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豫海没好气道:“我得病了,快死了,行了吧?”关荷被他冷不防抢白了一句,心里不满道:“我知道你得了什么病!”“什么病?”卢豫海有些好奇起来,笑着问她。关荷嘴角一撇道:“相思病呗!你寻思着司画妹妹好久没来了,就跟戏词儿里说的那样,‘你是倾国倾城的貌,我是多愁多病的身’……”
卢豫海见她吃了干醋,心里快意道:“我就喜欢见你耍小性子的模样,来,让我摸摸心跳得怎样,跟一头小鹿似的,对不对?”关荷啐道:“又是这副没脸没皮的样子!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想摸……”关荷不觉脸红起来,拿了笤帚就往外走。卢豫海跳过去抓她的衣服,关荷一边躲闪,一边急道:“二少爷,司画妹妹来了,就在夫人的房里呢!你别这么猴急,要是给她看见了……”
“我已经看见了,又能如何?”话音刚落,从外边挑帘进来一个女子,满脸笑吟吟的,看着他们俩慌乱的模样。关荷臊得再也站不住了,闪身出了房门。卢豫海挠了挠后脑勺,尴尬道:“司画妹妹,你什么时候到的?”
陈司画旁若无人地坐下,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陈列,笑道:“关荷的手艺的确不错,你一个少爷的屋子,居然被她布置得如此雅致。”
卢豫海想起了什么,赶忙到床头小柜子里取了一样东西,转身回到陈司画面前,笑道:“这是我特意从开封府买了送给你的,正宗的汴绣,你瞧着好玩不?”陈司画嘴一撇道:“哼,还特意?连个瞎话都讲不圆。我刚从夫人房里过来,她也欢天喜地拿着块汴绣给我看,还说是你特意买了送给她的呢!只怕是这特意送的人,还有关荷吧?”
卢豫海当下大窘,道:“都是苏茂东这个老家伙!这事都办不好,买了四个一模一样的……”
陈司画沉了脸道:“四个?还有谁?”
卢豫海见说漏了嘴,只得坦白道:“还有一个是给大嫂的,她跟大哥在钧兴堂对面住,对我一向很好,我就……”
陈司画暗笑他老实,便道:“豫海哥,你的心思够大的啊!卢家所有的女眷,上到夫人大嫂,下到一个丫头,差不多都得了你的好处,我看你也别出去做生意了,回来理家吧,肯定是把好手!”卢豫海一脸坏笑道:“你这话真叫人好笑,你也是卢家的女眷吗?"奇"书"网-Q'i's'u'u'.'C'o'm"还没过门呢,就这么心急了……”
这下轮到陈司画面红耳赤了,她羞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起身便走,没忘把那块汴绣攥在手里。卢豫海也不去追,待她跑远了,这才返身来到床上仰天躺下,兀自笑意不绝。他笑了一阵,忽地想起了一个人,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起身大叫道:“关荷!关荷!”良久无人应答。卢豫海呆呆地坐在床边,一时心绪繁杂,再也不见一丝笑容。
卢维章接了寿瓷皇差,深知事关朝廷和太后,当然不敢怠慢,亲临维世场专窑主持烧制。在他事必躬亲的督造之下,维世场专窑集中了卢家老号五处窑场的能工巧匠,不分昼夜赶制寿瓷。中秋节刚过,贡品如数烧制完毕,炉、瓶、盆、樽、洗、罐、鼎、寿桃、佛手、寿星等一共凑成了六六三十六件寿瓷,个个都是千里挑一的成色。禹州知州曹利成等人勘验之后,大赞这批寿瓷形神兼备,宝光内蕴,莹润如玉,当下就入箱密封,贴上了官府的封条,即刻护送入京。
有了数年前那场大祸的教训,卢维章力排众议,不顾身体每况愈下,在众人苦劝之下毅然决定抱病护送寿瓷进京。临行前,他又单独叫来了杨建凡,托孤一般把卢豫海交给了他。杨建凡此刻已是卢家老号的二老相公,统筹五处窑场的日常烧造,见卢维章如此信任,自然是掬了两把老泪,又道:“大东家,老汉有一件事始终憋在心里,既然大东家信得过老汉,还请大东家帮老汉解了这个心事!”
卢维章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你牵挂豫川……这件事迟早要提的,你且看看这个东西。”
杨建凡接过去几张纸,上面还带着星星点点的黑红。他一眼就看出了是卢豫川的笔迹,再看下去,越看越震骇,变色道:“这,这不是卢家宋钧秘法吗?”
杨建凡与卢维义、卢维章兄弟的交情几十年了,是卢家老号唯一一个知晓卢家宋钧秘法的外姓人,这些秘法早就烂熟于心,岂有看不出的道理?卢维章见他失态,便沙哑道:“此事我本不想提起,徒增伤心罢了。豫川背着家人在钧兴堂入了暗股,这事你或许有所耳闻。但豫川私自把卢家宋钧秘法交给梁少宁,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些事情我都瞒着所有人,为的是保全豫川的名声……你看那些血迹,一年了,若不是因为这件事,我又怎会一病不起,又怎会憔悴成眼前的模样?……”
杨建凡闭目哀叹道:“豫川啊豫川,你好歹也是卢家的子孙,怎能做出这样的蠢事!”他摇头痛惜许久,擦掉眼泪,屈膝跪下道:“大东家,豫川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他的心劲!泄露秘法固然是大错,可老汉恳求大东家留他一条生路!维义兄弟临死之前,再三托我照顾豫川,你就是看在维义兄弟的面子上……”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卢维章忙搀他起来道:“杨哥,你放心,等我从京城回来,就在神垕众位乡亲面前给他一个交代。豫川不是有五成钧兴堂的股份吗?我认这个股份,从此钧兴堂一分为二,维世场、中世场和庸世场留给豫海,留世场和余世场交给豫川,但都得打卢家老号的招牌!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卢字。这样一来,也算是对得住我大哥大嫂了。”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