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让水月永远回味无穷。事先没有任何迹象,也没有预感,好像一棵树没有发芽开花,突然就结出了果实,让人来不及惊喜。月亮河大队党支部书记李洪恩第一次来看水月,第一次就干了她。事情发生得让水月防不胜防,像不小心咽下一颗糖块,省略了品尝和溶化的过程。
丈夫郭满德一早就走了,队里派他随车到县里运水泥,要天黑才能回来。水月独自在家里做家务,感到清静和悠闲,一种逍遥的滋味泛上心头。她像走出婚姻在度假那样,到处都是她个人的空间。天气热起来,她把厚被子拆洗,将洗干净的被面被里搭在院里绳子上晒,像挂起一道帷幕。她将被套也放在院里柴草堆上,院里就散发出一种潮呼味和人汗味,很快被风吹去,有阳光照过来晒虚着棉花。几只鸡在墙角觅食,用嘴去刨那些虚土,土里未必有食,使人想到那只是一种习惯。公鸡站在墙头上,小心地走来走去,偶尔伸长脖子叫一声,排遣着它的孤独。
拆洗了厚被,洗了床单,水月把一套薄被和新床单铺在床上,把这只床铺得很干净很舒服,冥冥之中像有人让她这么做,为迎接崭新的情感。同时也说明,虽然水月和丈夫同床异梦,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在客观上水月还在认真地做着妻子的工作。她是这农家院里客观上的妻子,她是郭满德过日月的合伙人。
如果李洪恩这天中午不来找她,甚至永远没有男人来干扰她,水月也许就这么把日子过下去。像老磨一样磨钝了情感,收起野性,也就把日子熬下去,安稳过农家光景。农村里的婚姻,许多这种现象,开始没有感情,时间一长,消了性子,软了脾气,也就认了命。
我一直觉得农村妇女,许多人都像农家的母牛一样。在牛娃时乱蹦乱跳,浑身野气和灵性。长成大牛时,就让人往绳套里按,开始当然是不听话,乱窜乱挣。不要紧,农人先用铁丝扎穿它鼻隔,流着血给你穿一只鼻圈儿,又拴上牛绳,这就难办了。前边用绳牵着你鼻子,牵得你疼痛钻心,后边有鞭子抽着教你听话,威胁和强迫着你。你先是反抗,接着是痛苦,马上就发现不反抗痛苦就少一些,你就尝试着不再反抗。不久,你就稳稳跳进犁沟去拉犁,不用让人家抽鞭子,一听吆喝就明白往哪里拉。这时候你已经明白反抗永远没有出路,前辈又领着你为你做好榜样,也就认了命。仔细想想,许多农家姑娘走进婚姻和家庭的过程,和农人调牛训牛用牛一个道理。
但是,院门推开了。接近午饭时候,李洪恩推开了水月的院门。水月的姨夫李和平回村看过李洪恩,又来看水月。李洪恩陪着李和平推开院门,惊动了水月的悠闲和孤独。亲切的问候和意外的惊喜,话语如小乌儿在院里飞来飞去,迸溅出少有的欢乐。
在水月看来,两个人都是贵客,姨夫在县里当官儿.很少回到村里来,回村就来看望她,让她感动。李洪恩是月亮河大队党支部书记,在人们心里有很高威望,第一次踏进家门,更是稀客降临。平淡的农家小院,忽然来了两位重要人物,到处都胀满了幸福。
“满德哩?”李和平问。
“上地了?"李洪恩也问。
“去县里拉水泥,要天黑才回来。”水月把客人请进屋里,连忙跟着说,“快晌午了,在这儿吃饭。”
“就是来吃饭哩。”李和平笑着说,“回来了,我说哪儿也不能吃,得到家吃水月的饭。”
“是哩,和平哥一定要来家吃饭。”李洪恩说,“水月,我也不走了,沾沾和平哥的光,陪吃。”
专程赶来吃午饭,这给了水月很大的脸面。姨夫和李书记是何等人物?上哪儿都是好吃好喝,能来家吃饭,这是一种恩赐和奖励,让水月受宠若惊。
“吃啥哩?”水月说,“我去做。”
“吃好哩。”李洪恩笑着逗,“啥好吃啥。”
“你们来得恁急,”水月红了脸,“家里没有买肉。”
“烙饼吃。”李和平说,“我好吃烙饼卷菜。”
“就烙饼吧,”李书记说,“和平哥回家了,就让他吃咱家常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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