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把香烟摆出来,把茶倒上,就出门去做饭。不久就听到风箱声拉响,从厨房里传出来,在院里跳来跳去。
天有点热,两个人都把外衣脱下,扔到床上。李洪恩把床上被卷塞到李和平背后,让他扛着被卷躺在床上消乏。李和平年长,又待他好,他一向尊敬这位长兄。两个人把烟抽着,随便拉家常说闲话。
并没有什么谈话内容,实际上是闲坐。你一句我一句,东拉西扯,非问非答,以这种方式沟通着感情密切着友谊。
这是一种典型的交流方式,别小看这闲坐,男人和男人之间,能闲坐在一块并不容易,什么事也不说,什么事也不办。没有目的,没有交换,不分配利益。就这么闲坐着,把对方感受,比什么都亲切。
多少年来,李和平和李洪恩就这么经常闲坐。过一段想对方了,就到一块对着抽根烟,喝杯茶。闲坐闲坐,互相把心暖热。这种友谊看着平淡,内里边却浓烈,浓缩于淡。这是那种没有功利的友谊,这友谊穿过几十年风雨根深叶茂。
饭端上来,李和平立刻两眼放亮。他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当了几十年国家干部,却做不惯城里人。最害怕吃米饭炒菜,一回到村里,看到烙饼卷菜或面条饭,他就活过来那样,早晚人来精神。
他心里另一层深意无法言讲,水月长得特别像她姨妈水莲,当年水莲就老给他烙饼卷菜。坐在这屋里吃饭,有水月围着他转,李和平就觉得回到几十年前,感受到亡妻的影子一样。他一边吃饭,一边把水月当镜子,回望他的年轻时代,梦游昔日的家庭生活,把他的爱妻怀念。
这顿饭,李和平吃得很满足,重温了乡情,回味和重现了昔日情感的梦幻。告别时,他给水月放下了五十块钱,表达了当姨夫的一点关切之情。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这次来访,把李洪恩带进水月的家门,给水月的家庭和婚姻带来了危险。他刚出村,李洪恩就拐回来,返回水月家里,推开了水月情感的门扇。
他丢了钥匙。送走李和平后,李洪恩返回大队办公室午睡,在门口才发现丢了钥匙。这才想起曾把外衣扔在水月床上,把钥匙和一个笔记本落在了那里。他没有多想,拐回头来取钥匙和笔记本。那时候村里很安静,正是人们吃过午饭歇晌的时候,阳光普照着整个村子,把村庄晒得懒洋洋的。树下有黄牛卧着打盹,慢慢地倒沫,悠闲地不时甩甩尾巴驱赶着身上的蚊蝇。
院门虚掩着。李洪恩推门进去。响门声惊动了水月。水月刚洗涮完毕,坐在床边歇息,倒了杯水,还没有喝。听到门声,迎到了屋门口。看到李书记返回来,她有点诧异。
“钥匙掉这儿了。”李洪恩说。
“让我给你找。”水月回头进屋找钥匙。
“还有笔记本。”李洪恩脚踏脚走进里屋,“可能在床上,我刚才把衣裳扔在那儿。”
如果水月把钥匙找着递给他,他拿上就走,也就不会发生意外。起码,不会打破这天中午的平静。但是,水月找到钥匙和笔记本以后,没有马上递给他。出于礼貌,她说先坐下歇歇喝杯水吧,天这么热,看你跑得头上冒汗。这就多出来一个挽留,是这个挽留留下了李洪恩。
李洪恩本来要走的,他要赶到大队办公室去午睡,他有午睡的习惯。水月挽留他,他迟疑了一下,也就坐在了桌边。李洪恩的这种迟疑暗示给我们,他此刻也有留下来的意识。不过这种意识在他心里埋着,没有被他发现,是水月的挽留把这个意识点亮了。
李洪恩坐在桌边,水月坐在床边。他们对于这个场景没有准备,让中午的寂静压迫着感觉,一时找不到话说。虽然年纪差别很大,毕竟是男女独处,空气里就泛上来游丝般的紧张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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