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逢春吓了一跳,忙道:“抚台大人,此话从何说起?我是一心为公,不敢挟私!”
曹利成冷笑道:“好一个一心为公啊!连大人不敢挟私,就敢挟银子吗?”裕长一愣,紧紧地盯着连逢春,眼里冒出贼光来。连逢春蓦地一惊,怒道:“老曹你,你怎么血口喷人!我挟谁家的银子了?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我跟你没完,我、我要参你!”
曹利成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一语双关道:“西家的银子,东(董)家的银子,怕是豫省的银子没有你老连不敢要的!连大人好好写折子吧,我老曹等着你来参!”说着,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连逢春听得心头一阵慌乱,一副遭受奇耻大辱的模样,对裕长道:“抚台大人,您都看到了,老曹他……”
裕长瞪了连逢春一眼,埋怨道:“老连,老曹说你拿人家银子,我不信。可你也忒得理不饶人了!你就不想想,你们俩这么一闹腾,上头怎么看咱们河南官场?布政使跟按察使你参我我参你,我这个巡抚就是个窝囊废吃干饭的,连手下两司都摆不平?我的巡抚衙门就是个摆设?你回去好好想想吧。”说着便端茶送客。连逢春头上冷汗迭冒,赶紧说了几句好话,这才告辞出去。裕长的师爷跟上次一样,又从侧室里钻了出来,道:“抚台大人,您真的不相信连逢春拿了黑钱?”
裕长阴森地一笑:“他不拿黑钱才怪!他跟老曹都拿了黑钱,老曹拿了卢家的钱,还知道送过来十万两。老连呢?瞧他那一副不知收敛的嘴脸,最少拿了董家二三十万,连个屁都没孝敬老子!”说着,又把一个茶碗扫落在地。
曹利成回到家里,卢豫海已经在内书房等候半天了。曹利成一见他就连声叹气,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卢豫海听了也是一怔,脱口而出道:“连逢春收了董克良多少银子,竟然如此露骨!”曹利成看了他一眼,叹道:“幸亏老三走得早,如今海关都封了,就是他想走都走不了了!唉,你主意那么多,好好想想,看怎么把连逢春给拿下来。”
卢豫海沉思道:“我原本打算使银子打动连逢春的,看来是不行了……幸亏已经给了裕长十万两,看他的架势,好像还没得到董家的银子,就是得了,也未必比咱的多……”
曹利成一针见血道:“希望不能全在裕长身上。裕长拿再多,也不会跟连逢春翻脸。能不能扳倒连逢春,关键还是咱们。”
卢豫海岔开话题道:“曹叔,你说董克良此计,最大的败笔在哪里?”
曹利成想了想,道:“唉,他算计得太准,看似毫无破绽啊。”
“毫无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卢豫海笑道,“这次来开封府的路上,我就在琢磨,董克良这一手的确是天衣无缝,算是跟他老爷子学到家了,当年他们父子设计陷害我爹和我大哥的,也是这招连环计!曹叔你想,卢家出了维新党,要么灭族,要么花钱打通官场,两下里无论怎么取舍都是家破人亡!朝廷精明得很,交了赎罪银子,也就是露富了,朝廷是个穷光蛋,肯定会抓住这个不放,把卢家的血吸干吸净了才肯罢休!我爹当时的对策是‘蜂趸入怀各自去解,毒蛇噬臂壮士断腕’……我没我爹的英明和胆气,但是我想眼下当务之急,就是不能承认老三是维新党。没了这个由头,董克良再怎么说也没用。这是第一点。”
“可那么多人都听见了,就没有一个出首的?董克良舍得花钱啊!”
“董克良舍得花钱,曹叔就不舍得用刑了?我敢打保票,那天在场的人里,绝不会有人出首老三。他们都是卢家使唤多年的人了,身家荣辱都跟卢家息息相关,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不至于落井下石。曹叔不是要去神垕吗?告示上得写明,必须公开出首,匿名的一律不算!就算董克良使银子买通了一两个人,也得先经过您的手。曹叔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曹利成点头道:“这个不消你嘱咐。但你说的这两条都是权宜之计,还不是根本之策啊!就算拖一年半载,这案子怎么结?要是我这一任臬司结不了案子,下一任未必还会照顾卢家,不能养痈成患!何况连逢春也不会让咱们拖那么久。万一他把此事捅到朝廷那里,刑部直接Сhā手了,就是我也无可奈何。”
“曹叔说得对。还接着刚才的话,董克良的连环计貌似毫无破绽,可他看错了一点。如果咱们给他来个釜底抽薪,直捣黄龙的话……”卢豫海盯着曹利成道,“曹叔,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您老的撒手锏该亮出来了。”
“我哪儿还有什么撒手锏?你有话快说!”
卢豫海镇定道:“董克良的全部赌注都压在了连逢春身上,这是董克良最大的败笔!‘己不正焉能正人’?只要咱们能证明连逢春自己都是一ρi股屎,他还敢为难卢家?扳倒连逢春,不但替曹叔您除掉了一个对手,董克良的种种苦心也就白费了……曹叔,您还是禹州知州的时候,开封府里出了个大案子,有人告连逢春的儿子连鸿举草菅人命,逼死了一个小寡妇,有这回事吗?”
“有。你想拿这个向连逢春开刀?”曹利成看了他一眼,摇头叹口气道,“难哪!此案过去多年了,那个小寡妇死了,她闺女也死了,老头也死了,剩下个老太太告状。上任臬台将此案报了刑部,已经是彻头彻尾的铁案了。只是看在老婆子年过六旬,无儿无女,这才没要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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