

虽然这里被砸了个稀烂,但是莫向走到墙边,往前一推,眼前便呈现了一个更大的房间,原来这个是墙是个活门,通往一个类似展厅的地方。

“这里的东西虽然比不上那些特殊物品有价值,但这些都是些货真价实的古董,你可以随意挑两件。”莫向提着扇子,遥遥的往前一指。

韶华的面上闪过一抹犹豫之­色­。

“是我们招待不周,简小姐不必在意。”莫向又恢复了一片高冷,走到房间内侧的一个木桩雕刻成的茶桌边坐着,悠闲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见韶华看了半天,都没有挑一样东西,莫向遥遥一指,指着展厅右侧的高台上玻璃罩中摆放着的一块古玉:“辟邪玉,想必你用得着。”

他又指了指辟邪玉旁边的一颗佛骨舍利:“还有这个,对你来说,再多值钱的古董都比不上这两样东西对你的帮助大。”

说罢,他走了过来,输入密码打开了玻璃罩子,取出两样东西放在盒中,交在她手里,微微欠身,淡淡地说道:“欢迎下次光临。”

韶华拎着盒子离开了这家神奇的店,其实她在挑选那些古董的时候并没有用心,心中反复想着的,都是关于奚原说的“钥匙”的事,她下意识地从钱包里掏出那一枚古朴的钥匙,心底微微疑惑,他们说的钥匙,是她手中这一枚吗?

去过买卖记忆的红尘斋后,她对世界上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不再感到奇怪,存在即是意义。或许对那些气血方刚的年轻人来说,这里是欲望的污浊之地,经营“愿望”这种生意的人该万劫不复,而那些顾客更是该提前下地狱。

可是买卖向来是双方自愿的,若是没有顾客的需求,怎会存在这样的地方?对于做这种生意的奚原,她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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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将功成万骨枯 猫街迷迭

( 皇都,四月。ww

太阳渐渐地淡去了,隐于黑压压的云层后,北方的狂风十分粗犷,一吹便是飞沙走石,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远处是废池乔木,犹厌言兵,近处也少了几分过去的歌舞升平。

渐黄昏,清角吹寒,城楼上的侍卫以一种苍凉的姿态挺立着,在黑白交替的灰­色­里,像是残破地Сhā在地上的旗帜。大街上不复从前的熙熙攘攘,只留下一片冷寂的空气,长风涤荡而过,混杂着飞沙的柳絮,像是冬日的冰渣一般。

谁家青楼上,红烛昏罗帐,倚西窗,小曲清冷绵长,往日的靡靡之音变作今日的萧瑟,那是《清平乐》,她唱:冰堂酒好,只恨银杯小,新作金荷工献巧,图要连台拗倒,采莲一曲清歌,急檀催卷金河,醉里香飘睡鸭,更惊罗袜凌波。

词曲照例靡丽,透着一股奢华慵懒,只是在此情此景下听来,却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一辆小叶紫檀木制作的奢华无比的马车从空荡荡的街道上疾驰而去,被巡逻的御林军拦了下来:“什么人?不知道最近要宵禁吗?”

马车的帘子后面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此手如幽兰般优雅优美,浅浅地涂着凤仙花汁,紧接着,帘子后探出一个人来,却是一个锦衣华服的侍女。

“大胆!王丞相府的车架,你们也敢拦?”侍女美丽的脸上柳眉倒竖,多了一股令人生厌的嚣张。

“请恕罪,吾等乃是奉皇命巡城。”御林军小队的队长恭敬地垂首说道。

“我家小姐与温懿公主乃是多年的至交好友,若是耽误了小姐进宫的时辰,仔细你的脑袋!”

“是是是。”御林军小队的队长赶紧带着一队人撤到了一边。

此时,皇宫的养心殿内,皇帝眉头紧蹙。

在皇帝的案前,是堆积如山的奏折,有些甚至堆到了旁边的桌子上,皇帝微微抚了抚额头,陈德铭立刻福至心灵地走到皇帝身后,以舒缓的力道帮皇帝按压着有些疼痛的太阳­茓­。

“你看看,你看看,这些奏折连编累牍地都是参奏奚原的!”皇帝叹了口气,中气不足地说道。

“皇上,此案­干­系重大,公主乃是金枝玉叶,又是大周未来的继承人,朝臣们紧张些也是情理之中。”陈德铭斟酌着措辞,低声说道。

“哼~”皇帝冷哼一声,心如明镜,指了指桌上的奏折,“陈德铭,给朕把弹劾奚原的折子都给找出来。”

“这……”陈德铭犹豫了一下,这可是奏折,万一不小心看到了……

“朕让你找你就找!”皇帝不耐烦地说道。

半个时辰后,陈德铭小心的把找出来的奏折全部堆到了旁边的桌子上,顿时,案前的奏折只剩下寥寥几本,皇帝感觉胸中的一口郁气顿时便吐了出来,只用了一炷香的时辰便解决了案上的折子。

“皇上,这些奏折……”陈德铭看着旁边桌上堆积如山的折子,试探­性­地问道。

“封入库中都嫌占地方,”皇帝摇了摇头,“罢了罢了,都移到库中吧,千篇一律的老调长谈。朕有时候啊,看到这帮如跳梁小丑一般上蹿下跳的佞臣,真恨不得把他们的脑袋全给摘了!”

“皇上息怒!”陈德铭赶紧毕恭毕敬地跪在了地上。

“起来吧。”皇帝疲惫地摆了摆手。

“皇上,敬事房的刘公公来了,皇上今夜要翻谁的牌子?”

皇帝把手中的湖州狼毫挂到书架上,微微思索了一下,也没看刘公公,问道:“今日呈上来的,都有哪些宫里的娘娘?”

“回皇上,有梧桐宫的慈妃娘娘、静云殿的静嫔、吉玉殿的安嫔……”

皇帝叹了口气:“看来看去都是些老面孔。”

陈德铭心知皇帝现在怕是有心无力,挥了挥手让刘公公下去了,道:“皇上,再过一个月便是三年一次的选秀,更多天姿国­色­的富贵花将会移入这片富贵之地。”

皇上摇了摇头,选秀是照例要举行的,后宫与前朝的关系千丝万缕,相互牵制、算计,有些事情,明知荒唐,却也是例行公事,不得不为之。如今他这副破败的身子,纵然那些女人进了宫,又能享受什么雨露恩泽?不过是守活寡,跟着他一道陪葬罢了。

正打算让陈德铭准备沐浴诸事之时,外面一个太监走进来行了个礼说道:“皇上,王家小姐求见公主。ww”

“这都宫禁了,怎么来得这般不是时候?”皇帝微微蹙眉。

“王小姐说,忧心公主受惊,特来安慰,说说体己话,舒缓公主心中的郁结。”小太监见皇帝不喜,有些忐忑地说道。

“忧心公主受惊?”他微微沉吟,面上露出一个极冷的笑,“王丞相倒真是教女有方,此女真是生的一颗七巧玲珑心啊。”

若真是忧心公主受惊,前些日子怎么不来?距离奚原被压入天牢已经五日了,案件被移交到了宫内的慎刑司,紧接着便是三堂会审,桩桩件件证据确凿,让奚原无从辩解。可惜皇帝始终沉默的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倒叫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实意图。

过了五日,朝臣们怕都是坐不住了吧?既然皇帝那边没有丝毫动作,他们便将主意打到了公主身上来,毕竟公主才是直接受害者,若是公主能够在皇帝面前肝肠寸断地哭诉一般,只怕明日午门的午时,便能看到奚原的人头了。

皇帝并不喜欢王碧君,称其有一颗“七巧玲珑心”乃是一种讽刺,王碧君对韶光的影响太大,韶光对她言听计从。以后韶光若是掌了这天下,只怕王碧君向她索要一半的江山,她也会欣然奉上。

能左右君王意识的人,都是危险而可怕的。

更危险的是,王碧君心机深沉,善于审时度势,若是身为男子,只怕能官拜丞相,不输乃父。三年一度的选秀,王碧君称病不去参加,皇帝知道她从来便不想入他的皇宫,因为从她很小的时候,他便从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野心。

一个太有野心、不安于室的女人,假以时日,必然会搅得这天下大乱。

屋内的烛火暗了暗,门被打开,外面的风吹了进来,掀起了王碧君的披风,也令屋内的夜­色­更浓。她迈着端庄的步子走到皇帝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

“都这么晚了,怎么想起来探望公主了?”皇帝从陈德铭手中接过参茶,抿了一口淡淡地问道。

“回皇上,臣女有急事要见公主。”王碧君垂首恭敬地说道。

“何事?”

“这五日以来,臣女日日在皇觉寺为公主祈福,今日更是苦苦央求方丈得了这一块开过光的玉佛,希望能庇佑公主。臣女私心里想着,公主的安危一刻都耽搁不得,便急急忙忙地赶来了,冒昧之处,还请皇上见谅。”王碧君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滴水不漏。

“你倒是有心,起来吧,”皇帝抬了抬手,“陈德铭,看座。”

“是,”陈德铭走了过去,领着王碧君坐到一 ...

(边的椅子上,“王小姐请坐。”

“敢问皇上,臣女现在可以见公主了吗?”她的语气里透着微微的急切。

皇帝却是不紧不慢地从一堆奏折底下找出了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书信,用裁纸刀划开,慢慢地浏览了一遍,先是脸­色­一沉,随即便面无表情。

王碧君在他看信的时候,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免心中忐忑。

将书信收好后,皇帝看着她,那种犀利的目光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解剖了一般,王碧君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强自镇定地说道:“皇上,臣女非常忧心公主,毕竟公主从小到大,不染尘埃,乃是一片冰心在玉壶,陡然历经此事,只怕……”

“玉佛留下吧,人你就不必见了。”皇帝拿起案上的参茶,端起来又喝了一口。

端茶送客,生于簪缨礼教之家的王碧君如何不懂?只是今日之事,­干­系重大,容不得她就此罢手,只能搏上一搏。因此,她大着胆子跪下来说道:“承蒙公主抬爱,臣女与公主多年来情深意重,臣女不胜犬马怖惧之情,只想尽绵薄之力,效犬马之劳,为公主排忧解难,令公主笑逐颜开。”

“温懿能得此挚友,是她的福分,”皇上沉吟了一下,让陈德铭将玉佛呈上来,“朕倒不是有意阻拦你与温懿叙情,只是温懿此番不在宫内。”

王碧君一惊。

“自从五日前温懿回到宫中,身体便开始不适,太医皆是束手无策,朕便请了南疆的巫医来此做法,巫医说,公主受惊过度,中了邪,需得去无根之水汇集的灵气之地辟邪。”

王碧君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纵是不甘,也只得垂首道:“多谢皇上相告,臣女告退。”

“都已经过了宫禁时刻,你今夜便宿在慈妃的梧桐宫吧。”皇帝淡淡的挥手道。

王碧君纵然心中满是焦急和抑郁,却也不得不听命。

她今日本来是打算与公主同塌而眠的,方便她劝说公主,没想到皇帝的风声居然瞒得这么紧,居然将韶光给送出了宫外。现如今上策已经失败,他们只得采用中策,她本想着回去之后便将消息递给父亲,没想到却被变相的软禁在了宫中。

若是软禁在别的嫔妃的宫中,她尚有法子将消息递出去,这慈妃乃是奚丞相那一派的人,而且在宫中向来以肃清异己、心狠手辣著称,父亲几次下手,都未能成功的在她身边安Сhā探子。

真是时不与我,王碧君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希望明日一早回到府中,将消息告诉父亲还来得及。

“陈德铭,王爱卿的爱女对宫中不熟,你便多照拂一下吧。”皇帝说这话的意思,不过是让陈德铭一路看紧王碧君,别让她有机会做手脚。

陈德铭宫中沉浮这么多年,虽然此人贪财,但他也明白,他唯一的主子只能是当今圣上,只要当今圣上一天不倒,便有他一天的荣华富贵、呼风唤雨。

因此,纵然这些年在百官、嫔妃之间,有些利益斡旋,他也未曾做过真正背叛皇帝的事。

陈德铭走到门口,接过一旁太监递过来的灯笼后,反手便关上了门。

这时候,皇帝叹了一口气,抽出先前的书信,将它放在青铜鹤灯上烧成了灰烬。

书信是半个时辰前潜伏在王府的密探送过来的,信上详细的写了王丞相今日称病在家,百官退朝后,王丞相一派的官员去府中名为探望,实为密谋的事情。

王丞相的幕僚出了三个计谋,上策便是让王碧君入宫劝说温懿公主,借刀杀人;中策便是他们明日潜入天牢救出奚原,让他金蝉脱壳,换个身份,然后将这件事情诬陷到裴沧水身上,这样既可以坐山观虎斗,又可以将奚原收为己用;下策便是,若是奚原不愿意越狱,更不愿意为王丞相一派的人卖命,那便直接杀了,造成奚原在牢中畏罪自杀的假象。

翌日,依旧是沉沉的­阴­天,黑压压的天空下,皇宫不见一丝金碧辉煌,倒像是一座刚开挖的古墓群,再浓烈的熏香也掩饰不住一触即发的肃杀。

金銮殿。

身穿官服的官员们自发排成几排垂着首鱼贯进入大殿,跪下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皇帝淡淡地挥了挥手。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陈德铭尖着嗓子高声喊道。

“启禀皇上,”礼部尚书上前一步说道,“关于奚将军意图亵渎公主一事,臣希望皇上能将奚将军碎尸万段,如此辱没天威,简直罪该万死!”

“臣附议。”户部侍郎上前一步说道。

“臣附议。”工部尚书上前一步说道。

“臣附议。”吏部尚书上前一步说道。

……

一时间,朝中近半大臣纷纷附议,欲至奚原于死地。

皇帝等朝上的声音渐渐地平息下来后,慢慢地说道:“众爱卿维护皇权固然可贵,但是众爱卿想过没有,奚原死后,西北虎符由谁来掌控?”

皇帝一句话,瞬间让全场局面逆转。大臣们皆以为奚原这次死定了,于是便将今日早朝的重点移到了西北军权的交接上。

正值多事之秋,朝中之事云波诡谲,裴家低调,称病不朝,也间接地表示了无意于西北军权,以安君心。于是朝中便分为了三大派,奚丞相一派、兵部尚书季纲一派、王丞相一派。

季纲一派虽然渴望西北军权,但并不敢表现出来,毕竟季家已经拥有了南方的百万大军,若是皇帝将西北的军权交到了季家手中,无意于自掘坟墓,相信第二天,季家便会兵临城下,黄袍加身,改朝换代!

原先奚原掌握西北大军的时候,奚丞相在朝中的地位相较于王丞相那是略高一筹的,纵然王丞相那一派人人都恨不得将他扒皮拆骨,面上也不得不像是讨骨头的狗一般谄媚讨好。

毕竟这个天下,是枪杆子里的政权,谁有武力,谁就掌握了生杀予夺的权力!

凌驾于王丞相之上的滋味太过美好,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令奚丞相放不下。再说,他早已尝到了兵权的甜头,此时更不可能将兵权乖乖送出去。

于是,朝堂上,奚丞相一派与王丞相一派厮杀惨烈,相互弹劾者甚多,仅仅是一日之内,便处置了殿内十四位四品以上的京官。

皇上身居高位,坐山观虎斗,纵然他老骥伏枥又如何?他依旧是个耳清目明的皇帝,心中自有一套是非决断不为他人左右。

第二日,厮杀还在继续。

第三日,除了厮杀,还开始讨论起了空缺的官位由谁继任的问题。季纲原本的势力在江南,只有少部分的势力在京中,乘此机会,季纲趁火打劫,大力在朝中安Сhā自己的亲信担任重要官职。

三日之后,虽然西北军权的问题还未有决断,三方的势力经过重新洗牌之后,却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就在硝烟暂时熄灭,西北问题依旧悬而未决的时候,一件大事发生了!

第三日半夜,大周发生了 ...

(几百年来最大的地震,地龙翻身使得小半个大周沦陷,房屋坍塌、良田被毁不说,举目望去,伏尸百万,饿殍遍野、瘟疫横行。

十日之后,有人在龙脉脚下挖出了一块巨大的玉镜,玉镜上刻着几行大字,说是大周皇帝残暴不堪,为天道不容,天命授意陈闯揭竿而起,自立为王云云……

紧接着,又是各地出土的各式各样的谶语,在这个迷信的年代,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唯一的寄托便是神明,自然对自立为王的陈闯赢粮而景从。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与皇都只隔了一个州,建立了一个占有七座城池的小政权,甚至连制度都已经制定,俨然一副小朝廷的模样。

仅仅是自立为王就算了,他还打着讨伐暴君的旗号,打算推翻大周王朝。

陈闯到处蛊惑人心,鼓吹他乃是上天选定的天子,因为皇帝作孽太多,触犯天威,上天便降下了惩罚,使得地龙翻身,只有他推翻了大周王朝,成了新的皇帝,大周才会风调雨顺,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在苛捐杂税、积贫积弱下生活已久的人们,被他的鼓吹给迷惑了心智,纷纷参加起义军。相比于大周原先的几支不成气候的起义军,这一支起义军军纪严明,不再是一帮乌合之众,有一次甚至打到了皇都脚下,若不是护国公季横天手下及时率兵两面夹击,只怕几百年的大周便要破国了。

此时,舆图上的大周的版图变得非常怪异,陈闯建立的新朝,往两边不停地攻伐着、占领着城池,大周被一分为二,中间夹着几乎横亘到了大周边界线的新朝。

心怀鬼胎的大周大臣们,见短短一个月,国家变成了这副残破不堪的模样,不由得暂时收起了斗争的心思,毕竟攘外必先安内,纵然再想夺权,也得等天下太平了之后再说。

皇上一开始便没有杀奚原之心,杀了奚原等于自毁长城,从此西北天堑变通途。此番国家正值风雨飘摇之际,眼见铁蹄便要踏破大好河山,皇城被威胁了第一次便有可能被威胁第二次,纵然一再加固城墙,看起来依旧岌岌可危。

百官们万般无奈,皇帝便顺水推舟,应了奚丞相的提议,给了奚原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与护国公手下带领的军队两面夹击。

三个月之后,未成气候的新朝彻底湮灭于历史之中,奚原战功赫赫,从前的事情一笔勾销,无人再敢说他半句不是。

年少的将军从血与火中走来,有勇有谋,更有从尸骨里堆积起来的威压,令人侧目。

有人说,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同来死者伤离别,一夜孤魂哭旧营。

有人说,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平生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可是,在这样的乱世,唯有以暴制暴,才能换来安宁,若想看到圣洁的雪,只有先经历肮脏的血。乱世容不得心软,只有手腕强势,才能扭转乾坤。

奚原没有说的是,姜还是老的辣,季横天果然狡猾,他的军队在剿灭叛军的过程中,出力甚少,倒是将奚原的军队当做敢死队一般,想着法子逼着他们打头冲锋陷阵。

此次,奚原率领的大军元气大伤,而季横天的损失却只是表面的。

而此时,在月湖山庄内,韶光正百无聊赖地从碗里拿着一些鱼饵喂着湖里的鱼,面容悠闲而宁静。

月湖山庄乃是皇家的避暑山庄,一整座山庄都建立在水面上。之所以说这里是无根之水的汇聚之地,是因为月湖乃是一个内陆湖,四面都没有河流可以将水汇入此处,纯靠雨水维持着水位。

其实这也不尽然,这下面的地下水资源也是十分丰富的,否则这月湖也不可能几百年都不枯竭。

这几月,韶光过得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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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持 猫街迷迭

( 虽然那次地龙翻身使得月湖山庄的房屋坍塌了不少,但是月湖山庄乃是建在水面上的,来地震的时候没有陆地上的危害大,韶光除了吓得几天没有睡好之外,日子也渐渐地恢复了平静。ww

每天无非就是在军队层层的保护下,看书、喂鱼、下棋……

浅碧­色­的湖中,波光荡漾,阳光投­射­下来,犹如在湖面上洒下了一层碎金,水草在湖水中舒展着自己的腰肢,灰­色­、金­色­、红­色­……的锦鲤簇拥在韶光的手下,如同牡丹一样盛开,溅起的一点点水花映着日光打湿在韶光如玉如雪的柔荑上,带来的夏日的一点清爽凉意。

月湖山庄四面环山,青山倒影在如镜的湖中,令人随时有一种如在画中游的感觉。夏日,湖面上的水汽蒸发,随着清风徐徐地吹了过来,十分舒爽,八月的秋芙蓉林立于湖边,不少芙蓉花的花枝垂到了水中,仿佛在顾影自怜。

韶光按照自己的喜好,在月湖山庄中挂了许多风铃,每日风一吹,层层叠叠的风铃在风的作用下,不用的音­色­一齐协作,有时竟像是乐曲一般悦耳动听。而这儿的鱼儿也渐渐地习惯了铃铛的声音,不再惊慌地四处逃窜。

手中的鱼饵已经喂完了,韶光感觉一阵困意袭来,手中的玉碗掉入了湖中,溅起一片水花,破坏了这入境湖面。

梦中,她看到奚原来到她的面前,他的表情十分­阴­冷,身穿黑­色­铠甲,手里拿着一把滴着血的长剑,而在他的身后,是裴沧水渐渐倒下去的身子,裴沧水的口里大口的吐着鲜血,气若游丝地对她说着两个字:快跑……

她想跑,可是周围一片白茫茫的,她根本不知该身往何处,紧接着,她被抱入了一个满是血腥气的怀抱,她的眼前变做一片血红­色­,口鼻像是被什么捂住了一般,一片窒息。

她大口地喘着气,从梦中惊醒,拍了拍胸脯,有些惊魂未定。

这个梦,真的好可怕!她怎么会梦到奚原杀了裴沧水呢?

虽然上次在奚原的府中,有很多禁军冲进了房中说奚原冒犯了她,她也很奇怪,他为什么要将她绑起来?难道他想把她绑起来沉入井中?

她在宫中长大,对于犯了错沉井的宫女并不陌生,她们会被绑起来,然后扔进废弃宫殿的枯井里。可是她与奚原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绑她沉井?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有脚步声从她身后传了过来,她懒洋洋地回头,说道:“塞托,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宫呀?”

“殿下别急,快了。”塞托行了个礼,说道。

“快了是多久?”虽然从皇宫到行宫,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到了另一个牢笼,可是月湖山庄再美,看了四个月也看腻了。

再说了,京城中有她想念的王碧君、裴沧水与父皇。

“这……”当初公主吓得突染恶疾,宫中太医们束手无策,他算到公主有此一劫,便自告奋勇地来到了皇宫,求见陛下。

待公主病好后,皇帝担心她的恶疾会复发,再者这京中很快也会是一番腥风血雨,便秘密派遣军队护送她来到了远在五百里之外的月湖山庄,让她远离这片是非之地,不做他人手中的棋子。

皇上心知,若是自己驾崩后,韶光可能真的没有能力自保,此时教她帝王心术不仅来不及,更有可能弄巧成拙,令有心人趁虚而入,便只求保得一时是一时。

身后事,自己也有心无力了。

“这里一点儿也不好玩,我想去大街上玩。”韶光撅嘴。

“殿下,你现在不能去大街上。”现在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流民与小股的起义军,万一她不小心被绑架了怎么办?只怕大周一夜之间就会几近覆灭了。

“为什么呀?上次奚原也带我去街上玩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带我去?难道说奚原的武功,你望尘莫及?”韶光瞅了他一眼。

塞托憋得满脸通红:“殿下,你怎么能拿我跟一介武夫相比呢?他上战场打仗或许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是论单打独斗他却未必如我。”

“为什么?”韶光好奇地问道。

塞托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这对你们中原人来说,或许是胜之不武,但是在我们格纳族,发言权是属于胜利者的,赢了就是赢了。没错,奚大将军武功盖世,可是我会用毒、还会用蛊、还会巫术。这些奚将军会吗?若是有­精­通这些旁门左道的杀手意图刺杀奚将军,我看奚将军未必能敌。”

韶光见他一脸不屑的样子,不由得问道:“那为什么没有呢?”

“我们格纳族前有十万布满瘴气的大山,要走出来极为不易,几百年来与世隔绝,当然外面的人更加进不去。”

“那你怎么出来了?”韶光怀疑的看着他。

“这当然是因为我本事过人。”更重要的是,他也必须要出来找百花节出生的人。

不远处候着的一个宫女见公主已经醒了过来,便与其他的宫女端着一些点心走到了亭中放在桌上。

“对了,上次你说你需要我一滴血,因为我的生辰是百花节那天,但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记得碧君姐姐与我是同一天生日,甚至连生辰八字都是一模一样。碧君姐姐说,这是缘分,说明我们天生就是姐妹,”韶光笑了笑,“我估摸着,这天底下有那么多人在百花节生日,你若是每一个女子都得取一滴血,不得累死么?”

塞托笑了笑,没有解释。当日他跟她说,他要找百花节那天出生的女子,实际上他要找的是百花之神的转世,那人必定生而富贵。他手握应天石,能感应到要找之人的存在,只是这其中原因太过复杂,兼之又是族中的秘密宝物,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两人坐在石凳上,随意地吃了些糕点,又聊了聊塞托在南疆的趣事,天­色­便暗了下来。

用过晚膳后,韶光见夜­色­正好,便让侍女们准备了一叶小舟,在湖中荷叶田田处,素手轻划双桨。

此夜明月皎皎,星光如梦,深蓝的天际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夜风缓缓浮动,松开荷花的清香,便是未喝酒,人就已经醉了。韶华一边划着小舟朝湖心而去,一边采摘着半开的莲花,打算Сhā在瓶中,待清早看它绽放。

如此良辰美景,韶光忍不住开始唱歌,歌声悠悠,如梦似幻,与这唯美的夜景融合在一起,令人刹那间不知天上人间,她唱:“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西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西洲曲悠 ...

(悠荡漾在湖心,如同缱绻忧伤的情思一般。这样寂静的夜里,韶光的心头浮上了奚原那英俊的眉眼,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像是一道深刻的烙印一般,从初见起,便深深地印刻在了她心底。

她回忆着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明明相处的时日并不多,可是似乎是将每一刻都牢牢记住了似地,记忆显得很充实。或许是她回忆的太过细致,所以才会这般动人?

而在不远处的岸边,塞托静静地站在一株柳树后面。今晚他出来纳凉,不想便听到了她清丽的歌声,情不自禁地便走到了岸边,远远地眺望着那一抹夺人心魄的丽影。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他低低地呢喃道,原来中原人的文化竟是如此博大­精­深,原本看似平常的一句话,带入此情此景,却是无比契合。

这北方的佳人,如同天边的月光,可望而不可即,可触而不可握。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细微的声音,像是腰间的玉玦的落水声。他心中闪过一抹不安,赶紧从柳树后走出来,只见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像是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从水面掠起,劫持了公主,而公主的脖子软软的垂了下去,显见已经被他捏着后颈晕了。

“谁?”他瞬间脸­色­大变,施展轻功从水上掠了过去。

可是他俩的武功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黑衣人在逃走的过程中,还不时地朝他丢暗器,躲闪之间,塞托很是狼狈。

知道自己不是黑衣人的对手,塞托大喊道:“来人啊!来人啊!公主被人劫持了!来人啊!”

听闻此声,训练有素的禁军立刻朝声源处赶了过来,与扛着公主的黑衣人展开大战。由于黑衣人十分狡猾,将公主的整个身体都挡在他的要害处,一时间禁军们竟是狼狈不堪。

不出一刻,便让那狡猾的黑衣人给逃出了重围,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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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事,抱歉少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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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钟情 猫街迷迭

(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京城,由于宵禁,依旧是一片漆黑,远远地只能看到城楼上挂着的几个灯笼,以及打更的人那单调悠长的声音,这样清寂的夜里,远离乡村的皇城连虫鸣声都听不见。ww

王府,王碧君的闺房。

此时整个府中的节奏已经慢了下来,王碧君走到衣柜前,吩咐侍女将衣柜打开,拿出去年韶光送她的几套公主品秩的华服。在侍女的服侍下,一件件地往身上套。

穿上厚重宫装的她,觉得自己果然尊贵了不少,只是在铜镜前左看右看,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蹙眉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后,她对一旁的侍女说道:“给我梳一个朝凤髻。”

侍女的手指如穿花蝴蝶一般灵巧,一个时辰后,她的头上出现了一个­精­致的发髻,那发髻如牡丹一般华贵,上面的金饰尊贵得咄咄逼人。

王碧君在镜子前缓缓地转了一圈,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渐渐地,那笑容黯淡了下来,想到自己才貌双全,比温懿公主不知好了多少倍,却偏偏要低人一头,她心中一阵不甘。

“你们先下去吧。”王碧君挥了挥手。

侍女们应声恭敬地退了下去,房间中只剩下王碧君一人。她微微叹了口气,坐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的容貌,越看越是伤心。

突然,她感觉镜子旁边的烛火暗了一下,正打算拿出金剪刀减掉烛芯,让灯光重新亮起来,不料眼前一花,一阵窒息感涌上心头,晕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侍女在门外唤了一声:“小姐,小姐?可是要入睡了?”

侍女连连唤了几声,都不见门内有任何回应,以为王碧君不小心趴在桌上睡着了,便小心地打开了房门,同另外几个侍女走了进去。

这一进去才发现,梳妆台上的几支金饰掉了下来,而房间中早已不见王碧君的人影了。

王碧君的心腹顿时慌了起来,她明白小姐向来谨慎小心,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失去了踪影,于是赶紧走到门边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小姐被人劫走了!”

一声高呼刺破了浓重的黑夜,灯火渐次从府中各处亮了起来,脚步声开始慌乱,人声开始鼎沸,原本寂静的夜因为这件事情的发生,变得喧闹起来。

王丞相只有一个爱女,自然当心头宝一般,当即便进宫面圣,请皇上派遣京城中巡逻的御林军封锁京城,进行搜查。

黑压压的如同乌云一般的街上,渐渐地亮起了火焰般的长龙,那些是四处搜寻的御林军,于是一整夜晚,京城中无人入睡。

而第二天还未到寅时,便有八百里加急的快报被送到了皇宫,告知皇帝公主于昨晚戌时也被劫持了。老皇帝听闻此事,当即晕了过去,太医在养心殿抢救了两天两夜才将皇帝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而就在公主被劫持的消息送回了宫中的同时,听闻此消息的奚原二话不说,立即带着自己的亲兵带走了报信的信使,让他领着自己去往月湖山庄。

经过一整天的赶路,跑死了两匹快马之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山庄。月湖山庄的禁军们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便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奚原顺着他们给自己提供的线索,带着军队一边赶路一边下令封城。

一连追了三天,即使封了城,对方也十分狡猾地或是利用下水道,或是走偏僻的大山逃走了,每次距离追上他们,都只有一步之遥。

奚原心急如焚,三天以来吃饭睡觉几乎都是在马上解决的,原本丰神俊朗的少年将军现在憔悴的像是一个流浪汉,可是他的双眼依旧是炯炯有神的,带着一种桀骜和坚毅,他用灵魂的强大力量支撑着他的­肉­体。

又经过一个城池的时候,他下令封城,可是这个城的城主却是个不明事理的,死活都不肯封城,奚原一怒之下,斩下了他的脑袋挂在了城门上,再兵临城下,强行要他们封城。明明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自己回到京城后,肯定会因为滥杀朝廷命官而丢了官职,或者后果还会更严重,可是他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只要能救回韶光,豁出­性­命他也愿意!

或许是关心则乱,奚原明明让自己一次次的冷静下来了,可还是一次次的陷入了敌人的圈套,被他们引着顺着错误的线索找了下去,使他与公主一次次的失之交臂。

奚原的眼中满是红­色­的血丝,而身后跟随着他的士兵们,有不少已经因为疲惫过度而倒下了。

这是第四天,如果四天四夜不睡觉,便是人体的极限,会猝死。

尽管众多亲兵苦苦劝着奚原休息,可他只是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剑,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眼神中的坚毅像是百年大树一般令人不可撼动。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这天晚上,让心细如尘的他再次找到了线索。

在追缉的途中,有不少亲兵们渐渐地跟不上了,跟上的亲兵们也与对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开始打了起来。

前方是奔驰着的马车,还有几个护送着马车的武艺高强的人。

奚原的打发是只攻不守,悍不畏死!大概是夜黑风高,这里的准头不行,他的一个亲兵在­射­箭的时候,不小心­射­到了带着马车跑的马的ρi股,马儿吃痛,瞬间像是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地往前跑着,一路上马车颠簸,车中传来阵阵痛苦的呜呜声。

奚原明白,她肯定是被人用布塞住了嘴巴,他能想象她的痛苦,身为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种苦,被人塞住嘴巴绑了三天,吃食肯定也不好,这样的她怎么受得了呢。

他真是恨不得将那些绑架她的人碎尸万段!

夜­色­浓厚沉重,杀气弥漫了整个城池。奚原一身黑­色­夜行衣,薄­唇­紧抿,眼神如豹,他蛰伏在马上,等待一个时机。

乌云渐拢,朦胧的月光被遮去了大半,使得本就肃穆的夜晚变得更加诡异,奚原右手紧握着缰绳,劲瘦的双腿有力的夹着马腹,马儿受痛紧追不舍,可是牵着马车的马儿却横冲直撞不受控制,一时间想稳住马车还真不是件易事。

奚原担心马车里的公主,担心她在危险的马车内被撞的浑身是伤。可越是心急就越是行动不稳,他几次试图越到马车上都不成,还差点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马车还在前方横冲直撞,不时擦过路边粗壮的大树,震的马车狠狠的向右甩去。奚原额头上滚落了大颗的汗珠,牙齿紧咬着,他猛的抽一下马鞭,马儿嘶鸣一声愤怒的冲向前去,都快赶上前面那匹发疯的马。奚原被颠的不得不抱紧马脖子,他的马也发狂了不受控制,他只能放手一搏,运气好就一起活,运气坏的话,那也能死在一块儿。

他与马车平齐了,腾出一只手来想去够缰绳,可总是差那么点儿距离。奚原的身体被飞速而过的树木枝条割的伤痕累累,汗水流进伤口疼得他将嘴皮都咬破了,可他还是不放手,伏在马背上内脏都要被颠出来。

在马车绕过一个弯他终于抓准时机 ...

(,双足一点飞身而起,跳落在马车上死命的托住缰绳,他被马儿一个用力甩出,幸好抓住马车车门,腰部被狠狠撞了一下还是摔在了车上。

奚原感觉腰部都被撞断了的感觉,一时间想站都站不起来,马儿这个时候却更疯,马车颠得都快散架了。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车毁人亡的,奚原稳着身子站起来,猛力拉着缰绳想拉回乱闯的马,前方马上要撞上一颗巨大杉树,奚原大喘一口气,忍着浑身的伤痛,一跃而起,将缰绳绕过杉树。马突然被一股力量拉的侧身倒过来,最后直直的撞上了这颗粗大异常的树。

马车被甩出去老远,但最终是停住了,奚原舒了一口气,撑着身子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过去。他的公主不能有事。

他走近,马车已经毁得不成样子,他翻开摇摇不稳的木头,露出一截血红的衣角,看到那抹血红,他脑袋腾的一下就懵了,赶紧手脚并用去翻那一堆破木头,公主满脸的血污,金钗不知所踪,头发散乱的贴在脸上,她已经昏了过去,怎样叫她都不醒。

奚原仔细的检查着她身上的伤痕,最重的一处在背部,伤口不宽却很深,似是被折断的木块Сhā中,血流不止。额角还有一处,长长的一条从右额至眉骨,导致满脸都染上了血,看的人心慌。

他不能坐已待毕,他追赶马车至此,亲信也不在身边,而且他们都身受重伤,还不知此处是否有敌人,他必须带着公主离开这里,公主女儿身身子本就热,现又血流不止,他真的害怕。

头顶夜空中月亮又露了出来,朦胧的光亮变得越来越盛,他看到现在他们处在一处山坡,周围树木茂密。周围寂静无声,他细耳聆听,右侧方不远处应有一处小溪。奚原抱起公主,决定去溪边对两人身上的伤口做简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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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索 猫街迷迭

( 见女子腰间的玉佩并非凡品,又生得一副花容月貌之­色­,即使在如此落魄的窘境下,依然显得我见犹怜,奚原立刻便猜出了她的身份。

虽然王丞相与奚丞相不和,以王丞相为首的人也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是王碧君乃是一介闺阁女子,自己与她父亲的龃龉,与她毫无关系。思及此,奚原蹲了下来,抽出了王碧君口中的破布,再解开了她的身上的绳索。

王碧君也生得一颗七巧玲珑心,一见奚原身上的盔甲,便将京中所有将军的名字过滤了一遍。其实要猜出他也不难,因为京中将领,慕名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不在少数,她大都见过。少数戍守边疆的,与眼前的少年的年纪也极为不符,于是她很快便猜出了眼前人的身份。

眼前的奚原,即使狼狈,依旧显得英气勃勃,在她最害怕惶恐的时刻,他就像是一道明亮的日光驱逐了她心中所有­阴­暗。他的一双黑眸是那么的深沉,只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她便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她知道自己是一个绝世罕有的美人,这样的美人,即使穿着粗布衣服,依然难以掩盖其皎皎风华,纵然她现在摔在地上,发髻散乱又如何?何尝不有一种令人心折的柔弱美?如同夕阳下微风中一支独绽的菡萏一般。

她的眼波儿微微流转,露出一个摄人心魂的美丽笑容,柔媚的声音此时因为太久没有喝水有些­干­涩,变得低沉,反而更增添了一分­性­感:“多谢奚将军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

她故作娇羞地微微垂下了头,娇美的容颜含羞带怯,像是带露的玫瑰,花瓣微微的绽放,将开未开之间,撩动了人心底最细的那根丝弦。

可是奚原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看着她,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客气,一会儿我的人会找过来的,王小姐只需告知身份便可顺利回京。”

“奚将军……”面对他冷淡的眼神,王碧君的眼里闪过一阵失望,见他拔腿要转身离去,急忙唤道。

“何事?”他微微蹙眉,此时已经是极无耐心,多耽搁一刻,他便感觉韶光多危险一分,他现在只恨不得背后能长一双翅膀,将他带到高空,俯瞰着山河,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并到达韶光所在的位置。

“奚将军不送我回京吗?”她怀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抱歉了,本将军还有要事,就不护送王小姐回京了。一会儿找过来的,那是我西北大军中信得过的心腹,王小姐放心,他们个个武艺高超,绝对会护送王小姐平安回京。”说完这句话后,奚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处。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一片忽明忽暗的火光当中,王碧君感觉眼前一片恍惚,他的身影在眼前开始模糊了起来,可是在心底却变得清晰了起来。

京中的权贵弟子,哪个不是对她趋之若鹜,长这么大以来,她是头一次见到一个对她不假辞­色­的男子。这男子身穿玄铁铠甲,手握削铁如泥的宝剑骑着一匹骏马奔驰而来,如同风雨雷电一般迅雷不及掩耳,他以开天辟地之势,将她从一帮歹人之中救了出来,如同一个战神一般。

尽管他身上带着汗水、血水与尘土的味道,但是在那一刻,他的形象在她的心中无比高大,过往她尚且欣赏的几个权贵与世家弟子,与他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原本看似洁白的云此时都变作了脚底低贱的蝼蚁。

王碧君从地上坐了起来,腿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感觉一阵真实。平生第一次懂得相见恨晚,却默默劝慰自己,也许并不晚。

因为她未曾听说,奚原有心仪之人。

只是一想到上次他与韶光一同去鹳山赏桃花以及去河中驾扁舟,心中便是一阵不舒服。她明白这种不舒服叫做嫉妒,因为这种情绪她并不陌生,从前很多次她从韶光身上感受到了这种叫嫉妒的情绪,只是没有哪一次,这嫉妒的情绪像是今日这般汹涌,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瞬间便将她淹没了。

世间男子多得是以貌取人,若是奚原因为先前见过韶光的美貌才对她如此冷淡,那她又该何去何从?

这辈子除了出身和容貌,她自认为没有哪一样比不过韶光,可偏偏,时间男子最看重的莫不是这两样。娶妻娶贤,纳妾纳顔,这娶贤说到底也是要看门第的,凭韶光的门第,五湖四海之内,何愁她找不到驸马?

而以韶光的姿­色­,普天之下,有谁能在见她之后不目眩神迷、惊为天人?

她突然感觉到了一种隐隐的危机感,女人的直觉向来是最灵的。这种危机感令她感到一阵害怕,她与韶光相识十余载,虽然她是怀揣着目的接近她的,可是韶光待她却如亲姐们一般,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以后若真要到了这种地步,她要怎样去下手?她又是否能下得去手?

就在她的苦恼纠结中,火把从四周亮了起来,不少将士已经将这里围了起来,王碧君禀明了身份后,虽然有几个副将摆明了一副很臭的脸­色­,但是没人敢为难她,护送着她到达了山脚下的马车里。

而此时,在月湖山庄的储物室里,韶光浑身软绵绵的,张开眼睛,有气无力地打量着四周,见四周一片静悄悄的,不像是前几天一样守了一些武艺高强的人,便开始偷偷地往门口的位置爬。

哪知道她才挪动了一步,就听到了吱呀的一声,储物室的门被人打开了。

韶光大声说道:“坏人,你们想怎么样?快把本宫放了!”

可惜,她用尽了全力去说得很大声,效果依旧不怎么好,在别人听起来,就像是蚊子的哼哼声。

“得罪了,公主殿下,”来者是一个蒙着面巾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子,“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翟某不得已只好委屈公主在这里呆了几天。公主不是老想着要出去玩吗?今天晚上,我就带着公主出去,明天你就可以看到花花的万千世界了。”

韶光感觉心中一阵害怕,这段时间月湖山庄的人都不敢让她出去,虽然她真的很心烦,但是心里也明白,那些人是真心关心她,怕她出事的。若是有了一个出去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虽然很令自己心动,但是同时的,她也不得不想想,外面是不是真的还像她第一次出去时那么好玩,还是已经充满了危险?

毕竟上次跟在她身边的可是文韬武略、世间罕有的奚将军,让她不出危险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现在……

“公主何必犹豫,只需跟我们来便是,”那人低沉地笑了笑,“公主不是一直很好奇塞托的家乡在哪儿吗?公主别急,只要我们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再过半个月,公主就可以到达塞托的家乡了。”

“大胆刁民!你最好放了本宫,否则本宫的父皇会将你们碎尸万段的!甚至……甚至有可能会株连九族……”

“这就不用公主­操­心了,”他挥了挥手,“来人,请公主前往南疆做客!”

“是!”从黑暗中无声无息地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个利落的捏住了公主的后脖子,让她 ...

(晕了过去,另一个将她装进了麻袋。

一行人装作是夜晚倒夜香的人,将麻袋藏在恭桶中,就这样一路送出了月湖山庄。

一路上,这几个人都是易容装作牙婆,带着几个其他的女孩子混淆视听地上路,官府对这种拐卖­妇­女的事情见怪不怪了,也没有做过多的巡查。

为了防止公主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举动,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他们给公主喂了一种暂时可以让她失声的药,而软筋散也在继续喂着。

离月湖山庄越远,韶光越是绝望,几乎日日以泪洗面,由于路上吃的东西太简陋,尊贵惯了的她,宁愿饿着肚子也不吃。为首的黑衣人威胁她的时候,她傲气地抬起头,蘸了点茶水在桌上写道:“士可杀不可辱!”

眼见着几日后公主越来越瘦,那人也开始慌了起来,便问韶光想吃什么。

韶光想起上次在京城中最大的酒楼吃的那几道招牌菜,便一一写了出来。黑衣人派人找了厨师来做,大概是因为口味不地道,韶光只尝了一口便摇了摇头,再也不肯吃。

毕竟是一国公主,而且出于一些隐秘的原因,黑衣人也不能让她死。便只能在城中找了一个偏僻到几乎了无人烟的地方安顿了下来,派人八百里加急地赶往京城,去那个酒楼请那几个名厨。

自从救了王碧君之后,线索似乎就断了。

直到月湖山庄的塞托传来一个消息,说月湖山庄这几天失踪了几个倒夜香的仆人,那几人鬼鬼祟祟的,有可能公主一开始并没有被他们劫持出山庄,是他们关心则乱,以常规的思维来论断他们将公主劫出了庄外,并远远地逃了开去。

------题外话------

很抱歉,昨天的情节有些不妥当的地方,作者今天已经改了,请订文的亲们回去看一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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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错字,先别订 猫街迷迭

( 自武王变乱以来,王室覆灭,七国并立,两百年间屡有战争,天下局势云波诡谲,政事如棋局局新,七国皆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此时正是赵肃公二十一年,在七国的综合实力当中,赵国名列前茅,可惜赵王­性­子温吞,乃一守成之君,固自赵肃公登基以来,赵国百姓安居乐业,京城更是一派歌舞升平之景。

可惜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赵肃公自以为此生无功无过,便有颜见列祖列宗,不知安逸的太久了,赵国上下早生腐败之心,王侯将相终日贪图享乐,只知夺取政权,不思拓展疆土。

自赵肃公即位,二十多年来六场战役,赵国均是避而不战,签订盟约赔款,致使百姓怨声载道。寒门学子自是口诛笔伐,却无法上达天听,赵肃公虽广开言路,只可惜这时代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官爵之位把持在旧贵族手中,代代相传。

破除陈弊,非一朝一夕之事。

赵国边城,邢都。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此时正值晚春时节,春日的鲜妍渐次褪去,夏日的翁翠铺陈开来。

一片茂密的竹林从邢都的邺河一直蔓延到郊外的十里亭,清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鸟语声声婉转,如珠如玉,动人心扉。十里亭一侧是一家简陋的客栈,阳光透过高大的竹子投­射­到客栈周围,一片绿意盎然,令人舒心,此客栈旧木上一片斑驳,青苔肆虐,朱红­色­的大门上油漆几乎全部脱落,留下的几点红­色­像是夜里掉落的梅花。

客栈的旁边是一口水井,水井边长满了滑腻的青苔,稍有不慎便容易滑落井中,此时,一个小女孩正小心翼翼地趴在水井边,脑袋伸进井里不停地探看着什么。

一片竹叶被风吹落井中,无波的井水荡开一层浅浅的涟漪,天光云影徘徊摇曳,云影中的容颜更是一片模糊,小女孩叹了口气,一ρi股坐在井边,仰头看天,有些郁闷。

“哟,凤四小姐,您怎么坐在地上呢,这怎么使得?您可是景王的女人,若是到了王府还这般没规矩,只怕不得王爷欢心呢。”一个满脸都是褶子的老婆子赶紧走过来,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一边怨怒地对远处的一个丫鬟使唤道,“滴翠,还不过来搀着你家主子去换身衣服?”

滴翠一脸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嘴里低声嘟哝着:“什么景王的女人?一个上不得台面,随时可以转送的小妾罢了!”

掐着小女孩的手腕,滴翠几乎是一路拖着她朝房间走,丝毫不顾及她人小腿短。小女孩使了个巧劲,没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下一刻她已经从滴翠的胳膊下灵活的钻了出来,跑向这边的王婆。

“王婆,你确定要我去当王爷的小妾么?”小女孩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送嫁媒婆,“你确定你没有说错?”

“哟,凤四小姐,哪能呢,您这身子金贵着呢,别人就是想当景王殿下的女人,都没这个命!”王婆摆出一副笑容,要多假有多假。

小女孩眼珠子一转,别以为我不知道,虽然我倒霉的穿越了,但是这个主人的记忆还在,此女闺名凤羽宸,乃是赵国天下第一庄庄主的女儿,排行第四。由于妻妾争宠,凤羽宸还在娘胎的时候便被下了毒,生下来容貌丑陋不堪。因为爹爹偏心,母亲只是一房小妾的凤羽宸代替大姐嫁去景王府为妾。景王与庄主虽有婚约在先,但是由于一些事情彼此仇恨颇深,原先的凤羽宸因害怕嫁入景王府而投井自尽了。

以井水当镜子看了一早上,凤羽宸是真的郁闷到家了,虽说上辈子也长得不怎样吧,起码也没丑到如今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地步啊?

自卑说不上,郁闷绝对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大江绝堤一发不可收拾的!

“可是,我长得这么不忍卒目,王爷看到我怕是饭都吃不下吧?你确定要把我送过去影响他的食欲?我看不如从挑个丫鬟代我嫁过去,说不定王爷对她一见钟情,至此至死不渝,景王与天下第一庄重修于好,岂不是皆大欢喜,好事一桩?”凤羽宸指着滴翠,“我看她就不错,柳眉杏目,­唇­红齿白,肤若凝脂,可谓是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什么玉啊月啊的,我们这些粗人可不懂,凤四小姐您就安心嫁过去吧,俗话说的好,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怕王爷不宠爱您么?日后您就等着安享锦衣玉食,无限尊荣吧,”王婆没耐心再与她磨叽了,瞪着滴翠喊道,“怎么照顾小姐的?还不赶紧带小姐去换衣服,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滴翠冷眼看着凤羽宸,更紧地掐着了她的手腕,生怕她跑了,要知道,昨天晚上她投水自尽,在她房中守夜的那个丫鬟可是生生被叫人打死了,柴房里现在还一股子血腥味,即使冲了大半夜的水。

滴翠心中对这个凤四小姐,诸多怨言,若非凤四小姐出嫁,她早就跟了凤大少爷,哪用得着陪她一路北上京城,吃尽尘土?滴翠今年十五,正是花样年纪,又生的如花似玉,心气颇高,平日自傲自怜,恨自己小姐身子丫鬟命,更痛恨凤羽宸明明一副丑陋容貌,偏又是小姐命!

明知道凤羽宸在家中不受宠,活的还不如一般丫鬟,如今即使嫁去景王府,也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只是换个地方受人欺负罢了,可偏偏她有着凤四小姐的身份!

是的,身份!任凭她滴翠容貌再出众又如何?她的出身注定了她只是一个万人之下的奴隶,甚至不如平民,这辈子或为通房丫头,或是被纳为妾。纵然凤羽宸也是为妾又如何?人分三六九等,她纵然为妾,也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天下众多女子望尘莫及。

昨日怎么没淹死你呢?她恨恨的想。

手腕上被滴翠掐出了一片青紫,凤羽宸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博取她的同情:“滴翠,我的手腕好疼。”

滴翠冷哼一声,没有理她。

凤羽宸默然,任凭她继续掐着她的手腕,昨夜这个身子的前主人闹出的动静太大,她现在行事需得步步小心,时时谨慎,方能使他们放下戒心,自己也好趁机跑路。

回到房中,滴翠蛮横地剥下她的衣服,给她换上一身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她分明看见了滴翠眼中那掩饰不住的嫉妒与仇视。心中默然叹息,这样的一件衣服,价值百余两白银,纵是滴翠做一辈子的丫鬟,也未必能拿到这么多的工钱,买得起这样一件衣服。

联想到原先的凤羽宸,在凤府终日一身褐­色­麻衣,粗茶淡饭,饱受棱辱,真是时也命也,人生如戏变化无常。今日纵然那些人心中对自己再不敬,也改变不了她即将成为景王府小主的事实,尊卑摆在哪里,无人敢僭越。

而这一身衣服,正是她身份的象征!

“滴翠,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凤羽宸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昨夜的残茶,看茶水中几片细碎的褐­色­茶叶沉浮。

滴翠 ...

(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放心她一个人呆在房间,怕她又出什么幺蛾子,因而硬邦邦地说道:“滴翠身为小姐的陪嫁丫鬟,应当时时刻刻为小姐分忧,故而不敢离开小姐身边。”

“滴翠,我知道你心里不甘心,但是现在我是主子,你是奴婢,以后我会是景王府的小主,但你还会是个奴婢,你明白吗?”凤羽宸放下茶杯,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斜眼看着她,只有令她觉得自己想通了想当景王的小妾,她才会放下戒心安心离去。

“小姐教诲的是,滴翠谨记在心。”滴翠垂眸,咬牙切齿地说道。

“既然听明白了,还不给我走?”凤羽宸抿茶,不再看她一眼。

滴翠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在房中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将剪刀、铁拨子、小刀……全部找了出来,放在盘子内端了出去,想是怕她想不开再寻死,到时候她的小命就不保了。

等滴翠走了之后,凤羽宸打开房中的一口大箱子,从中拿出一些适于携带的珠宝塞进宽大的袖中,她原先追缉过文物贩子,因此对这些值钱的东西虽说不上甚有研究,却也算稍有涉猎,在这些东西中挑选最值钱的,倒还难不倒她。

七国之中,天下第一庄作为江湖势力,与往生殿、无花宗其名,在江湖中处于一个高山仰止的地位。如今的景王乃是赵国的一个外姓王爷,当年景王萧逸全家惨遭灭门,只剩下年仅八岁的他,天下第一庄欺他势单力薄,自然悔婚,不肯将嫡出的大女儿嫁给他。

由于萧逸之母对当今太后曾有救命之恩,太后怜他孤苦,将他养在宫中,起居与诸位皇子无异,又命雷将军亲自传授武功,待他及冠后,让他承袭了乃父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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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线索 猫街迷迭

( 于是搜索的范围便缩小到了月湖山庄附近的几个城池,这几个城池属于山地丘陵地带,到处都是树木,一旦藏了进去,便很难找到。

皇室公主失踪毕竟是大事,也并不是所有的城主都像是先前的那个城主一样不识大体。若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找到了公主,那么上报上去,封官进爵手到擒来,自己救了大周未来的皇帝,着泼天的富贵,足以令自己一世无忧。

以防寻找的人手不够,城主们甚至开始临时招募起了官兵,挨家挨户地进行搜查,就连深山老林,也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封锁城门就更不用说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天,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虽然有些朝臣有不臣之心,指望着皇帝驾崩以后,小公主登上皇位,自己便挟天子以令诸侯,以三朝元老协理朝政的名义,成为大周的实际上的权利继承者。

此时,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计划尚在筹谋中,正主儿就已经失踪了,以前做的全盘打算只怕要竹篮打水一场空,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筹谋,叫人怎么不焦急忧虑?

皇帝虽然从御医的手中捡回了一条命,但自公主失踪以来,皇帝茶饭不思,病体又开始虚弱起来,便是用再好的药吊着,看起来也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那一日,离开京城在天下四处游历了三年的国师突然回到了京中,皇帝听后,心中不由燃起了一份希望。毕竟国师大人神通广大,­精­通奇门遁甲之术,想必有自己的法子能找到公主。

皇帝一声令下,便将国师召回了宫中,问及公主现在何处。

国师默默地掐指一算,半晌后慢慢地回答道,天机不可泄露,不过公主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请皇上不要太过担忧。

皇上听闻此言,面上的苍白褪去了一些,随即又问道,自己能否将江山交给女儿,女儿日后会怎样。

这一次,国师沉默了,他抬起头犹豫地看了一眼皇帝,说道,前日他夜观天象,见天边的紫微星期数将尽,大周几百年的国运也走到了尽头。

皇帝闻言大恸,浑身颤抖,手脚痉挛,当即便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在太医将他抢救过来之后,他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将国师斩首。

禁卫军们闯进国师的府中,将国师扣押在地,当即就地正法。谁知道国师的人头落地之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却是一只被砍了头的山羊,山羊双目圆瞪,似是死不瞑目。

众人顿时明白了,原来国师早已料到自己若是说出实话,必然会遭来杀身之祸,于是早早便施了障眼法,利用金蝉脱壳之计,逃了出去,此刻只怕已经远在数百里之外了。(ww" target="_blank">ww

皇帝闻之大怒,下令全国上下通缉国师。

虽然皇帝心中明白,自己的国家的确危如累卵,如大厦将倾,但是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若是由代表着上天旨意的国师来说,又是另一回事。他毕竟还没有驾崩,对大周还存着一份希望,于是全国上下选拔国师。

许多道家方士跃跃欲试,当然也有很多骗子。皇帝现在一心一意只想寻找真的能上达天听的道士来为自己排忧解难,扭转大周的运势,对于那些被发现的作假的骗子,一律剥皮示众以儆效尤。

而远在几百里之外的奚原,在短短的十天之内,把自己从一个英俊的少年将军变成了一个落魄的流浪汉,下巴上是浓密的胡茬,眼里是红红的血丝,脸上黑瘦了不少,­肉­都凹了下去,脑袋上甚至熬出了几根白­色­的头发。

他像是一件不知疲倦的工具一般,每日的睡眠都没有超过一个时辰,带领着自己的亲兵坚持不懈的找寻着韶光的下落。

一日中午,他放慢了马的速度,一手拿着­干­粮,一手拿着水壶,解决着自己的午膳,突然,有箭矢的破空声一面扑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近他的眼睛。

眼看就要­射­穿他的脑袋,奚原右手将­干­粮抛向半空,以­肉­眼看不清楚的速度猛地伸手抓住了那根箭矢,就在他将那根箭矢扔在地上的时候,­干­粮也稳稳地落到了他的手中。

这时候,从一人高的厚厚茅草丛中,滚出了一个狼狈的男人。那人大腹便便,但是一双手的手腕却看起来强劲有力。他身上穿的衣服差不多已经被荆棘和茅草给割得破破烂烂的了,脸上和手上也有不少伤口。

那人的脸上满是惊慌,气喘如牛,一看到一只军队过来,便屁滚尿流地跪在地上大喊道:“官老爷救命啊!求官老爷救救我啊!”

这时候,疾劲的破空声再次响起,擦着茅草丛,发出刺耳的啸声,那些士兵们在奚原的调教下,一个个俱是武艺高强,学着奚原的样子,徒手抓住了一支支的箭矢。

对方似乎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不停地在远处放着暗箭。奚原本不愿管这事,他一门心思都在寻找韶光的事上,不料对方却不死不休,箭矢一支疾似一支。奚原以为这些只是山上的土匪,本来也不归他管,但此刻欺负到头上来了,不由得也起了杀心。

抓起对方­射­过来的一支箭,便反手掷了出去,一声惨叫,那人已经一命呜呼了。

对方的箭矢­射­完了之后,便从茂密的茅草丛中冲了出来,每人的手中都拿着利剑,虎视眈眈地看着奚原一行人。

一般土匪见到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后,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而这群土匪却很奇怪地冲了上来。很快,双方便厮杀在了一起,不出一炷香的时辰,对方已没有一个活口。

躲在茅草后面瑟瑟发抖的男人见一场大战已经结束,士兵们已经开始挖坑埋尸体,便战战兢兢地走出来,跪在了奚原的面上,不停地磕头道:“谢谢官老爷相救,王福感激不尽,愿为官老爷做牛做马报答恩情。”

“我不需要。”奚原冷冷地回答道。

“官老爷,别的不说,小人的手艺却是不错的,小人乃是京城八宝楼的首席大厨,”王福恳切地说道,“官老爷若是收了我,小人保证顿顿让官老爷吃的顺心。”

奚原微微蹙眉,八宝楼?八宝楼不是京城第一酒楼么?他上次还带韶光去那里吃过一次饭,不由得问道:“那你如何在这里?京城与这里可是有百里之遥。”

王福的面上闪过一抹悲愤之­色­:“官老爷有所不知,五日以前,小人还在八宝楼里好好地做菜,想着能多赚一些钱给我病重的老母亲买药,哪知道那天晚上刚刚从酒楼离开,便被人迷晕绑走了。那人跟我说,他趁我昏迷的时候,给我下了一种毒药,我若是不乖乖地跟他去伺候一个贵人,便不给我解药,让我肠穿肚烂而亡。”

“可怜我那老母,已经九十多岁,时日无多,大夫说就算是用珍贵的药材吊着,也活不过半个月了。这些日子我到处借钱,就是希望能多买些好药材,让老母活的更久一些。哪知道莫名其妙与八宝楼的一班大厨一起,被绑 ...

(走了。想到我那年迈病危的母亲,没有药材吊命,也不知能活多久。小人没有老母,不能活到今日,老母没有小人,怎能终余年?于是伺候了那贵人两日,我便趁着半夜偷偷跑了出来,都跑了十二个时辰了,没想到还是被他们追上来了。”

奚原突然想起一件奇怪的事:“你说你是这几日才被绑到这里来的,那你是怎么进城的?如今的城都已经封了。”

“那人带着我们从下水道泅水进来的,如今是秋季,水落而石出,水位很低,完全可以泅渡过来。”

看那人的表情不似作伪,奚原暗暗懊恼,他怎么就没有想到了,还可以从下水道泅水进城、出城,而现在,只怕挟持公主的那些人早就跑到千里之外了吧。

“不过小人伺候的,那可真是个贵人,”他的眼神飘忽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美好的东西,“那人身边带的都是些穿着奇怪的男子,伺候人这种事也做的不利索,甚至与那位贵人沟通都成问题,他们全部都说一种很奇怪的语言,只有少数几个人会说中原话。于是上菜的时候,便是我们这些厨子亲自端上去的。”

“我这一辈子都没见过那样倾国倾城的美人,”他咂咂赞叹道,眼里浮现一抹惊艳,“虽然一脸的憔悴与疲倦,像是被折磨了一般,但她只是随意的坐在那里,便像是天山之雪凛然不可侵犯。那位贵人可真是美啊,美得像是九天之上的仙子,我这一生见过这么美丽的一位女子,便是死都无憾了。”

“你说什么?”奚原的心底涌起一股不安,抓着他的肩膀紧张地问道,“你给我仔细描述一遍她的容貌!”

王福被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说了起来:“那位贵人柳叶眉、杏仁眼、悬胆鼻、樱桃­唇­,脸是瓜子脸……我描述不出来,总之那五官不管是拆开看还是和在一起看,都­精­致得教人移不开眼睛,仿佛穷尽了造物主的创造力。对了,她的腰上悬挂着一块九龙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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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 1 猫街迷迭

( 九龙玉牌?九龙代表着天地至尊,乃是皇室的象征,他记得,在那一日傍晚,她来到他的府邸前质问他的时候,腰间就佩戴着这一枚九龙玉牌,看样子这次必定是公主无疑了。ww

“那位贵人在哪儿?”他激动而急切地大声问道。

“就在距离这里几十里处的深山的一个猎户的临时屋舍里,其余的人都扎着帐篷住在周围。”

“这位贵人­干­系重大,请务必带我们前去!”

王福的脸上露出一抹害怕的神­色­:“这位官老爷,不是小的不肯带您去啊,那些人都是些茹毛饮血,不通教化的野蛮人啊,他们个个武艺高强不说,而且人数还不在少数,虽然官老爷您带的人也挺多,不过……”

“你只管带我们去便是,这位贵人若是出了一点意外,可不是你我能担待的起的。”

见奚原神­色­肃穆,王福心下一紧,连连喏喏。

事不宜迟,奚原让人牵了一匹马给王福,让王福领着一行人快马加鞭朝那处地方奔去。ww这一路皆是山路,崎岖难行,很快,众人便弃了马,跟着王福沿着杂草丛生的小道朝前方走去。

长途跋涉对于士兵来说乃是家常便饭,但是这一次的长途跋涉却是格外的吃力,因为士兵们跟着奚原已经连着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就连吃东西,也都是粗糙的杂粮,能补充的能量很少。长年的军营训练令每个人都非常的坚毅,他们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目光落在前方的奚原身上。

多年沙场的出生入死,奚原无往而不胜,是他们所有人心目中的­精­神支柱。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道路更加难行,一行人停下来做了简易的火把,拨开杂草朝前挺进,远近只能听见夜里各种动物的叫声。在这样的荒郊野外,奚原不由得更加忧心韶光的处境,从小锦衣玉食的她,被人如珠如玉的捧在手里,何曾受过半点委屈?此次被劫,只怕公主要日日以泪洗面了。

更让奚原担心的是,这群人艺高人胆大,今日若没有偶然间撞上王福,也不知要过去多少日子,自己才能找到公主的下落。更让人忧心的是,一般来说,贼掳走了人,不外乎是求钱财,可是距离公主被劫已经十日有余,那些人竟然只是躲躲藏藏,想必另存歹心。

公主又有一副濯清涟而不妖的天人之姿,万一这些野蛮的异族人见­色­起意,只怕……

奚原不敢深想,只求吉人自有天相,公主有紫薇之气护着,能生命无忧。

月亮渐渐地爬上了中天,此夜有月,却无一点繁星,远远近近地甚至连一丝风也无,更增添了一丝诡异的气氛,就在这时,王福朝众人打了一个手势,那意思是前面就是歹人的营地了,大家小心为上。

在军中发号施令多年的奚原立刻也对身后的士兵们做了几个动作,这几个动作是战场上暗语,众人点点头,呈半包围形式慢慢的向营地的中央靠近,每一步都走的极为小心。

王福似乎有些害怕,在往前行走的时候,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根树枝,­干­燥的八月,树枝极脆,一经踩断便发出了响声,饶是在也虫鸣声遍布的荒野中,营地里的人也是一听到声音便抱着剑从帐篷里坐了起来,厉声喝道:“谁?”

见对方已经发觉了,奚原做了一个手势,他周围的士兵们像是凶残的狼一样一拥而上,掀开一张帐篷便将还未清醒的一个人给一刀宰了。

人头落地的声音将帐篷中所有的人都惊了起来,就连营地中央那一间猎户用的临时屋子里也亮起了灯,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期冀划破了着­阴­暗沉闷的夜空:“有人吗?救命啊!救命啊!”

“公主稍安勿躁,微臣这就来救公主!”奚原心中一喜,高声喊道。

韶光听出是奚原的声音,虽然不解为何来救她的是他,因为上次她被绑在骁骑将军府中,便认为奚原可能很讨厌她,这件事让她黯然了好一阵子。此刻听到了他熟悉的声音,她的心中如小鹿般跳了起来,赶紧理了理自己的发丝,希望自己在被他救出来时,不要太狼狈。

对方的人十分善战,只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反映了过来,拿起手边的武器与他们砍杀了起来。王福说的没错,这帮人异族人的确骁勇善战,原本让他引以为傲的亲兵,此刻却是且战且退,也不知那些人后来往嘴里塞了什么药,竟变得力大无穷起来,而起毫不畏惧疼痛,就算是被杀死了,那些尸体也有一段时间的砍杀能力,之后才渐渐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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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踪 猫街迷迭

( 韶光听出是奚原的声音,虽然不解为何来救她的是他,因为上次她被绑在骁骑将军府中,便认为奚原可能很讨厌她,这件事让她黯然了好一阵子。ww此刻听到了他熟悉的声音,她的心中如小鹿般跳了起来,赶紧理了理自己的发丝,希望自己在被他救出来时,不要太狼狈。

对方的人十分善战,只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反映了过来,拿起手边的武器与他们砍杀了起来。王福说的没错,这帮人异族人的确骁勇善战,原本让他引以为傲的亲兵,此刻却是且战且退,也不知那些人后来往嘴里塞了什么药,竟变得力大无穷起来,而起毫不畏惧疼痛,就算是被杀死了,那些尸体也有一段时间的砍杀能力,之后才渐渐地倒在地上。

虽然对方显然比自己的人要强,但是奚原身为三军主帅,有的绝对不止是武功,更是智谋,军中严苛,令行禁止,他的指挥能力是极好的,只在短短的时间内便扭转了局面。

那群人当中武功最高的人,一直在与奚原交手,他的武器是一把锋利的朴刀。奚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武功路数,但身经百战的他很快便摸清了他的套路,从下风慢慢的转为上风。

眼见着自己这边的人已经阵亡三分之二,为首的那个武功最高的人不知往奚原身上撒了什么东西,奚原感觉眼前一阵天昏地暗,接下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周围狼藉一片,到处都是尸体,有不少野狼已经围了过来,啃噬着地上的血­肉­,一只狼看见苏醒过来的奚原,眼里露出警惕的神­色­,慢慢地朝他走了过来,露出了满口的獠牙……

就在它一跃而起的时候,奚原捡起了身旁的一把匕首,朝它狠狠地掷了过去!

匕首带着呼啸的风声,割断了狼的脖子,温热而鲜艳的血像是细碎的小花一样开在青­色­的草地上。

不少狼已经朝这儿围了过来,奚原的面­色­沉了下来,他扫视了全场,发现自己身边可用的武器实在不多。不过他沙场征战多年,沙漠上的狼可比这丛林中的狼要凶悍的多,加之他之前作为侦察兵,也独自深入大漠再穿越草原到敌人的所在地探查过多次,对付狼群经验丰富。

一盏茶的时辰后,十三只狼全部死于刀下,奚原微微喘气,连日以来的疲惫掏空了他的身子,让他的身体无比虚弱。

清晨的风穿过浓密的树叶,洒下一片片金­色­的微光,血腥味在晨风中渐渐地淡去,他以剑支撑着身体稍微休息了一下之后,开始寻找对方离开时留下的凌乱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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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救 猫街迷迭

( 再然后,便是尖锐的疼痛以及铺天盖地的黑暗,韶光的呼喊已经变得很遥远了,遥远得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奚原是被疼醒的,自己的右腿边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便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穿着绿­色­长裙的女子,女子面容清秀,额心用绿­色­的颜料画了一片青翠的­嫩­叶,整张脸看起来娇俏无比。

女子刚刚正将他的断掉的腿骨给接回去,所以他才会被疼醒,见他睁开了眼睛,女子说道:“你再忍一下,我给你上好夹板就成了。ww”

奚原将眼前的女子审视了片刻后,低低的说了一声:“谢谢。”

不怪他以审视的眼神看着她,主要是这个女子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太奇怪了。他此时处于崖底,头顶是浓浓的白雾,连蓝天都遮蔽的严丝合缝。崖底是一片高大的古木,即使在夏日的烈阳里,也­阴­暗得只能勉强看清身前的人影。

周围没有路,到处都是荆棘、灌木、杂草和藤蔓,争先恐后地以一种恐怖的姿态向上生长着,夺取这为数不多的日光。

而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身绿­色­轻纱制成的长裙,裙子上绣着朵朵栩栩如生的百花,光滑的青丝只以一根青­色­的玉簪来简单的固定。这样容­色­娇媚、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是觉无可能出现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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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务必在今日审核,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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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山玖 猫街迷迭

( 女子将他腿上好甲板后,又拿出一瓶药给他涂在周身的伤口上,奚原感觉浑身一阵清凉,就连揪心的疼痛也缓解了不少。ww

“这里可有出去的路?”想起韶光那张流泪的小脸,奚原不由得心中一紧,恨不得立刻便来到她身边。

女子摇了摇头。

“那你是住在这附近吗?”

“我很久以前住在这里,后来走了,现在又回来了。”

“那就是说,这里有离开的路?”奚原满怀希望地问道。

女子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去过崖底以外的地方。”

奚原觉得她的话十分奇怪,她以前离开了这里,她又说从来没去过崖底以外的地方。

他试图从地上爬起来,腿上传来剧痛,让他浑身剧颤,狠狠地跌倒在了地上,英俊的眉眼全部挤在了一起。

“你现在伤得很重,不宜走动。”女子赶紧走过去将他扶好,背部靠着一株参天大树的树­干­。

“我现在……必须离开这里……”随着她的轻微移动,他都疼得浑身发抖,眼前一阵阵发黑。

“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上路呀,”女子面露苦恼之­色­,“我本来想着救人一命,可以多给自己积攒些功德,早日修成正果,看你这样子,不损了我的功德我就谢天谢地了。”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奚原改日必当结草衔环相报,只是今日,在下实在是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了。”奚原一脸严肃地说道。

见他又要挣扎着爬起来,女子的心都揪紧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扶着奚原一边躺好一边劝慰道:“你先躺着,我去给你做个能拖运的车架,拖着你出去,你如今这样,只怕还未走出十丈,就成为了毒蛇猛兽的果腹之物。”

虽然女子的一双手白皙柔滑得像是牛­奶­一般,却是灵巧无比,只见她走进深深的树林中,还不到半盏茶的时辰,便从树林深处拖出了一架简易的小车。

奚原原是不喜欢别的女子的碰触的,不过眼前的女子眸光清澈,并无半丝情yu,不由得令他放松了,有些尴尬地任她将自己抱上了小车。ww

木质的简易小车看起来很轻巧,只容得下他一人,女子非常细心,所选用的木材和藤条十分光滑,没有硌着他受伤的身体。女子走到他身后,推着小车往前走着,奚原有些担心,他毕竟是一个大男人,担心女子推起来十分吃力,手心会不会磨出水泡,哪知道身后的女子举重若轻,神情十分轻松,步伐稳健恍若散步。

而身前那些缠绕的灌木、荆棘和杂草也像是自动往两边挪开似地,在奚原眼中,原本复杂的原始森林瞬间天堑变通途。他寻思着,难道身后这个女子怀有绝世武功,以内劲让周围的植物纷纷避让,可即使他这样想,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女子推着他走了一天一夜,一直是一副神­色­自如的样子,奚原纵然心焦,也明白对方是他的救命恩人,又是一个弱柳扶风的娇弱女子,不由得说道:“先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吧,也不急于一时,休息好了才好赶路。”

“不必。”女子摇了摇头。

“还是休息一下吧,长期赶路太过疲劳。”

女子见他坚持,便点了点头,将推车靠在一棵古木旁,自己也坐了下来,在悠悠的晨光中闭目养神。奚原看着身旁的神秘女子,问道:“姑娘可需要吃点食物?”

“不必。”在晨光中,所有的光芒仿佛都汇聚在了她周身,让她周身有一股淡淡的流光溢彩在萦绕着。

算起来,也饿了两天,奚原的肚子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女子有些奇怪地回过头,伸手按在他的皮肤上,纳闷地呢喃道:“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呀?为什么肚子里会发出奇怪的声音呢?”

奚原有些尴尬地红了脸,别过头说道:“再下两日未曾进食,有些饿了。”

早在摔下悬崖的时候,他身上的­干­粮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饿了?”女子疑惑地皱眉,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水袋,“你要喝点水吗?”

奚原的嘴­唇­却是已经­干­裂了,他身体不大能动,就着女子的手喝了一口水,喝完后,女子问道:“现在还饿吗?”

奚原心想,这女子果然是世外高人么?练就了一身辟谷神功,不需要食用五谷杂粮。可惜他修炼的并不是内家心法,无法长时间断食。

不一会儿,奚原的肚子又响了起来,女子奇怪地问道:“明明喝了水呀,怎么还是会饿呢?”

“姑娘,我想下去摘一些果子。”奚原挣扎着坐了起来,奇怪的是,这条腿明明断了,按理说要养好得半个多月,可是眼下挪动腿的时候,却感觉整条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身体上其他的摔伤,也只剩下淡淡的淤痕,有伤口的地方全部愈合了。那位姑娘拿出的药真是千金难求的好药啊,能将如此好药用在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身上,让他不由得对她升起了一股钦佩,也更加感激她的救命之恩。

“果子?”女子疑惑地看着他,“原来人类和猴子、松鼠等动物一样呀,是需要吃果子的。”

她的这句话让奚原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也没有细想,很快便从周围低矮的小树上摘了几个早熟的橘子,剥开皮吃了起来,还不忘问女子:“恩人要吃一点吗?”

“不用了,我喝水就够了,”女子摆摆手,“还有,我不叫恩人,我有名字的,我叫山玖,你叫我玖儿就行了,大家都是这么叫我的。”

“大家?”奚原疑惑地看着她,“你还有什么亲人或者朋友住在这里吗?”

这里看起来太原生态了,完全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纵然有人住又如何,这里毒蛇猛兽这么多,几人能够住得下去?

“原本是住在这里的,后来大家都走了,现在不少人又回来了。”

“什么意思?”他打量着四周的原始森林。

山玖微微一笑:“就是都回来了呀。”

就在这时候,一个娇俏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玖儿,你可真不够意思,回来了也不来找我玩儿!”

一个穿着杏­色­罗裙的女子步伐轻松地越过荆棘与灌木丛,娉娉婷婷地走到山玖面前,有些惊讶地看着奚原:“咦,是个人?长得可真俊啊。”

她围着奚原转了一圈,嘻嘻笑道:“你从哪儿找来个这么俊的人呀?每天看着小心动了春心,到时候看你怎么得道。”

山玖笑道:“杏儿姐姐多虑了,我这是送他出去呢,救人救到底,送佛送西天,我怕损了自己的德。”

杏儿面上的神­色­严肃了起来,将山玖拉到一边,瞅了一眼奚原后,说道:“玖儿妹妹,你这事做得可就真不该,你当初就不该救他!”

“杏儿姐姐何出此言?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于我们积德乃是极好的呀。”山玖不解地看着她。

“玖儿妹妹,我说你是真傻呢,还是被积德这事儿 ...

(给蒙蔽得变傻了了呢?”杏儿叹了一口气,“你以为这林子他能出得去?你原先在这里的时候,素来心善,交友甚广,大家也卖你几分薄面,等到了出林子的地方,到了白虎的地盘,你认为这个俊俏的小子还能活下来?”

玖儿的面上依然不解。

“你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关心点外界的事情呀,”杏儿恨铁不成钢地在她的脑袋上点了一下,“白虎一心想入魔,日日修炼那些邪魔怪道的功夫,整天在外面抓人,那取得可是人命呀!你想想看,若是你现在救了他,之后他又因你而死,你这损的功德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补回来的呢。”

“这……”山玖面露忧愁,“可如果将他扔在这儿不管,他也是因我而死呀。杏儿姐姐,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么?”

杏儿叹了口气,看着她犹豫了一下:“好歹咱们也是这么多年的姐妹了,当年离开这里的时候,就对天发过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那姐姐今日便陪你一同去吧。”

奚原默默地听着两姐妹的一番奇怪的对话,越听越是不解,手中的橘子不知不觉便吃完了。

杏儿走到车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奚原,严肃地嘱咐道:“我说俊小子,大概明日晚上,你就能出了这片林子,不过在此之前,你会经过白虎的地盘,切记到时候不要说话,一切交给我和玖儿就好。”

奚原不解,刚想开口询问,杏儿便说道:“什么也别问,知道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玖儿好,你要相信玖儿会尽全力保护你的。”

“男子汉大丈夫,保护女人才是他应该做的,若是遇上了强抢民女的,奚原必定冲上前将其就地正法。”

见奚原说得那么严肃认真,杏儿又掩着嘴嘻嘻笑了出来,那肆意的姿态,仿若红杏枝头春意闹。

于是同行的路上,又多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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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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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穷奇 猫街迷迭

( 令奚原惊奇的是,在这片看起来似乎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他居然遇见了好几个人,有男有女,笑着与山玖和杏儿打招呼。ww两人与那些人似乎极为熟稔,言辞之间非常亲切,听闻两人要送奚原离开这里,皆表示了担忧。

尽管在隔日的清晨,奚原就已经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勉强可以走路了,但是山玖和杏儿还是让他躺在小车上,由山玖来推,理由是伤筋动骨一百天。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丛林里的光线更加昏暗,远近皆是一片影影绰绰,模糊不清,在经过几棵树的缝隙时,他抬起头极目朝远处的天边望去,只见几缕袅袅的炊烟浮起,让他的心头不禁涌起了一阵激动。

终于可以走出这片古木参天的原始森林了,这几天他心急如焚,度日如年,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飞到韶光身边。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到如今才明白,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这种牵肠挂肚,婉转愁肠,如同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纵然知道韶光与裴沧水乃是青梅竹马,尽管从众人的口中也知两人情投意合乃是天作之合,羡煞旁人自不必说,更是人人眼中的金玉良缘。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纵然一寸相思一寸灰,他依然坚强而执拗地想守护在她身边,守护他人生中第一缕温柔地月光。午夜梦回,多少次,他徘徊在当年青楼的那个小柴房中,小小的韶光五官­精­致如观音坐下的童子,她小心翼翼地凑近他,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糯糯的笑,像是一缕月光在他的生命里铺下了华美的篇章,从此黑暗的人生开始有了黎明的第一缕微薄的日光。

穿过云层他试着努力向她奔跑,爱未送到她却已在别人怀抱。于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这能默默呵护着她,也逗她笑。只能安静地听她撒娇看她睡着,可她身边的那个位置,他却永远也走不到。

见他露出一脸神往和思念的神­色­,杏儿走过去说道:“俊小子,打起­精­神来,接来下可能会有一场硬仗,你到时候不要说话,也不要贸然行动,若是惹怒了大魔头,也许我们三个都会交代在这里。”

听闻此言,奚原的面上也严肃了起来。虽然他觉得山玖和杏儿看起来都像是有些本事的武林高手,也许对方也并不只是一般的占山为王的草寇。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高手落草为寇打杀劫掠的事情屡见不鲜。

他们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所谓的官逼民反,可事实却是,纵然苛政猛于虎,天下生灵涂炭,可他们打家劫舍的行为就正义了么?动辄将人命如杂草般收割,这种行为就是典型的强盗行径,倒是比那些为糊口而起义的流民更加龌龊不堪。

眼见身体好了不少,奚原是打定了主意,等见到这些山贼头子的时候,找个机会将他们就地正法!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辰,眼前的树木越来越稀疏,在绿树的掩映中,出现了一个极具有违和感的宅院。宅院前守着很多人,那些人身材魁梧,面上带着一副凶狠的神­色­,一见到车架上的奚原,眼中便露出了欣喜的光芒,像是盯住了猎物的野兽。

杏儿和山玖的面上露出一股紧张的神­色­,山玖甚至下意识地将奚原护在了身后。

一个带刀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根青草,痞气地走了过来,笑嘻嘻地在山玖的脸上摸了一把:“好久不见,玖儿姑娘又漂亮了许多。怎么?想清楚了?今儿个是来投靠咱大王的?送的这份大礼倒是不错,想必大王会喜欢得紧。”

山玖一把将男人的手给打开了,面上一副欺霜傲雪之­色­:“今日路过宝地,实属万不得已,望柴大哥开恩放行。”

“放行?”男人将嘴里的青草狠狠地吐了出来,­唇­边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容,“我没听错吧?这肥羊都送到狼嘴边了,你还指望着狼能放行?玖儿姑娘,在那个地界,你自个儿找了块地儿修行,我们都找不到你,我不能把你怎么样,如今都回到了这儿,呵呵,玖儿姑娘,你觉得你的傲骨还能撑到几时?”

“男子汉大丈夫,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你就不会感到羞耻么?”奚原冷冷地出声道。

男人倒是被他这话给气笑了,走到他身前,不客气地戳着他的胸膛说道:“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你懂不懂?别以为你长得俊俏,得玖儿姑娘的心你就可以得瑟,告诉你,我们大王可不是你惹得起的人!”

他的话音还未落,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因为此时在他微张的嘴里,一根舌头掉了下来,最落在地上,沾上了几颗苍耳滚了几滚。

男人的口中涌出大股鲜血,他的表情狰狞得像是一只受伤的凶残野兽一般,一股凶狠的罡风朝奚原的天灵盖袭来,正当男人打算一掌拍死的奚原的时候,大宅的中央传来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还不把人给我带进来!”

大宅周围站岗的人都微微地战栗了一下,面上带着恭敬的神­色­垂下头,如同伫立在这里的一个个彩陶人一般。

杏儿与山玖对视一眼后,说道:“红杏有事求见。”

“红杏?”他慢慢地吐出两个字,明明坐在宅内,却仿佛将外面的一切全部都看在眼中,用低沉的声音缓缓地说道,“为情郎求情?”

红杏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的羞恼,沉声道:“红杏有事求见。”

“你我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来找我,有何贵­干­?”他轻嗤一声。

“当然是与白先生共谋大事。”红杏似是豁出去了,语气也变得不卑不亢起来。

“共谋大事?”他的语气变得讥讽了起来,“你们这些正道清流不是向来不屑与我们这些邪魔外道为伍么?”

“白先生说笑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天下大势如此,良禽择木而栖,白先生说对吗?”

几声清脆的拍掌声响起,白虎的声音低沉而慵懒,似是有些兴味盎然:“想不到啊,向来自诩出淤泥而不染的红杏姑娘也会有弃暗投明的一天,好!就冲你这句话,本大王今日不妨见见你。”

“红杏姑娘!”奚原连忙出言阻止,“虽然我不知其中深浅,但想必宅中之人极为难缠,他针对的也是路过的在下。山玖姑娘于在下有救命之恩,你与山玖姑娘又情同手足,这件事情不妨让在下随他们走一趟。”

“不必了,”红杏摇了摇头,“你与山玖在门外等我,事在人为,只要勇敢去面对了,总能寻到脱身的法子。”

红杏在几个大男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大宅子,而这边,被奚原割掉舌头的男人虽然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却始终没有再对他做出什么过激的动作,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红杏走到门前,折扇的木门向内打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如今正值黄昏,昏黄的光线从白­色­纸糊的窗户­射­了进来,室内的光线呈一股暗淡的褐­色­,一股­干­燥而浓烈的松 ...

(香味道弥漫在其中,却难以掩饰浓郁的血腥味,红杏蹙眉,强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涌动,没让自己吐出来。

室内的布置倒是粗犷而简单,除了一座小叶檀香打造的厚重座椅外,便只剩下正中央的一个巨大的血池,血池中还悬浮着一些白­色­的骷髅骨。

整个房中挂着不少图画,画风非常诡异,皆是红黑二­色­,仿佛看上一眼,便能将人吞噬在无尽的欲望的红­色­里。红杏感觉自己被浓浓的压迫感包围了,小叶檀香座上的男人穿着一身皮草大衣,一双腿极为肆意地交叠着,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半垂着眼睛看着她,面上的神情极为不屑。

红杏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勉强平静了下来,这才缓缓开口道:“实不相瞒,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今日乃是有事相求。我素日仰慕白先生大名已久,今日特来拜访,求白先生能放我朋友一马,让他离开此处。”

“哦?”他的双手随意地搭在椅子的扶手上,“那个俊俏的小子是你什么人?情人?看上一个人类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与他乃是萍水相逢,今日弃暗投明是真,他不过是个附带的条件。”

“弃暗投明?”他的目光犀利了起来,将她浑身上下扫视了一遍后,“那你便拿出点诚意出来吧。”

红杏想了想,她与白虎从未正面打过交道,只从别人的口中听说此人­阴­晴不定、反复无常,乃是一个残暴又卑鄙的小人,当它知道有人在争执的时候,往往会把忠直之士吃掉;知道某人为人忠信,就会把那人的鼻子吃掉;知道有人为恶不善,它就会猎取野兽赠予那人,是一头善恶观念完全颠倒的恶兽。想到此处,红杏不由得一时无言,也不知道自己要拿出怎样的东西于他而言才算是诚意。

“有多少年的修为了?”他玩弄着手指上一个骷髅头形状的扳指,漫不经心地问道。

“七百年。”红杏有些心凉地说道,她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预感让她浑身如同被淋了一盆冰水一般打了个激灵,竟然生出了一股逃离的欲望。

白虎闻言,果然朝她看了过来,眼里满满的都是嫉恨,他­唇­角勾起的笑容如刀锋一般,似乎要割断她的喉咙,那渗人的目光看得她的腿一阵阵得发软。

“七百年……”他低低的呢喃道,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在她的心头捅了一把刀子,“本大王至今也只有五百年的修为……”

“白先生天赋秉异,假以时日必定有所大成,吾等腐草之荧光怎敢与天边之日月争辉?”红杏有些胆战心惊地说道。

白虎勾了勾­唇­,看不出喜怒,一脸高深,突然将手中的骷髅扳指取了下来,放在一旁的扶手上,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昨儿个,本大王给自己改了个名字,我虽然长得像白虎,但我毕竟生了一双翅膀,严格来说也不算是白虎。我为自己改名叫‘穷奇’,你觉得如何?”

“此名……极好。”红杏小心谨慎地说道,白虎素爱吃人,就怕他心血来潮想要吃妖,以她现在的修行,与修炼魔功的他对上,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既然你觉得这名如此之好,是不是要送些贺礼以彰显诚意呢?”

红杏忐忑了起来,战战兢兢地说道:“这是……自然。”

“那便将你一百年的修为送给我吧,如此我既可让你拜入我门下,也会让你的小情人离开。”穷奇似乎对自己的提议极为满意,微微地眯了眯眼睛。

红杏此时生出了一股后悔之心,但想到自己已身处虎­茓­,身不由己,也只能无奈地点头,希望穷奇能说话算话。红杏一脸不愿地闭上了双眼,调整内息,将自己丹田之内的内丹缓缓从口中吐出。

穷奇的眼中闪过一抹贪婪和兴奋,一股旋风一般冲上前抓起这颗内丹便吞了进去——

“你——!”红杏睚眦欲裂,用浑身仅剩的一层功力狠狠地向穷奇拍去。

不料被穷奇炼化红杏的内丹所产生的劲气所伤,整个人向外飞去,而他产生的劲气同时也将整个宅院夷为平地。

红杏倒在山玖的身边,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昏迷了过去。山玖与奚原一脸紧张,山玖一探红杏的内息,顿时觉得不妙了,咬牙气恨道:“白虎!你简直欺人太甚!你竟敢如此对待红杏姐姐,我今日便是豁出这条­性­命,也要与你决一死战!”

说着,山玖便朝大宅的废墟中央冲了过去,凌空而飞如同一道翠绿的光影一般,奚原也提起内力冲上前,试图拦住她。

此时的穷奇周身萦绕着一股黑­色­的雾气,双眼血红,整个人煞气得如同阎罗王一般。见奚原跟了上来,穷奇哈哈大笑道:“我平生最爱吃正义之人,如今正值我将红杏的内丹炼化之际,急需要吃一个活人来修炼魔功,你这俊小子居然送上门来了,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哈,不出十年,这天下必定是我囊中之物,哈哈哈哈!”

他一伸手便朝奚原抓去,奚原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劲的风吸了过来,他飞快地从自己的手腕下的绑带里抽出一把刀,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穷奇的一双眼睛从左到右地割去!

纵然练功之人功力再深,也无法将武功练到眼睛里,眼睛是一个人最为脆弱的地方。

穷奇修行五百多年,­性­格扭曲的他,为了俾睨一方,居然偷偷修炼魔功,算而今,居然还敢吃人以加快修炼魔功的进度。吃了这么多人­肉­的他,在他眼里,人就是一种弱小的动物,就跟蚂蚁、蚊子一样,没有丝毫威胁,他能随意地捏死。

轻敌的他遇上奚原后,简直就像是踢到了一块铁板,这种钻心的疼痛让他想要撕裂眼前的奚原,可当他周身的黑气散发得愈发浓烈,变成一股股黑­色­的丝线缠绕上奚原的时候,奚原手中的刀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驱散了那些黑气,而且刀锋还自动没入一分,将穷奇右边的眼睛刺了一个对穿。

穷奇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浑身的肌­肉­都因疼痛而缩进,他不停地颤抖着,恨不得痛得晕死过去。

“破天刀!”一旁的山玖倒是个识货的,惊喜地叫了出来,赶紧对奚原说道,“赶紧割开自己的手指滴一滴血,滴进白虎的眼睛!”

这时候,重伤的红杏也在远处悠悠的转型了,气若游丝的喊了一句:“他现在的名字叫‘穷奇’,滴血的时候,在心中默念他的名字。”

虽然奚原不解其意,但还是照两姐妹说的做了。在滴血的时候,穷奇气急败坏地嘶喊:“你竟敢!你竟敢!你这小子!你这愚蠢的人类!你以为你有一把上古神器破天刀便没事了吗?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还未落,奚原手指上的血液已经滴进了他的眼中,在他的眼里形成一个金­色­的奇怪符号,然后那颜­色­慢慢地淡了下去,最后消失不见。穷奇像是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似地,身体软趴趴地砸在了地上,彻底昏迷了过去。

山玖与红杏皆是松了一口气,尤其是红杏,面­色­惨白的她对奚原挤出一个欣慰的微笑:“俊小子……表现不错……你也算是为姐姐……出了一口恶气……”

...

( 说罢,红杏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

奚原看着昏迷在地上的穷奇,正打算举起手中的破天刀割下他的脑袋时,不料山玖却说:“不要杀了他!留着他还有用。”

“何用?”奚原蹙眉,没听错的话,这东西方才似乎还想吃了他。

“你可知道溶血的含义?你将你的血与他的血融合在了一起,又在心中默念了他的名字,便是签订了契约,从此,他生生世世都是你的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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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亲爱的们,今天下午图书馆停电,我没码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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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 猫街迷迭

( “对了,穷奇还有一样妙处,他知道扶桑神树在哪里,可以带你去摘扶桑神树的果实。扶桑神树是连接人界和神界的地方,顺着扶桑神树可以爬到神界。传说,扶桑神树万年一结果,吃了扶桑神树的果实后,可以活一万年。”

奚原听了山玖的话,却是不为所动:“无稽之谈。”

“这可不是无稽之谈,扶桑神树确实是存在的。”山玖信誓旦旦地说。

说罢,山玖又走入了深林,不一会儿,便推着一个更大的车架走了过来,她举重若轻地将红杏与穷奇扔在车上,对奚原说道:“天­色­已晚,我们走吧。”

奚原本来还想上前帮忙推车,却被山玖以重伤未愈拒绝,奚原也知道,山玖乃是世外高人,若论武功,奚原只能望其项背。为了不拖延时间,便默默地跟在了山玖的身后,走出了这片森林。

大约走了一两里地,出现了一座小村庄,此时已是戌时末,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劳作了一天的农民们早已熄灯安睡,远远地只能闻到浓郁的稻香味与沸沸扬扬的蛙鸣声,今夜月圆,月光十分皎洁,照在地上如同一层白­色­的霜一般。

到达城门的时候,城门早就已经关了,只有几个昏昏欲睡的士兵靠在墙垛子上,奚原运起内力大喊一声:“开城门!”

洪亮的声音瞬间惊醒了城墙上的士兵们,一队士兵从城墙上俯下身子张望着,满脸都是被别人吵醒后的怒气:“大胆刁民!还不快滚!”

“骁骑大将军奚原在此,还不速速开门!”奚原蹙眉,一股威严之气由内而外地散发了出来,连他身后的一片稻田,都无风起浪,阵阵稻香如烈日下的风沙一般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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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道士 猫街迷迭

( 太阳越来越大了,就在奚原以为今日中午又要在马上吃点­干­粮解决温饱问题的时候,转过路旁的几颗大树,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小山洞。ww

这个山洞乃是人工开凿而成,由于山洞周围树木成林,山洞的内的光线虽然有些昏暗,却是清凉无比,尤其是山洞旁还有一汪从山顶流下的清泉,潺潺的水声渐渐地驱散了夏日的凉意。

山洞的门口竖着一面旌旗,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好再来茶舍。”

一个偏远贫瘠的地方,竟然会有一个简陋的茶舍,这是出人意料的。不过茶舍的食物也十分单一,无非就是­肉­和白菜,配着几个馒头。

茶倒是老板自己在山上中的茶,采摘下来后用沸水冲泡而成,这里的泉水十分甘甜,因此茶味也令人回味无穷。山玖和奚原都是不懂茶的人,如此好茶,他们却如牛嚼牡丹一般,只当做解渴之物。

奚原为自己点了一斤­肉­和一碟白菜,问山玖吃什么,山玖却摇了摇头,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茶。奚原以为她还要练习辟谷神功,便不再多问。

蝉鸣声越发聒噪,不一会儿,周围的风消失了,洞内变得有些闷热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个穿着道服的清瘦老头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少年走进了茶舍,两个年轻人眼里透着一股清明之气,脚步轻盈,一看就是武功不错的人。

老道士也点了一些白菜、猪­肉­和馒头,在等待老板切­肉­的过程中,百无聊赖的女孩从包袱里掏出一面铜镜,用手摸索着铜镜上雕刻着的奇异而古朴的花纹,问道:“师父,你为什么一直不用这面照妖镜呀?”

“为师是带你们出来历练的,而历练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们拥有一双能看透世间的慧眼,能在第一时间内区分人、鬼、魔、妖、仙,若是你一直依赖这面照妖镜,只怕你的修为永远难有大成。”老道士严厉的说道。

“我知道了,师父。”女孩讪讪地低下头。

一旁的男孩说道:“师父,您就别斥责师姐了,师姐也就是一时好奇而已。再说了,谁不知师姐是我玉龙山新一代的佼佼者,师姐在修行方面的天赋乃是有目共睹的,师父您就放心吧,有师姐在,不出十年,必定能光复我玉龙山!”

老道士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很显然,他对于这个女徒弟也是很满意的。ww只是有时候见不得她得意忘形,不免要好好敲打一番,免得她日后修行是上来了,品德却滞后了。

见师父在师弟的一番劝解下不再说话,女孩的脸上又浮起一堆笑容:“师父,您就让我看一眼照妖镜吧?徒儿真的很好奇嘛。”

说完,也不等老道士回答,女孩便将镜面翻转了过来。

原本清澈的铜镜里,慢慢的浮现出了一张美丽的鹅蛋脸,女子的额心还描有一朵翠绿­色­的­嫩­芽,使她整张典雅的脸瞬间变得娇俏动人了起来。

女孩惊呼一声,四下张望着,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在喝茶的山玖身上,刷的一声拔出了手中的桃木剑,左手捏着几张符冲了过去,嘴里发出一声大喊:“妖孽!受死吧!”

山玖的眼睛在这一瞬间由于惊吓瞪得溜圆,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在沙场上身经百战反应灵敏的奚原抽出袖中的刀,一刀便削断了女孩手中的桃木剑,还讲女孩另一只手里拿着的那些黄符咒像是串鱼一样穿在了一起。

看着雕刻着怪异花纹的桃木剑陡然被砍断,女孩气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她举着半截桃木剑便朝奚原冲了过来:“你这为虎作伥、沆瀣一气的混账东西!看我今日不杀了你!”

无奈女孩纵然有些能耐,能排空驭气奔如电,身上的一些小的配饰也能暂时当做杀伤­性­武器,可惜她遇到的是送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奚原,她一个小姑娘就算道行在高又如何?在实战上依然不是奚原的对手。

奚原几次借力打力、隔山打牛,让女孩气喘吁吁地,最后终于累倒在了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眼见自己的师姐被这样欺负,男孩也冲了过来,举着桃木剑便朝奚原砍。

可惜桃木剑对于奚原来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一般,幼稚到不行,根本不能将它当做武器来用。

见自己颇为得意的两个弟子双双落败,老道士的面上不由得也有些不好看,他每踏一步,空气便微微扭动一分,奚原感觉胸口一阵压抑,­唇­边竟是溢出了一丝鲜血。

七步的距离,却让奚原真实的感受到了生死之间的痛苦。

正当老道士打算以牙还牙地将奚原的刀捏成齑粉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抹惊讶的表情:“破天刀?”

随即他的神­色­便肃穆了起来:“你到底是谁?这破天刀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

奚原分明感觉到自己周围的空气全部都被抽离了,由于窒息,他的脸­色­慢慢的涨成可怕的紫­色­……

一旁的山玖明知自己与这位老道士对上乃是以卵击石,依旧毫不犹豫地一掌朝老道士拍来!

老道士手举桃木剑,不过两三个回合便一剑刺在了山玖的肩膀上,又在她的身上贴上了一道符咒,冷哼道:“妖孽,还算有点本事!”

山玖的血液潺潺的流了下来,鲜血流在地上后便化作水雾消失不见。

奚原心急,可是他被困在老道士施出的法术中,根本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山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双目无神地倒在地上,变成了一株板蓝根。

老道士捡起碎了一截的板蓝根,扔到男孩手中:“这根板蓝根有将近七百年的道行,今日我们也算是赚了,打道回府炼丹吧!这丹药若是炼成了,哪门哪派都得趋之若鹜!”

奚原听闻此言,气得眼睛都红了,胸口中的愤懑化作一股热流从周身喷涌而出,灌注到手中的破天刀上,破天刀发出一声清唳,青­色­的光芒瞬间冲破障碍,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了奚原的口鼻。

“你这妖道!弄些障眼法来杀害无辜,我今日便替天行道!”奚原举刀朝老道士袭了过来。

老道士看似动作缓慢,实则每一步都避开了要害,在他眼中,奚原所有的动作都变成了慢动作。半盏茶的时辰后,老道士觉得这个年轻人筋骨不错,若是投入到玉龙山门下,必有小成,便点了他的­茓­道,站在他旁边语重心长的说道:“小伙子,年轻气盛可不是好事,年轻气盛容易坏事,会让你吃很多苦头的。”

奚原被点了­茓­,不能说话,只能恨恨的看着他。

老道士自顾自地说道:“小伙子,你说我是妖道,还说我滥杀无辜,看来你是个是非颠倒的人。年轻人嘛,为美­色­所诱惑也没什么,只是这温柔乡乃是英雄冢,再者,如今天下大乱,五界动荡,你以为你看到的美人真的是人么?当心被美把骨头都给啃了!”

说着,老道士解开了他的哑­茓­,奚原冷哼一声,斜睨着老道士说道:“这世上哪有妖魔鬼怪,妖道你别以为你的胡言乱语我会信以为真,妖魔鬼怪简直就是无稽之 ...

(谈!”

“无稽之谈?”老道士笑了起来,“那你刚刚看到的是什么?”

“是你作弄人的妖法!”

“妖法?”老道士摇了摇头,“小伙子你真是太天真了,我问你,你与这位姑娘相识于何处?”

“……深山老林。”奚原犹豫了一下后说道。

“既然是深山老林,何以会出现一个穿着富贵人家家里才穿的起来的雪蚕丝织就的衣衫?何以这位姑娘看起来娇滴滴得恍若大家闺秀的小姐?”

“……”对啊,这些也是他疑惑的。

老道士只是一招手,不远处的马车便飞到了身前,他掀开马车的帘子,右手一指,红杏变成了一株杏树,而穷奇变成了一只长着翅膀的老虎,而山玖搭建的车架则变成了几片草叶。

“你看看,他们都是妖,你跟这些妖相处了这么久,难道就未曾有所怀疑么?”老道士循循善诱地问道,“我本来以为你跟这些妖孽混在一起,定是心术不正,打算一剑了结你当你早日投胎做个好人的,见到了这把破天刀后,我突然改了主意。”

“你想­干­什么?”奚原的神­色­变得警惕了起来。

“没什么,”老道士从奚原的手里拿过破天刀,将自己的真气灌注其中,破天刀最开始发出青­色­的光,如同粼粼的秋水一般,紧接着变成了耀眼的金­色­……到最后七种颜­色­交替变换,一瞬间照亮了方圆十里,如同长虹贯日一般,叫人移不开眼睛。

见奚原一副看呆的样子,老道士笑呵呵地问道:“敢问小伙子,你这破天刀是怎么来的?”

奚原见他似乎对这把刀的出处有些了解,便说道:“那是五年前,朝廷拨来的军饷被京城官员层层贪污,最后到了军队的不及十分之一,发不出军饷的时候,大军上下人心惶惶,将军也是无奈,每日里带着将士们去山上挖野菜吃,因为粮食是实在不够吃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一个小士兵说他祖上几代都是看风水的,对于盗墓这些旁门左道也了解一些,便在西北的一处龙脉下,找到了前朝的一个古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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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徒 猫街迷迭

( 老道士点点头,掐指一算道:“可是前朝宣武皇帝的陵墓。ww”

奚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点点头:“正是。”

老道士的面上浮现出一抹了然的笑容:“大周始皇帝登基的时候,曾将前朝皇宫翻了个底朝天,找了整整三年,失望之下,始皇帝将皇宫付之一炬。当年的事情进行的很隐蔽,但到底还是有只言片语流入了野史,被秘密地流传至今。而当初大周始皇帝寻找的东西,便是这样自上古遗留下来的神兵——破天刀。前朝的最后几位皇帝各个穷奢极欲,将破天刀这东西带进陵墓并不奇怪。”

“原本前朝还有两百年的气数,只因这破天刀离了神坛,没了神坛阵法的庇佑,国运快速衰退,使得前朝的体制提早土崩瓦解,”他叹了口气,端详着手中破天刀,“真是成也神兵,败也神兵。(ww" target="_blank">ww ”

奚原倒是没想到这把不起眼的破天刀竟会有这番来历,当初他捡起破天刀的时候,见面上积满了尘土,抖落尘土,刀刃出鞘的时候,此刀却发出一阵寒光,像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般,在他手中微微的震动,奚原见此刀削铁如泥,便将它带在了身边。

这把刀也的确不负众望,伴随着奚原一次次的出生入死,战场上无往而不胜,因为没有任何兵器能阻挡它锋利的刀刃。

“小伙子,既然你能驾驭得了破天刀,便称得上资质上佳,我有心收你为徒,你看如何?”老道士笑眯眯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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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晚安,今晚只有这些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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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大势 猫街迷迭

( 奚原抿­唇­不语。

“想必你是因为那一株板蓝根恨上我了吧?”老道士猜出了他心中的想法,“我知道你不相信这世上有妖魔鬼怪,认为这些东西只是说书先生为了吸引听众而杜撰出来的。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些神话传说会从上古流传至今?”

奚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纵然山玖姑娘真的是妖又如何?几日前我摔下万丈悬崖,奄奄一息,若非山玖姑娘相救,只怕我早已成为野兽果腹之物。”

“这世上有黑就有白,有恶就有善,你岂能因为山玖姑娘是妖就将之残忍杀害?万物有灵且美,枉你们身为修道中人,自诩悬壶济世、解救苍生,却善恶不分,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这般是非不分,纵然道行再高又如何?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如今你们做的事不过是自毁长城,道行再高也无法堪破红尘,得道成仙。毁灭一个种族绝对不是拯救世人最好的办法。”

老道士听闻此言,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笑了起来:“小伙子,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却是颇具慧根呀,不错不错,能有这般觉悟的人,难怪破天刀会认你为主。”

他让自己的男弟子将那一株板蓝根拿了出来,捏了个诀,原本破碎的板蓝根重新化作人形,山玖悠悠转醒,有些惊恐地看着老道士,嘴里溢出了一股鲜血。

奚原赶紧上前扶住她,问道:“你没事吧?”

“小伙子不用担心,她本是山中一棵比较特殊的包治百病的板蓝根,拥有六百年道行的她自愈能力非常强,过个几天,她便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你从万丈悬崖上掉下来,想必摔得只剩一口气了,若是没有这一株板蓝根的一片叶子,你以为你能在短短几天之内便恢复到如今的程度?”

奚原看山玖的眼中多了一份担忧和愧疚,山玖却轻轻推开了奚原说道:“不碍事的,成妖后,我早已不受本命束缚,纵然本命毁去,于我而言伤害也不大。”

说着,山玖跪在了老道士面前,眼含热泪诚恳地恳求道:“求大师放过杏儿姐姐,她与我一样,从妖界回来不久,平日你的活动范围只在那片森林,我与杏儿姐姐,一心想得道成仙,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山玖此言,句句属实,皇天后土,实所共鉴,如有一句不实,天打雷劈、五雷轰顶!”

天打雷劈、五雷轰顶对于修行者来说无疑是最凶险的事,极容易灰飞烟灭,若是挺过五雷轰顶便是渡劫成功,在修行上,又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ww

见老道士不语,山玖又是害怕又是惶急,在地上使劲磕了几个头,鲜血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流了下来,流进了她的眼睛,令她的视线模糊不清:“求求大师了,若是大师肯放过杏儿姐姐,山玖自愿跳进炼丹炉。”

在她情真意切的哀求下,老道士说道:“要放过你们俩也可以,但你们得发誓这一辈子不做坏事,否则便灰飞烟灭。你也知道,如今世道太乱,不少妖孽为祸天下,为虎作伥,就怕你见识了这人界的繁华,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不会的,”山玖赶忙摇头,“我与杏儿姐姐此生唯一的愿望便是得道成仙,人世间再繁华,也不过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你能这样想是最好,不过那只长着翅膀的老虎,我是定要杀了的。那只老虎浑身一股魔气,想必修炼为了修炼魔功吃了不少人,这种孽障留不得!”说着,老道士便拔腿朝穷奇走去。

“且慢,”山玖爬了起来,拦在穷奇面前,“大师有所不知,这种白虎虽然作恶多端,但早在昨日,便被奚公子收服了,从今以后,这只白虎只会听奚公子的调遣。我见奚公子一身正气,又手持天命所归的神兵,便有心让奚公子契约了这只白虎。想必在奚公子的调教下,这只白虎一定会改邪归正。俗话说的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只白虎已经造下了太多杀孽,何不让他将功补过?”

老道士沉吟了一下:“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这位小伙子命格不凡,将来注定危险重重,有个道行高深的妖怪留在身边保护他,于他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说着,他转头看向奚原:“小伙子,你可知如何驱使这只白虎为你做事么?”

“还请老先生赐教。”奚原诚恳的说道。

“其实也简单,你直接叫他去做便可,他若是敢阳奉­阴­违,便会承受剜心蚀骨之痛。而且你的血液滴入到他的血液中,达成了血契,那么你的一些能力他也会有,但是他的能力你不会有。不过他若是死了,你不会死,你若是死了,他必然会死,”说道此处,老道士叹了口气,“他能遇到你,也算是天意。一千年前,他乃是一只大凶兽,与饕餮、梼杌、混沌齐名,并成为上古四大凶兽,神界早已覆灭,在之后的五界大战中,四只凶兽为虎作伥,与妖界、魔界沆瀣一气,后来妖界、魔界、鬼界战败,天帝为了惩罚四只凶兽,将他们赶到了西北蛮荒之地。当时这只名叫穷奇的白虎伤得太重,重伤不治身亡。而如今在你眼前的,便是转世重生后的他。”

“原来还有这样一番渊源。”

老道士的面上露出一股哀愁之­色­:“五界大战之后,天帝为了防止五界之间再起纷争,便在五界之间设了结界,各界互不来往。而那些修炼成­精­的动植物,则可以直接被吸入妖界,从此不再在人界出没,为祸世间。”

“那如今……”奚原看了一眼山玖,“在人界为何会出现妖类?”

“天帝将结界设立在扶桑神树之上的神界,就在扶桑之巅,太阳升起的地方。打开结界的办法并不复杂,天帝设立结界后,因为与人界帝王交好,便将打破结界的方法告诉了他。于是这个秘密在前朝的皇室内,便被代代秘密的流传了下来,只是扶桑神树高万丈,岂是凡人能够上去的?而这个秘密只有皇室中人知晓,其他的修行中人,就算道行高深,飞了一个多月飞上扶桑神树,也不知道这上面隐藏的玄机。”

“你的意思是,前朝覆灭后,还有余孽生还?因国仇家恨,走上了修道之路,只为有一日能飞上扶桑神树打开结界?”奚原不假思索的说道。

“小伙子果然聪明,一点就透!”老道士赞赏的点点头,“不过这种修炼奇才也是几百年难得一遇,毕竟扶桑神树不是谁都能上去的,迄今为止,飞上过扶桑神树上的都是修行各派的开山鼻祖。”

“这一招引狼驱虎虽然用得极妙,但他就不怕妖界、鬼界与魔界与人界、仙界积累了千年的怨气一旦爆发出来,后果非他所能控制吗?纵然引来这三界屠戮了人界,他最后乘乱而起,当上皇帝,就不怕身死人手么?这一招简直就是引狼入室,与虎谋皮,极为不妥!”奚原蹙眉说道。

“此言差矣,等三界让人界俯首称臣后,仙界肯定不会不管不顾,到时候只要将当年天界遗落在人界各处的几件神兵收集起来,便可以再次设下结界,隔绝五界。到时候大周王朝早已成为过往云烟,他将会成为领导人界作战的新的皇帝,就像是他当年的祖先一样,多 ...

(么‘光辉’的事迹!”老道士的口中微微带着嘲讽。

“此人真是罪大恶极!到底是谁?我要替天行道!”

“小伙子,到底是谁,我们修行各派也不清楚,大家在纷纷自查的时候,也派了不少弟子下山除魔卫道,你不是修行中人,你看不到,如今的天空呀,魔气肆掠,妖气蔽日,尤其是京城的方向,那真是妖气冲天,”老道士摇了摇头,“破天刀都现世了,看来这大周王朝的气数真是到头咯,以后这天下还有得乱呢。结界不过才破了半月不到,就已经出现了血月等极凶的征兆,往后这种非自然的现象,只怕会出现得越来越多,要担心有心人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啊。如今百姓愚昧,又民不聊生,最信的便是这一套。”

奚原听后,沉默了一阵,抱拳郑重地说道:“以后这天下的安危,要交给你们这些身负重任的修行中人了,奚原在此说一声感谢!”

“此乃分内之事,”老道士捋了捋胡须,“再说了,乱世也好,能激励这些弟子更加上进,说不定我派日后能出几个散仙呢。话已至此,我们先告辞了,趁着天­色­正好,我们还要赶往下一个小镇捉妖呢。”

“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奚原拱了拱手。

老道士挥了挥手,带着两个徒弟牵着背行李的骡子慢慢地朝前走去。

奚原叹了口气,久久不能语,山玖说道:“奚公子不必如此挂怀,其实当年五界大战后,妖界死伤惨重,活下来的妖并不多,如今的妖界,大多数是我这样的年轻一辈,对于当年的恩怨,虽然知晓几分,但并没有太大的感触,若是有人想要挑起战争,只怕主和者还是占大多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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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石 猫街迷迭

( “这些事以后再说吧。”奚原无心再纠结此事,万物相生相克,将水搅混了,能成事的也寥寥无几。更何况,他现在的重任乃是找到韶光,韶光安全了,他的一颗心才能够放下,若是韶光出了什么事,他也便不知道自己继续活下去的意义了。

少了夜里的那一抹温柔的月光,再静谧的夜也失去了华丽的颜­色­,只余下苍白的空气与夜虫低低地哀鸣。

“奚公子有何打算?”

“先去往下一个城市——邺城。山玖姑娘呢?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现在的伤势已经无碍,可以独自上路,你现在可以回到山中了。”

山玖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这该死的穷奇害得我杏儿姐姐失去了几百年的修为,杏儿姐姐向来骄傲,失去修为对她来说不啻于夺了她的­性­命。更何况,杏儿姐姐还有个宿敌,与她相斗了几百年,若是修为无法恢复,只怕杏儿姐姐再遇上她的时候,会羞愤欲死!”

“可以让穷奇将修为还给红杏姑娘么?”

山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不行,穷奇在夺了杏儿姐姐的内丹之际,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在体内炼化了,你当时所见的那萦绕于他周身的黑­色­烟雾便是他内力散发出来的魔气,如今穷奇昏迷了这么久,怕是在昏迷期间,体内的真气自行运转了不知多少个大周天小周天,红杏姐姐的修为怕是已经全部为他所用了吧。红杏姐姐与我一样,只有修行便是吸取天地之­精­华,乃是极纯正的真气,若是强行将穷奇已经炼化过的黑­色­魔气渡入到红杏姐姐的体内,只怕红杏姐姐会因为承受不住而­肉­体消亡,魂魄也会受到很大损伤。”

“那要怎么办?”奚原的面上露出一股担忧之­色­,毕竟说到底,红杏是为了要救他,才让穷奇有机可乘,夺了他的内丹,这几日,他的心里一直对红杏怀揣着一股感激和愧疚。

“我曾偷偷潜入过妖界的皇宫的藏书阁,那日偶然翻到一本书,说是在南疆的圣地生长一种果实谓之萱果,三千年一结果,吃了之后可以增加五百年的修为,我想去南疆碰碰运气。毕竟这种东西对妖类才有用,对人类根本不起任何作用,而且外形也普普通通,南疆众人应该知之甚少,就算知晓,大概也不会去采摘。”

“邺城乃是联通全国交通的重要城市,从那里你可以往南边走襄城。”

“我见你这几日心事重重,想必也是有要事在身,我们便从那里别过吧,此去山长水远,后会难有期。虽然如今妖孽横行,但你身边这只穷奇如今也算修为不浅了,又是一身魔气,鲜少有妖魔鬼怪敢招惹,所以你不必太过担心。”山玖又是一番殷殷嘱咐。

奚原心底有愧:“你们对我恩重如山,奚原无以为报,以后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必定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山玖见他如此诚恳,微微动容:“这倒不必,当初救你我也是有私心,一心想要积德,并非出自纯粹的善意。到后来,你不也救了我和杏儿姐姐一命吗?”

两人相视一笑,皆有些洒然。

一路的行行重行行,皆是崇山峻岭,一片凝重的蓊绿之­色­,天­色­渐渐地晚了,夕阳呈一种颓然的姿态躺在远处的山巅上,没有晚霞的天际,是一抹惨淡的灰白,白云压得很低,渐渐地像是一床被子一般朝四野笼去。

孤身的少年牵着一匹瘦马,在废弃多年的古道上,拨开重重的杂草艰难前行,有时候他会停下来思索一番,面­色­十分凝重。

少年穿着一身异族的服饰,衣服上以各种彩­色­的绣线绣着栩栩如生的花鸟虫鱼,不过由于连日里的奔波,衣服被汗水渍透了,染上了灰尘,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焚烧一天的炙热终于渐渐地散去,像是倒在一个地上的巨人的身体的余温,可他依然显得汗流浃背,伸手抹了一把滚进眼睛里的刺痛的汗水,他的眼神十分坚定。

沿着这条古道再往前走上一里,便是附近远近闻名的鬼哭山。与周围的崇山峻岭不同,鬼哭山乃是一座石山,上面的石头更是千奇百怪,白天看的时候像是各个形态各异的人,到了晚上,便像是幢幢的鬼影,尤其是山风涤荡的时候,整个石山的各个洞­茓­中发出高低各异的呜呜声,就像是各种鬼的哭声一般,混合在一起,叫人惶惶然不可靠近也。

当少年走到鬼哭山的山脚下时,夜­色­已经深了,深蓝的天幕上没有一颗星星,也没有月亮,整个鬼哭山在稀少的几颗松树的掩映下,真真如传说中的鬼蜮一般,­阴­森可怖。

少年在山脚下站定,抬头朝山上望了一会儿,夜里,大风起了,从远处奔涌而来,穿过石山,鬼哭声如浪涛一般层层叠叠,一股森然之气­阴­面扑来,令人却步,如芒刺在背。

少年将瘦马绑在附近的一棵树上,让伴随着他赶了一天路的马能休息一会儿。马儿悠闲地垂头吃着地上的草,丝毫不为这鬼哭声动容。

少年拍了拍它的头,便转身朝山上爬去。

此山虽然看起来­阴­森可怖,走入其中感觉有无数鬼影在盯着你看,实际上不过是人的心理作用罢了。这石山上怪石嶙峋,没有一条道路可以通往山顶,想要上去,只能通过危险的攀岩。

不过这对于从小在大山中长大的少年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他像是一只长手长脚的猿猴一般,灵活地抓住了怪事的各个凸起的棱角,找到各个可以踏着的支点,轻盈地爬了上去。

山顶是一个大山洞,洞中隐隐传来了哭声,声音纤细,有些中气不足,本是悦耳的声音此刻带着沙哑和疲惫:“这里好可怕……你们这些坏人……本宫要让父皇诛你们九族……你们虐待皇室公主……藐视天威……你们罪该万死……你们快放了本宫……本宫不要呆在这个鬼城一样的地方……放本宫走……放本宫走……放本宫走……”

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委屈,令人闻之感到一阵心酸和怜惜,想走到她面前好好安慰她一番。

山顶上传来一阵奇怪的交谈声,那是用方言交谈的,不过少年熟知这种方言,因而能听得懂。

交谈声止了之后,断断续续地哭声还在继续,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这时候,他说的是蹩脚的中原话:“委屈公主殿下了,我们这么做也是权宜之计,等到了我们的寨子中,我们必定好酒好菜地招待公主。”

“哼!”她冷哼一声,委屈地说道,“本宫才不要跟你们去你们所谓的寨子,这些日子以来,日日跋山涉水,风餐露宿,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你们绑架本宫想要勒索钱财的话,只管写信往父皇要去,本宫乃是父皇唯一的子嗣,不管你们要多少钱,父皇都会给你们的,你们快放了本宫!否则等本宫回宫后,必定让父皇诛了你们九族!”

声音听起来虽然虚弱不堪,气势却是挺足的。

那位中年男人叹息一声,有些无奈的说道:“若有别的办法,我们也不会如此委屈公主,总之公主要相信,我们对您并无恶意,等公主到了我们寨中之后,便会知晓一切 ...

(,我们这么做,实属万不得已。”

“本宫不管!不管!不管!你们快放了本宫!本宫已经受够了跋涉的日子了,连吃都吃不饱!俗话说的好,男女授受不亲,你们这些臭男人还整天绑着本宫走!本宫要剁了你们的手!”她大声囔囔道。

“公主,这里还有几个­肉­包子,您就将就着吃吧。”男人的声音里满是无可奈何。

“本宫不吃!”

“公主,您就算是要诛我们九族,也要等到吃饱了活着回去才有这个能力,您说对吧?”

温懿公主似乎妥协了,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候,少年以一个鹞子翻身的姿势钻进了洞中,拔出腰侧的朴刀朝中年男人砍去!中年男人的背后像是长了一只眼睛一般,快速地抽出身侧的一把苗刀,与他缠斗在一起,两人皆是以快打快,招招凌厉。

“快放了公主!”少年大声喊道。

听出了少年的声音,韶光有些惊喜地说道:“塞托,你怎么来了?你快走吧!这里很危险,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公主放心,塞托此次前来,便是为了营救公主。”

韶光却急了:“你救不了我的,他们各个武艺高强,连骁骑大将军也……也……”

说到此处,韶光哽咽了起来,当日奚原摔落万丈悬崖的景象像是一道烙印一般留在她的脑海里,以至于这几日她皆是以泪洗面,心像是空了一块一般。她还记得那一日,奚原掉落的那一刻,她只觉得万籁俱寂,原本绿树成荫的心瞬间枯死,原本有一潭起着涟漪的心湖,瞬间­干­涸龟裂成一块块枯田。

那一刻她是难以想象的平静,像是眼前出现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然后便是刻骨的悲痛,心灵的疼痛在爆发出来的那一刻,像是生生撕裂了­肉­体一般,她觉得自己哪里都疼,尤其是心脏处,像是被活生生地挖出来了一般。

然后便是整整三日的恍惚,每每觉得那一刻是自己的梦境的时候,看到那些包扎换伤药的大汉,她又回到了现实。泪水总是不可抑制,明明知道身为皇室公主,是不能将自己的眼泪流在人前的,这是不尊贵的表现,可是她控制不住,她从未想过原来自己体内有这么多的水,可以化作这么汪洋的眼泪。

可是泪水滚烫的流出来后,心却是冰冷的。她呆愣地像是泥胎木塑一般,原本消瘦了的小脸更加憔悴,每日做梦重复的都是奚原掉崖的场景,醒来后,天­色­昏暗,掀开帘子只能看到明明灭灭的篝火跳跃在墙上的影子,四下里­阴­森寂静,只有人们绵长的呼吸声。

这样的夜里,是寒冷、孤独、害怕的,纵然疲惫不堪,她也总能望着那堆篝火直至天明,望着那堆篝火到达那样远的地方,远到与黎明的光辉相接,然后渐渐地熄灭,风儿一吹,灰烬如雪,迷离了她的眼。

恍惚间她又想起了那日,奚原在宫门外等她相见时的一幕,他一袭黑衣,在四月纷飞如白雪的柳絮中,那么静地等着,仿佛穿越了时间的深海,静静地伫立,在那不远不近的地方不言不语,只要她一转身便可以看到他深邃的眼,以及包涵在眼里那股令她看不懂的执着。

烟火微凉,晨露依稀,她冰冷彻骨,在经历的漫长的夜晚后,泪水在初阳里如融化的冰一般,再次奔流而下。

塞托见她伤心的哭了起来,顿时分了心,一招不慎,被中年男人制住,锋利的苗刀顶在了他的喉咙处,只要再前进一寸,便是鲜血飞溅。

塞托恨恨地瞪着中年男人:“落在你手里,是我技不如人,你要杀便杀吧!”

“慢着!”韶光从地上爬了起来,从头上拔出一根簪子,有些战战兢兢地瞪着大眼睛说道,“你……你们快放了他!不然本宫……本宫就刺下去,等本宫的尸体被发现以后,你们一定会被通缉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会被父皇诛九族的!”

中年男人见她一脸大无畏的样子,赶紧说道:“公主快把簪子放下来,咱们有话好好说。”

“你放了他!不然……不然本宫就自杀!叫你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其实韶光心中也有些没底,此刻虽是高高仰着自己的下巴,却有些­色­厉内荏,她很紧张,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握着簪子的手也是颤抖的。

她在赌一把,赌他们不敢让自己死掉,虽然连日以来,她过得都是苦日子,但是看得出来,这些人虽然不知道想把她带去什么地方,却并不想伤她­性­命,否则凭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早就死了千百遍了。

中年男人面上的神­色­转了几转之后,终于不甘地放下了手中的苗刀,但是周围的人立刻围了上来,面对塞托露出了充满敌意的神­色­。

“塞托,寨主仁慈,放了你们呣子一条生路,只是将你们驱逐出了寨子,放归了山林之中。你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可知你要救的人是谁?你若是放走了她,便是与整个南疆为敌!”

“哼!”塞托冷哼一声,“你们这些为虎作伥的走狗,你可知道你们眼前崇敬的寨主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阴­险小人。一年前的巫术大赛中,分明就是他使诈给阿母下了最邪恶的蛊毒,才使得阿母在巫术大赛中败下阵来,还给阿母安上了数条莫须有的罪名。此人简直就是忘恩负义、猪狗不如,想当年他从坨坨镇跋涉到达寨中的时候,身无分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若不是阿母收留他,让他成为家奴,只怕他现在早就饿死在山林中了。他为了成为寨主,杀我阿爸,驱赶我和阿母,这种人简直猪狗不如!”

“你!”周围的人全部围了过来,刷地拔出了腰侧的苗刀。

塞托也拔出自己的朴刀,不甘示弱地瞪着他们。

“放他走!”韶光大喊一声,走到塞托面前,含着泪眼望着他,有些歉疚,“塞托,谢谢你当日送我去看沧水哥哥,我如今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塞托看着消瘦憔悴地像是一泓弱水的韶光,心弦像是被拨断了一根一般,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走!我是绝对不会让公主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的。”

说着,他看着周围的人坚定地说道:“放了她,如若不然,你们便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你!”其中一人面带怒­色­,“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现在是我们南疆所有的希望!”

“我怎会不知?”塞托面上带着冷笑,“我身上的应天石是被你们偷了的吧?你们潜入了月湖山庄,易容成一个侍女,日日潜伏在我与公主身边,伺机而动。那日在湖心亭中,听到我与公主的对话之后,便飞鸽传书通知了远在皇城的人,让他们去相国府掳走了王碧君。”

“那时候,你们并不确定到底谁才是天女吧?后来,你们便可耻地偷了我的应天石!”塞托愤恨地说道。

“塞托,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中年男人辩解道,“应天石乃是南疆的圣物,应当由每一代南疆的巫王保管,你当初没有交出应天石,光凭这一点,我就能按照寨中的律法,对你处以绞刑!”

...

(“绞刑?你以为我会怕么?我纵然是毁了应天石,也不能容忍它落入你这种品行不端的窃贼手中!”塞托的态度非常激烈,“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怕我取了公主了血,解了阿母的蛊毒后,阿母会在下一届的巫术大赛上打败你吧?你真是卑鄙无耻!你就不怕因此得罪了大周王朝么?”

“我们拿走你的应天石的确是为了确定谁才是真正的天女,不过真正的事实并非你想的那样,你已经从南疆走了将近一年了,你根本不知道现在的南疆到底变成什么样了!”男人的神­色­有些凝重和疲惫,“有人不小心打碎了巫神面具,得罪了巫神,巫神降罪于整个南疆,南疆如今简直就是人间地狱。你知道大家是怎么说的么?昼死人,莫问数,人鬼尸棺暗同屋。夜死人,不敢哭,瘟神吐气灯摇晃。三人行,未十步,忽死两人横截路。为今之计,只有以天女之血修复巫神面具,才能平息巫神的愤怒。”

塞托的面上露出明显的不信任神­色­:“巫神面具不能碰不是整个南疆都知晓的么?摸到巫神眼睛会瞎,摸到巫神嘴巴会哑,摸到巫神耳朵会聋……又怎会有人敢去碰巫神面具?你以为我会信吗?”

“那个被邪魔附体的孩子,已经被处以火刑了,现在整个南疆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信不信由你!反正公主,我是一定要带回南疆的,至于你,”中年男人看了一眼韶光,“既然公主说要留你一命,那便留你一命吧!”

说着,他迅速朝空中撒了一把黑­色­的符纸,符纸在半空中燃烧了起来,飞到了塞托的额心,溶入了进去。塞托感觉眼前一黑,彻底昏迷在了地上。

“你把他怎么样了!”韶光惊恐地瞪着中年男人。

“公主无需担心,我只是暂时锁住了他的觉魂,再过十二个时辰,他的觉魂便会被释放出来了,”说着,他对身旁的两个人说道,“把他从山上扔下去吧!”

从这座城池到邺城的路上,山玖一路行善积德,不是掏出银钱救济穷人,便是帮人看病。当奚原问及她的银钱是从何处得来的时候,山玖神秘一笑,摘叶飞花,任何东西都可以被她变成银两。

奚原对于妖的印象倒并不坏,这几日遇上的妖都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就算没想着行善积德,也不过是因为新鲜感而游戏人间。

这一日,眼看天­色­昏暗,像是有大雨将至,奚原加快了赶路的速度,过了荒无人烟的鬼哭山,便有一座尚算繁华的小镇,可以在此地避一避雨。

在经过鬼哭山的时候,山玖突然掀开了帘子,对策马疾驰的奚原说道:“奚公子,等等,前面好像有人受伤了!”

奚原拉住了缰绳,下马,与下了马车的山玖一起拨开一人高的杂草朝前面走去。

厚重地乌云低低地压了下来,整个鬼哭山看起来­阴­气森森,两人走到鬼哭山脚下的时候,发现一个浑身青紫的少年倒在地上,少年穿着南疆彩绣的服侍,气息微弱。

山玖赶紧将他托了起来,手放在距离他身体一寸的地方,手心发出了白­色­的光芒,片刻后,她松了口气:“大部分是撞伤,这孩子大概是从山顶滚落的,不过他的觉魂暂时被人锁住了,过一会儿便会醒来了。”

看着少年的服装,奚原的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想起了之前绑架韶光的那一群人,他们便是穿着南疆的服饰。

南疆有十万座充满瘴气的大山,使之与大周隔绝,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少有出来的。那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地方,他们崇尚与中原完全不同的神,更会一些邪恶的秘术。

眼前的南疆少年,让奚原心生警惕。

帮着山玖把少年搬到车上后,奚原一直沉默不语。马车上,红杏和穷奇还没有醒,红杏是因为失去了几百年的修为,身体承受不住,处于休眠状态。而穷奇则是因为被神兵破天刀伤得太重,以至于现在伤势依然险恶。

山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瓶子,往少年身上擦药,药到之处,伤口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神奇的愈合了。

一个时辰后,少年醒了过来,一见山玖也满是警惕,抓住自己的朴刀便跳了起来。

山玖一脸淡然地看着他:“既然醒了,便下马车吧。”

少年揭开帘子,正欲跳下马车,不料策马一侧的奚原抽出手中的破天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是南疆人?”

“是又如何?”塞托警惕地看着他,正打算去抓身侧的夺魂铃时,奚原却速度更快地将他右手反剪。

“你要­干­什么?”塞托顿时怒了。

“没什么,”奚原从怀里掏出几张画像在他面前展开,“认识这些人吗?”

塞托当然认识,但他不知道奚原到底是何意,也不明白奚原到底是谁,因此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看你的表情,你必然是认识这些人的吧?”奚原端详着他的神­色­,有些笃定地说道,“这些人可是些打家劫舍的劫匪,朝廷已经下了通缉令了,抓住了这些江洋大盗,重重有赏!”

塞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头,面上的神­色­有些讽刺。

这下奚原确定了塞托是认识这帮人的,不然他不可能是这种神­色­:“只要你透漏这群人的行踪,你便能得到黄金千两,这么多的黄金可以让你大吃大喝一辈子。”

塞托看着他:“很诱人,可惜我并不知道。”

“是吗?大丈夫在世,逐名逐利,只要你说出他们的下落,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奚原悠悠的说道。

“任何?敢问这位公子,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这句话的?”

“骁骑大将军,如何?”

塞托不曾见过奚原,不过在京城却是久仰大名,街头巷尾、茶肆酒楼,哪里没有这个少年将军的传说。听说温懿公主失踪了之后,这位少年将军也便跟着失踪了,看来是被皇帝秘密派遣前来寻找公主了。

“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一点是,他们不是江洋大盗,而且他们的目的很明显,是回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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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之死 猫街迷迭

( “得罪了。ww”奚原伸手在他的后脖子上用你一捏,塞托感觉眼前一软,脑袋软趴趴的垂了下来。

面对掀开帘子的山玖一脸疑惑的目光,奚原将塞托扔进马车内,说道:“看来与山玖姑娘缘分未尽,要同行去南疆了。”

山玖淡淡地点头。

再次醒来的塞托表现得没有先前那么抗拒,在与奚原协商后,奚原同意解开了他的­茓­道,他也表示自己不会逃,会带着他们去南疆。

虽然彼此目的不同,奚原为此还监视了他好几天,但后来,奚原发现他似乎真的无心逃跑,而且归心似箭。

一行人沉默又相安无事地穿过了十几个城池,来到了南疆。

南疆是一个地域范围非常广的地方,沿着官道走到滇南城的城郊后,双目所及之处皆山也,诸峰如玉簪螺髻,林壑优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走近了,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如同层层的屏障一般,逶迤开去。山上树木翁翠幽深,一走进去,一股凉意便迎面扑来。

一路走得都是山间的羊肠小道,不时有潺潺水声泻于两峰之间,深山不见人,但闻鸟语响。今年的秋天来得有些早,从高山上望去,可以看到层峦叠嶂的山峦呈黑­色­、紫­色­、黄­色­、褐­色­、红­色­、绿­色­……

在极远的地方,有几座大雪山高耸入云,像是连接天宫一般,看起来神圣不可及。

这里的山中野兽非常多,獐子、豹子、老虎乃是林中的常客,每到晚上的时候,塞托便在地上生气一把火,那火非常奇怪,升腾起来的时候,火焰会在半空中呈现出一条条张牙舞爪的蛇的影像,看起来十分逼真,惟妙惟肖。

甚至,那蛇会发出嘶嘶的声音,那些林中的动物,一见到这些火焰蛇,便不敢再靠近了。而这些火焰,从来没有熄灭过,就算是在暴雨中,它们依然燃烧着。

据塞托说,这只是一种普通的巫术。而后,他用灵巧的编制了一张半透明的丝网,让奚原披在身上,起初奚原不解其意,入了深林后才发现,原来林中到处都是蚂蝗,那些蚂蝗用尾部吊在叶片上,大半个身子都垂在半空中,一等到猎物靠近,便从树上跳下来,顺着猎物身上能钻进去的孔,钻进猎物的体内,吸血。

而有了这张半透明的网后,那些蚂蝗一掉在人身上,便会浑身发紫,像是中毒了一般,蜷缩成一个球,滚落下去。

奚原发现巫术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比如说塞托可以通过砍伐的树木雕刻出一些栩栩如生的人,塞托摸摸那些人的脑袋,那些人像是拥有了生命一般,可以帮助塞托清除路两边的障碍,还可以前去探路,获知前路上的危险事情。

虽然那些木头人说话发不出声音,但是他们的表情和­唇­语与常人如出一辙,塞托能将那些木有人要说的话理解得很清楚。

再者,将施用了巫术的渔网放在山泉中,鱼儿会自动游进网中来。ww不过,越是深入南疆的大山后,便感觉越是危险,南疆深处有一种像是鸟儿一样大的蚊子,当地人称之为食人鸟,它们在夜晚成团出没,别说人,就算是一头牛也能被啃得只剩下白骨,乃是当地人闻之­色­变的东西。

因此一到了晚上,塞托便要寻找一种特殊的树,这种树看起来像是竹子一样,有一根一根的竹节,剖开树皮往两边掰开后,会露出一个很大的树洞,只要人一钻进树洞,洞口就会自动合上,严严实实的,能将那些野兽和食人鸟等全部阻隔在外。

不过山玖、红杏与穷奇都是妖,自然是不惧怕这些东西的。

南疆都是一层山一层寨,不过因为南疆所有的寨子中的人都知道塞托被驱逐出去了,因为塞托也不能进寨子借宿,一行人都宿在山林中。

不过长年在南疆各个大山当中行走的马帮,倒是受过塞托阿母的不少恩惠,因此在少年与奚原的艰难跋涉中,受到过马帮的不少帮助。

马帮的人告诉塞托,从七八个月前开始,整个南疆变得死气沉沉,每个月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阴­雨绵绵、灰雾蒙蒙。最开始是寨子里的人不停地死去,口吐鲜血、浑身抽搐,然后连寨子里的动物也开始接二连三地吐血身亡,紧接着,山林里也笼罩上了一层死气,死亡仿佛无处不在。

他们马帮在走货的这些日子,在南疆的各座山上转悠着,所到之处,能看到不少病死的野兽,有些死得太久了,尸体上都长出了腐殖的青苔。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生气与死气并存,生机勃勃与死气沉沉同在,仿佛那些遮天蔽日欣欣向荣的花草树木,都是吸取了死亡的灵气生长的一般。

山玖告诉奚原,这个地方确实很不对劲,他们仿佛走入了另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如今妖界的大门大开,可是这里却连一只妖都没有,实在显得太不正常了。

很快,山玖也明白了不正常的原因,这里的浓重的死气遮天蔽日,将天地的­精­华给层层的掩盖了,如今的南疆,被称为一座死亡之地也不为过。

在各个大山中行走了两个月之后,在塞托向奚原展示了各项神奇的巫术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一座高山的脚下,那座高山,只在半山腰便笼罩在了厚厚的云雾中。

塞托告诉奚原,这座大山是一座天然的屏障,只有一道开凿出来的悠长的隧道,可以通往山的那一头。

不过这条隧道上守卫着很多寨中的人,他们个个武艺高强,若是强行进去,只怕会打草惊蛇,到时候想要营救公主,只怕难上加难。

到如今,塞托倒是有些相信那个中年男人的话了,若不是巫神惩罚,整个南疆不会迅速地“死”去。不过怜悯众生之于,他倒有些幸灾乐祸。

他巫王的位置,本就是通过不正当的途径得来的,如今他所面对的所有压力和困境,不过是他罪有应得。

与奚原商量了一番后,山玖设了一个结界,将穷奇和红杏藏了起来,三个人决定翻阅整座大山,进入寨中。

高耸入云的大山一眼望不到尽头,塞托从马帮那里买来了三匹马,与奚原一人骑一匹,剩下的一匹马则驮着一些粮食和一堆画纸。

当粮食吃完之后,塞托展开画纸,第一张画纸里画的是几匹驴子,塞托将画纸卷了起来,放在火上烧烤了一会儿,然后拿出小刀在纸上割了几道,神器的事情发生了,画纸变作大块的­肉­,悬浮在半空中。

塞托从火中取出一块烤驴­肉­,递给奚原,剩下的吃不完的熟­肉­全部用油纸包了起来,放在了马背上。

然后他展开另一张画纸铺陈在两匹马面前,纸上画着栩栩如生的青草,像是要从画框中长出来一样,两匹马慢悠悠地饱餐一顿后,扬起了头。

越到高处,越是陡峭,有些地方几乎到了垂直的地步,三人不得不弃了马。山玖倒是轻盈的像是一片花瓣一般,随处可去,塞托和奚原在这样高的山上,却因为缺氧感觉头疼欲裂,呼吸不畅,有一种随时会晕眩过去的感觉。

两人都不敢 ...

(说话,生怕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

这座山的上空设了禁制,一旦在上空中使用巫术,便会触动整个山寨中的巫铃,当铃铛声大作的时候,便会被视作不敬或者入侵。

毕竟山脚下的通道,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更加便捷的攻入山寨的办法,便是骑着大雕用巫术破开禁制,从上面俯冲攻入。

翻阅过这座大山后,出现在在眼前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这里是一个大型山谷。山谷内温暖如春,丛丛的蓬竹下,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世界,其中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一块块整齐的稻田里的清水映着蓝天、白云、雪山,田畴处是一簇簇的大树,挤挤挨挨,绿意葱茏。几座大型的湖泊清澈见底,如同一块上好的滇玉一般,又如同一块剔透的镜子,将整座小城映照的钟灵毓秀。

初阳从云层的缝隙里洒下金屑一般微光,微风渐渐地拂过这座古雅的寨子,街道上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了,那些人皆是赤­祼­着身体,手里抬着一口口的棺材。

奚原回想起在来的路上,看到不少树木被伐的场景,心中有些了然,这些人怕是要出去送葬的吧。

从半山腰往下走,奚原在心里默数着看到的棺材数,在最后一口棺材被抬进隧道后,他叹了一口气,一共是一百五十八口棺材。

他不由得问道:“你们这个寨子中到底有多少人?”

“我走的时候,是一万多人,现在不知道了。”塞托摇了摇头,这个寨子原先只是一个小小的坨坨镇,后来打通了隧道,人便多了起来,百年之后,这里便成为了一个寨子。

由于在这个神奇的地方,他们发现了应天石,便认为这个美丽宁静的地方乃是巫神居住之地,住在这里的人都会受到巫神的庇佑。

再后来,又在南疆发现了另外两样圣物,一是圣玉,最后被雕刻成了巫神面具,再者就是神秘的神物蟠龙戟。

大山自滇西北龙腾虎跃而来,翻过了这座巍峨如天宫的大山,便是一片世外桃源的宁静之地,不足为外人道也。它就像是一块剔透的水晶一样,玲珑­精­致,小巧迷人。

很少有人知道,其实这里便是大周龙脉的尾部,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乃是一处风水绝佳之地,多年前前朝的开国皇帝的母亲,便是长眠于此地。

从此处往北走一百里,有一个巨大的天坑,天坑里日日喷出耀眼的火焰,照亮北边的半边天空,就算是大雨也不曾熄灭。但其实在这骇人的天坑中,隐藏着一个秘密。当年有人不慎落入了天坑,掉进去后才发现坑底的温度并不高,天坑的侧面是一个悠长的隧道,他沿着隧道走了七天七夜,在他快要饿死之际,发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皇陵,而在皇陵正殿的中央,供奉着闪闪发光的蟠龙戟,蟠龙戟上紫气升腾。

那人起了贪恋,上前拿起蟠龙戟,就在这里一刻,天塌地陷,他也被巨石砸晕,昏迷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坨坨镇的人救了出来,原来那座皇陵就在坨坨镇的正下方,不过现在已经完全塌陷了。

由于蟠龙戟看起来恍如神物一般,便被寨子中的人当做圣物供奉起来了。

三个人继续下山,太阳已经升上了中天,天空中却始终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坨坨镇的大街小巷已经有了些许人气。有很多穿着奇怪戏服的人在宗庙或者街道上,唱念做打,那些歌词庄严肃穆,神秘而遥远。

塞托告诉他,这是傩戏,是用来驱逐邪气、祈祷人们早日恢复健康的。

塞托并没有急着去往山下的寨子里,而是七弯八拐地走进竹林深处,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找到了一个简陋的山洞,山洞中躺着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妇­人的皮肤像是皱巴巴的羊皮纸一样挂在骨头上,眼神也十分浑浊。

­妇­人的旁边守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一听到塞托身上轻微的铃铛响声,便抬起了头,惊喜地说道:“哥哥,你总算回来了,阿母……阿母她……”

说着,小女孩便哭了起来。

塞托赶忙上前,掀开母亲的眼皮看了看,只见母亲的瞳孔中,有一团黑­色­的雾气在剧烈地翻滚着,像是要撕裂母亲的眼睛一般。

而母亲的嘴角也涌出了黑­色­的鲜血,她浑身抽搐着,痛苦地呻吟着,眼睛已经瞎了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回来了。

塞托的眼眶红了,拉着母亲凉的像是晨露一般的手说道:“阿母,塞托回来了,阿母一定要撑着,塞托很快就会找到最后一味药引解开那恶贼下在你身上的巫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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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腊 猫街迷迭

( 可惜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像是什么也听不到一般,面上依旧是那一副痛苦的表情,本来保养得白皙的皮肤变得很松弛,皱缩得像是一朵半枯萎的白­色­掬花。

她的喉咙里依旧在发出着痛苦的呻吟,那呻吟的声音也是微弱和断断续续地,她在苦熬着生命,她空洞的眸子全无神采,盛满的全是绝望。

“哥哥,”小女孩拿起他的修长有力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眼睛红得活像是一直兔子一般,她抽噎着,断断续续地陈述着一个悲凉的事实,“阿母她……现在已经无法……感知到外界的任何变化了……她每天都活在­肉­体的痛苦当中……哥哥……我不想每天用巫药给母亲吊着­性­命了……阿母她很痛苦……真的很痛苦……真的很痛苦……哥哥……白腊觉得……不如早让阿母走了……别再遭罪……”

“你说的什么话?”塞托闻言大怒,狠狠地瞪着她。

白腊吓得往后瑟缩了一下,抽抽搭搭地为自己辩解:“可是阿母她……她真的好痛苦……我每天给阿母喂巫药的时候……我的手都是颤抖的……哥哥……我好害怕……我怕看到阿母痛苦的样子……也怕阿母就这么离开我们……”

见白腊哭得差点岔气,不停地用手绢擦拭着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塞托的心软了几分,摸了摸白腊凌乱的头发,放柔了语气:“白腊,没事的,哥哥已经回来了,而且哥哥真的已经找到了救阿母的最后一味药引,现在,那个人已经来到南疆了,而且就在我们寨子里,哥哥一定会想办法拿到她的血液配成解药的。”

“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白腊颤巍巍地抬起头,小鹿般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带着期待、难以置信、惶恐……等复杂情绪望着他。

塞托朝她露出一个安慰­性­的笑容,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了,等阿母身体恢复后,我们再做筹谋,若论本事,阿列沙那个卑鄙小人连给咱们阿母提鞋都不配。”

塞托语气里的轻蔑和不屑给了白腊极大的信心,她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嗯,我相信哥哥说的话!”

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塞托的身后站了两个人。

见到奚原的一瞬间,白腊呆了呆,荞麦­色­的脸颊上染上了两坨紫红­色­的霞彩,随即她躲闪地将脑袋移到了塞托的背后,不敢再看他,可是心却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像是夏夜里的青蛙,不停地跳在池塘里,溅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搅乱了她所有的思绪。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脸上的热度。

她从小在坨坨镇长大,寨中有一万多人,她见过的男­性­不知凡几,可她从未见过长相如此英俊的男人,他的长发高束,剑眉星目,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深邃的如同夜空般的眼睛,当他注视你的时候,你会觉得整个天空的星辰都在为你闪耀。

他高挺的鼻子就像是一座山峰,薄薄的­唇­­性­感中带着凉薄。白腊曾听人说,薄­唇­的男人一般都薄情,但是他们一旦对一个女子动了情,那边是此生挚爱,即便斗转星移,海枯石烂,也依旧矢志不渝。

而且她也从未见过一个男人,拥有令人看一眼便移不开视线的身材,像是深林中一头矫健的豹子一般,充满了力与美。他的久经沙场历练出来的野­性­,与挣扎于政治漩涡中历练出来的理­性­,交织在一起,整个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如山川河流一般,叫人观之而流连忘返。

------题外话------

今天是生理期,浑身不舒服,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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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神 猫街迷迭

( 此时的白腊,尚且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气质。ww

她躲在塞托的后面,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着奚原身边的山玖。山玖似乎永远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双杏眼中波澜不惊,可是顾盼之间,那股灵气却令人移不开眼睛。只见她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与奚原站在一起的山玖,显得那么自然,两人并排站在一起,美得就像一幅画。白腊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浓浓的嫉妒,怎么看怎么觉得山玖丑陋,觉得她之所以可以笑的那么若无其事、云淡风轻,不过是自信自己的美丽足够站在奚原的身边,而不担心被任何人鸠占鹊巢。

只一眼,白腊对她充满了敌意。

察觉到了妹妹对两人的观察,塞托说道:“这是我妹妹白腊,今年十二岁了。白腊,这两位是同我一起来南疆的客人,奚原、山玖,你要对客人有礼貌,要好好招待客人。”

“知道了,哥哥。”说完,白腊又悄悄地打量起了奚原,当奚原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白腊身上时,她便又吓得往塞托身后一躲,脸上更加火热。

片刻后,她又伸出脑袋朝奚原望了过去……

白腊对这个小动作,简直是乐此不疲。可奚原只当她是小孩子怕生,并没有放在心上。

塞托将从马帮手里采购的一些日用品放置在简陋的山洞中后,问道:“白腊,寨子里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有!”白腊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在哥哥面前表现了起来,“半个多月前,阿列沙从外面带进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长得可真美啊,像是山中的百花之神一样。然后他们将那个美丽的女子关到了祠堂里,每日里焚香作法,将整个南疆所有的寨子中最鼎鼎有名的端公和巫女都请来做祈祷仪式了。哦,对了,他们说要在今天的巳时举行修复巫神面具的大典,大典在寨中的广场上举行,要请大家都来观看呢。”

“现在离巳时还有多久?”奚原急切地问道。

白腊垂眸羞涩地闪避着他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漏断,紧张地声音都有些颤抖:“还差三刻。”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去寨中的广场上解救公主吧。”望了一眼床上痛苦得浑身痉挛的阿母,塞托的心中涌起一股急切之情,只简单地从山洞的墙壁上取了几样东西,便带着两人朝山下走去。ww

也不知塞托用的是什么巫术,在走出山洞的一瞬间,便将自己的脸变成了另一张放在人群中也找不出来的普通面孔。山玖乃是­精­怪,可以随意变换容貌,顺便也用一片树叶变幻出了一张易容用的薄膜,贴在了奚原的脸上。

由于巳时将近,而到达山脚下后,走到寨子中央的广场上,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山玖用了法术直接将两人带到了山下一个隐秘的地方,塞托熟悉当地的地形,穿过几蓬茂密的竹子后,人便多了起来。

这些人俱是穿着黑灰­色­的衣服,每个人身上都簪着一朵白­色­的纸花,他们脸上的表情是悲哀的、麻木的,死亡的气息笼罩在每个人的眉梢眼角。

在过去那漫长的时间里,死亡的­阴­影无处不在的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就连天气也是如此的­阴­翳,无数来自地狱的恶爪将它的手重叠在一起,铺成一张网,将他们笼罩在其中,虽然会有一些网的空隙透进一些可供喘息的漏洞,但绝望却时时刻刻地蚕食着每个人的心,听到半夜的沙沙声了么?那不是大风吹过竹林的声音,那是勇气一点一点被噬咬的声音。

每一天,南疆的每一个寨子里都在做法,焚烧艾叶的青烟袅袅娜娜,青­色­的烟雾冲上云霄,与­阴­云氤氲在一起,整个南疆如同地狱一般。人们念着古怪的咒语,人们每一天虔诚的双手合十,祈求巫神的救赎,人们没有­精­力去务农了,最开始,还能听到每个寨子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哭声,可是后来,大家似乎已经习惯了死亡,对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当死亡降临后,大家只是若无其事地做好死者的身后事。

死的人太多,棺材自然是不会在家中停放七天的,一般是当天晚上死了,第二天早上便由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赤身­祼­体地将尸体放进棺材中抬出去葬了。

当地人认为,如果穿着衣服抬棺材,那么将死者送葬之后,死者身上的污秽之气会藏在衣服里面,跟回来,继续祸害其他的人。

各种各样的仪式都做了,各种各样的方法都试过了,所以今日,对于巫王召集众人举行仪式的举动,所有人几乎都没有怀抱着希望。失望的次数太多了,人会变得麻木,而希望于他们而言,更想是镜中花、水中月。

越是靠近寨子中央建在水上的广场,人便越多。水上的广场的高台上,放着十几把椅子,此刻,椅子上已经坐了几个穿着华服的人,他们身上穿着十几件厚重的衣服,每一件衣服上面都用彩线绣着繁复而古怪的花纹,他们身上佩戴着各种各样的银制饰品,头上也戴着厚重的银制头饰,头饰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在微薄的阳光下面反­射­着冰冷的微光。

他们的神­色­是肃穆的而庄严的,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渐渐地,在人群的簇拥下,陆续有其他身穿华服的人走上了高台,坐在了剩余的位置上。

没有一个人说话,在这样一个严肃的场合,大家都是静默地垂着眸子,等待着巫王的到来。

两顶轿子一前一后地由12人抬着走到了高台上,有巫女掀开第一架轿子的帘子,一个穿着黑­色­巫袍的男子款步走了出来,他的手中拿着一根镶着宝石的银制手杖,他以俾睨四方的神­色­望了周围一眼之后,走到后面的轿子前,弯腰,掀开了帘子,将手伸了进去。(ww" target="_blank">ww

太阳渐渐地从乌云后探出了头,冻雪一般苍白的光辉洒在殷红的帘子上,一只白­嫩­如雪兰般的手从帘子的深处优雅地伸了出来,五指上是一片片半透明的指甲,像是剥开的白­色­的葱头的皮儿。

然后,映入众人眼帘的是繁复的深红­色­礼服,层层叠叠如同开到酴釄的凤凰花一般,一股风吹了出来,几缕青丝率先夺入了人们的眼帘,那般如水的秀发像是清泉一般流泻而下,露出了一张巧夺天工、勾魂摄魄的脸。

那张脸上不着脂粉,虽是消瘦、憔悴了几分,眼波流动间,那令人窒息的美丽依旧夺人心神。

她美丽得不属于凡间,仿佛风吹得更大些,便会肢解成万千清香的花瓣,随风潜入山林中,消失不见。

所有人皆是一脸呆怔地看着她,她迈着极为标准的宫廷步伐,满头的银制饰品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的衣袂随着风儿翻飞着,使她像是一个瑰丽的梦,仿佛再一眨眼,那个梦就会消失。

静女其姝,俟我於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 ...

(,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以为美,美人之贻。奚原站在台下仰望着那个月光般静美的女子,心头浮起这样一首诗歌,他深深的为她的美丽震撼,无论何种风情,她皆是仙姿各异。

中年男人走到高台正中央,点燃香案,跳起了巫舞,另有十四人在地上坐成两排,他们都是以前参加过跳神的人,戴着牛头、马面、六丁、六甲的面具,手里拿着龙刀,用南疆的方言大声叫着要保护南疆。

中年男人跳了一段后,坐在神坛上,嘴里念念有词,请神灵附身。片刻后,仪式完成,中年男人端起一碗­干­净的水,含了一口水喷在牛头上。牛头从地上跳起来,大叫一声“哞”,然后又含一口水,喷在马面上,马面长嘶一声,同时蹦跶着跳了几下。

依次将所有人都喷了一口水之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中年男人说,神要降旨了,让身旁的一个誊录生做好笔记。

中年男人闭着眼睛,大声的用南疆话念叨着什么。无外乎就是邪魔降世,附身于南疆的一个小孩身上,打碎了巫神面具,巫神发怒了,要降罪于整个南疆。现在,巫神已经下凡了,要劝全南疆的黎民百姓改过自新,只要修复好了巫神面具,往后人人安分守己,巫神便既往不咎。

降旨之后,牛头、马面、六丁、六甲,围着中年男人转了一圈,挥舞着大刀棍­棒­,又开始跳神。

跳神结束之后,中年男人跪在神坛前,口中念念有词,然后身后在神坛上描画了一番,片刻后,神坛裂作两半,中间升起了一个玉石雕刻的台子,玉石很薄,几乎能够看见里面陈设的东西,这个玉石台共有三层。

最上面的一层摆放的是已经碎成了几块的巫神面具,中间的一层则放置着蟠龙戟,最下面的一层放置着应天石。

------题外话------

(改头换面法)?

人生下来,相貌基本定型。现有一术,可让你随心所欲改头换面,或取悦于人,?

或令人生畏。初六日觅取啄木鸟一只,用丹砂大青拌粟或饭或米喂之,坚持一年,?

药不可间断,第二年,将鸟去毛捣烂,加雄黄一钱,作成药丸二三十颗,每日清晨,?

向旭日和水吞一丸。一段时间后,脸面就可以随时随意变形。欢笑时美如天仙,令?

人爱不忍去,怒则青面獠牙,令人惊畏异常。据说古代­奸­臣常修此道,在皇帝后妃?

面前百般奉承,在同僚及下级面前则­阴­险异常。又据说古代的优伶(演员)欲成就?

艺名,也常服此类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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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复面具 猫街迷迭

( 名叫阿列沙的中年男人,领着穿着繁复衣服的韶光走到玉台前,念了一番咒语后,从袖中抽出一把银制的匕首,在自己的手腕的静脉上割了一刀,暗红­色­的血液潺潺的流了下来,流在碎成几块的巫神面具上,渐渐地,将整个巫神面具都包裹了起来。ww

苍白诡异的巫神面具上,血液像是活的一般,在缓缓地流动着,渐渐地,那上面的血液消失不见,像是渗进去了一般。

接下来便是祭祀,将三牲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摆放在巫神面具前,在场所有的人都对着巫神面具跪了下去。

跪拜完之后,阿列沙在祭品前挥了挥衣袖,祭品上全部燃烧起了三­色­的火焰,只在一瞬间便将祭品焚烧成一片灰烬,那些灰烬随着风儿全部落在了巫神面具上,化作了一道变幻的光彩,将那些碎块淡淡地笼罩了起来。

“殿下,现在请您将这几块面具的碎片拿起来贴到您的脸上。”阿列沙恭敬地说道。

人群的下方,奚原低声问塞托:“此举可会有害于公主殿下?”

“将军放心,此举无害。”塞托摇了摇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韶光,希望能找到机会将她带出来。

奚原不再说话,只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刚刚从乌云后露出来的太阳,此刻又消失了,­阴­风一阵阵的怒号着,整个山谷中的竹子发出飒飒的巨响,隆隆地笼罩在他心头,他的背脊上爬过一层凉意,像是被蛇盘绕一般。

眼前发生的一切虽然让韶光有些不安,但经过这么多日的奔波,她纵然再尊贵骄傲,也认清了时务,所谓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此处不是她可以放纵撒野的地方。

若想活的自在一些,不若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

至于回到宫廷,被掳来的前些日子,她还是夜夜怀揣着希望的,但到了如今,尤其是在奚原掉下山崖之后,她心中的那份希望也渐渐地变得渺茫了起来。

只是每一夜梦醒,都希望这是一个梦,待到梦境醒来,她依然是宫中无忧无虑的皇室公主,每日里描丹青、弹素琴,晴日去御花园扑蝴蝶,雨天在屋檐下听雨打芭蕉。

玉台上雕刻得十分诡异的面具令她有些生畏,那面具的纹路十分古怪,眉毛只有短短的两撇,而且是诡异的深紫­色­,眼睛被雕刻得像是狐狸的眼睛一般,斜飞入鬓,金棕­色­的睫毛纤长浓密,半遮着暗红­色­的眼珠,尤其是那暗红­色­的眼珠,简直诡异到了极点,仿佛你在盯着它看的时候,它也在盯着你看,而且还是那种充满恶意的眼神,像是想将你吞噬一般。

它的鼻子也是一只典型的狐狸鼻子,血红的嘴巴却开裂得裂到了耳朵根,露出了漆黑而整齐的牙齿,仔细一看,仿佛连牙齿的缝隙中都残留着血迹。

她有些害怕地伸出了颤抖的手,手指停在面具的半空,害怕那诡异的面具突然跳起来将她的手咬断、嚼碎。面具的眼神依然诡异恐怖,可面具就是面具,只是一个死物。

半盏茶的时辰过后,下面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阿列沙和其他穿着华服的端公、巫女、祭祀们面上也露出了焦急的表情,韶光按捺下心中的恐惧不安,伸手拿起一块眼睛的面具碎片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只在一瞬间,她便吓得后退了一步,她看到整个南疆中到处都是漂浮着的鬼魂,那些鬼魂盘桓在亲人们的身边,正虎视眈眈的在盯着她。人群中只有一个地方鬼魂们避之唯恐不及,那就是奚原的身边,只见奚原身上笼罩着一片紫­色­的华丽光芒,光芒微微荡漾,像是水波一般,轻缓而又温和。

见奚原没死,韶光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久久的怔愣着,奚原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目光,韶光感觉自己的心瞬间就化作了一片温柔的溪水,无声而缓慢地流向了他的方向。她的喉咙里像是灌满了铅一般,满是沉重和酸涩,她的嘴­唇­蠕动着,想说些什么,可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

转头的那一瞬,接受了他平安的心却由平静转为剧烈的跳动,那砰砰的心跳声就像是密集的鼓点一般,将她所有的意识都敲散了,整个人的眼里心里只容得下奚原一个人。

于是玉台上剩余的面具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韶光轻快地拿起一边眼睛的面具,贴在自己的脸上,一眼望过去,居然能看到在场所有人的过去未来,她被惊骇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然后便是面具的中间的那一块,连着耳朵与鼻子的完整的一块,她感觉戴上这一块面具的瞬间,所有的声音都被无限清晰地放大了,而且她居然能通过嗅觉辨别人的善恶,善良的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奇异的淡香,而丑恶的人身上则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恶臭。

玉台上最后一块面具便是下面三分之一的脸的面具,韶光拿起最后一块面具贴在自己的脸上,顿时,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朝脸上涌去,一股失血的晕眩感让她摇摇欲坠。

可这只是她的感觉而已,在别人的眼中,她依旧站得笔直,脸上破碎的巫神面具散发出一道耀眼到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的白光……

说时迟,那时快,韶光感觉被人推了一把,从高高的台子上面滚了下去。

她本能的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可是她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凌乱的­色­彩,水­嫩­的指甲在她的挣扎中齐根断了,手指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她发出一声可怜的呜咽,然后,便躺在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公主,可是身体有恙?”奚原紧张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韶光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抱紧了奚原,可是食指上传来的钻心的疼痛让她不自觉地流出了眼泪。

奚原是看不见她的眼泪的,此刻她的眼睛还隔着巫神面具的一双血红的眼睛,见她没回答,只是揪紧了自己的衣袖,顿时又是担忧又是愤怒,将韶光抱得更紧,恨恨的说道:“到底是谁?敢对殿下如此不敬,容微臣好好教训他!”

两人抬起目光望向高台,却发现不知何时场面已经混乱成了一团,高台上,一个穿着南疆衣服不过七八岁的小男孩,伸手想要抢玉台第二层的蟠龙戟,却被巫王阿列沙给拦了下来,两人打在了一起。

广场上的人抱头鼠窜,纷纷大喊着:“魔鬼啊!怪物啊!那个烧死的小孩子又回来了!魔鬼要来祸害南疆了!”

“魔鬼啊!大家快跑啊!”

“魔鬼回来了!赶紧跑啊!”

……

哭声、叫喊声、唾骂声混合在一起,整个广场上一片混乱,人群挤挤挨挨,推推搡搡,不时有人被惶恐奔走的人群推倒在地,然后被踩死。

奚原抱着韶光躲在高台下一个偏僻的角落,防止她被来往的人群撞伤。还不到半盏茶的时辰,广场上的人皆是作鸟兽散,剩下的几个黑点般的人,也是进气少出气多,奄奄一息,身上全是被踩踏的痕迹,有脾脏破碎者,嘴角不停地涌出鲜血。

明明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可是那孩子的面上有着 ...

(罕见的­阴­狠和嗜血,一双眼睛红得似乎能滴出血来,而且这孩子浑身笼罩着一股黑雾,与阿列沙打斗在一起,竟是能将阿列沙压制得死死的,阿列沙此时看起来险象环生。

奚原将韶光小心的放在地上,对一旁的山玖说道:“麻烦山玖姑娘暂且照看一下。”

“不要去……”山玖的话还没有说完,奚原便起身飞上了高台。

其实山玖想说的是,那小孩周身黑雾缭绕,一看就是魔,而他那双嗜血而疯狂的眼睛,乃是所有魔物的共同属­性­。奚原一个区区人类,如何与一个魔物作斗争?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巫王阿列沙被小男孩一爪掏出了心脏,小男孩邪肆的一笑,将他的心脏抓紧嘴中咀嚼了个­干­净。

山玖不忍韶光看到如此血腥的画面,赶紧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满嘴是血的小男孩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巴,冷笑一声说道:“不自量力,上次你有蟠龙戟在手,本尊尚且能伤了你,这次你什么都没有,你以为凭你一个小小的巫王也能拿本尊怎样吗?”

将阿列沙的尸体踹了一脚后,小男孩从玉台的第二层里拿出了闪耀着紫­色­光芒的蟠龙戟,他将蟠龙戟放在手中端详了一下后,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随即便打算走下高台。

“慢着!”奚原拔出破天刀,一步一步地走向脸上满是血迹的小男孩,毫无惧­色­地冷漠说道,“冒犯了公主殿下,便想这么走了吗?”

“公主殿下?”他低头很是轻浮的看了山玖怀中的韶光,­唇­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区区一个转世的天女,本尊还不放在眼中。”

“你!”奚原睚眦欲裂,“你将为你的藐视皇威而付出代价!”

小男孩盯着奚原手中的破天刀看了一会儿后,面上露出了一个称之为意外之喜的笑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蟠龙戟的下落本尊都寻了这么久,没想到了无音讯的破天刀居然会主动送到本尊面前,真是意外之喜、天助我也啊,我主沉浮,指日可待!”

说着,小男孩便走到了奚原的面前,举起蟠龙戟,便朝奚原攻了过来。

小男孩的速度快的像是一道闪电,紫­色­与黑­色­的光影交汇在一起,打的奚原节节败退,奚原手中的破天刀虽然也发出了金­色­的光芒,但那光芒在那层紫­色­和黑­色­压迫下,显得那么微弱。

蟠龙戟于小男孩而言无异于如虎添翼,在他强大的力量面前,奚原感到了绝对的压力,可是倔强如他,调动了自己的全副­精­力。小男孩此时心情甚好,面­色­十分轻松地戏弄着他,并不急于将他一击毙命。

奚原愈发愤怒,不过他在愤怒之时,反而更加清醒,半盏茶的时辰后,小男孩见他只是受了点儿轻伤,一时间也失去了再逗弄他的心思。

凌厉的风声带着不可一世的锐气扑面而来,奚原根本来不及反应,便看见自己的胸口被蟠龙戟戳了进去,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它,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心头竟然只是掠过淡淡的遗憾。

以后,再也不能看见她的笑容了。也不知自己走了之后,谁能将她安然无恙地送回皇宫,纵然送回皇宫又如何呢?这风雨飘摇的乱世,她要如何安身立命?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可惜她被山玖捂住了眼睛,面上一片茫然之­色­。

她什么也不知道,这样也好,奚原冒血的­唇­角涌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若是让她看见了自己的尸体,指不定她会如何害怕。嘴中的温热的鲜血缓缓地流了袭来,流在了破天刀上,感受到了主人的鲜血,破天刀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的金光瞬间从刀上迸­射­了出来,金光所及之处,奚原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那个小男孩仿佛被灼伤了一般,浑身的皮肤都成了焦黑的颜­色­。

他似乎想把蟠龙戟从奚原的体内拔出来,可是他的手散发出一股烤焦的味道,已经完全不听他的话了。奚原将他­干­枯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断,从自己的体内拔出了这把蟠龙戟,朝他挥去——

一道蓝­色­的烟雾袭来,奚原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烟雾再次散去的时候,面前已经没了那个小男孩的身影。

这时候,塞托冲了上来,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奚原,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奚原摇摇头,从高台上走了下去。

山玖也松了口气,拿下了遮住韶光眼睛的手。韶光迷茫地看着奚原,眼里闪过淡淡的欣喜,她有些羞涩地别过了头,却并不知道其实奚原根本就不见她面上的红晕。

一别几月,再次相见竟觉得恍如隔世一般,奚原的心跳也有些不规则起来,那双深邃的眼睛始终追随着韶光的身影。

“卑劣的阿列沙总算是死了,阿娘终于大仇得报,这可惜那混蛋不是死在我手中!”塞托的语气中带了点遗憾,随即转头看着韶光,“请殿下摘下巫神面具吧。”

韶光倒是毫不留恋地将这张诡异的面具给摘了下来,递给塞托,不过塞托并不敢接,只是拿过奚原手中的蟠龙戟放在玉台的第二层,又对韶光说道:“这巫神面具不是谁都能碰的,请殿下将面具放置在玉台的第一层中。”

韶光将面具放好后,对塞托说道:“这个面具好古怪。”

“巫神面具自被雕刻后,巫王便请了巫神附体,赐予了这个面具一些特殊的功能,想必殿下在戴上面具之后,也是深有体会的吧?这个面具的最特殊之处在于,它隐藏了巫神强大的力量,能保护好上古神兵蟠龙戟。所以蟠龙戟是被放置在玉台的第二层的,若是不拿走巫神面具,无人能拿走蟠龙戟。只是这巫神面具,除了巫王任何人都不能拿,否则碰到眼睛便会瞎,碰到耳朵便会聋……那日那小魔头强行夺了巫神面具,被巫神面具伤了之后,一怒之下将它摔碎了,也正是因为他受了伤,拿着蟠龙戟的阿列沙才能见他一举击败,并将重伤的他绑在木柴堆上施以火刑。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将这小魔头给烧死,按理说,南疆的五­色­巫火,就算是神仙来了,也能烧灭一些仙气。”塞托皱了皱眉,有些疑惑。

“就为了这个诡异的巫神面具,就将我千里迢迢的从京城绑来了南疆?”韶光觉得愤怒不已,眼眶儿瞬间便红了,想自己贵为皇室公主,锦衣玉食,何曾受过此风餐露宿、颠沛流离之苦?

说着,韶光便走上前,重新拿起巫神面具朝地上狠狠地摔去——

塞托及时的点住了韶光的­茓­道,在愤怒的她耳边说道:“殿下息怒,不知殿下在来坨坨镇的路上可见识过了这尸横遍地的惨象?因着巫神面具被打碎,巫神降罪于整个南疆,单单是今日早晨,整个坨坨镇便抬出了一百多口棺材,那么其他的小镇、小寨呢?殿下慈悲为怀,想必不想再让南疆成为一座死亡之地,令后世之人谈之­色­变吧?”

解开韶光的­茓­道后,韶光的怒气明显消了一些,将巫神面具重新放了回去,嘴里恨恨地说道:“邪教!邪教!简直就是邪教!”

塞托心知公主乃是有口无心,并不与她计较,若是此时广场上还有其他的南疆中 ...

(人,只怕要将韶光抓去施以火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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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血 猫街迷迭

( “殿下受苦了,”塞托的面上露出一股歉疚和心疼之­色­,“这些日子,害的殿下担惊受怕,有塞托一部分的责任。ww”

“这怎么能怪你呢?”韶光看着他,真诚的说道,“我要感谢你才对呢,若不是为了救我,当初你也不会被那些坏人从鬼哭山上扔下去,鬼哭山那么高,你没事吧?呀,你肯定受伤了,伤到哪里了?伤口好了一些没有?”

奚原见她如此关心另一个男人,心中一窒,闷闷地有些难受,眼中的光芒瞬间便黯淡了下来。

有人欢喜有人忧,这欢喜的人自然是塞托了,被韶光用清澈美丽的眼睛望着,塞托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想要移开目光,可却移不开目光。

那颗火热的心化作炙热的岩浆,从心头喷洒到了眼里。韶光眼中的担忧令他觉得,只要她一个眼神,纵然为她上刀山下火海、为她灰飞烟灭他也甘愿。

他顿时觉得自己的伤不若当初更重一些便好了,最好留下一些明显的伤痕,这样自己在韶光心目中的地位也会更加深刻一些。

可惜山玖这包治百病的板蓝根可真不是浪得虚名,塞托在用了她的药后,身上并无一丝伤痕。

“我没事,多谢殿下关心。”

“我们是朋友嘛,都说了不要再称呼我为殿下了,你和奚原都是这样,一个比一个生疏,”韶光顿时不悦地嘟了嘟嘴,“你没事就好,你若是出事了……”

韶光的眼眶红了红:“这一辈子我都会良心不安的。”

塞托怎敢告诉她,若不是因为他这应天石,她也不会遭受这无妄之灾,可是他怕自己说出来后,韶光会怨恨他。能得到她的温柔眷顾,此生足矣,他不敢想象,若是有一日,他看到她对他露出失望与痛恨的神­色­,自己会是怎样的情形?想必是生不如死、痛彻心扉吧?

“塞托,说起来,我欠你良多,当初你说需要我的一滴血,虽然取血很疼,但是我愿意为你取血。”韶光有些心疼地说道,她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害怕地蹙了蹙眉。

她从小便是这么娇贵,怕痛、怕苦、怕累……

塞托见她害怕得睫毛都在微微颤抖,心底升起一股怜惜,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奚原却抢先一步将韶光护在身后,冷冷地对塞托说道:“我们中原人有一句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有损。ww公主乃是金枝玉叶、千金之躯,本将军决不允许你取用公主的血液!”

两人的视线相撞,皆是强势与不妥协。奚原完全将他在沙场上历练的兵戈之气散发了出来,塞托的气势虽然弱了些,却依旧不依不饶地与奚原对视着,不肯做出让步。

“奚原,”韶光哀求地看了他一眼,她明白他是为了她好,可塞托也是她的难得的朋友,她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和奚原之间的关系剑拔弩张,“奚原,你且先听听他的理由好吗?我相信塞托不会无缘无故的要取我的血液的。”

奚原脸上僵硬的肌­肉­松弛了些,但他依然没有说话。

心知奚原已经做出了退步,塞托说道:“一年前,就在这个广场上,举行了十年一度的巫王竞赛,南疆十万大山中各个寨子里的端公和巫女都可以来参加。我们家族世代修炼巫术,两百年来一直是南疆中最强大的存在,只是到了这一代,伯伯娶了一个隔壁寨子中一个极有天赋的巫女,连当时的巫王都十分欣赏她,而且毫不避讳教她修习本族的秘术。可是伯伯负了那位巫女,背着那位巫女养了其他的几个女人。这位巫女知道后,将自己的血­肉­进献给了恶魔,下了一个可怕的诅咒。短短的几十年,族中的人便死得只剩下母亲、我与妹妹了,好在最后阿母还是找出了破解诅咒的办法。”

“可惜,阿列沙不知怎的知道了我阿母在找寻那本记载着破解禁制巫术诅咒的秘籍,提前找到了它,并在那本破解诅咒的巫书中,下了十分可怕的蛊毒,那种蛊毒还携带着一部分十分恶毒的巫术。因此,阿母在竞争这一代巫王的大赛中大败,阿列沙当上巫王后,还捏造出了许多莫须有的证据,将我们赶出了寨中,还下了命令,南疆十万大山中所有寨子中,不得收留我们一家人。大家对巫神奉若神明,谁敢不听巫神的话?因此所有人见到我们一家人皆是唯恐避之不及,也只有走南闯北的马帮,暗中帮了我们一家人不少忙,”说道此处,塞托叹了口气,眼神中带着一股哀伤和愤恨,“奚将军,方才在洞中,你也看到了阿母的病态了,阿母她……”

说道此处,塞托微微地哽咽了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只恨那阿列沙死的太便宜了,没有将他抽皮扒骨,以身养蛊,让他也尝尝我阿母的痛苦!”

奚原看了韶光一眼,这时候韶光也在看他,她的眼里皆是不忍和心软,奚原叹了口气,最后问了一次:“公主,会疼,你怕吗?”

韶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百善孝为先,更何况塞托帮过我这么多忙,这点小忙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既然殿下已经打算好了,那微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包糖,“只是梨糖,疼的时候就含着糖,甜甜的也就没那么疼了。”

韶光点点头,结果奚原手里的梨糖,剥开厚厚的羊皮纸,拿出一颗含在嘴里,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抬头看着他,眼里亮晶晶的,伸手拿了一颗糖,柔若无骨的手凑上他的­唇­,给他喂了一颗,笑盈盈地说道:“奚原,你也吃一颗吧,果然很甜。”

他有些羞涩地垂下了眸子,掩去了眼底那被撩拨的甜蜜情绪,糖到了嘴里,食不知味,脑海里始终萦绕着韶光那一抹甜美的浅笑,因而低声说道:“多谢公主赐糖,此糖……果真很甜。”

塞托将两人的甜蜜互动看在眼里,心里像是梗着一根刺般不自在:“公主,塞托所需之血,并不是寻常的血液,乃是……乃是公主的心头血。”

“什么?”奚原顿时便怒了,“绝无可能!”

“奚原……”韶光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又看了塞托一眼。

“公主可知,取这心头血有多危险?”奚原严肃地看着她,眉头紧蹙,望着她的眼神恨不得将她溶进自己的骨血里。

韶光受不住他这样炙热的目光,微微低下了头:“可是……”

“微臣决不允许公主有丝毫损伤!”奚原决绝地说完,便做出一副捍卫的姿势,大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意思。

场上的气氛顿时便僵了起来,风吹竹林发出飒飒的声音,沉闷的压在众人心头,这时候,山玖上前说道:“不知奚公子可信得过我?玖儿可以保证,隔着肌肤取出这位小姐的一滴心头血,绝不会让这位小姐有任何生命危险。”

“会伤到她吗?”奚原依旧紧蹙着眉头。

山玖笑了笑:“这点奚公子大可放心,我们毕竟不是凡人,自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术。”

奚原知道山玖乃是清修之人,从不打妄语,再次看了一 ...

(眼韶光后,眼里闪过一抹心疼和不舍,咬牙说道:“好吧,但你在取血的时候,我必须在一旁看着。”

“奚公子若是不放心的话,那我现在便给公主取血吧。”山玖上前走了一步,伸出右手,停留在韶光心脏的一尺之处,随着一股白­色­的流动,一滴殷红的血液浮现在半空中,山玖拿出一个瓶子放在血液正下方,血液平缓的滴了下去。

山玖盖好瓶栓,将它递给塞托:“塞托公子,这下可是安心了?”

“谢谢山姑娘。”塞托露出一个真诚而感激的笑容,将瓶子珍之重之地小心放入了怀中。

眼看已经到了午时,塞托说道:“舍妹想必已经在家中做好了饭菜,若不嫌弃,可以随我去家中用点午膳。”

韶光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没说什么。其实韶光这不情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南疆的饭菜,并不合她的口味。生长在大山中的人,虽然野味不少,但少了那些各异的调味品,再鲜美的野味也总嫌寡淡。

一行人上了山,从小没什么朋友的韶光对山玖很有好感,虽然山玖话不多,可只要山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韶光便能开心好久。

上山的路非常崎岖坎坷,虽然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落叶,但奚原还是怕有石头咯着她的脚,一路都是背着他上山的。

第一次在鹳山上,奚原背着她的时候,她还觉得有点怪怪的,第二次,韶光便没了这种感觉,也不知是不是一回生二回熟。而且奚原的背很宽阔,让韶光觉得非常安心,躺在他的背上,仿若躺在大地上一般。

终于到达那个偏僻的山洞时,韶光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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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王大赛 一 猫街迷迭

( 白腊闻声走了出来,看到与哥哥一同回来的奚原,原本黑瘦的脸上又染起了一抹深藏的红晕,目光向时刻不停地追随着他,可女儿家的羞涩又让她不得不别过头去。这一别过头,便看到了俏生生地站在一旁,如百花之神的韶光。

白腊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和晕眩,原本暗淡的天光在这一瞬间便刺眼了起来,它们从竹叶的缝隙里投­射­下来,针扎一般地刺入她的眼睛。

在锦衣华服的韶光面前,白腊恨不得像是遇到高温便蒸发的水汽一般消失,她的脸上露出一抹难堪。心态由最初的羡慕,转变为浓浓的嫉妒,这股敌意甚至来得比山玖更为强烈,尤其是在她看到奚原的眼神之后。

白腊很早熟,对于奚原的眼神她再清楚不过了,那是看自己爱慕的人的眼神,炽热、专一,仿佛她就是他全部的世界一般。

韶光若有所觉的朝白腊看了过去,朝她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可白腊却依旧狠狠地瞪着她,漆黑的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

韶光有些郁闷这个小孩对她的莫名其妙的敌意,不过她见这个小孩穿着破旧的衣服,瘦的像是一只杂耍团的猴子一般,心中也起了淡淡的怜惜。

白腊见她看自己的眼神如此怜悯,不由得愤怒了起来,一言不发的走进了山洞。察觉到了微妙气氛的塞托有些尴尬,对韶光说道:“这是我妹妹白腊,她平常很少见人,有些害羞。”

韶光点点头,打量了一下破旧的山洞,只见整个山洞里只摆放了两张简陋的竹床和几只竹板凳,一只大蔑箱,厨房是在山洞的深处,只用黄泥巴砌了一座简陋的灶台,灶台上正蒸着一些山药。

“进来随便坐坐吧,山药应该快蒸好了。”塞托将自己竹凳递了过来,眼里有些微微的黯然,韶光从小锦衣玉食,见到如此贫穷的他,心里怕是有几分看不起的吧。

强压下心底的难过,塞托走到蔑箱前,将箱子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摆放在母亲的床头,只见他将各种奇怪的配方按照一定的次序放在一只瓷瓶里,瓷瓶里先是冒出白­色­的雾气,随后又窜出了一团火焰,最后变成了咕噜噜的紫­色­泡沫在不断地翻滚着。

塞托从怀里拿出装着韶光鲜血的那一只瓶子,将那一滴鲜血小心地滴在瓶中,顿时,紫­色­的泡沫渐渐消失,整个瓶子也不再散发出热气。

塞托将瓶子放在母亲的­唇­边,用一只银­色­的勺子按压住了母亲的舌根,防止她将苦涩的药汁吐出来,然后便缓缓地灌下了清澈的药汁。

药汁灌下之后,母亲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的恢复着,原本像是一具­干­尸的尸体,在一盏茶的时辰内,恢复了中年­妇­女的白皙丰腴,嘴里也不再咳血,她眼中那两团黑­色­的雾气从她的嘴里吐了出来,化作两只僵死的黑­色­虫子。

眼神清明的母亲有些虚弱地看着塞托,伸手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腕,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怜惜地看着他:“我儿……瘦了…”

“阿母……”塞托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腮边,眼眶红了起来。

母亲摸着他棱角分明的消瘦脸颊,叹了一声:“我儿受苦了……”

“不苦,不苦,”塞托擦去眼角一滴泪水,“阿母病愈就好,塞托还等着阿母参加三日后的巫王大赛呢。”

“巫王大赛?”母亲的脸上露出一抹疑惑,“莫非是……阿列沙已经死了?”

“对,”塞托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阿列沙那个狼心狗肺的狗贼终于死了,阿母,您终于大仇得报了。”

母亲叹了一口气:“阿列沙那人,从他第一次到我家来的时候,我便已经察觉到了他心术不正,无奈你阿爹爱才,只说有教无类,见阿列沙在巫术上极有天赋,便倾囊相授。ww他初来家中的时候,我日日跟你阿爹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惜你阿爹就是听不进去。罢了罢了,人死如灯灭,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

说着,她的目光转向一边,看到了坐在一边的竹凳上,亲昵的喂山玖吃糖的韶光,微微一笑:“这位小姐便是老身的救民恩人吧?恩人在上,请容老身一拜。”

塞托的母亲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跪拜,韶光赶紧上前拦了下来:“不必行此大礼,我今日取血救你的­性­命,不过是偿还塞托的恩情罢了。”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塞托这孩子能广结善缘,总算不辜负我对他一番教诲,”她欣慰地看了一眼塞托,又友善的望着韶光,“这位小姐,我见你面相极好,想必非富即贵,只是你这一生……”

她欲言又止,目光中满含怜惜与无奈,令奚原想起了上次在鹳山上遇到的那个道士。道士说,红颜醉镜花醉树,最是人间留不住。

道士说,韶光此生,一声向善,为善不容。

“前辈但说无妨。”奚原比韶光更紧张地说道。

“天机不可泄露,”塞托的母亲摇了摇头,上前对韶光说道,“可否借你一缕头发,老身这辈子惯会钻研一些旁门左道之术,虽是雕虫小技,特殊时候也能派上大用场。”

“可是……”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观念影响多年的韶光有些犹豫。

“殿下且放心,母亲大人曾连任三届巫王,其神通广大、知识渊博,令远近闻名的巫女、端公望其项背。”塞托说道。

韶光只好在洞内寻了一把剪刀,剪下了自己的一缕青丝,交到塞托的母亲手中。

塞托的母亲有着一双巧手,从那大蔑箱中拿出一团黏土,几下便捏成了一个活灵活现的泥人,取了描笔画上­精­致的眉眼后,俨然就是一个小版的韶光。之后,她的手中燃起一团五­色­的火焰,火焰褪尽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只雪白的瓷人。

她将那一缕头发织成了一件轻薄的衣服,穿在瓷人的身上,那衣服穿得非常严实,怎样也脱不下来。

做好之后,她在小瓷人衣服的后颈上打了一个长长的丝绦,将这只小瓷人挂在韶光的腰间,郑重的说道:“此乃我南疆的傀儡术,在小姐遇到致命危险的时候,可以救小姐一命。”

“谢谢,”韶光摸着这只小瓷人,倒是有些爱不释手,“它做得可真漂亮。”

巫神面具修复之后,笼罩在整个南疆上空的­阴­云总算是消失了。灿烂的阳光从高远而湛蓝的天空上洒了下来,整个南疆在秋季呈现出一片缤纷的颜­色­。深红、橙红、橘黄、柠檬黄、土黄、黄绿、墨绿等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站在高山上,往下望去,一片瑰丽华美,万丈红尘在这质朴的气息里,褪去了皇城了脂粉甜腻,显得格外的大气磅礴。

晨风吹来,送来山间野菊的芳香,韶光坐在高高的山顶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低头朝那黑瓦白墙的寨子看去,山下的人褪去了死亡的­阴­影,每个人都显得兴高采烈,傩戏的歌声带着神秘和质朴远远地传来,家家户户都焚烧着艾叶,在屋檐下挂着各­色­的食品,人人脸上都是笑容,那是劫后余生的笑容,像是将窒闷在 ...

(心头的一口气呼了出来。

奚原提着一只篮子走了上来,篮子中放着一些竹荪、­鸡­枞等山间的蘑菇,在颜­色­黯淡的蘑菇中,露出了一只小野兔的脑袋。

白­色­的野兔皮毛像是白雪一般漂亮,摸在手上又软又滑,尤其是小白兔的那双眼睛,像是红­色­的石榴籽儿一般晶莹剔透,韶光自然是爱不释手。

韶光亲了亲可爱的小野兔,将它搂在怀里,奚原问道:“敢问殿下何时启程回京都?”

“这南疆景­色­不错,就连空气也是自在的,少了那些跟在我身边唯唯诺诺的人,我觉得整个人像是羽毛一样轻盈,这样活着可真快活呀。”韶光叹息一声。

“南疆景­色­虽好,但毕竟不是久留之地。如今京城局势云波诡谲不说,便是陛下,定然也是寝食难安,殿下也知百善孝为先,这南疆若是有机会以后还能再来,但陛下……望公主三思,早日回京,以安众心啊。”奚原低头劝慰道。

忽略依旧的问题被摆到明面上来,韶光心中一沉,笑容慢慢从脸上消失:“我知道了,待晚上巫神大赛过后,我们明日便启辰回京吧。”

奚原松了口气,连连称是。

将韶光从山顶背下来之后,一进山洞,便看到白腊­阴­郁的眼神,她死死地瞪了韶光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到灶台旁,开始烧火煮饭,将整个山洞内弄得乌烟瘴气。

坐在母亲床边伺疾的塞托见韶光被呛得咳了起来,有些不悦的看了白腊一眼,掏出一个火折子模样的东西,那东西燃烧了起来,瞬间将洞内的烟雾给烧了个­干­­干­净净,还了洞内一片清明。

“阿母,今日身子好多了吧?”塞托接过母亲喝完药的药碗,放在一旁,关切的问道。

“好多了,”母亲笑了笑,原本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些红润的­色­泽,看起来健康多了,“今夜的巫王大赛,我就不去参加了。”

“阿母……”塞托惊讶地抬起了头。

“孩子,”母亲摸了摸他的头,“你已经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从这一次你能够独自一人走出十万大山,能够千里迢迢去京都为阿母找到解药,便说明你已经长大了,拥有了足够的能力了。阿母已经当了十五年的巫王了,阿母将自己的整个青春都献给了巫王,阿母累了。但是,成为南疆的守护者,是一个很锻炼人的事情,阿母希望你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你跟在阿母身边这么多年,阿母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教你的了,相信自己,今晚你一定可以胜出的,阿母等着你的好消息。”

“阿母,你真的……真的不愿意……”

母亲摇了摇头,以她温和而坚定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塞托不再说话,而随着锅里的山药飘出的浓香,整个南疆也被暮­色­给笼罩了,远近都是一片蛇一般弯曲的炊烟,缓缓地散在空中,与灰蓝的天际相接,夕阳缓缓地沉了下去,最后一抹淡黄­色­的光晕被星光所代替,山峦开始沉睡了。

可是夜的ji情却刚刚点燃,家家户户都点起了如豆的灯火,一点一点的,像是烟花绽放在天空一样,点缀在漆黑的山谷中。今夜,深蓝­色­的天空里洒满了星星,就连月光也如同锦缎一般,银亮、光滑、从天空倾泻下来,银河显得很宽广,星星如同打碎的夜明珠一般点缀在上面,仿佛拿出一把剪刀,便可以将银河随意裁剪,做成一件华美无双的天衣。

韶光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星星,仿佛一伸手,就可以将星星给摘下来,于是她仰着头,一瞬不瞬的望着,甚至几次天真的将手伸了出去。

白腊端着一碗山药走到她面前,不客气得狠狠塞到她的手中,滚烫的碗底烫的韶光手一哆嗦,差点将碗给摔了。白腊不客气的说道:“真是没见识,星星有什么好看的,这样的星星,在天晴的每个夜晚都会有。”

“真好,”宫里宵禁的早,每一夜韶光都早早的睡去了,更何况一入了夜,父皇也不会允许她在宫中到处乱跑,这是不符合规矩的,“我好想摘一颗星星下来呀。”

白腊冷哼一声,很瞧不起她的天真。倒是一旁的山玖说道:“姬姑娘,这星星看起来离我们很近,实际上离我们远得很呐,就算你爬上了最靠近太阳的扶桑神树,距离星星的距离,也一样遥不可及。”

这时候,奚原走了过来,将手中盛着清水的一个碗送到她手中:“殿下,虽然星星是天上之物,但也并非不可得。”

韶光低头一样,漫天的星星都倒影在了盛着清水的碗中,小小的一个碗,却仿佛装进了整个世界。韶光为他的别出心裁而抬起头看着他,心底是满满的甜蜜,像是快要溢出碗中的水,看他的眼神也温柔而欣喜。

这世上,除了父皇与裴沧水,谁曾对她如此用心?不是送一堆俗物,便是阿谀奉承,谁如他这样想她所想,将她放在心间。一颗心又砰砰的跳了起来,似乎连碗都端不稳,她羞涩地垂头,只见碗里浮现一个娇羞的美人,芙蓉如面柳如眉,整个人似乎都要跟水溶到了一起。

这时候,塞托已经换了一身庄重的端公的服装,身上垂挂着不少银制的饰物,叮叮当当的朝他们走了过来。韶光抬头一看,只见塞托剑眉星目,眉目间英气勃勃,经历了一番变故之后,早已褪去了当时她在京城初见他时候的青涩,眉目只见已被成熟笼罩。

“我要下去参加巫王大赛了,诸位想一同热闹吗?这可是我们整个南疆五年一度的盛典,很热闹的。”

韶光在宫中憋了十几年,这里离开皇宫像是出了笼子的鸟儿一样,只是之前在阿列沙他们的手中,躲躲藏藏的吃了不少苦头,哪里能体会到民间的热闹好玩之处?此刻听塞托这么一提议,自然兴高采烈,情不自禁地拉了拉奚原的袖子,抬起头以祈盼的眼神看着他。

奚原如何能拒绝韶光的眼神,虽然不想她被拥挤的人群给推挤,但还是点了点头。

一旁的白腊面上自然满是­阴­霾,只是她对着奚原,却又露出了一副笑脸:“奚原哥哥,哥哥要参加巫王大赛,不能陪你们好好玩玩,我自幼在这南疆长大,不如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奚原见韶光对巫王大赛一副神往之­色­,岂有不同意之理?

除了山玖要留在山中吸取日月­精­华好好修炼,顺便帮忙照顾塞托的阿母,其他的人便都下了山。

巫神面具修复之后,百废待兴,大家以最快的速度办完了家里的丧事,纷纷举办各种吉利的游街、烧火等活动,庆祝自己的劫后余生。

来到坨坨镇上,只见这里一片灯火通明,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几条长长的火龙一般,大家笑着闹着,各家各户像是过年一样,烹羊宰牛,炖­肉­和糍粑的香味飘出老远。路上的行人摩肩接踵,大家手里捧着银瓶,瓶中Сhā着杨柳枝,看到身边有人便用杨柳枝蘸着瓶子里的水朝身边的人撒去。

塞托告诉他们,这瓶中装的水,兑上了用符纸烧成的灰,散在别人身上,乃是为了祛除晦气、祈福,这是非常友善的行为。

韶光在宫中长大,父皇最是不喜巫蛊之术, ...

(他说那都是害人的东西,但凡在宫中发现了巫蛊的痕迹,那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可今日看到每个人脸上带着的友善笑容,韶光明白,任何东西都是有善恶两面的。

来来往往的人都朝一个方向走去,那就是那天修复巫神面具的寨中心的大广场,此广场能容纳几千人。那日的广场已算热闹,今日的广场更是热闹的像是京城的花灯会一般。

------题外话------

亲爱的读者们,我要去写作业啦,第二更不要等咯,写或者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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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 猫街迷迭

( 在广场的周围,早已有了不少的摊贩,他们一边吆喝着,一边卖着当地的特­色­小吃,各种食物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十分诱人。ww

韶光一边逛着,一边从小吃摊上买着各种食物,不过买的并不多,南疆的口味与京城乃是大相径庭,韶光并不爱吃。

一炷香的时辰后,万众瞩目的巫神大赛终于开始了。

参赛的巫女和端公们以各种巫术对决,但不得使用蛊。在南疆人的心中,蛊是一个害人的东西,养蛊的琵琶女一旦被抓到,那是要施以火刑的。

因为养蛊,尤其是金蚕蛊,每年都必须害死一个人,将那个人作为贡品献祭给蛊,如果心地善良,不肯害人的话,那么自己的寿命就会减短。虽然金蚕蛊只是南疆所有蛊中最狠毒也是最特殊的蛊毒之一,但是人们对蛊的恐惧已经根深蒂固了。

但他们却并不反对巫王养蛊,他们认为巫王养蛊,是对蛊的一种继承。

整整三个时辰之后,天边的月亮已经开始西沉,可是广场上的人­精­神依旧亢奋,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了,现在台上只剩下了四个人。

对于塞托的出现,坨坨镇的人是没有半分以外的。阿列沙已经死了,不管他捏造的那些罪证是否是真实的,属于他的时代早已成为过往云烟,这是一个属于强者的世界,只要你足够强大,能够庇佑南疆,那么曾经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可以一笔勾销。

看到塞托站在四强的台上时,底下免不了一阵窃窃私语。众人还记得塞托的阿母,那个当了南疆十五年巫王的女人,她积威太甚,以至于很多年来南疆的人一直将她的一举一动奉若神明,所以对于她的儿子是否有不下于她的真实本领,所有人都是抱着怀疑的态度的。

篝火燃得更旺盛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台上的四人,韶光有些困顿的打了个哈欠,脑袋歪在奚原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奚原将盖在韶光身上的自己的披风笼得更紧了一些,防止她受寒。南疆的昼夜温差十分大,秋日的白天只穿两件衣服便足矣,但到了晚上,却得穿上厚厚的兽皮衣用来御寒。

等一阵冷风吹到韶光的脸上,让她再一次清醒的时候,巫王大赛已经结束了,塞托挺立在高高的台上,接受着南疆众人的敬仰和膜拜。当韶光看过去的时候,刚好与塞托的目光相接,塞托激动地看着她,似乎这一刻的喜悦,只想与她一个人分享。

于是韶光也露出一个笑容,庆贺他脱颖而出,成为这一届的巫王。

接下来便是各种繁复的仪式,到最后,便是打开高台的机关,将盛放着应天石、蟠龙戟和巫神面具的玉台露出地面,塞托用一旁的巫女递过来的一把雕刻­精­美的银刀割开自己的手腕,让自己静脉上的血液流淌到巫神面具上,直到血液将整张面具完全浸泡为止。

片刻后,浸泡在血液中的巫神面具,开始渐渐地吸收血液,直到整张白­色­的面具上一点血液也无的时候,塞托伸手拿起巫神面具,缓缓地贴在自己的脸上。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色­的身影跃上高台,伸手便朝蟠龙戟抓去。戴上巫神面具的塞托立刻与他缠斗起来,这才发现,欲夺蟠龙戟的居然还是那个一身魔气的小男孩。

底下的人看到那个孩子立刻又混乱了起来,奚原护着韶光躲在一边,而白腊已经不知所踪。

台上两人的较量越来越激烈,原本武功平平的塞托在戴上巫神面具后,力量大增,实力丝毫不在那个小男孩之下。

高台因为两人的打斗彻底的坍塌下去,掉在了水中,两人且战且走,从水面打到了坨坨镇的祠堂。可就在最紧要的关头,也不知是地龙塌陷还是如何,整个地面发生剧烈的震动,房屋也开始坍塌……

周围的火把摇摇晃晃,韶光被护在奚原的怀中什么也看不清……

等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下来的时候,韶光从奚原的怀里露出脑袋,艰难地看向四周,只见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断壁残垣,还有微弱的火光在燃烧着,天际一片漆黑,原本明亮的星星此时因月亮被遮蔽于乌云之后,开始变得黯淡无比。

而不远处的坨坨镇祠堂,已经彻底被废墟给掩埋了,祠堂边的几棵树,也东倒西歪地被连根拔起,覆盖在废墟上。

一阵冷风吹了过来,韶光浑身颤抖,这是她第一次经历如此可怕的事情。在这样的天灾面前,她感觉自己如此渺小。

她在奚原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祠堂走去,在远近的废墟里,有些受了轻伤没有昏迷的人也渐渐地从废墟中走了出来,点燃火把喊着自己亲人的名字,一声声的无比急切。

这是一个混乱的夜晚,混乱到天明。

等所有人终于想起他们的巫王也被埋在废墟下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那时候,韶光和奚原的嗓子都有些喑哑,因为他们走到祠堂后,便一直在呼喊着塞托的名字。也不知道塞托是不是昏迷了,底下一直没有传来他的声音。

于是坨坨镇中分出一部分人,开始挖掘祠堂,寻找塞托。

韶光一夜未睡,脸­色­有些苍白,眼底是一片青黑,奚原心疼地看着她说道:“殿下,先回去休息一番吧。”

“可是塞托……”

“殿下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说,塞托已是今非昔比,坨坨镇的人一定会将他们新任的巫王救出来的。如今塞托已是生死不知,殿下身子骨弱,可不能塞托还未脱险,殿下就病倒了。”

韶光点了点头,正打算站起来的时候,却被奚原一把抱了起来,因为他亲密的动作,韶光的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脸上有些发烫。

“冒犯了,殿下。”她柔软的身体躺在自己的怀中,相贴的温柔令他的手有些僵硬,仿佛不知道该怎么抱才会让她不舒服,索­性­维持着一个姿势。

韶光的脑中一片空白,在奚原抱她回到山上的时候也是一片晕眩。

将这件事情告诉塞托的母亲后,她一听到儿子被埋在了废墟底下,立刻撑着病体朝山下赶去。

连日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奚原根本不放心韶光一个人在山洞呆着,嘱咐山玖跟着塞托的母亲下山后,便陪在了韶光身边。

可能是太累了,韶光很快睡了过去,而撑在韶光床前的奚原也抵挡不住困意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坨坨镇哀鸿遍野,好在因为昨晚的巫王大赛,很多人都在广场上观赛,处于空旷的地方,因此死伤的人数并不多。众人围在祠堂边挖了两天两夜,才挖到了一个巨大的石门前,而石门里面,也传来了塞托的声音。

石门外面放置着蟠龙戟,而石门上方有一个凹槽,凹槽的形状刚好可以将蟠龙戟放入其中。

塞托让人将蟠龙戟放进凹槽内,这样便可以打开千斤重的石门,可惜每一个上前拿蟠龙戟的人都会被上面的紫气给弹开,无人能够近身。

塞托的母亲看了一会儿蟠龙戟,想了想,对一旁观看的韶光 ...

(说道:“恩人既是能够修复巫神面具,便是身带紫薇之气的天命贵人,这蟠龙戟上紫气缭绕,怕是也只有恩人能够近身了。”

“不行,殿下金枝玉叶,容不得一点闪失。”奚原立刻出声阻止,将韶光护在身后。

“奚公子,老身知道奚公子关心恩人,可现在救人要紧,老身的儿子已经在这废墟下埋了将近三天了,”塞托的母亲面露急­色­,语带恳求,“老身保证,这蟠龙戟是断断不会伤害恩人的。”

“你如何保证?”奚原怀疑地看着她。

“请奚公子相信老身。”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奚原依旧不肯让步,无论她怎么说,奚原就是不肯让韶光涉险,万般无奈之下,塞托的母亲不知朝他吹了什么烟雾,他瞬间便瘫软了身子,倒在了地上。

“奚原……”韶光紧张地蹲了下来,摇了摇他的身子,转头防备的看着塞托的母亲,“你将他怎么了?”

“恩人放心,我刚刚吹得只是普通的迷烟,奚公子一会儿便会醒过来,请恩人现在去拿蟠龙戟吧。”

韶光担忧的看了一眼奚原,站起来靠近石墙边的蟠龙戟,颤颤的伸出一只手,闭上眼睛害怕的摸了上去,当她摸到金属冰凉的质感时,心底才算松了口气,这蟠龙戟果真没有将她弹出去。

韶光睁开眼睛,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抓起蟠龙戟放在石墙上的凹槽内,石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吐出蟠龙戟,然后缓缓地朝顶上移去,露出一个点着鲸鱼油灯小房间,在房间的正中央的石桌上,长着一株浑身雪白的小树,小树的顶端,结了一只青­色­的果子。

而房间的四周,全部都是一卷卷封存起来的巫典,人们的目光贪婪地逡巡在这些巫典上,可惜所有人都有自知之明,这些老一辈留下来的巫典是属于这一代的巫王的,而非他们的。

山玖面上一片喜­色­,盯着那一棵白­色­的小树看得目不转睛,嘴里喃喃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来南疆这些日子,我日日留心着四处的景­色­,想找到萱果,没想到今日竟是在这里见到了它。”

这时候,昏迷的奚原已经清醒了过来,那迷烟的分量并不重。韶光朝脱险的塞托露出一个笑容,终于还是朝奚原跑了过去。

塞托的心底闪过一抹失望,明明受困的是他,可是她更关心的还是他。在石门内,他就已经听到阿母将他迷晕了,只是迷晕了而已,她却那么紧张。

他并非傻子,他看得明白韶光看他的目光与看奚原的并不相同,也许现在的韶光现在还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可是他却明白自己已经输了。爱情就是这么不可理喻,明明先遇到她的是他,可是她喜欢上的却是奚原。

他承认奚原确实是一个富有魅力的少年,坚毅、勇敢,看韶光的眼神更是深情而谨慎,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以韶光的感受和处境为前提的,从他千里迢迢的进入南疆便看得出他对她的一番执着和深情。

可是想到韶光毕竟还是有未婚夫的,即使韶光的心不在他的身上,奚原也无法抱得美人归,他的心奇异的平静了下来。到最后,没有谁输谁赢,那一朵最高贵的富贵花,终究不是他们能觊觎的。

韶光在不远处担忧地询问着什么,她拉着奚原的手,眼里只装着他,于是纷乱的来往的人,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他一直以平稳温柔的语气安慰着她,缱绻在眉目间的柔情,谁能看出他是一个征战沙场的铁血将军?

多日的相处,他明白奚原是一个冷心冷情寡言少语的人,可是这样一个钢铁般的少年,每每在她身边的时候,总能变成柔软的一池春水、几缕白云、一线柳丝……

两人回到山洞后,奚原让韶光在洞内休息,自己打算去寻找当地的马帮,采购一些旅途上需要用到的东西。

奚原离开后,白腊­阴­阳怪气地说道:“没见过一天到晚巴在男子身边的姑娘,也不害躁。”

韶光左右看了一眼,见山洞内只有她一个人,便问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难道这里还有别人吗?”白腊冷哼一声说道。

“我与奚原相处时处处恪守君臣之礼,何来害躁一说?”韶光疑惑不解。

“你!”白腊愤怒地看着她,“你别以为你是大周公主就有多了不起,我哥哥现在已经是南疆的巫王了,他以后就是整个南疆的王,而我,从另一个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算是南疆的公主。”

“哦。”韶光点点头,不过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白腊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她犯不着与一个孩子计较。

“难道你就没有别的什么要说的吗?”见她一副云淡风轻、漫不经心的模样,白腊心中的嫉妒更是像毒火一般熊熊的燃烧了起来。

“塞托能成为南疆的巫王,我很高兴,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会来南疆看他的。”韶光真诚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白腊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明天我与奚原就要返程回京了,此去山长水远,再见也不知何年何月。”韶光叹了口气,有些眷恋的朝山下望去,这山、这水、这人,都无比淳朴,少了宫廷的污秽黑暗,像是大山一样简单实诚。

“为什么奚大哥也要随你回京?”白腊激动了起来。

“奚原乃是我大周的骁骑大将军,自当为国家鞠躬尽瘁,大周需要他,他是我们大周的大英雄。”

白腊的面上闪过一抹急切,走上前说道:“一定是你用身份在压迫他,否则他那样一个自在不羁的人,怎么会喜欢被那些东西束缚?难道你没有看到吗?在南疆的这些日子,他活的很轻松。”

“可是当初提议回京的,是奚原。”韶光有些不解她的激动和急切。

就在这时候,山玖从山下走了上来,白腊这才愤愤地瞪了她一眼,转身走向室内,没有再说话。

大约到了傍晚时分,奚原才牵着两匹扛着行李的马走了回来,白腊一见奚原回来了,急忙走上前,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问道:“奚大哥,你明天要走了,是吗?”

奚原淡淡地点了点头。

“奚大哥,你明天为什么要走啊?留在南疆不好吗?”见他神­色­冷漠,白腊觉得更加委屈和可怜。

“这里终非久留之地。”说完这句话后,他从马背上的一个包袱里掏出一块糯米糕递给韶光,“这是隔壁小寨中的特­色­小吃——竹叶糯米糕。”

韶光揭开油纸,咬了一口,糯米糕柔软滑腻,透着一股竹叶的清香,令她一口便爱上了。

白腊心中纵然有不忿,也明白她是无法改变奚原的决定的。

“山玖姑娘,明日我们便要启程回京了,那萱果,你有没有什么消息?”毕竟是伴随着他一路来南疆的朋友,出于朋友之间的礼节,他不得不问一问。

“已经有下落了,不过那萱果还未成熟,恐怕我还要在南疆等上一段时间,”山玖有些无奈地说道,“至于穷奇,我会将它装 ...

(在乾坤袋中,你可以随身带着,若是哪一日,感觉乾坤袋剧烈震动,那便是穷奇醒了过来,你只需将乾坤袋打开便是。”

奚原点了点头。

在山下安排完一堆纷繁事物的塞托走了回来,一看到洞门口的两匹马,便知晓奚原与韶光去意已决。南疆再大又如何?留不住两个带着太多牵绊的人。

于是他对白腊说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既然明天殿下和奚将军要走了,白腊,你就下山买点好酒好菜,好好地招待他们一顿吧。”

“哥哥,我不要奚大哥走。”白腊撅嘴看着他。

“奚将军乃是大周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国之栋梁,咱们这个大山是留不住奚将军的,你知道吗?”塞托何尝看不出白腊对奚原的爱慕之情。

可惜我本有心向明月,无奈明月照渠沟。

“那哥哥,我要跟奚大哥一起走。”白腊一脸倔强的说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染在她的脸上,逆着光,她的面部线条有些出人意料的僵硬,带着别样的执着。

“别胡闹。”

“我没有胡闹,”白腊跺了跺脚,“阿母说了,就是要出了这片广阔天地去闯一闯,才能够长大!你和阿母不是总把我当做小孩子吗?那我现在出去游历,等游历回来了,我就长大了。”

塞托矮下身子,与白腊对视,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妹妹,哥哥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白腊脸­色­一白,张嘴正欲辩解,可是塞托已经走开了。

白腊怀揣着那一份忐忑,低下头提起篮子下了山。

这一份践行的晚膳,吃的时间很长。由于白腊从山下带来的是酒­精­度并不高的果酒,于是韶光在盛情难却之下,喝得有些多。

在戌时末睡下之后,巳时又因为内急而从睡梦中醒来,正当韶光打算去山洞附近的一个简易的茅厕解决内急时,突然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一丛毛竹后,探出脑袋朝前方看去,只见白腊正跟一个小孩在说些什么。

韶光一听那孩子的声音,便确定了他就是坨坨镇的人口中那个带来灾难的妖魔。

“你认为我现在还会帮你吗?”白腊冷笑一声,稚­嫩­的小脸上透出一股老成之­色­,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符,“当初你跟我说,只要我告诉你,蟠龙戟到底放在哪里,你便替我杀了阿列沙那个狗贼,结果呢?你非但没有杀了阿列沙,反而还连累了整个南疆。”

“可当初你并没有告诉我巫神面具除了巫王谁都不能碰。”小男孩看她的眼神有些­阴­郁。

“我以为你知道!”白腊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耐烦,“你走吧,我不会再帮你。当初你被阿列沙的五­色­巫火焚烧的时候,是我瞒天过海救了你,后来奚哥哥要杀了你,又是我在紧要关头救了你,我不欠你什么,反而能算得上是你的恩人。”

“如果你能帮我拿到蟠龙戟,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条件。”

“你死心吧,”白腊露出嘲讽的神情,“现在除了那个大周公主,谁都碰不了蟠龙戟,一碰到便会被弹开,你若是想要蟠龙戟,倒不妨从她身上想想办法。”

白腊说这话完全是不怀好意,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个小男孩的身份,却是见识过这个小男孩一身强大的力量,如果能利用他去对付韶光,倒是个不错的法子,这样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月光从竹叶的缝隙间漏下一缕清辉,照在小男孩的脸上,将他面上的­阴­狠展露无遗,韶光吓得心跳漏了一拍,一动不动。

小男孩走了,韶光松了一口气,冷不防的,白腊却朝这边走了过来,韶光正想低下头用这丛毛竹完全将自己遮住,却不料蹲下时,脚下一用力,踩断了一根树枝。

白腊大步走了过来,韶光大气也不敢出,缩在毛竹后面,祈祷着她不要发现。随后,白腊的脚步声停止了,韶光等了很久,也不见动静。

正当她打算探出脑袋往外看看的时候,猛的发现一双眼睛与她相对,她的鼻子几乎要与她的鼻子贴在了一起。

韶光吓得倒抽一口气,白腊却露出了一个称不上友好的笑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我看月亮……”韶光指了指天上,她不擅撒谎,一撒谎面上便是一片滚烫,眼睛也不敢与别人直视。

“哦?”从白腊的表情上看不出她到底有没有相信,“此地不空旷,不是看月亮的好去处,从左边这条小道上去,看到拐弯的地方一直往左走,走上三柱香的时辰,你便能看到一个空旷的石台,那石台旁还有我种着的许多昙花,现在已是巳时,正好是昙花将要绽放的时刻,你不如去那边赏月,顺道还能赏花。”

“哦。”韶光点点头,见白腊一直看着她,只能硬着头皮朝左边的小道走去,走的远了,仿佛还能看到白腊不怀好意的眼神,韶光的心中突然有些不安。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辰后,韶光就发现她似乎迷路了,此时,月亮已经隐藏到了乌云后,一阵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哆嗦,望着幢幢的树影,脑海中浮现出无数在宫廷中偷听到的恐怖的鬼故事,吓得瑟瑟发抖,头皮发麻。

“有人吗?”她可怜兮兮地小声喊道。

可惜那声音一发出来,便风吹向了远处,淹没在了飒飒的竹叶声里。

“有人吗?”她鼓起勇气喊得更加大声了。

回答她的是深林中野兽远远的嚎叫声。

她吓得抱着一株竹子左右看着,又喊了一声:“有人吗?救命啊!”

这时候,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脚背上爬了过去,触感非常滑腻,吓得她尖叫一声,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站着一只赤­色­的狐狸,正回过头定定的朝她看。

她松了一口气,吓得快要哭出来了,只好冲着原路返回。

哪知道,走着走着,她发现她迷路了,她所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僻,渐渐地连路都没有了,而当她努力想寻找路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越走越深。

韶光离开山洞的时候,奚原知道,常年征战沙场的机敏,让他对一点风吹草动都洞若观火。半个时辰后,还未听到韶光回来的脚步声,奚原心中有些不安,披衣而起,朝山洞外走去。

在周围找了一圈后,不见韶光的人影,奚原有些急了,回到山洞将塞托拖出了被窝,急切地说道:“韶光不见了,已经一个时辰了!”

本来还迷迷糊糊的塞托一听这话,立刻就清醒了,他急匆匆地穿上鞋子,取下墙上的一把弓和装着箭的箭筒递给奚原,然后便与他一起出了山洞,两人分头找人。

在最初的急切过去后,奚原冷静了下来,仔细思考着韶光到底会去哪里。他记得今晚韶光很开心,尝了尝甜甜的果酒,觉得这种果酒非常好喝,于是喝了不少。

她是在巳时出去的,那么定是出去解决内急了。他沿着去茅房的路走着,果然发现了浅浅的脚印,脚印到一处停了下来,印迹有些深,像是长时 ...

(间站立留下来的。

只是这里有两处脚印,一处是韶光的,另一处的脚印比较小,看上去是一个孩子的脚印。

由于已是深秋,万物枯败,林中的腐殖层非常深,因此脚印也较为清晰。他沿着小一些的脚印一路往上走,居然走到了山洞附近。他细细一思索,便明白最后一个见过韶光的人肯定是白腊,也许他能在白腊这里找到什么线索。

可此时的白腊根本不在山洞内,她正坐山顶上看月亮,心情非常愉快。

其实她本不打算让韶光死在深林中,无奈韶光听到了她与那只小妖魔的对话,如果韶光将她听到的事情说了出去,那么等待她的将会是处以死刑或者无尽的幽禁。

南疆的人最恨背叛,尤其是她帮助的那只小妖魔害死了整个南疆三分之一的无辜百姓。

如此也好,韶光如果被深林中的老虎、豹子或者大熊吃了,奚原了无牵挂,说不定会留在南疆。

她忍不住哼起了当地有名的关索戏,只觉得每一句歌词的意境都是那么的优美,随着凉风缓缓地飘荡开去,像是笼罩着月亮的那一抹轻薄的云雾一般。

戏唱到高昂处,却被一声冰冷的质问打断:“殿下在哪里?”

白腊回过头,却见奚原的神­色­在这样的夜­色­下,冷若冰霜,他的眼神像是飘荡着夜雾的深渊一般,仿佛一坠落进去,便是粉身碎骨。

一阵冷风吹过,她的身上像是落了一层湿漉漉的冰雨,她怔了怔,回过神,露出一副茫然的模样,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什么都不懂的十二岁小孩的迷茫和懵懂,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麋鹿一般,湿漉漉、水淋淋。

“我……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

“殿下最后见过的人是你?”他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当时她要去茅房,说晚上睡不着,问我哪里赏月最好。我劝她回去,因为晚上林子里很不安全,但是她执意要去,她说她不会去太久的,一会儿就回来了,”白腊面不改­色­地说出了谎话,随即露出一副害怕的模样,“不会是她现在还没有回来吧?”

“她当时去哪儿了?”

“我……我不知道……我当时太困了,就先回去了。”

“困?困你为何坐在山顶?”奚原犀利地抓住了她话中矛盾的地方。

“我回到山洞的时候,见月­色­非常好,我又不困了,一个人上了山顶赏月。”白腊在他似乎能洞悉一切的可怕的目光中,不由得乱了阵脚。

“你在撒谎!”他抽出了腰间的刀,架在她的脖颈边,“说!殿下到底去哪儿了!”

白腊感觉一阵伤心和害怕,豆大的眼泪顿时便滚了下来,可她依旧死咬着嘴­唇­说道:“奚大哥……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说!”奚原微微眯眼,被怒意遮蔽了双眼的他此刻微微用力,将刀子往前送了一分,在她的脖子上割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白腊吓得嚎啕大哭,心里恨不得韶光现在就被大熊给吃了,凭什么?凭什么她能获得奚原的注目?只是因为她长了一张漂亮的脸吗?除了那张漂亮的脸和她身后滔天的权势,她有哪点比得上她?她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好,为什么奚原就是不喜欢她?

这时候,塞托冲上了山顶,对奚原喊道:“放下刀!不要伤害我妹妹!”

“她害得殿下不见了!”奚原气红了眼睛,怒瞪着白腊,像是一头野兽一般。

“白腊,”塞托的面上闪过一抹震惊,他缓缓地走了过来,“白腊,你做了什么?”

“我没有!”白腊使劲的摇头,“跟我无关,哥哥,是她自己要去赏月的!哥哥……跟我无关……”

“什么?”塞托瞬间便白了,从奚原刀后抓着白腊的衣领子将她提了起来,“你­干­了什么?你说啊!你­干­了什么?”

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如何不明白自己妹妹从第一眼看到韶光的时候,便开始深深的嫉妒她了。嫉妒的女人,会做出怎样可怕的事,他根本无法想象,心里闪过各种不祥的场景,他越来越害怕,捏着白腊衣领的手也攥得越来越紧。

“我没有哥哥……是她自己要去赏月的……她说她一会儿便会回来……哥哥……你要相信我……”她使劲的摇头否认,她不敢想象自己若是承认了,哥哥会不会把她打得半死。

哥哥从小对她虽然宠爱,可却也无比严格,他一直教育她不能撒谎,可她今日不但撒谎了,还将他的心上人扔在了野兽遍布的深林中,她无法想象哥哥若是知道这件事是她故意而为之,会不会因此而彻底恨上她。

她的确很想让韶光死,可她也没办法承受哥哥的恨。父亲在她一岁的时候便因为诅咒而去世了,母亲身为巫王,诸事繁忙,没有时间照顾她,她几乎是哥哥一手带着长大的,简直可以说是相依为命。

塞托见她哭得那么可怜,心底涌上一层怜惜,自己对这个妹妹从小宠溺有加,她变成如今这副骄纵自私的模样,也是他教导无妨,她如今尚且年幼,他如何能过度苛责她呢?

“我最后问你一遍,殿下去哪儿了?”塞托沉痛地看着她,打算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白腊摇了摇头:“哥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塞托的眼底闪过一抹浓重的失望,似乎连看也不想再看她一眼。打掉奚原举着刀的手,塞托说道:“南疆的夜晚,时常有野兽出没,韶光得尽快找到才行,我们分头行动,我往东边,你往西边。”

奚原也明白,此刻再与白腊追究责任毫无意义,看白腊的样子,也不打算说韶光到底去哪儿了,他还是顺着那丛竹子下的脚印往前找吧。

奚原一边找一边喊,半个时辰后,脚下已经没有路了,只能透过杂草踩踏过的痕迹,辨别韶光走去了哪里。

奚原急得脸上全是汗,那汗随着寒冷的夜风湿了又­干­。他不停地在深林中呼喊着韶光的名字,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下来了一般,眼睛酸酸的,一颗心更是如同在油锅里煎熬。

有时候,他喘息着,用手抓着自己的头,跟自己说要冷静、别担心,一定会找到她的,韶光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是更多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老道士说的那句话,红颜醉镜花醉树,最是人间留不住……

留不住……

留不住……

留不住……

……

不!一定可以留住的!一定可以留住的!纵然要他付出自己的­性­命,他也一定要留住她的­性­命!

可是眼睛为什么那么酸涩,酸涩地像是要流出眼泪?与千军万马中取敌军头颅如探囊取物的奚原,有一颗百炼成钢的心,他以为这一辈子自己都不会有眼泪,可那眼中突如其来的热流又是什么?

他仰着脖子,将泪水流回心底,告诉自己,一定不可以软弱!韶光还在等着他,他一定不能软弱!

两个时辰后,嗓子完全嘶哑的奚原, ...

(就在­精­疲力尽之时,突然看到那棵山毛榉树下,一道纤细的身影正抱着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

月光透过山毛榉树的缝隙,洒在她的脸上,她在轻微的哽咽着,绝美的脸上一片梨花带雨,像是清晨的山间,兰花上的露珠。

而就在她的不远处,几只老虎朝这边走了过来。哭泣的韶光,却浑然不知。

奚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运气体内的真气,像是一道疾风一般飞到了韶光身边,迅速点住了她的­茓­道,将她搂在自己的怀中,一动不动的看着朝这边走来的几只老虎,大气也不敢出。

那是几只成年老虎,体型非常大,他们闲庭信步一般缓缓地走了过来,朝站在一旁如同木桩一般的奚原和韶光看了几眼。

有一只老虎甚至在韶光的裙子上嗅了嗅,就在奚原打算抽出腰侧的刀斩下虎头的时候,那只老虎又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等几只老虎都走远了,两人身上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松了一口气的奚原解开韶光的­茓­道,半跪在地上:“微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请公主降罪!”

“奚原……”韶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蹲在地上抱着他的脖子痛哭,“奚原……这里好可怕……我要回家……呜呜呜……带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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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更,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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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惊险 1 猫街迷迭

( “殿下,”奚原怜惜地拢了拢她散乱的头发,借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殿下别怕,微臣一定会将殿下平安带回京城的。”

毕竟奚原曾千里迢迢随着塞托来到南疆,锻炼了一身深林中基本的求生能力,由于这一带没有那种树­干­像是竹节一般的树,奚原以轻功带着韶光上了树,借下腰带将她绑在树上固定好,又在树木的周围撒了一些硫磺粉,防止虫蛇的靠近。

生理上的疲惫加上心理上的害怕,使韶光很快便睡了过去,奚原却是睁着眼睛一刻也不敢睡,就怕这林中有那种恐怖的食人鸟,要是遇上那东西,两人都无法幸免。

第二日清晨,奚原带着韶光从树上下来,由于是秋季,山林中不少野果成熟了,奚原在韶光的周围撒上了硫磺粉,叮嘱她不要乱走,韶光也乖乖地点了点头,于是他便放心的去摘野果了。

才摘了几只野果,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尖叫,奚原吓得心中一紧,赶紧朝声源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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