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过那个中午的欢乐,一连好几天时间,水月心里久久不能够平静。她感到慌乱和不安。先是无法面对丈夫郭满德的目光,她原先看着这目光很善良和软弱,现在看这目光很锐利和很强烈。自己心里有鬼,害怕丈夫发现异常,逮住她水月的狐狸尾巴。
自从那天中午过后,她感到家里发生了莫名其妙的变化。要么觉得丈夫陌生,要么觉得自己陌生。要么丈夫像客人,要么自己像客人,和这个家再也贴不紧密。她去抹桌子,桌边总镣绕飘忽着李书记的烟味儿。她去做饭,总幻听到院里有脚步声。她躺下睡觉,总感到李书记还躺在她身边。她只有把那只茶杯抱在手里,用它喝水时才感到安静和踏实。她把这只茶杯当成了她的知己和同谋反犯。只有他们之间才亲密无间。
水月几天之后终于明白,她和这个家庭之间出现了断裂的缝隙。李书记横在了她和这个家庭之间,无法挪开和搬走他,再也抹不掉他的身影了。虽然只那么一个中午,他却把自己身影留下来进入了她的生活。这就使这个家庭结构在水月心理上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两个人生活,而变成了三个人一块生活,一家两口变成了一家三口。
突然发生的事件,打破了家庭生活的正常状态,水月不能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使这个家庭的心理秩序失去了平衡。郭满德虽然老实忠厚,但是男人的本能使他敏感到妻子的变化,只是这种变化具体不到行为上,像游丝般缠绕和闪现在妻子身上,使他捉摸不住。
“水月你怎么了?”
“不怎么呀。”
“你哪儿不舒服?”
“没有呀。”
“没有就好。”
水月嘴上很硬,心里却也发慌。倒不是她就怕郭满德发现了,能对她怎么样,她才不在乎他。只是心里一下要装两个男人,她一时还摆不好位置,不能适应。像忽然把两只船踩在脚下,找不到平衡,踩不稳身子,她还需要适应和锻炼。
水月像所有初次越出婚姻篱笆的人那样,不能很快消化初次偷情的欢乐。人早已经走出情节,心还在那种妙不可言的意境里跳动着收不回来。偷情的欢乐激动在心里,又没有人来帮助她分享,就走不出这种陶醉。她初入情场,还不成熟老道。就像青年干部一样,急需要稳住心神藏起锋芒和勃勃野心,伪装成不动声色和貌似忠厚,先要把自己保护住,才能再图进取和发展。大凡风流情场的老手,和政界的老干部一样,都有过这样的经历。
水月还嫩,还太单纯,背过丈夫,她不断追问自己,这就是爱情吗?这就是幸福?这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就是我要找到的那朵太阳花吗?她这样想,如果是他,李书记就是她真正的意中人,可真让她有点不好意思。她热着脸回忆那个中午,自己在他怀里和在他身下边,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她把自己回想成一个调皮的小女孩儿,闭上眼让李书记把她带着,像小时候玩游戏一样,她不明白要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只管跟着他走。李书记带着她,像父亲牵着女儿出去游玩,走呀走呀走了很远很远来到一个遥远的地方。这地方是花园,到处都开放着鲜花。她玩得开心和快乐,玩到Gao潮时突然激动起来,在那个瞬间里想哭,就忍不住哭起来。她从来没有这样哭过,她愿永远就这么哭下去,再也不想停下来。她想一直哭到太阳落下去,哭到月亮升起来。不,哭到地老天荒,就这么哭死过去,永远离开这个世界,永恒进这种歌哭的欢乐里。 说实话,水月本来想象中的男人一直是个小伙子。通过联想,她和村里好几个小伙子发生了恋情。夜里也做这样的梦。做谁的梦,白日里看见谁,就觉得和谁有了联系。她甚至在梦境里和李洪恩的儿子李永生约会过两次,白天看见李永生时脸还发热,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那脸上还印着梦里李永生的吻痕一样。那时候看见李洪恩时,只有淡淡的敬意,把他当公爹相望。.这是一种意恋,她在这种意恋里走了好远的路程。但是,从来没有在梦里约会过李洪恩。而偏偏是李洪恩越过梦境,进入了她真实的生活。初次以后,她的梦境全消失了,李洪恩就像升起的一轮太阳,星星们都消失了。再看李永生时,远远就有了一种亲切的爱怜,居高临下的关切之情油然而生,爱屋及乌,她开始把李永生当大孩子看。有时候远望李洪恩家的房屋和院子,也隐隐产生温暖。近看大队办公室,由于李洪恩常在那儿办公和午睡,也觉得和自己有了联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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