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瑞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这屋那屋看了看,有一种空空荡荡的气息,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弥漫,那是因为没有女人,女人是家中的魂,没有女人的家总是少一些妩媚,吉瑞从前曾听人这样说,直到今天他才感同身受,如果他的房间有个女人,他可能也不会在女人的身上如此失控,失控到被女人写检举信揭发的程度,失控到院领导勒令他退休的程度,吉瑞几十年都未曾感到过失去尊严,如今为了那些让他治病的女人,他却把尊严丢失了。
是他心理上贪恋什么吗?好像也不是,有很多女人主动让他抚摸,她们在生活中好像特别缺爱,缺少男人地道而纯真的爱。吉瑞的手本来是因为工作的需要才摸在她们身上的,可她们身体上的敏感,让他的手超出了工作所涉及的禁区,她们身体的所有部位都向他发出允许的信号,几乎没有什么部位是他的禁区。吉瑞渐渐习惯了这样的诊断方式,习惯了女患者的肉体,他好像从来也没考虑过哪个部位是允许的而哪个部位又是不允许的。所有的女人都向他袒露着自己,所有的女人都把妇产科的诊床当成了爱的温床。
吉瑞在那张床上纵横驰骋,淋漓尽致地发挥着自己,直到女人发出满足的信号。
吉瑞自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错误或者是一种犯罪,相反他觉得他给女患者提供了一种安慰,诊断之外的安慰,应该说是一种地道的奉献,那些女人啊,那些在他的抚摸下呻吟的女人啊,每张脸都呈现出一种幸福,洋溢着无法言说的快慰,吉瑞从她们的脸上能感觉出她们的生活太压抑了,尽管他们有家有男人,可他们家里的男人形同虚设。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吉瑞受这些女人的影响,感到家真没什么用,家不过是一个人居住的标志性建筑,而里面的质量是无法保证的。
天长日久,吉瑞的生活就被体制化了,几十年一贯地延续下来,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活方式。
现在,他的这种体制化的生活被检举揭发了,就是这些女人们干的,女人们对他背信弃义,在尝受了他的滋味后居然以一种德性的方式反戈一击,并利用医院领导者的手斩断他的一贯性的生活,女人们为什么要这样?更让吉瑞费解的是他记不清写信的这些女人了,信上的所有细节和情节都让他茫然无措。
眼下,吉瑞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为自己申辩,可他必须找出申辩的理由和证据,这两样他都没有,他也弄不清自己的家里是否准备过相关的东西,那种看似不起眼的物证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吉瑞开始翻箱倒柜,他把所有的厨柜都打开了,他发现自己真是个不喜欢收藏东西的男人,他的厨柜里除了几件衣服几乎一无所有,还有那些空荡荡的抽屉,吉瑞甚至找不到一本记录岁月和生活的影集,他在影集上如果能有几个微微的笑脸,他就能够推断出那个时候自己生活的情状。但他找不到这样的笑脸。
吉瑞想除了他的感觉以外,这几十年的人生他几乎什么都没有收藏,他只是收藏了在医院的妇产科面对女患者时的那种感觉,其他的什么他就再也没有了。对完美的人生来说,这算不算一种缺憾?
吉瑞把房间里所有的地方都搜遍了,他真的什么也没找到。他的袜子都是有数的几双,白色和蓝色两种。有几双袜子他始终没穿,他为什么要积攒几双袜子呢?是别人送的还是自己买的?吉瑞难以说清袜子的来历,他只是感到奇怪,因为自己是从来也不多买东西的。
这个时候,在吉瑞盯着袜子使劲猜想的时候,在他的思绪理不清一个章法的时候,吉瑞渐渐感觉自己是真正地苍老了,没有来由地苍老了,苍老意味着没用,意味着将被人抛弃。吉瑞无力地坐在了灯下,他想起那些跟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没有一个可以让他信赖地想起,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邀请到酒吧聊天,本城的酒吧已如雨后春笋一样多了,可吉瑞却想不起一个女人能够来陪他。他的几十年是充实的还是空洞的呢?
吉瑞反思自己的几十年,就像白色的空间一样,他的记忆中除了白色还是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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