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被他吓呆了,那些本来冷眼旁观的人也是木雕泥塑一般,傻了眼看着他。老鸨一时气馁,想想又不甘心就此服软,可握着刀的手实在是不听使唤,根本举不起来。卢豫海不容分说攥住她的手,高高举起来,一刀斫在自己的胸前,老鸨吓得闭目尖叫起来。众人再看卢豫海,刀过之处血肉绽开,白生生的胸脯陡然现出一条深深的刀伤!粉色的肌肉裂开,像小孩儿哭泣时张开的嘴。鲜血喷涌而出,顷刻间激了老鸨一脸。老鸨仓皇地摸了摸脸上的血,连连叫道:“是你抓着我的手,不是我砍的!不是我!”卢豫海低头看了看伤处,忍着剧痛反手夺过刀,提在手里,强笑道:“你急什么,二爷怪你了吗?你倒是砍过了,你手下谁还砍?”
老鸨领来的街混混都是些起哄架秧子的主儿,真到了拼命的关头早慌了手脚。第一刀就是这样了,第二刀下去不死也得重伤,谁敢砍这第二刀?卢豫海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雪,兀自叫着:“好,你们都不敢砍是吗?二爷我可要砍了!”说着,他举着刀,脚步踉跄直奔老鸨而去。老鸨一脸的血,已然是魂飞魄散了,猛地看见明晃晃的刀冲自己过来,吓得惊叫一声,转身就跑。卢豫海冷笑不绝,又举刀对着打手们冲过去,唬得他们屁滚尿流,四处逃窜,眨眼工夫就没影了。卢豫海掂刀四顾,再没有会春馆的人了,周围的人全是一副肃然起敬的表情。众目睽睽下,卢豫海仰天大笑道:“得劲!”笑着笑着,他忽地一头栽倒下去,人事不省了。
门口处,卢王氏呆呆地看着这一幕,顿觉眼前一黑,叫道:“儿啊!”软软地靠在门框上,一步也迈不动了。关荷早已心疼得痛彻肺腑,连哭都忘了,冲进人群扶起来昏迷的卢豫海,在众人七手八脚的帮助下,总算把他抬到了后堂。苗象天和几个以前在钧兴堂做事的相公闻讯赶到,见到这样的场面无不骇然叹服。苗象天叫来了镇上最好的郎中,给卢豫海敷药疗伤。郎中把脉良久,喟然叹道:“罢了,二少爷哪里像是个不到二十岁的人!这一刀得多大的心气,多大的狠劲才砍得下去!”卢王氏急道:“郎中,能好得了吗?”郎中宽慰她道:“亏得他年轻体壮!要搁在别的大家子少爷身上,整天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说不定一口气过不来就完了。可您听听,二少爷这脉象多结实!夫人放心,这伤再重也是皮肉伤,不碍大事。”关荷一直在旁伺候着,听见郎中这话才如同泪海决堤,哭得没了人形,转身跑出门外。卢王氏回头看着她,先是一惊,继而是一阵苦笑。
这时,老妈子过来,附耳向卢王氏说了几句话。卢王氏脸色勃然一变,朝门外大声道:“你告诉她,好好守住她的孩子,别的事她少管!卢家的男人是死是活,轮不到她来操心!害了我侄儿还不甘心,又来害了我儿子!若不是看在她怀了身孕,我早就……罢了,你走吧。”老妈子吓得浑身直哆嗦。只听见门外当啷一声,好像是个药罐子被打碎了,随即是一声压抑的哭泣和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郎中听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夫人为何突然动怒。而苗象天猜得到她这股无名火是朝门外的苏文娟发的,忙岔开了话题。卢王氏兀自一副盛怒的模样。送走了郎中,苗象天总算长出了一口气,领着几个相公上去,对卢王氏道:“夫人,大东家还没回家,保不定那些歹人还要来寻衅滋事。我跟几个相熟的钧兴堂老人儿说好了,从今晚开始就在这里轮流守夜,直到大东家回来。夫人看可否?”
卢王氏对苗象天深施一礼道:“这让我说什么好?……真是日久见人心!卢家虽然败了,可有这么多人帮衬,难道真的还有希望吗?”
苗象天忙道:“夫人言重了。今天二少爷一个人替卢家出面,居然打跑了一帮歹人,现在恐怕全镇都轰动了!今后谁还敢再说卢家一句不是?夫人说得对,有人帮衬还在其次,卢家后继有人,这才是希望所在啊!”几个相公也是交口称赞:“都说卢家是以儒道经商,却不知二少爷豪迈过人,真是英雄出少年,浑身是胆。这一刀下去,全镇人都说卢家出了个‘拼命二郎’!”卢王氏听了他们的话,禁不住又是骄傲又是后怕,想起来刚才发生的事情,仍不免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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