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豫川咽了口唾沫,再也不敢支吾,竹筒倒豆子般把马千山的密令讲了出来。卢豫川在路上早盘算好了措辞,刚开始因为见到苗文乡有些慌乱,到后来他越讲越快,听得卢维章和苗文乡目瞪口呆。等他讲完了,长长地松了口气,他们两个却已是汗流浃背,如坐针毡。
卢维章眉头紧锁,跟苗文乡交换了一个眼神。卢豫川道:“马大人只给了三天时间,豫川这才不等叔父发话就自行回来了,望叔父恕侄儿擅离职守之罪!”
卢维章缓缓道:“这不怪你。我说你刚才进门时那么慌张,这件事倒真是非同小可啊。豫商讲究每临大事有静气,你现在这么手足无措的样子,怎么成就大事?你先喝杯茶静一静再说。”
卢豫川面带惭愧地垂手站在一旁。卢维章看着苗文乡道:“大变在即,老相公有什么见解?”苗文乡摇头道:“事发仓促,老汉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对策。不过有一条我不明白,马千山是堂堂豫省的巡抚,督造禹王九鼎的虽说是禹州知州曹利成,但若真的出了什么乱子,难道他马千山就一点都不怕吗?这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卢维章默默点头,一语不发。书房里一时静谧异常,三个人仿佛泥胎木塑般一动不动,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这样压抑的气氛不知持续了多久,一串脚步声响起,一个人冒冒失失地推门进来,叫道:“大哥,你真回来了吗?”
进来的正是卢豫海。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维世场见习烧窑,今天刚一回家,就听关荷说大少爷卢豫川回来了,满身的疲惫顿时一扫而光,恨不能立刻见到他。卢豫海知道每次卢豫川回家都要向卢王氏请安,就匆匆扒了两口饭来到了后宅。卢王氏临盆在即,身子越发重了,话也多,唠叨个不停。卢豫海满腹儿女之情要跟卢豫川倾诉,哪儿有心情听母亲闲聊。可他左等右等却不见卢豫川来,便急不可待地出门找了个下人询问,却说是大少爷一回来就进了老爷的书房,快两个时辰了也没出来。卢豫海再也等不及了,这才不问青红皂白地闯进了书房。他还从没见过父亲、大哥和老相公苗文乡闭门议事的场面,一进来就是一愣,有些进退失措地站在门口,胆怯地看着卢维章。
卢维章直直地看着他,胸口急剧起伏着,眼看着就要发作了。苗文乡忙笑着打圆场道:“二少爷,这儿没你的事,快回房去吧。”
卢豫海听了这话转身就走,溜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心有余悸地回头看,没留神脚下绊了一跤,“扑通”摔倒,却也不喊疼,爬起来就接着跑。卢豫川看他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忍不住一笑,又连忙咳嗽了一下隐住笑声。房中压抑到了极点的气氛给卢豫海这么一搅和,倒释放了许多,三个人都松弛了下来。卢豫川开口道:“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这件事万万做不得!”
卢维章脸上波澜不起,道:“说说看。”
“这还用说吗?禹王九鼎是皇差,毁了它就是跟皇上过不去!皇上一恼火,脑袋都保不住了,还奢谈什么朝廷贡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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