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没有了岳宸风,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无权无势并不可悲,可悲的是手握大权时,才发现自己不配。我给了你权柄,现下越浦内外都等着看,你耿某人是个什么人物。慕容柔目如锋镝,令人生畏。——除了武功,还有什么是岳宸风有、而我没有的?耿照顿时陷入迷惘。但没有时间了。七玄聚首、妖刀现世……风暴已席卷而至!
第七六折圣愚不肖,鱼烂而亡
横疏影闻言剧震,两只酥盈盈的沃|乳|一晃,弹起抛落之间,下缘坠得饱满,半球浑圆沉甸,坚挺傲人;然|乳|间每一轻撞又如水漾,完美的弧线颤成了眩目雪浪,余波所及,连尖润的|乳|蒂亦于一片白晰中载浮载沉,仿佛非是|乳|肉所承托,而是两团浇融煮化的鲜奶酪。
在横疏影的眼里,世间一切,不过是价值之一物的流动与平衡:倾世容颜,若无绝顶的琴技舞艺增辅,终不免沦为男子的廉价玩物,而她在流影城的权力地位,则是以聪明才智,以及独孤天威对她的感激与愧咎换来——前者是报答她当年用尽心机,堪堪将他一家老小抢出平望都,后者则是因为他已不能再给她一个保障晚年的子嗣,只好以权柄来补偿。
横疏影偕独孤天威一家出奔东海时,已怀有两月的身孕,可惜道中亡命、舟车辛苦,又屡屡受到刺客追兵惊扰,不小心将孩子流掉了,颠沛流离间难以调养,竟致不孕。
独孤天威的性命,可说是以她的才智、胆识、人脉与后半生的幸福换来,即使元配陶氏对这名堪称尤物的宠妾不怎么待见,也无法忽视她对独孤一家的恩情,十余年来忍气吞声,于城中的僻院深居简出,任由姬妾执掌大权、取代自己的地位,连离世都是悄静静的,波澜不惊。
横疏影心中对她不无同情,却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陶氏的隐居与自己的活跃,都是付出代价所换来的结果。陶氏保住了性命、名分与嫡子,或许就该她寂寞梧桐,冷落清秋,就像横疏影尽管痛恨独孤天威的荒唐,却总是认份地为他收拾残局一样。
这世界远比想像中更公平。
尽管残忍,却异常地公平。一切仅是价值的平衡与流动而已,别无其他。但耿照的存在,动摇了她一直以来的信念。
最初的献身,她到底是权谋算计不惜代价,抑或一时寂寞?在他离开流影城的这段时间里横疏影不断问自己,却益发空洞不明,似乎思念已渗入她赖以立身的清明,转化成为赤祼祼的热切渴望。
想起少年黝黑结实的身躯,以及野兽般的冲撞,久旷的少妇情不自禁回味着与他缠绵的旖旎,回过神时,纤长的玉指已探入裙裳,忘情地挖着湿热窄小的*缝,樱瓣似的小巧花唇充血胀红,微微翻开,被丰沛的浆液濡得晶亮……
若非他的巨硕,她从不知道自己兀自细小,一如破瓜。
独孤天威自来东海,便鲜少与她温存了,宁可镇日与大批歌姬舞伶厮混,也不愿与她独处。横疏影这才惊觉:原来感激与愧疚是如此的沉重而坚固,一旦形成块垒,轻易能将矢言相守的两人一分为二。
她的才智预见长此以往,情分将消磨得点滴不剩,却不知该如何挽救。当烛泪流尽、长夜坐醒,恍然大悟的年轻女郎终于认清现实,转而令独孤天威依赖她的治事手腕,死了心似地投入流影城的经营,以换取一处立足。
从没有人像耿照这样,不想从她身上掠取、不为什么目的,只想给予。
他能给她什么?他不过是个孩子!横疏影不由失笑似才这么想着,耿照已然走出她的视界,这会儿,偷女人都偷上栖凤馆来了,真是好大的胆子!偷之一字电光石火般掠过脑海,横疏影忽意识到这名被偷的女子原来是自己,芳心一荡,花径里晕陶陶地一阵酥麻,竟又漏出一小注的温腻花浆来。
耿照与她贴面相拥,下体一润,也不怎么用力,杵尖挤蹭着一啄,剥一声滑入两片酥脂间,小小的*缝如封似闭,却又湿得像是陷入泥淖,稍一触便难自拔,玉蛤里隐含吸啜之力。
心知玉人动情,再不犹豫,将她放倒在绵软锦榻,昂起的雄壮巨物裹着荔浆,唧一声直捣蜜壶!
呀——
横疏影昂颈拱腰,娇躯一僵,已被爱郎填得满满的。
细小的身子在他黝黑如铁的臂膀间不住轻颤,宛若受伤的小动物。
她傲人的巨|乳|微微摊倒,厚度仍如小山,玉盘似的|乳|丘竟比她晕红的小脸还大得多,随主人的痉挛不住剧颤,丘顶两粒膨大的樱桃忽而打圈、忽而起伏,时不时被细软的|乳|肉吞没,让人产生在|乳|汁中忽现忽隐的错觉。
耿照龙杵坚硬如鐡,横疏影屈膝抬脚,压平的玉趾高高指天,摇头呻吟:啊、啊、啊……好……好硬!
平坦的小腹剧烈抽搐,狰狞的阳Wu一昂,小岤里仿佛Сhā着一只肌肉贲起的结实小臂,正顶着她的娇躯,缓缓弯肘举起。
她被Сhā得睁大杏眼,似难置信,却无法停住檀口中喷泄而出的放荡呻吟:啊啊啊啊……好大……Сhā……Сhā死人了!怎……怎能这么……啊、啊……这么硬……啊啊啊啊!
粉颈昂起,柔软的腰肢一弓,毫无预警地大颤起来。
耿照抄起姊姊的膝弯压至|乳|上,细雪般的腴肉自她膝腿、自他指掌间漫溢而出,压得横疏影整个上半身满满的都是雪白喷香的|乳|肉,每一动都能掀出一阵叠潮翻涌,映得满目酥白。
他重重压着,死命抽锸,单调如机械的动作急遽累积快感。
横疏影颤如海啸里的一叶扁舟,雪|乳|随冲撞抛甩失形,宛若碎浪,口中已无法吐出具有意义的字眼,忽急忽慢的啊啊啊啊……啊、啊……
娇吟却无比销魂。
这次,她无法再有足够的理智阻止他S精。两人以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尽情需索彼此,双双攀上高峰。耿照在她湿得一塌糊涂的岤儿里用力喷射,阳精挟着强劲的喷射力道,如颗粒般撞碎在充血肿胀的膣壁深处。
横疏影在他身下激烈扭动,咬牙无声尖叫着,竟尔晕死过去。
激烈的交欢是必须付出代价的。
横疏影毕竟较他年长许多,又无碧火功的根基,这——厥竟睡了半个时辰,才悠悠醒转,闭目道:姊姊都……死过一回啦。便再不能醒,也无遗憾了。怎能……怎能这般美人?
幽幽-叹,娇慵的噪音如抹蜜胥,令人血脉贲张。
她昏厥期间,耿照为她把过脉,确定脉象平稳、非是受了什么损伤,而是快感太甚难以抵受,这才放下心,为她拭净汗水嗳液,细细回味了姊姊的绝艳曲线与润泽香肌,尤其是那对大如熟瓜、偏又细绵黏手的雪|乳|,替她盖上薄被。
品香之余,他不忘运起碧火神功,-边调息回复,一边将浑厚真气从她周身肌肤毛孔徐徐送入,掐握双峰时,手指陷入沙雪似的|乳|肉,两只大拇指轻抵她胸口膻中岤,以真气为她推血过宫,余指则老实不客气地享受绝妙的|乳|肌绸感,掌中嫩肉如将凝未凝的新鲜酪浆,滋味美不可言。
横疏影平日养尊处优,颇重调养,得碧火真气助行血脉,要不多时便清醒过来,只觉神清气爽,竟不疲累,身子里兀自残留着一丝热辣辣的满胀刮疼,余韵不绝,炎得蜜岤里汩汩出汁,花心松动。这般满足的感觉从未有过,比全身浸入适温的热水香汤更加舒爽,方知身为女人何其有幸,才得品尝如此快美。
两人相拥而卧,她虽不舍这片刻温馨,仍把握时间问了别后种种。这段时间她间或由流影城及姑射的情报网得到零星消息,却难窥全貌,见他功力大进,不由好奇起来。
耿照对她推心置腹,连与明栈雪双修、拯救宝宝锦儿等香艳情事亦和盘托出,说着说着心头一紧:我口口声声说爱姊姊,却与这么多的姑娘好过。怎……怎生对得起她?
歉然道:姊!是我不好。我对你是真心的,你别恼我。
双臂收紧,唯恐玉人气恼,便要舍自己而去。横疏影对小情郎的个性知之甚深,轻摇螓首,微笑道:你有什么不好的?若见得那位明姑娘,我还要好生感谢她呢,把我的小丈夫调教得武艺超群,连皇后娘娘的行馆也敢硬闯。
耿照被她的俏皮逗笑了,不想姊姊如此大度,眷爱更澳,搂着她道:姊,能娶你为妻,我这一生便不枉啦。
横疏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咬着红艳的唇珠,笑得不怀好意。
是么?我听说流影城的耿典卫已然娶妻,妻子是一位国色天香、红衣雪肤的绝艳丽人,贤伉臞於越浦驿馆甫——现身,便即震摄全场,端的男儿英武、女子俊悄,好一双如玉璧人,连素来挑剔的镇东将军都不禁为之倾倒,青眼有加呀!耿照魂飞魄散,虎背上沁出冷汗,只差没跳将起来,结巴道:这……不是……唉,我……
横疏影以指尖轻刮他胸膛,哼笑几声,不发-语。
耿照居高临下,难以全窥佳人神情,但见汗湿的浏海覆着白晰秀额,玉人眼帘低垂,两片排扇似的浓睫动也不动,衬与胸膛上刺痒的指甲尖儿,当真杀气赚腾,比之岳宸风的赤乌角刀亦不遑多让。
正不知如何解释,忽听一声噗哧,横疏影缩颈掩口,抬起一双狡黠的妩媚杏眼,抿唇娇笑:傻弟弟!姊姊逗你玩的。大丈夫三妻四妾直如常事,有什么好着恼的?谈你多娶几个,姊姊与霁儿丫头教你折腾死啦。
笑了一会儿,又道:听你一说,这位符家妹子也是苦命人,性子颇义烈,教人好生相敬。我瞧她又?3;心欢喜你,若不嫌弃姊姊是伶人嬖妾,低三下四的出身,我也想多添个聪明貌的好妹子。
耿照只觉胸口满满的哽着什么,温热难禁,心绪为之震动:姊姊如此宝爱我,也不恼我四处留情、辜负了她,不但与服侍她的霁儿姊妹相称,现在连宝宝锦儿也接受。我……我何德何能,竟有如此娇妻!
一时说不出话来。却听怀中横疏影柔声道:但她是游尸门之人,虽说七玄中不全是歹人,但行走江湖,难免有黑白正邪分,此事无关善恶,不过立场罢了。符家妹子若愿抛弃门户囿见,与你同上朱城三,姊姊自是无那欢迎。只是她出身七玄,做不得你的正妻,否则于你前途有碍,这点是必须先说在前头的。
耿照对什么立场门户不甚在意,在他心中只有善恶之别,资宝锦儿的三位师傅心非坏人,这样就够了,耸肩一笑:在我心里,只有姊姊才能做我的正妻,别个儿我都不要。
嘴贫!
横疏影伸出纤指,轻点了他额头一记。
片刻忍不住摇头,妩媚的笑容却转成了苦笑。
我在心里当你是丈夫,这辈子都是你的人,只爱你-个,却做不得你的妻子。霁儿丫头可以为你生下子嗣,传宗接代,但她出身寒微,也不是合适的人选。
见耿照面色微沉,知这话他不爱听,欲缓和气氛,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咬着唇珠耸肩一笑:在姊姊心里,倒是有个人挺合适。
果然耿照浓眉一轩,霎时扭捏起来,强笑道:哪有什么人选?姊姊又来捉弄我啦。
横疏影抬眸与他对望片刻,直看到他转开视线,才叹息道:我说你啊,还想怎么伤染家妹子的心?连姊姊远在中途,都听说流影城的耿典卫有个貌美如花的红衣娇妻,她人就在越浦,能装作不知道么?下次见面,你想好怎么解释了没耿照神色黯然,兀自嘴硬,摇头道:我与二掌院本没什么,有甚好解释的?姊多心啦。
横疏影凝视片刻,想起他武艺、历练均成长了许多,男儿本好颜面,虽己虽与他亲密无间,却不好逼迫太甚,反教他自阻言路,遂将话题转开。
是了,慕容柔发公文向主上要人,主上暴跳如雷。此番见你,有什么裁示?
耿照把醍醐楼之事简略说了。横疏影闻言凛起:主上要你继续待在慕容身边?
耿照鲜少见她如此严肃,不觉微诧。有什么不对么?
横疏影沉吟不语,半晌摇头,轻道:就是想不出有什么不对,才觉不对。
见耿照失笑,轻轻挣开他的臂围,正色道:你听过主上的浑号么?最有名的那个。
她一起身,原本摊圆的两团厚厚|乳|丘,又坠成瓜实般的浑圆半球,份量之沉,将锁骨下的|乳|肌拉得一片斜平,滑腻的肌广表面泛起粒粒娇悚,更衬得肤质之细,较雪粉更加精致。
硕大的|乳|瓜加倍突显出上臂的细直、蜂腰的圆窄,背脊曲线滑润如水,明明只是并腿斜坐,却有说不出的妩媚优雅。
耿照好不容易抑下将她扑倒的欲望,暗吞了口馋涎,乖顺点头:知道。都管叫东海第一大傻瓜。
这话平常不能随便说,但横疏影是他最亲近信任的女子,几乎不假思索便出了口。
横疏影淡淡一笑。
若十五年前在平望都,有谁敢说镯孤天威是傻瓜,恐怕要被人当猷子看。
她信手掠了掠汗湿的发鬌,浑不着意的姿态妍丽难言,藕臂微抬,雪|乳|不住晃摇,尖翘的嫣红蓓蕾令人目眩神驰,难以把持。
你记得不贺云上楼前挂的牌匾么?那龙飞凤舞般的墨字便是他亲手所题,能有这般笔力之人决计不是傻瓜。十五年前,独孤天威可是名满京城的佳公子,琴、棋、书、画无-不精,骑射武事固非其所长,但在学问上堪称独孤皇族第一人。若非为了避祸,他不用装得这般傻。
此说虽谬,仔细一想,却不难找到蛛丝马迹:独孤天威与今上名为叔侄,实则情若兄弟,如此深厚的情谊,便是当年在御书房侍读时培养出来的。若独孤天威不学无术,先帝岂能命他陪太子读书习字?
避祸一说是耿照第二次听她提起,被挑起了好奇心,脱口道:姊姊,主上当年出京,避的到底是什么祸?
横疏影淡然道:自然是杀身之祸。
耿照听得一愕。谁……谁要杀他?
独孤天威虽非高袓景皇帝(太祖、太宗两兄弟之父,由太祖独孤弋开国后追崇)独孤执明一系,但自小被独孤弋带在身边,独孤阀西进之初,犹是孩童的独孤天威几乎每役必与,甚得太袓喜爱。
他在不觉云上楼对黄缨吹嘘亲与博罗山大战云云,并非无的放矢。被时人以东军呼之的独孤阀大军设营黄泥沟,独孤弋不顾帐下两大智囊的劝阻,轻骑袭取博罗山的蟠龙关要塞,果然中计被围,一人一骑、仗着绝世武功杀将出来,仅以身免。
若非年方十五、勇冠三军的幼弟独孤寂率一支敢死队接应,只怕东胜洲的历史便要改写:日后一统央土的太祖武皇帝独孤弋出师未捷,为逞-时血气,极其荒谬地死在西进途中的第一道关卡之前。
说书人爱极了这个有英雄、险关、千里突围的精彩段子,对照后来独孤寂恃宠而骄,三度造反失败,被太祖武皇帝罚至白城山埋皇剑冢看守历代帝陵的戏剧性变化,更是令人热血沸腾,不胜唏嘘。
说部中以镯孤寂当年曾在博罗山奋不顾身营救太祖,一命换一命,可抵一死,天下未平,是他扯下黄旗,簇拥着独孤弋坐上龙椅,功在从龙,亦抵一死,一母所生、同衾共|乳|,兄弟情深,又抵一死。是故这位年纪轻轻便以武名威雳天下的冠军侯三度造反,又三度被太袓弭平,犹能不死,成了终生被软禁在白城山后峰的帝陵祀者此样的说法自是牵强附会,其中谬处近乎胡扯。
独孤寂生母乃独孤执明小妾,怕比独孤执明那英武过人、早早便崭露头角的长子独孤弋还小着几岁。
独孤弋、独孤寂兄弟相差十五有余,岂能是一母所生?至于在烧毁的白玉京外,策动将士拥立独孤弋的主谋,一般咸信是萧、陶两大智囊,以及独孤弋最信任的二弟独孤容,也就是后来功封定王的太宗孝明帝。
尽管深受说书人喜爱,实际上博罗山一役是东军初期的重大挫败。在武登庸的北军尚未来投、后来名将辈出的武装流民集团中兴军还在央土四处流窜的当时,蟠龙关失利几乎动摇了东军根本。独孤天威所在的黄泥沟大营虽非前线,也决计不是可以太平歌舞的后方。
独孤天威少年随太袓武皇帝披甲上阵,太宗时又至东宫侍读,元配夫人陶氏乃陶元峥的亲侄女,岳丈陶元岫官拜吏部尚书,三位大舅子不是留任京官,便是出镇大州……遍数太宗一朝,没有比陶氏一族更庞大的官僚集团,其势力盘根错节,遍及京城内外,说句只手遮天亦不为过。
如此背景,还有谁敢杀他?
谁又能逼得他抛弃身家仓皇出京,名为赴任,实则亡命东海?
宫廷秘辛、皇室恩怨、朝野政争……这些对耿照来说都太过遥远,跟多数的百姓一样,他是从说书戏文里认识这些名字的,无法一眼看穿隐于传奇后的事实真相。然而独孤天威的遭遇委实太过,以致答案的选项少得可怜,几乎是呼之欲出。连几能只手遮天的陶氏都保不住独孤天威,要杀他的,恐怕也就只有天了。
横疏影与他心意相通,见耿照猛然抬头,面露赞许:很好。你这趟下山不只习得绝世武功,心思也变周密啦。你想的没错:要杀主上的人,便是先帝孝明。
谁想杀并不难猜,难的是缘何要杀?莫非独孤天威与那独孤寂一般,也曾露出觊觎大位的不臣之心?
倘若如此,事情倒也好办。先帝不比太祖武皇帝……不,该说是太祖武皇帝的胸襟宽广得直不似人,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能容忍同一个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三度造反?便是血脉相连的手足兄弟,也未免太纵容了。
横疏影摇头叹息:
主上当年若有一丝反迹,早被杀了,不用大费周章,玩什么明升暗贬、千里追杀的手段。
耿照越听越糊涂。
没能杀,便是不该杀。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杀?
横疏影笑而不答,拉起薄被围住白晰丰满的双峰,掠了掠发鬓。白马王朝前身,是世代镇守东海的独孤氏一族。他们发迹于碧蟾朝,掌管东境门户百余年,势力庞大,人称独孤阀,与西山韩阀并称东洲两大武家,果然经历了异族入侵、王权崩溃、群雄混战等重重考验后,最后有资格问鼎天下的,也便是这两家。若非人丁旺盛,岂有这般荣景?
但你看今曰,天下五道之间,有哪一国哪一方的名侯高爵姓独孤?有哪一道哪一郡的大吏姓独孤?京华九门之内,有哪位风雅马蚤人、养士公子姓独孤?
耿照一怔,想起除了主上独孤天威、被禁在白城山思过的帝陵祀者独孤寂,再没听过独孤皇族内出过什么知名人物。央土大战之后,尚有五绝庄的冠军将军上官处仁、墨州的长镇侯郭定等名将留下来,朝廷赐以金银封以食邑,让他们安养天年,为何人丁兴旺的独孤一族,开国三十年来反渐趋无闻?
因为唯一比名将凋零更快的,就是独孤皇室。
横疏影口气淡漠,仿佛说的是柴米油盐之类的家常。耿照稍加思索,才意识到其中的血腥肃杀,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姊姊的意思,是指先帝爷刻意翦除同姓的独孤氏宗族?
我可没这么说。
说着微一冷笑,或许连她自己也未察觉。
独孤容是圣人,宵旰勤劳、事必躬亲,不好声色、俭扑自律,连谥号都是无可挑剔的孝明二字,怎么会逼害同姓宗族?他平生连一名降卒都没杀过,更别说是屠戮功臣,翦除宗室。这些伤天害理的事都是手下人做的,与他太宗孝明皇帝一点关系也没有。
横疏影直呼独孤容的名讳而不称庙号谥号,可见鄙夷。
在今日之前,耿照一直以为太宗乃是古今少有的圣君,谁知揭去了弹评说唱的粉饰面目,说书人口中的英雄帝王不过是存私欲、亦犯过,多有不可告人之事的凡夫俗子而已。
只有一处,耿照越想越觉难解。
自古帝王猜忌功臣,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我小时候听人说书,经常讲到这样的段子。
他皱眉沉吟,小心斟酌用字。但……太宗皇帝对宗室的猜忌,似乎还甚于功臣?
如五绝庄之没落,并非朝廷迫害,而是岳宸风鸠占鹃巢所致,且不论后来横生的变化,至少上官处仁等在世之时,朝廷对他们是足够宽容优礼的,要土地给土地,要钱帛给钱帛,许他们自辟庄园,占地为王,不受朝廷派官的管辖。由此观之,太宗消灭宗族之明快,似乎还强过了这些百战沙场的虎狼。
横疏影双目一亮,明艳的小脸如春花绽放,笑着反问:皇帝要杀功臣,这是为了什么?
……怕他们造反?
耿照不敢肯定。
横疏影不置可否,继续笑问:那皇帝要杀宗室,又是为何?
怕他们也造反?
话一出口,耿照便知蹊跷。太宗翦除宗室甚于功臣,显然在他心中,宗室的威胁还大过了功臣。问题在于:这样的印象是从何而来?
慕容柔积极针对这些封侯致仕的地方土霸主,是太宗驾崩之后的事。今昔对照,不难发现太宗所重,根本不是什么防微杜渐、绝患未然,他所针对的从头到尾便只是宗室而已。
这真是太奇怪了。手足相残,难道不需要有什么好理由么?
独孤寂曾三度造反,除了第一次率五百名金吾卫于禁中起事,因无人料及,算得是震动朝野,后两次叛军人数虽多,始终在朝廷的监控之下,反不成气候两军对垒叫阵,说穿了不过是兄弟吵架,老么同大哥呕气,骂不过瘾,太袓武皇帝解下披风、脱掉铠甲,赤手空拳上前打一架。独孤寂的武功俱是兄长所授,岂是号称天下无敌的独孤弋对手?被揍得鼻青脸肿,倒落黄沙,平叛军乘势挥戈,摧枯拉朽,造反云云就此落幕。
独孤寂自己是屡获赦免,参与叛乱的千余名中下级军官就没这么好运了。
牵连者均处以极刑不说,重要的幕僚至少屠灭三族,无论中央或地方军都深自警惕,还发生过将领言涉忌讳、被亲兵绑了进京,以免连坐的情事。更别提独孤皇族纷纷请解兵权,一时蔚为风尚。
在当时朝野一片自清的气氛之下,如何能得到宗室比宿将更具威胁的结论?
最有力的反证,便是直到太宗驾崩为止,都未动手铲除独孤寂。唯一实际发动叛乱的皇族宗室,一直在白城山后的古皇陵中活得好好的,远在京城里所发生的灭亲惨事,决计不是他年轻时儿戏般的荒唐之举所致。
太宗孝明帝是绝顶聪明之人,是往前或往后一百年都罕有匹敌的治世英主,他心中如此深沉的恐惧绝非空岤来风。可能性就只剩下一个。
他确切知道,独孤皇族中有一个叛变成功之人。
那人成功除去了太祖武皇帝,如今便坐在龙廷宝座之上。连神功盖世,宛若龙神降生的太祖武皇帝不免遭到至亲暗算,何况是自己?不行,为防谋篡再度发生,便只剩下一个字。
杀!
把所有姓独孤的、有资格坐上大位的俊才通通杀光,太宗的龙椅才能安稳。
否则难保下场不会和他的皇帝兄长一样,死在自己最信任的亲人手里……
耿照脑中空白一片,仿佛被天雷所击,所有思绪于一瞬间灰飞烟灭。关于此事,横疏影没有多说一言半语,她只是导引他,重新走一遍当年自己的思路。从爱郎无比震惊的神情,她确信他已明白这件足以动摇白马王朝的秘密。
十几年来,她与独孤天威不曾讨论过这件事,连先帝、太祖、突然驾崩等都成了禁语,人前人后均不再提及,到后来,他们甚至走出了彼此的生活,以形同陌路的姿态将那段共同经历过的患难日子彻底抹去,以防这个惊天之秘毁掉得来不易的侥幸余生。
如果可以,她希望耿照永远不要知道这件事。
但要掌握独孤天威与慕容柔之间的微妙关系,就没办法跳过这一部分。
主上并不愚笨,倘若装成笨蛋,那便是居心叵测、另有图谋,慕容柔逮住机会,必定罗织借口,完成主子交付的任务——我曾经以为独孤容一死,慕容柔便会放松、甚至放弃这道旨意,事实证明我错了,而且错得离谱。慕容柔不是一般的忠犬,他狡猾J诈、矢志不移,所持已逾越人臣,是头不折不扣的疯犬。
横疏影低道:所以主上别无选择,若非装傻,便是装疯。一个被吓破了胆、好不容易保住一命的人,濒临疯瘫的边缘,会是什么样子?主上花了许多心思揣摩,刚开始也许只是做戏,扮得久了,不仅是身边周围的人,最后连他也相信自己疯了。
这些年来我们都在猜想,主上是真的疯了,还是做戏?我是这样,或许慕容也是。
她收起沉湎往事的口吻,杏眸凝光,望着身前的小情郎。慕容柔将你调入镇东将军府,决计不只是利用你的高明武功,来替代岳宸风而已。
你出身本城,又号称是武登庸的传人,而妖刀一事牵涉东海七玄……这些,都是慕容柔亟欲拔除的对象。若由你身上着手,运气好的话这枚楔子打将下去,不定能剖开三条硬桩,彻底除去他长年的心头大患。
你要留神,慕容柔所说的每句话、让你做的每件事,都可能别有用心,定要想清楚了才能行动。你不能信他,也不能信主上,我不在你身边,不能为你二解破他们的心计,你要靠自己找出路,临危死生不过一线,唯一能信的只有自己。姊姊这样说,你明不明白?
他本想问刀皇蓑衣笠帽,忘弃红尘,何以也是一患,随即醒悟:武登庸是北军统帅、金貔遗族,泛舟江湖并不能让朝廷对他稍稍放心,一日不见此人的首级,这事便不能算完。或许刀皇谢封隐遁,便是看透了这一点罢?
姊姊放心,我理会得。
耿照收起旖旎心思,郑重点头,忽觉有趣:我原以为姊姊会让我离慕容柔远远的,以免我蠢笨得紧,误中了陷阱。如姊姊与慕容将军这般心思,我是一辈子赶不上了,让我待在他身边,姊姊能放心么?
把你圈在温室,不是真爱你。雏鹰幼狮,不能以鸡犬看待。
横疏影一咬唇珠,垂颈入怀,雪腻的|乳|肌绵厚温香,满满堆在他胸前。耿照只贺胸口微湿,似溅上几点温渍,正欲将玉人拥起,横疏影却紧搂不放,犹如执拗的小女孩。
耿照到二更时分才离开栖凤馆,姊弟俩浓情缱绻、难舍难分,床笫间极尽香艳,我在你那么点儿大的时候便识得你啦,把你当成是我那缘浅的小弟,每当思念难禁,又或觉得自己扛不住了,便到长生园去看看你,喘口气儿,是你让姊姊捱过这飘泊异乡的十来年,我何尝不愿意让你待在流影城里,就在姊姊眼皮子底下,平平凡凡、平平安安度日?
可你注定要做大事的,不能阻却你的成长。姊姊每天忍着担惊受怕,要跟自己说上几百遍几千遍的如此我绝不后悔,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外头阅荡,去受伤、去冒险,去磨砺出你的英雄气概……
她的嗓音闷腻如夏雨,吐息呵暖了他的胸臆。听似微咽,又像是带有一丝骄傲满足的笑意:那种感觉比死还难受。你知不知道,姊姊心里有多不舍?
仿佛重会无期,不愿留下丁点遗憾。临别时横疏影神色有异,欲说还休,全被耿照瞧在眼里,柔声殷问。
她犹豫半晌,摇头笑道:不妨,姊姊以后同你说。眼下最要紧的,便是三乘论法别出乱子,这点我们与慕容柔利害一致。皇后娘娘若在东海有什么差池,慕容柔、迟凤钧固是株连九族的死罪,流影城也脱不了干系。
我瞧皇后此行种种安排,似有些蹊跷。
横疏影抚着他的面颊,娇娇偎在他怀里,抬望小情人的眼神既骄傲又迷醉,满是欣喜。我的好弟弟不是孩子,是伟丈夫啦,姊姊好欢喜。
嘻嘻一笑,闭目咬唇:你瞧得一点儿也没错,皇后此行的确不为三乘论法,她指定修建这栋栖凤馆、众独召我前来……这些,都是为营造凤驾在此的假象。若我料得不错,她明日必会称病不出,继续拖延与慕容柔见面的时间,恐怕将拖到大会召开前为止。
这……又是为何?
耿照一阵错愕。耗费忒多人力物力,皇后娘娘不远千里
驾临东海,不为三乘论法而来,还能是什么?
横疏影闭着眼睛含笑摇头,浓睫颤动、双颊微景,淘气的模样更增丽色。
无论她心中的判断是什么,显然非是须严肃以待的事。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比起皇后娘娘的盘算,你应该更注意她的安全。越浦左近的江湖人多不多?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集结行动?
耿照摇头,忽然想起一事。
据闻七玄近日之中将要集会,非但地点就在阿兰山附近,时间上也过于巧合。我担心与皇后娘娘或三乘论法有关。
横疏影闻言一凛:他……他连这个也知道!
心中五味杂陈,既欣喜于他的成长,又担心他涉入太深,一旦教古木鸢盯上,雏鹰纵有啸傲长空的潜质,却捱不到羽翼丰满、振翅高飞之时……古木鸢向她保证过流影城的安全,七玄大会的目标必不是袁皇后。
她定了定神,自知美态诱人,唯恐耿照一分心漏听了关窍,披衣坐起合襟掩胸。这也是一条线索,亦要提防是他人声东击西之计,莫偏废了其他江湖势力的动静。赤炼堂总舵就在越浦城郊不远,三川正是他们的地头,这帮水路强盗一向是慕容柔的走狗,你拿着镇东将军的虎符,谁也不敢动你。要彻查越浦内外各路人马,掌握消息动静,没有比赤炼堂更合适的。
耿照只贺奇怪:皇后娘娘在阿兰山,理当派出大军封山保护,与越浦城中的江湖人有什么关系?
想起将军求见皇后被拒,也是立即派兵封锁越浦,仔细盘查进出人等,恍如戒严,反倒是派来阿兰山协防的兵马被拒于山下,似也不甚在意。
横疏影与慕容柔都是当世一等一的精细人物,两人不约而同做了一样的判断,其中必有蹊跷。
皇后与我并无深交,召我前来,不过匆匆几句,问得云山雾罩,不着边际。
我料她不会轻易放我回越浦,要借我口,教人明白皇后娘娘便在栖凤馆中。
至于娘娘本尊,怕已不在此间啦。
皇后她……去哪儿?
这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事儿了。
横疏影笑容一敛,肃然开口:她去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毫发无伤地现身大会。三乘论法之后,只消将她平安送出白城山以西,天大的事再与我们无关。为此,你该见一见金吾卫的任逐流,探探他的底细,掂掂他的斤两,以防不时之需。
耿照溜下栖凤馆,施展轻功出得山坳,依旧是无声无息,犹如流光云影。
他退回廿五间园,果然荠儿已沐浴清爽,睡褛下换了一件簇新的嫩绿肚兜儿,窝在被筒里等他。
耿照摆布得横疏影几度泄身,其威正烈,一掀薄被,捉小鸡似的将小雯儿按在榻上,挤得她一双细直嫩腿大大分开,龙杵长驱直入,Сhā得小丫头浪叫不止,咬着手指都停不住羞人的呻吟,与黏腻的唧唧声回荡于小小的绣房中,更加春意盎然。
雯儿性格温顺,从来便是个循规蹈矩、洁身自好的乖巧姑娘,孰料品尝过男歃女爱的滋味之后,这一个月里身子飞快长成,小巧的鸽|乳|吹气般膨大坚挺,胀成沉甸甸的白晰|乳|桃,尖红腹圆,既绵软又弹手,X欲更是无比旺盛。
耿照只觉身下的小丫头活像是一尾离水甜虾,才挨几下,竟自行拱腰迎凑,嫩膣里带着一股热辣辣的火劲,一时兴起,箍着她的小腰一翻身,雯儿正自快活着,不过短短呀一声,旋又坐落,让龙杵贯得小岤儿满满的,红嫩的脚心向上蜷起,女上男下的骑将起来,滑顺得无一丝凝滞,似连快感也不曾中断。
两人一阵激烈肉搏,骑在爱郎腹间的少女直如鞍上猿翻,小腰杻个不休,窄小的蜜岤死命吐出|乳|浆,两片肥厚花唇仍被爱郎狠Сhā至红肿外翻,雯儿却仿佛不知疼痛,耿照略一松手,见她白煮蛋似的两团嫩股兀自挺动,腰腿动作虽生涩,奋不顾身的狠劲却令人爱怜。
耻丘上的茂密荫毛被花浆打湿,卷曲的毛尖既似婴儿壮发,又像覆了层稀|乳|,玉蛤在抽锸间不住刮出酥酪似的细块浓浆,一圈一圈积在荫茎根部,望之滛艳,衬与雯儿闭目摇臀、忘情细喘的清纯模样,更令耿照滛兴大发。
他索性躺定不动,仅以掌心支撑她的小手,快美至极的小丫头摇木马似的抬臀放落,仗着青春肉体弹性绝佳,不自觉地奋力驰骋。
啊、啊……相、相公!霁儿好……好奇怪……呜呜呜呜……
她发出诱人的娇腻呻吟,小脸胀红、拼命摇头,忽然一阵呜咽,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我……我怎么会这么……这么滛荡……羞、羞死人了……雯儿不……不是不要脸的女子……呜呜呜……啊、啊……相公不要……不要讨厌雯儿……
说着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小ρi股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霁儿发育快极,小小的心思却跟不上成熟欲滴、X欲勃发的胴体,平日与二总管偷着磨墨也就罢了,谁知在相公面前竟也如此放荡,全然管不住自己,身不由己发出这般羞人滛声,做出种种痴态,唯恐耿郎从此看轻自己,偏又难抵瑃情,一边求欢、一边急得掉泪。
耿照只觉她可爱极了,忍着笑让她按住他结实的小腹继续扭腰,双手迳摘桃儿般的一对悬|乳|,一本正经道:相公怎会讨厌霁儿?我的霁儿最是贞烈规矩,最得相公欢心啦!
他不说还好,霁儿一听得贞烈二字,如受千夫所指,又羞又愧,简直无地自容,放声大哭道:我不……霁儿不好,不知羞耻……呜呜呜呜……
虽说如此,白嫩的ρi股蛋摇得更厉害,奋力掏弄,直把粗硬的龙杵当成了滑杆,浆汁稠浓的小小膣管滋滋有声,比用小嘴吸啜葫芦糖还滛靡响亮。
耿照差点被她箍得喷薄而出,咬牙昂首,深呼吸几口才抑住泄意,无暇回话。
霁儿不见他搭腔,认定相公真有嫌弃之意,益发哭得哀婉,不敢睁眼看他,暗自伤怜:我……我果然是滛贱的女人!相公不要我了……呜呜……
抽泣间膣内紧缩更甚,犹如一只小手含恨掐握,不死不休。
耿照对这稚嫩娇憨的小丫鬟全没提防,不想一月没见,原本青涩的身子竟成了这般刮骨尤物,丝毫不逊姊姊,差点被杀得丢盔弃甲,一泄如注。
龙杵给娇韧的肉壁重夹几下,疼、麻、爽、利纷至还来,双手反映压力,不自觉掐紧那一对皮薄汁多的白嫩|乳|桃。指腹入肉,笋似的酥嫩|乳|尖自指缝溢出,掌里仿佛捏爆一枚熟烂浆果,汨得满手汁滑,一愕之间,|乳|房又回复成浑圆弹手的形状,个中滋味难以言喻。
霁儿|乳|上吃痛,膣内顿时抽搐起来,身下一温,花浆远较前度稀薄,泌量却增加数倍不止,宛若小尿了一回,只是她天生滛水稠腻,纵使量大,也不像寻常女子泄身或失禁,淅淅沥沥流得一榻。
耿照缓过一口气来,扶着她的小ρi股继续挺耸。霁儿像被上紧了机簧,ρi股不自觉又抛甩起来。傻丫头!嫁为人妇,对外自当三贞九烈,但对自己的相公,却要越滛冶放荡、越曲意承歃,才算是合宜守分。
耿照边享用她弹性骄人的俏臀,一边故作正经道:你若对相公也端着架子,不肯尽心服侍,那才叫做不守妇道。哪家的贞节烈女与相公欢好之时,不是滛荡媚人,不顾羞耻的?若非如此,怎能生得出儿女来?所以对相公越是滛荡,霁儿才算贞烈。
霁儿摇得失神,小脑袋瓜里晕陶陶的,听着却觉首尾相接,竟似颇有道理,喃喃道:越……啊、啊……霁儿越是滛荡,便越贞烈?
耿照笑道:是啊,霁儿想不想做贞烈的妻子?
霁儿想也不想猛点头:……想!
耿照用力顶两下,挑得她身子微弓、轻轻。一抖,嘴里喷啧叹息:这样不行啊,霁儿好像……不怎么喜欢同相公好哩。
霁儿姑娘不让人说闲的。做二总管的丫鬟是,做典卫大人的侍妾也是。霁……霁儿喜欢!
她按着相公的腹肌大摇起来,仿佛要以此明志:霁儿好、好好喜欢同相公好!呜呜呜……啊啊啊啊啊你只是嘴上说说,心里一定不是这么想的。
耿照满脸遗憾:你瞧姊姊同我好的时候,叫得可滛荡了,是不是?
霁儿想想也是。——总管这么高贵优雅的人儿,哪一回不是叫得欲仙欲死,听得人脸红心跳的?还会说从后边来、弄死我了之类的大胆言语,令她印象深刻,想忘也忘不了。
她可真傻。忒简单的道理,怎会半天也想不明白?
为了给自己和相公一个交代,霁儿忍羞道:相……相公!你、你从后边来……啊、啊
耿照本想再逗逗她,陡被她没头没脑的一叫,不觉微愣,心想:女上男下,却要如何从后边来?
掐着她脱缰野马似的小ρi股摆弄半天,干脆摸进紧凑的ρi股缝里,指尖沾着汗水嗳液,轻轻摁入小巧粉嫩的肛菊。
霁儿娇喘着尖叫一声,神智忽醒,气得回过双臂,一手揪住那不走正路的家伙、一手捣着后庭,大声抗议:不……不是那边!
见耿照一脸无辜,又羞又恼,鼓着娇红的腮帮子,气呼呼道:哎哟,笨死啦!我……我自己来!
支起膝盖,剥一声将龙杵退了出来,转身反跨在他腰上,粉嫩汗湿的ρi股蛋正
对着耿照,自抓怒龙塞进*缝,呜咽着一坐到底,颤着吐了口长气,又按着他的膝腿摇晃起来。
这角度十分特别,阳Wu的弯翘恰与膣腔相扞格,又Сhā得极深,刨刮感格外强烈,泌润稍有不足便觉疼痛。
霁儿源源不绝、浓稠如蜜膏的嗳液在此时发挥了作用,才动得几动,出入便十分滑顺,阳Wu以前所未有的角度嵌入岤中,连撑挤顶撞的部位都不尽柏同,撑过了初时的害怕不适,益发套得狂野奔放。
她本想好生唤些滛冶的字眼,显示自己也是谨守妇道的女子,不料这倒骑驴的交合姿势委赏刮人[奇书网],三两下便重新接起了峰峦起伏的快感波段,层层堆叠,来得更加强烈。
喔、喔……好……好大!相公……相公好硬、好硬啊!啊、啊……顶……
顶到了……啊、啊……里边好酸……呜呜呜呜……呀、呀……霁……霁儿…霁儿……啊啊啊啊啊耿照见她雪白的小ρi股被Сhā得泛起娇红,两瓣浑圆的臀弧间嵌着一根湿亮肉柱,玉蛤口的一小圈肉膜套着杵身上上下下,尽管少女摇得活像一匹发情的小母马,肉膜却箍束得有些艰辛,仿佛硬套了只小鞋,每一进出都在荫茎底部刮出一圈|乳|白沫子,气泡滋滋汩溢。
霁儿茂盛的毛发沾满|乳|浆,鬃刷般不住扫过他鼓胀的囊袋,绷得滑亮的表面布满青筋,敏感得无以复加。耿照已不想忍耐,按着她的腰眼向前一推,用膝盖将她大腿架起,用力狠顶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不、不行!这样……不行!会……会死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青蛙似的夹在爱郎的膝掌间进退不得,无处可躲,被Сhā得膝弯脱力,粉嫩的ρi股肉颜如雪浪,两只小手揪紧榻被,叫得呼天抢地,任谁听了,都无法质疑她是何其恪守妇道。
藓……霁儿要飞了、霁儿要飞啦……相公……呜呜呜呜……霁儿不行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耿照压着她一贯到底,勃挺的怒龙不断胀大喷发、胀大喷发,一跳一跳的像要挤裂窄小的*缝,滚烫的浓精射得她满满一膣,填满了细小的花房。
霁儿被烫得身子一搐,同时也攀上了高峰。
一股温润的液感挟着逼人的快美漫出身下,酥茫中霁儿想起——总管的盼咐,为求受孕,切不可让相公的阳精漏出,要尽量在身子里多停留些时候才好。
她拖着高嘲正烈的娇疲身躯,勉强挪动小手捂住*缝,才发现相公的巨物一点也没见凋萎,仍是满满Сhā着她,哪有半滴精水漏得出来?
那逼疯人似的温热尿感仿佛是从蛤珠附近喷出的,她也不知是什么,既非阳精外漏,便有机会怀上相公的孩子,不禁又羞又喜,又是满足,俯身片刻,晕晕迷迷得小脑袋瓜一恢复运转,忽想起还有句紧要的滛语没来得及说。
幸好她够机伶,没忘掉。馎儿干活儿一向是有板有眼,绝不偷斤减两的。……相公,你弄……弄……弄死霁儿啦!
第七七折宜在上位,提借锋芒
霁儿年轻体健,但毕竟比不上碧火神功的根基,好半天才从猛烈的快感中稍稍清醒,拖着酥疲的身子浸水拧巾,服侍相公清洁更衣。
耿照着好靴袍,正对镜整理襟袖,忽听一阵微鼾,回见霁儿伏在榻上沉沉睡去,淡细的柳眉兀自轻拧,犹带一丝干活时的认真俐落,衬与衣衫不整的娇美模样,格外惹怜。
他抄起少女膝弯,将那双细直白晰的腿儿轻搁榻上,锦被拉至她颔下。藓儿浓睫颤动,闭目低唤:相公……
拥被欲起,谁知肩头一抬又跌了回去,柔体压风,娇躯下散出烘暖的少女体香,一句哎哟惊呼还含在香暖的小嘴儿里,旋又坠入梦田,这回是真的睡酣了,呼吸匀细,滑润如水的腰背温温起伏。耿照忍不住摇头微笑,陪她坐了一会儿,这才从容离去。凤銮便在左近,越浦城中岗卫异常森严,不比平日。耿照虽有镇东将军的金字腰牌,为免无端生事,仍是施展轻功飞檐走壁,远远避开巡逻军士,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枣花小院。
陈院里的下半夜一片寂然。
宝宝锦儿不在房里,榻上的锦被垫褥甚至没有压坐过的痕迹,仿佛一切都停在整整一天前的这一刻!当时他们整装待发,过程中没有人说话,如影子般在幽蓝的房间无声滑动,耳蜗里鼓溢着怦怦的心跳声,掌中汗热湿滑。明明是不久前的事,耿照来到后院,凝聚碧火真气,刹那间五感延伸,小师父房外的回廊之前,一股淡淡的紫丁香气息里挟着馥郁温甜的|乳|脂香,那是他所熟悉的、宝宝锦儿怀襟里的气味。
看来为照看紫灵眼,符赤锦今夜便睡在她房里。敷药裹伤,难免袒露身体,耿照既得宝宝锦儿的行踪,又听房中二人呼吸平顺,顿时放下心来,不敢稍有逾越,信步行至中庭,避开了紫灵眼的寝居。
白额煞房中传出的呼吸声息若有似无,却未曾断绝,显然身子虽弱,却无性命之忧。耿照暗自凛起:游尸门的续命秘法,当真好厉害!二师父将腹间血肉硬生生剜出,伤势深及脏腑,如此……怎还能活命?
望向大师父的居所,突然一愕。
房子就只是房子而已,样式陈旧、木料结实,既无遮蔽五感知觉的莫名阴翳,盯着房门稍久些,也不再令他头痛欲裂,显是大师父受伤之后,无力再维持青鸟伏形大法的心术,一直以来封锁着陋屋的无形屏障已然崩溃,只消推开房门,便能一窥瓮中奇人的庐山真面目——荒谬的念头电光石火般掠过脑海,耿照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由失笑。他既不能,也不愿意这么做。
大战过后,三位师父身受重伤,却仍回到这座枣花小院之中休养,足见对他丝毫不疑。且不论三尸为此战尽心尽力,便有一丝丝辜负了这番推心置腹的坦然磊落,耿照都无法原谅自己。
悄悄退回新房,取来文房四宝,提笔踌躇半晌,才慢慢写道:书付锦儿。记得吃睡,莫累坏自己。城主命我与将军办差,一切均好,毋须挂怀。过两日再来瞧你。夫字。
字迹工整过了头,倒像是塾生摹帖,处处透着一股认真稚气。
他自己都看得脸红,一边收拾笔墨,心中暗忖:我读书有限,实在不好。且不说慕容将军、琴魔前辈这般人物,岳宸风那厮若是目不识丁,如何知晓《火碧丹绝》秘笈的宝贵?明姑娘如非满腹经纶,怎能解破神功奥秘?可见混迹江湖,文墨与武功一般的紧要。须找机会向姊姊请教些功课,好好读书,不可再懵懂下去。
翌日,慕容柔召集城将,正式向众人介绍了耿照。
……岳老师因故暂离,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其职务便由耿典卫暂代。
看了耿照一眼,淡然道:若须调动兵马,凭金字牌即可。三千人以下毋须请示,你自己看着办罢。
阶下众将—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均难掩诧异。
慕容柔事必躬亲,兵权尤其抓得死紧,调动三千兵马毋须请示,身边的亲信中向来只有任宣有此权力。岳宸风所持的金字牌虽可自由出入机要重地,但他一介幕僚无职无衔,于法调不动一兵一卒,众人奉其号令办事,多半是看在将军对他的宠信,等闲不敢以白丁视之。
耿照虽不明所以,也知慕容柔破格地给了自己极大的权力,想起横疏影的殷殷叮嘱,非但没有——丝喜悦,反而更加戒慎,抱拳躬身:多谢将军。
慕容柔似对他的淡然处之颇为满意,点了点头,锐利的凤目一睨,示意他向众人说几句。耿照硬着头皮环视众人,抱拳朗声道:在下年轻识浅,蒙将军委以重任,还望诸位僚兄多多指教,大伙儿一齐尽心办差。
众将听他说得诚恳,不像岳宸风目中无人,好感顿生,似觉这黝黑结实的少年人也不怎么讨厌,还有当夜在破驿一战中亲眼见他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地的,更是佩服他的武功胆识,纷纷抱拳还礼,齐声道:典卫大人客气!
适君喻杂在人群之中,视线偶与耿照交会,也只淡淡微笑,点头致意,面上看不出喜怒。
耿照心想:不知何患子将上官夫人母女救出来了没?
适君喻虽未亲见耿照策动拔岳斩风的过程,却知是五帝窟下的手,以符赤锦与耿照的关系,不难推测他也有一份。
其师下落不明,耿照却安然出现在将军身边,并得破格重用,只怕岳宸风已是凶多吉少。适君喻犹能保持镇定,笑对仇敌,单是这份心性便不容小觑。但耿照并不知道他昨夜离开之后所发生的事。
适君喻率领人马赶赴五绝庄,与守军内外夹攻,加上五帝窟一方又有琼飞冲出来捣乱,此消彼长,终于漂亮将来犯的五岛众人击退,赶至鬼子镇支援时,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早已结束,现场只余稽绍仁的残尸。
程万里与稽绍仁同为适家的累世家臣,适氏没落后联袂漂泊江湖,找寻幼主,有近三十年的同袍之义、生死交情,见状不禁抚尸大哭,众穿云直卫士亦悲痛不已。适君喻不见师傅踪影,心知不妙,料想自己临阵退走,误了保护夫人的职责,任宣素与他师徒不睦,必定要参上—本。他肩负家族复兴之责,辛苦多年,好不容易打下风雷别业的根基,断不能天涯亡命,把心一横,回到越浦向将军请罪。
回来了?我正唤人去找你。
大堂之上,慕容柔仍埋首于成摞的公文堆里,也不见落笔批改什么,一迳敲着笔管来回翻看,说话时连头也没抬,一如既往。
适君喻很了解他的习惯。慕容柔少批公文,但他花很多时间看。这位镇东将军是刀笔吏出身,循名责实本是强项。有鉴于前朝北帅擅离职守、竟导致国家灭亡的教训,慕容柔接手东海军务之后,逐步建立起一套分层负责的严密制度,授与各级军所年、季、月等阶段目标,若无临时调动,则各级单位须于时限内达成,并按时回报进度,做为年末奖惩依据。
须由慕容柔本人亲批的日常事务可说少之又少,军中各级目标于年初便已分派妥当,如厩司缴交战马若干、实战部队完成训练若干,白纸黑字写得明白,并施以连坐法,无论是主官懈怠抑或兵卒懒散,均是一体责罚,就连横向三级的相关单位亦有责任,彼此监督,环环相扣。
即使慕容柔不在东海,他麾下的十万精兵依旧日日操练,拼老命以求目标达成,成者厚赐、败者严惩,天皇老子来都没得说。一旦发生动乱,从将军府到地方卫所都有一套既定流程因应,操练精熟已近乎本能,除非作乱的就是慕容柔本人、致使东军从指挥中枢开始崩溃,否则就算央土朝廷的大军开至,这套防卫机制也会分毫不差地运作启动,击退来敌。
但只要是人经手的事,难保不会产生误差。
为使这具庞大而精巧的军务机器顺利运作、不生弊端,慕容柔采用的办法是盯紧它,靠的当然就是他自己。
事无大小,所有公文慕容柔都要抽检过目。因此在他手下当差异常痛苦:鸡毛蒜皮大的事也必须绷着皮干、往死里干,指不定哪天公文会突然送到将军案上,被审案似的细细检查,万一不幸出什么纰漏,便等着军法来办,几年下来,疑神疑鬼、最后畏罪自杀的,倒比实际办死的还多。
适君喻暗自松了口气。
慕容柔若要办他,不会选在这里。杀人的血腥、死到临头的屎尿失禁……这些清理起来麻烦得很,会严重影响将军核阅公文的心情。
坐。
慕容柔随手往阶下——比,看似要合起公文与他说话,忽然剑眉一挑,白晰秀气的眉心微微拧起,随着锐利的目光在卷上来回巡梭,眉头越皱越紧,片刻才冷哼一声,在手边的纸头上写了几个字,放落卷宗。
适君喻依言坐下,审慎地等待将军开口质问。
慕容柔的问题却令他不由一怔。槐关卫所的张济先,你认识么?
适君喻在脑海中搜寻着记忆。
他长年经营北方,与南方的军中人物不熟,所幸槐关是谷城大营附近的重要卫所之一,那张济先镇守槐关多年,官位不上不下,还算长袖善舞,前年适君喻陪同将军亲赴谷城大校,张济先在筵席上敬过他一杯酒,亲热地叫过几声适庄主,不像其他军中出身的要员对江湖人物那般冷淡。
他记得那张黄瘦的长脸。笑起来有些黏腻,目光稍嫌猥崽……该怎么说呢?
少喝点酒,兴许将军能忍他久些。属下记得。
慕容柔啪!
一声扔下了卷宗,动作中带着一股火气。任宣受伤不轻,你明天走一趟槐关,带上我的手谕,当堂将这厮拿下,撤职查办。
是。
这种事在将军麾下稀松平常,适君喻并不意外。罪名是?
贪污。
慕容柔以指尖按着卷宗,轻轻将它推出桌缘。
过去三年,他每月都在火耗上动手脚。我足足忍了他三年,他非但不加收敛,本月更变本加厉,想利用凤驾东来大肆混水摸鱼,其心可诛!你当堂让他画押,宣读罪名后便即正法,通知家属领尸。我在靖波府内库收集了他三年来的不法证据,事后再补上结案即可。
慕容柔虽苛厉,杀人却讲证据,开堂审理、备证结案一丝不苟。曾有御史王某佞上,妄自揣摩圣意,欲除慕容柔,料想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谁手上没几条屈死的人命?慕容柔这厮专擅生杀、目空一切,治下冤狱必多,于是大张旗鼓地参他一本。
谁知钦差御史团浩浩荡荡开入靖波府,才发现每一桩死刑都备齐了卷证画押,—丝不苟的程度怕比夫子治史还严谨,竟是无懈可击。
王御史摸摸鼻子想开溜,慕容柔却不让走了,扒了衣袍投入狱中,反参了他一本。有人向承宣帝献策,命慕容柔将王某解回平望都发落,料想以慕容之偏狭,必不肯轻易放人,届时再安他个擅杀钦差的罪名,御史王大人也算死得其所了。
任逐桑听闻此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八百里加急的诏书已阻之不及。
没想到这回慕容柔好说话得很,竟乖乖放人,只临行前一晚独自走了趟大牢,附在王御史耳畔说了几句,便即含笑离开,半点也未留难。
谁知大队才走到平望都外的五柳桥朝圣关,王大人趁着夜里无人,在房中悬梁自尽了有人说是给慕容柔暗杀的,但天子脚下,禁卫森严,岂容镇东将军的刺客无声来去?谁都知道王御史乃借刀杀人计之刀,圣上只欠一个发难的借口,慕容柔可没这么笨。果然刑部、大理寺翻来覆去查了半天,最后只能以自杀定谳。
民间因此盛传:是慕容柔在王大人的耳边下了死咒,教他活不过五柳挢。那几年小心镇东将军在你耳边吹气成了止儿夜啼的新法宝,风行天下五道,嘉惠无数父母,也算是一椿逸话。
先杀人再补证结案,虽然证据确凿,似非慕容柔的作风。
适君喻小心问道:张济先铁证历历,死也不冤。只是,将军为何执意于此时杀他?皇后娘娘的凤驾便在左近,临阵易将,难免军心浮动……
正因皇后娘娘在此,我才饶不了他。
慕容柔打断他的话,淡道:人皆说我眼底颗粒难容,我不辩解。但豢养鹰犬,岂有不舍肉的?食肉乃兽禽之天性,懂得护主逐猎,便是良鹰忠犬,争食惹祸不识好歹,还不如养条猪。张济先分不清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所以我不再容忍。
适君喻闻言霍然抬头。慕容柔却只淡淡一笑。
我容忍岳宸风多年,只因我用得上他,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此番他公然袭击夫人,不管是什么原因、以后还回不回来,这里已容不得他。
况且,我之所以能够容忍他如许之久,其中一条,乃因他养育你成丨人,传授你武艺。若非如此,他可能更早便已逾越了我的容忍限度。
白面无须的书生将军低垂眼帘,望着阶下错愕的青年,神情宁定,一字一句地说:君喻,适家乃碧蟾王朝的将种,可惜到你父祖一辈已无将才,然而他们手下虽无兵卒,依旧以身殉国,与辉煌的白玉京同朽,情操伟大,不负乃祖之名。你是你家期盼已久的将星,若然早生六十年,挥军北抗,说不定如今犹是澹台家之天下。岳宸风于你不过云烟过眼,我对你期盼甚深,莫要令我失望。
心弦触动,适君喻为之默然,久久不语。
岳师对他虽有养育造就之恩,但《紫度雷绝》只传掌法不传雷劲,藏私的意图明显,五绝庄沦为滛行秽地,自己纵使未与同污,将来始终都要面对。这几年他在北方联络豪杰、训练部下,辛苦经营风雷别业,岳师不但罕有援手,言语间还颇为忌惮,若非将军支持,难保师徒不会因此反目……细细数来,才知两人间竟有这么多嫌隙。
岳宸风与五帝窟的牵扯他一向觉得不妥,只是深知师父脾性,劝也只是白劝,不过徒招忌恨罢了。鸩鸟嗜食毒蛇,终遭蛇毒反噬,五帝窟的反扑乃意料中事,问题在于他有没有必要舍弃将军的提拔、舍弃得来不易的基业,来为师父出一口气?稽绍仁那张没什么表情的黑脸忽浮上心头,胸中不由一痛。——我还的够了,师父。就……就这样罢。
年轻的风雷别业之主心中转过无数念头,权衡轻重,终于拱手过顶,长揖到地:君喻愿为效死命,以报将军知遇之恩!四位师弟处君喻自有区处,请将军放心。
仿佛早已料及,没等他说完,慕容柔又低头翻阅卷宗,暗示谈话已经结束。适君喻不由一怔:换作是他,就算不立即派兵接管五绝庄,至少今夜也不该放任自己从容离去。慕容柔甚至没要求他住入驿馆,以便就近监视。
这是收买人心,还是毫无所惧?适君喻眯着眼,发现自己跟在将军身旁多年,贪婪地汲取这位当世名将的一切,不厌涓滴如饥若渴,依然看不透此人,一如初见。总算他及时回神,未做出什么失仪之举,躬身行礼:君喻便在左厢候传。将军万金之躯,切莫太过劳累。少时我让人送碗参茶来。
倒退而出。慕容柔凝神阅卷,思绪似还停留在上一段对话里,随口嗯了一声,片刻才道:对你,我从没什么不放心的。你也早点歇息。
慕容柔召集会议,向来听的多说的少,如非紧要,敢在他面前饶舌的人也不多,集会不过一刻便告结束,镇东将军一声令下,众将尽皆散去,堂上只余耿、适二人。适君喻迈步上前,随手将折扇收至腰后,抱拳笑道:典卫大人,从今而后,你我便是同僚啦。过去有什么小小误会,都算君喻的不是,望典卫大人海量汪涵,今日尽都揭过了罢。
耿照不知他弄什么玄虚,不动声色,抱拳还礼:庄主客气了。
便转向金阶上的慕容柔,不再与他交谈,适君喻从容一笑,也不觉如何窘迫。慕容柔对适君喻吩咐了几件事,不外乎加强巡逻、严密戒备之类,适君喻领命而去。耿照呆站了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启禀将军,那……那我呢?
慕容柔从堆积如山的卷宗里抬起头。你什么?
小人……属下是想,将军有没有事要吩咐我?
慕容柔冷笑。岳宸风还在的时候,连君喻都毋须由我调派,何况是他?我今日算帮了你一个忙。
我希望你为我做的事,昨儿早已说得一清二楚:凤驾警跸、代我出席白城山之会,以及蠃取四府竞锋魁首。这些你若都有把握完成,你要光ρi股在街上晒太阳我都不管,若你掂掂自己没这个本事,趁我没想起的时候,你还有时间做准备。因为在我手下,没有办不到这三个字。
明明知道他身无武功,但慕容柔的视线之冷冽逼人,实不下于平生所遇的任何一位高手,连与岳宸风搏命厮杀时,都不曾有过这样惊心动魄的威压之感——耿照忍不住捏紧拳头,强抑着剧烈鼓动的心跳,才发现掌心早已湿滑一片。——这样的感觉叫心虚。
在耿照迄今十八年的人生里,并不知道站上这样的高度之后,自己应当要做些什么。
像横疏影、慕容柔,甚至是独孤天威那样使唤他人看似容易,一旦没有了上头的命令,少年这才赫然发现:原来要清楚地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又要一一掌握别人该做什么,居然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站的位置越高,手边能攀扶的越少,举目四顾益加茫然。
慕容柔也不理他,继续翻阅公文,片刻才漫不经心道:妖刀赤眼的下落,你查得怎样了?
耿照悚然一惊,回过神来,低声应道:属……属下已有眉目。
慕容柔哼的一声也不看他,冷笑:已有眉目是什么意思?知道在哪儿只是拿不回来,还是不知道在哪儿,却知是谁人所拿?独孤天威手底下人,也跟他一样打马虎眼么?废话连篇!
此事耿照心中本有计较,非是虚指,反倒不如先前茫然,一抹额汗定了定神,低头道:启禀将军,属下心中有个猜想,约有七八成的把握,能于时限之内查出刀在何处、又是何人所持有。至于能否取回,属下还不敢说。
慕容柔终于不再冷笑,抬头望着他。这还像句人话,但要为我做事,却远远不够。岳宸风不但能查出刀的下落,就算杀人放火,也会为我取来,若非如此,所得必甚于妖刀。
威震东海的书生将军淡淡一笑,目光依旧锋利如刀,令人难以迎视。这问题与你切身相关,所以你答得出,但,下一个问题呢?倘若我问你越浦城中涌入多少江湖人物,他们各自是为何而来,又分成什么阵营、有什么立场……这些,你能不能答得出来?
耿照瞠目结舌。
蔑笑不过一瞬,慕容柔目如锋镝面如霜,带着冷冷肃杀,望之令人遍体生寒。
耿典卫,无权无势并不可悲,可悲的是手握大权之时,才发现自己不配。我给了你调用三千铁骑的权柄,现下越浦内外都等着看,看你耿某人是个什么人物。我能告诉你该做什么,但如此一来,你就不配再坐这个位置。你明白么?
属下……属下明白。
耿照听得冷汗涔涔,胸中却生出一股莫名血沸,仿佛被激起了斗志,不肯就此认褕。
很好。
慕容柔满意点头。出去罢,让我需要的时候找得到你。你夫人若有间暇,让她多来陪陪拙荆,我给她那面令牌,可不是巡城用的。
耿照大步迈出驿馆,心中的彷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飞快运转的思绪。
昨日在精密的策划、好运的护持,以及众人群策群力之下打败岳宸风,镇东将军授予他的金字牌权柄,还大过了岳贼所持……但,耿照仍不算胜过了那厮。非但不能取岳宸风而代之,甚至可以说是远远不如。——除了武功,还有什么是岳宸风有、而我没有的?
耿照边走边思考,凭借腰牌通行无阻,守城的城将见是他来,不敢怠慢,备了一匹腿长膘肥的饰缨健马并着两名亲兵,说是供典卫大人使唤。耿照也不推拒,只问:城外可有什么空着的驻地,可供使用的?
那城将想也不想,指着前方不远处道:此去三里开外有个巡检营,供谷城大营人马调动时驻扎之用,屋舍校场一应俱全,闲置已久,平日胡乱堆些粮草器械。典卫大人要去,末将让他俩带路。
耿照摇头:不必了。劳烦将军唤人将营舍稍事情理,粮草留置原处即可,我有用途。
跨上金鞍一路出得越浦,来到阿兰山的山脚附近,风风火火驰进了谷城铁骑的驻地。
不算栖凤馆外的三百骑,此间尚有铁骑两千七百余,碍于皇后娘娘的禁令,无法开拔上山增防。领兵的于鹏、邹开二位,乃是谷城马军骁捷营的正副统领,于鹏才在越浦朝会上见过耿照,也只早他一步退抵,马未卸鞍人未脱甲,听得辕门通报,偕副统领邹开出来迎接。
三人寒暄一阵,于、邹二人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想是自恃军旅出身,资历齐整,对将军跟前莫名窜起的少年红人实在拉不下脸奉承,迫不得已才应付一二。邹开留守驻地,没能亲见将军向众将布达人事,更不知顾忌,片刻已觉不耐,索性一拱手:典卫大人专程跑一趟,不会是来找我们哥儿俩话家常罢?有什么贵事,大人直说便了,我们还得巡逻操练,恕不久陪。
于鹏皱眉道:老邹!忒没规矩。
转头陪笑:典卫大人有所不知,本营忝称精锐,操课较他营繁重,弟兄们虽驻扎在外,仍须严密操练,不敢违了将军的期许。大人若无指示,请恕末将等告退。
耿照连连称是,笑道:既然如此,在下便直说了。有两件事须请一一位帮忙:其一,我想向贵营商借三百鐡骑,改驻越浦城中,听我调遣,统领指派一名队长向在下负责即可。平时无事,便由他们自行在卫所中训练,必不耽误。
两人纵使不情愿,也不敢违逆将军的金字牌。于鹏干咳两声,点头道:大人打算几时交割人马?
耿照道:现在就要。待皇后娘娘起驾回銮,自当如数奉还。
于鹏无话可说,唤来一名少年军官叫罗烨的,当面交付任务。骁捷营不愧为东军劲旅,不多时三百名武装骑兵已在校场整装列队。那罗烨年纪跟耿照差不多,唇上青渣细细,青白瘦削的脸上犹有一丝稚气,模样颇为端正,可惜右颊有道从耳际到下颔的刀痕,因此破了相。
历来宦途通达,相貌端正是要件之一,文臣武弁皆然。罗烨脸孔如此,兴许一辈子就只是个队长了,于鹏派他统兵,可见敷衍。
耿照也不在意,跨上马鞍,对于、邹二将道:至于第二件事,便麻烦两位多费心了。夜间视线不明,难免有所疏漏,须派遣斥候细细侦察,与我回报。
两人随口应付,一望便知无心。
大队开拔,一路往阿兰山行去。那少年队长罗烨越想越不对,忍不住开口:典卫大人!我等奉有严令,不得靠近阿兰山道。再才续前进,不免与京城金吾卫的人马遭遇,恐生事端。
扬鞭一指,果然前方山脚飘起烟尘,金吾卫所设的岗哨似有什么动静。
耿照不欲生事,带上这支骑队,不过是防患未然,点头道:你们在此间稍事休息,我一个时辰内必回。金吾卫若来寻衅,便说是奉将军之令,巡逻至此。
连亲兵也不带,单骑驰上阿兰山。途遇金吾卫士盘查,便亮出流影城令牌,称奉城主之命赴栖凤馆,居然无往不利。
耿照心中叹息:看来金吾卫也不过尔尔。堂堂京城禁卫,素质与东海骁捷营相比,直不可以道里计,皇后娘娘一路东行居然无事,靠的是谁?
想起昨夜那翘胡汉子的无双快剑,又是一叹。
来到莲觉寺王舍院外,还未下马,檐间乌影一闪,一抹苗条的紧身衣影消失在转角处。耿照心念一动,策马缓行,沿着外墙来到一段树荫幽深处,系好坐骑,施展轻功踏越高墙,落地时见数名黑巾覆面的女郎已分占墙、檐、廊间等各处险要,将他团团围在中心。
耿照前日来见漱玉节,邀她加入行动,当时潜行都戒备虽森严,却无今日之剑
拔弩张。他心知有异,抱拳打了个四方揖,和声道:我欲见宗主,烦请诸位姊姊代为通报。
一人越众而出,斜背布包,系带横过|乳|间,更显出双峰挺凸,浑圆饱满。黑衣密密裹出一把圆腰,梨臀腴翘,覆面巾上露出两只杏核儿似的大眼,粗浓的柳眉倒竖,衬与犀利的目光,说不出的精悍。
耿照一眼便认出她来,冲伊人点头微笑。绮鸳姑娘好。
绮鸳哼的一声转开视线,皱眉道:好什么?跟上!
没等他回话,迳往内院行去。
五帝窟昨日方经历一场大战,正待休养回复,王舍院内悄无声息,间或点缀着一阵阵的微风清徐、燕雀啁啭,朝阳映照在天井碧油油的菜蔬团畦之间,静谧之中更显悠恬。耿照跟在绮鸳后头信步而行,颇为惬意,不觉放慢了步子,距离一拉开,目光恰落于她腰下,旋被两团浑圆挺翘的玉股所攫。
行走之间,绮鸳结实的大腿支着梨形翘臀,左旋右拧、不住扭动,每一款摆都带着强而有力的顿点,臀腿的肌肉线条绷出裤布,既健美又协调,宛若羚羊一般,充满原始的野性,可以想见这副胴体跨骑在男子身上抬臀杻腰、忘情驰骋时,将会是何等的销魂热辣。偏偏她又非刻意作态,臀股之美衬与无心之媚,益发诱人。
琼飞的俏臀也是无比弹手,然而身形犹带一丝女童稚气,翘是够翘了,身板却稍嫌窄小,青涩未脱。绮鸳的臀形则如一枚熟透了的薄皮鸭梨,圆滚滚、肉呼呼的,肌束紧宵,无论野性或魅力都远胜过半生不熟的黄毛丫头。
绮想不过—瞬,耿照脸烘耳热地回过神,不禁暗骂:我与绮鸳姑娘素昧平生,岂……岂能有这般想头?当真荒唐!
他近日对女子的欲念极盛,纵使有宝宝锦儿陪伴,夜夜摆布得佳人死去活来,仍时常生出莫名欲火,对女子总是浮想翩联,似难餍足。
本以为男女合欢是天性,女子胴体妙不可言,尝过个中滋味,自是难以忘怀,时日一久,这才渐渐起了疑心。他自知定力大不如前,不敢多看,加快步伐赶上前,与绮鸳并肩而行。
绮鸳入院后卸下黑巾,甜美的圆脸一览无遗,却始终皱着眉不假辞色,见他硬蹭过来,神色更是不善,快步拉开距离,不欲与之相偕,谁知走没几步又被追上。两人便这么并行、拉开,又并行、拉开……僵持一阵,绮鸳突然跺脚停步,霍
然转身,耿照的鼻尖差点撞上她高高的额头,猛嗅得一阵幽淡薰香,低头见她鼓着腮子瞪眼,只差没踮起脚尖咬下他的鼻子来,气冲冲道:你干什么?
耿照窘得半死,总不好说我在后头会忍不住掐你ρi股,支吾半天,脑中灵光乍现,硬着头皮道:我……我是想问……阿、阿纨姑娘她……她身子可好了?
绮鸳听他惦记阿纨,容色稍霁,旋又蹙起眉头,没好气道:待会儿你自己看就知道了,有什么好问的?
圆腰——拧,扎在脑后的长马尾差点抽了他下颔——记,迳自登登登地大步疾行。耿照心想:她干嘛老这样气呼呼的?
两人在廊庑间绕来绕去,耿照嗅着空气中淡淡的紫檀香烟,心中一动,又开口唤她。绮鸳姑娘!我想去冷敕使灵前给他拈香磕头。如不麻烦,烦请姑娘带路。
绮鸳不耐停步:就是麻烦!你要上香,黄岛还未必领情。哪来忒多腻歪!
耿照一路行来均不见黄岛之人,料想其中必有蹊跷,又道:那我先去给昨儿在五绝庄牺牲的潜行都诸位姊姊上香好了。不知灵堂何在?
绮鸳抬眸睨他一眼,似觉这人既烦又怪?但又不像单纯的敌视或讨厌,眸中神思复杂,难以看透,片刻
才道:不必了。我们潜行都之人性命短暂,来去便似一阵风,死都死了,还弄些没用的做甚?没什么灵堂牌位,烧成一把净灰,随处散了。宗主吩咐,你来先去见她,走罢!
转头迈步,再不与他说话。
漱玉节在花厅中等候,一见他来,随手放落青花瓷杯,敛衽起身:有劳典卫大人跑一趟。
玄素相间的衫裙裹着丰满有致的娇躯,举止雍容,气质高雅,贸难与昨日出手迅辣、剑毒如枭的黑衣丽人想作一处。
两人分宾主位坐定,绮鸳使人端茶奉点,不待宗主吩咐,便即退出。漱玉节生性谨慎,即使花厅里外更无旁人,仍不急着说事,殷勤招呼耿照用茶,随口谈笑。耿照潜运内力,先天胎息之所至,十丈方圆内动静无遗,听得绮鸳轻盈有力的步子走远,率先开口:昨日幸有宗主,才得诛杀岳贼。
漱玉节淡淡一笑。五绝庄一役,乃土神岛何神君全力支援,我只在后头指挥坐镇,不敢居功。
言下之意,不欲再提蒙面之事。耿照点头:少时我想替冷敕使上炷香,他于我实有救命之恩。
漱玉节摇头。只怕眼下不太方便。
宗主的意思是……
百年以来,五帝窟当家作主的一向是红岛符家。这十余年间,先是苍岛肖龙形作乱,后岳宸风鸠占鹊巢,如今符家只剩锦儿这根孤苗,我料她无意于此。岳宸风一去,外患已除,黄岛何家、白岛薛家未必愿意继续奉我为主。
漱玉节淡然道:今儿一早,黄岛便派人沿江搜索,薛老神君若非伤重,只怕也闲坐不住。我的号令已出不了这座静院,待岳宸风的尸首打捞上来,帝门的争权之战便要再开,纵使我不愿走到这一步,形势却由不得我。
耿照虽有准备,听着仍不免错愕。来得这……这样快?如此说来,岳宸风岂非不该杀了?
漱玉节轻摇螓首,那厮作恶太甚,就算须冒着五岛分裂的危险,也必先将他铲除,我一点儿也不后悔杀了他。如今,要延缓帝门内讧爆发,只要有两样东西始终未现,众人投鼠忌器,便不会鲁莽行事。
不用她说耿照也知道。岳宸风的尸体,以及五帝窟的至宝——化骝珠。岳贼的尸首迄今未现,也不知是幸与不幸。
漱玉节抿嘴笑起来,微眯的眸里掠过一丝少女似的狡狯,端庄之中忽现俏皮,更添丽色。
耿照忽有些迷惑:帝窟宗主、马蚤艳狐狸、剑法毒辣的蒙面刺客……到底哪一个才是这名华服美妇的真面目?抑或……这些都仅仅是她的一部分而已?
妾身以为,典卫大人此际不应置身险地,若教黄岛或白岛知晓那事,对大人、对敝门俱都不好。
站在漱玉节的立场,一日不确定岳宸风已死、一日不知化骝珠下落,黄岛与白岛有所顾忌,便不敢轻易发难,对她的宗主大位产生威胁,因此维持现状对她最为有利。其余二岛则不同,它们求的恰恰是改变现状,一旦知道化骟珠在耿照丹田之中,杀人取珠的诱因肯定强过了不求改变的漱玉节,五帝窟立时由耿照的盟友变为敌人。
漱玉节当然也可以杀他赌赌运气,看能否完好如初地取出珠子,但这非是最大的利益——除了化骝珠,耿照此番上山,还向她展示了另一样诱人的筹码。
成熟的美妇人从中读出了彼此合作的可能性,微微一笑,明明身姿未变,眉眼问忽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冶丽,周身散发温软诱人的甘美气息。典卫大人带了三百鐡骑前来阿兰山,是信不过妾身,怕妾身下毒手么?
这样的变化相当微妙,甚至说不上烟视媚行,解作释出善意亦无不可,但耿照仍觉得不舒服,淡然道:以宗主的身手,尽可将我一剑穿心。我并无岳宸风的能耐。
漱玉节被戳中痛处,笑容微凝,旋又恢复先前的清冷自持,微笑道:典卫大人客气。一对一交手,妾身并无胜过大人的把握。典卫大人武功进步之速,实令人匪夷所思。
耿照也不欲逼人太甚,正色道:帝门在宗主的领导下休养生息,不生动乱,我所乐见,相信符姑娘也不愿五帝窟自毁基业,没在岳宸风手底下消亡,反坏在自家人的内斗之中。
从内袋取出将军府的金字牌,搁上扶几:镇东将军授我权柄,还在岳宸风之上,可任意调动铁骑三千,毋须请示,希望我能取代岳宸风在幕府中的地位。为此之故,我需要宗主的协助。
漱玉节眯起一双姣美明眸,猫儿似的抿嘴微笑。自交谈以来,这是她初次露出感兴趣的模样,甚至忘了要稍加掩饰。或许易地而处,当她手握三千精骑、可任意驱驰不须请示时,她会选择直接踏平五帝窟以解除威胁,而非前来寻求合作。
少年的提议未免也太有趣了。
我希望借宗主麾下的潜行都为我耳目,探听越浦各方的消息,就与从前为岳宸风所做一样。当然,她们仍归宗主调度指挥,向我汇报之事,自也须向宗主报告,只是在三乘论法结束前,暂时协助我而已。
漱玉节低垂眼帘,抚案笑道:这对大人有何好处?对妾身又有什么好处?
耿照道:这能使我成为岳宸风。我若能取岳贼而代之,则宗主须用我时,如得岳宸风之臂助。若我坐不了这个位子,镇东将军另找高明,此人至好不过与宗主毫无瓜葛,若不幸又来一岳宸风,宗主有甚好处?还不如我来。
漱玉节凝思片刻,点头道:典卫大人所说也有道理。可惜妾身离开黑岛之时,随身只带了二十余名潜行都卫,昨日不幸折去数人,人手益发不足,恐有负大人之托付。——还有你无端端牺牲、弃如敝屣的阿纨姑娘。这般用人,再多也不够!耿照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未说出,只摇了摇头。
宗主行事谨慎,与岳宸风周旋了如许时日,又发现化骟珠的下落,岂能因人手不足,失之交臂?我料宗主必已传讯黑岛,悄悄将潜行都的精锐召集过来,以应其后变化。
漱玉节噗哧笑了起来,拍手道:典卫大人好精细!须瞒你不过。也罢,我手下两百名潜行都精锐,近日陆续抵达,还想该如何潜入越浦打探消息,若与典卫大人合作,这一节便再容易不过。
耿照经慕容柔指点,才知自己与岳宸风之间,最大的差别并非武功高低。岳宸风武功盖世,单打独斗,世间少有能人敌,又何须汲汲营营,谋夺虎王祠、五绝庄,乃至五帝窟的基业?盖因浪迹江湖四处闯荡,一人一身足矣,若想要成事,却不是单抢匹马能做得到。
试举情报一例:掌握消息不仅要人手,还不能是毫无经验的生手,要培养一支可靠的情报班底,须耗费多少银两心血,以岳宸风之能,也无法凭空生出,于是将黑岛代代相传的潜行都占为己有,掌握各方动态,才能胜任镇东将军的武僚首席。
要取岳宸风而代之,这便是第—步——拥有能遍照越浦、甚至洞悉天下四方的灵敏耳目。
漱玉节答应得爽快,耿照料她必有后着。两人击掌为誓,又商议了联系指挥等细节,果然漱玉节嫣然一笑,纤指细抚几面,垂眸道:典卫大人不比岳贼,在那个平安取出之前,也算自家人了。妾身想给大人安排一位贴身保镖,一方面回护那物事周全,一方面也可做为傅递消息的枢纽。
不用了,我会另在城内安排一处基地,供潜行都诸位姊姊落脚,亦可充当指挥联络之处。
漱玉节笑道:妾身明白典卫大人心中顾虑。
自怀里取出一卷帛书,细娟兀自留着贴肉的温香,令耿照不由自主想起她那条冶艳的枣金红肚兜。他强抑心猿意马,接过展读,赫见帛上以娟秀的字迹写着两行地址,竟是斋花小院!
他猛然抬头,正迎着素衣丽人的清雅恬笑,沉声道:宗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妾身的诚意。
漱玉节敛起笑容,正色道:我也算看着锦儿长大了,心疼她这些年吃的苦,对她以及游尸门,我无一丝恶意,安排人手在你身边,除了方便你指挥潜行都,更为保障我帝门存续。
耿照见她说得郑重,闭口不语,只是浓眉紧蹙,神色依旧沉凝。典卫大人自以为天下无敌么?
我从未如此想过。
抑或大人常居安乐,平日绝不涉险?
要找处境比我危险的,恐怕也不多。
耿照苦笑。漱玉节含笑抬眸,眼中却无——丝笑意。倘若典卫大人不幸身故,那物事须得如何?
耿照一时接不上话,沉默以对。
我做这样的安排,是为了在危急时,有人会不计代价、不顾生死地保护你,甚至以身相代,万一典卫大人不幸身亡,也有人会毫不犹豫地剖腹取出那物事。
此非为了大人,而是为我五帝窟数百年的基业。
耿照想了又想,的确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在此事之上让步已多,自己若有不测,宝宝锦儿可会果断地划开他的腹腔,哪怕只有十不存一的机会,也要保住帝门纯血的来源?答案恐怕并不乐观。他并没有考虑太久。宗主所言成理,我没话说。
多谢典卫大人成全。
漱玉节笑了,杏眼眯得活像头叼鱼的猫。耿照又在她眸里望见那既危险又顽皮的狡狯光芒。妾身安排的这人,一定让大人满意。
起身轻拉屏风畔的红丝线,一阵清脆悬铃迤逦而出,要不多时,猫儿似的娇健步子无声无息停在门外,若非身怀碧火功,耿照几难辨得。漱玉节轻轻击掌。进来罢,弦子。
第七八折为谁减枝,刹那空华
咿呀一声,苗条的身影推门而入,瓜子脸上仍是淡漠一片,丝毫不见起伏。
漱玉节笑得不怀好意,仿佛恶作剧得逞,料定他决计不会拒绝弦子。
枣花小院已被潜行都探悉,漱玉节向他出示帛书,除了表示对符赤锦及三尸无有恶意,背后更隐含着威胁之意:一旦耿照拒绝提议,双方合作生变,漱玉节会对枣花小院采取什么行动,绝非人在山上的耿照所能阻止。
漱玉节的手法令他心生恶感,那样不加掩饰的得意也是。但眼下却非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耿照强抑不满,冲弦子点了点头:弦子姑娘好。
弦子静静垂首侍立,也不答话,宛若骨瓷人偶。
漱玉节收起少女般的俏皮得色,优雅地做了个手势。
弦子从怀里取出一只厚厚锦封,双手捧到耿照面前。
锦封里贮有一纸朱印文书,似是房产地契一类。
这是……
一点小小的赔礼,请典卫大人笑纳。
漱玉节正色道:大人也许觉得,我以符家妹子的安危相胁,是很卑鄙的行径,这点妾身无话可说。那物事之紧要,已毋须妾身赘言,只要能保得此物,个人的声名荣辱何足道哉?再卑鄙、再下流之事,妾身也做得出来。冒犯之处,请大人莫与我一个妇道人家计较。
耿照听她口气放软软,想漱玉节堂堂七玄一尊,若非为了宗脉延缤,何须如此周折?满腔不忿顿时散去大半,再难铁青着脸,只得苦笑。
漱玉节又道:这张房契,乃是越浦城南一处物业,距离驿馆说近不近,施展轻功来去不过盏茶工夫,正合大人使用。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就送给典卫大人,兼做妾身么下这一帮丫头的落脚之地。
耿照本想推辞,转念想:枣花小院既不能待了,换个大一点的地方也好。明着在我眼皮子底下,伸手可及,出了事也好照应。
将房契收入怀里,拱手称谢。
他先前来时并未见到阿傻,说是伊大夫正替他治疗双手,谁也不见。连日来甚是挂念,便又问起。
漱玉节笑道:大人自己看罢。妾身纵千言万语,也说不尽伊大夫鼓术之神奇。不过伊大夫性格古怪,我先与他打声招呼,大人在此稍坐,妾身得伊大夫首肯之后,便唤人来请。
耿照一听阿傻双手治好了,喜不自禁,连连点头,片刻忽想起一事,又道:宗主如不介意,在下想探望一下阿纨姑娘。
喔?
漱玉节停步回头,莹似白玉观音的美丽脸庞依稀透着晨光,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典卫大人可真是多情哪!也罢,总比薄幸得好。
耿照窘得面红耳赤,干咳几声,结巴道:我……不是……这个……阿纨姑娘总是为了我……不!这个……在下是说……
漱玉节噗哧!
抿嘴一笑,足绕香风,提裙漫出厅去。回见弦子跟来,轻挥柔荑:不必啦,从今而后,你只跟典卫大人,直到任务结束,一步也不许离开。明白么?
弦子低声应道:明白。
花厅里只剩两人,弦子垂首怔立,始终不发一语。耿照不免尴尬,抓了抓头,赧然道:没想到宗主竟派你来。要你别跟着我,只管做自己的事就好,想上哪儿玩就上哪儿玩,时候到了,咱们再串一串回报宗主……你恐怕不会答应吧?
弦子眉头一蹙,歪着千娇百媚的小脑袋。
为什么要这样?
耿照笑道:跟着我,你会很无聊的。况且,我不能跟别人解释你的身份来历,这样也很麻烦。
弦子似是听懂了,倒显得一派宁定,胸有成竹道:你要的话,我不会让人看见。
耿照哑然失笑,忽听窗棂外轻敲两下,绮鸳推开镂窗,探进大半个身子。
你答应我的事,还算不算数?
耿照点头。
自然算数。
那好。
她四下眺望,低声道:跟我来。快点!
见耿照微露迟疑,顿戚不耐: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动作快些,才能赶在宗主前头回来。
耿照想想也是,漱玉节并未正面回应他探望阿纨的请求,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再无犹豫,起身越窗而出。
弦子也一闪身跟了出来,绮鸳回头低喝:别来!你守院门,若有动静,先来通知我们。
弦子全不理会,迳跟在耿照身后,面上冷冰冰的没甚表情。绮鸳一跺脚,暗骂道:怪胎!
迳自领头,左弯右拐,奔入花厅左近的一座别院。
耿照正伤脑筋要跟阿纨说什么,谁知推开房门,雅致的小厢房里却空荡荡的没半个人。床上薄被掀开,垫褥犹温,依稀留着两瓣浑圆多肉的臀印,显是刚离开不久。房内摆设齐整,别说打斗,连一丝仓促的痕迹也无。
绮鸳越想越不对,旋风般窜出门去,啪!
推开邻厢房门,探头一看,忍不住咒骂:奇怪!人怎么都不见了?
身子微仰,往屋外的长廊尽头叫道:阿缇、阿缇!
一名身穿丹红纱衣的少女出声相应,捧着清水瓷盆转出廊角,碎步而来。
绮鸳微愠道:我让你多照看着,才没排你的任务,你跑哪去了?
那名唤阿缇的少女跑得气喘吁吁,咬唇道:给大人换水呀!也才离开了会儿不是?
见得绮鸳身后的耿、弦二人,圆睁杏眼:这么热闹丨出……出了什么事儿?
阿纨不见了。你离开的时候她还在么?
阿缇没好气地乜她一眼,迳端水盆进房,笑道:差点儿给你吓死。她好手好脚的,上哪儿不行?穷紧张!没准儿是出去散散心啦?
将瓷盆放在几上,卷起袖管拧了毛巾,给榻上那人擦头抹脸。她十分爱笑,遣词用字虽有些针锋相对,一口一个反诘,但衬与月盘似的白晰笑脸,听来丝毫不觉刺耳。
耿照目光如电,就着绮鸳的发顶上一扫,见榻上之人面色青白、双颊凹陷,两只空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目焦却散在虚空处,锦被上露出赤祼的胸膛,左肩密密褢着渗血的白布条,只有半截上臂,其下空空如也,正是水神岛的掌刀敕使越王蛇楚啸舟。
须知楚啸舟乃黑岛新一代的希望,由漱玉节精心栽培,授予帝字绝学中的上乘刀法。岳宸风出现后,楚啸舟一心打倒这位鸠占鹊巢的主人,忍受人所难知的艰辛痛苦,曰夜磨砺左手刀法。
谁知他先中了岳宸风的雷丹,虽被耿照、阿傻联手祓除,功体已然大损,后因琼飞任性妄为,致使左臂被断,一身刀法付诸东流。从听闻岳宸风的死讯起,楚啸舟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瞪着天花板不吃不喝,也不跟人说话。——一旦失去目标,失去了人生所望,就会变成这样?
耿照还记得当日在王舍院的树荫中,那个一出手便将自己制服的冷锐青年,锋芒难掩,犹如一柄绝世资刀,今昔对照,难受的心情油然而生。
绮鸳问不出阿纨的下落,银牙一咬,拉着耿照的袖管:来不及啦!再不回去,怕宗主已……
忽听一把动听的喉音冷道:怕我怎的?
绮鸳心下冰凉,见阿缇急急奔出,挽着她回头躬身:参见宗主!
漱玉节从长廊那头款摆而来,髻上的飞凤步摇漾开金晕,衬与黑纱白履,雍容之外,更说不出的动人。耿照知她非如表面那般好相与,忙道:是我央绮鸳姑娘带我来的,宗主勿怪。
身后绮鸳咕哝一声,似是嫌他多事。耿照能想像她气鼓鼓,一脸不领情的模样。
漱玉节恬静一笑。典卫大人又不是外人,凡我黑岛辖内,皆由大人来去。来!请容妾身为大人引见。
她身边一名胖子,白白胖胖的脸盘宛若新炊馒头,皮肤细嫩陈透红光,唇颔并未留须,着实看不出年纪,拈着素绢不住地抹汗,似是十分好洁!神色倨傲,两眼绝不看人,却不怎么令人生厌。
那白净胖子头带荷叶逍遥巾、身披邑色斜领交襟长褙子,装扮似儒似道,若能再瘦个几十斤,便多少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了。两人相偕行来,却说不上并肩,他的肩膀只比漱玉节的细腰稍高一些,走在苗条修长、玲珑有致的玉人身畔,益发显出五短身量,模样甚是滑稽。
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血手白心伊黄粱伊大夫,多亏有他的回春妙手,才能为令友接驳筋脉,复原双臂。
(果然是他!
耿照双手抱拳,长揖到地。大夫恩德,没齿难忘!我代敝友谢过伊大夫。
伊黄粱冷哼一声,胡乱挥手:不必。我救那小子,既非为你,也非为他,是看在宗主面上。宗主出得大礼,我也帮得乐意,你们若也拿得出这般礼物,下回手足断了,不妨多多找我。
耿照一愣:什么……什么大礼?
伊黄粱道:关你屁事?
哼的一声,懒洋洋道:我不缺金银,生活自在,平生所好,唯女人而已。可惜!遍阅世间诸般女子风情,胃口越来越刁,此间乐趣,渐不如往昔。幸好宗主知我,否则当真了无生趣,啧喷。
耿照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伊黄粱自承好色、无女不欢,但一路偕漱玉节而来,休说不曾毛手毛脚,连目光都没多瞄一下,对绮鸳、阿缇,甚至明艳清冷堪称绝色的弦子也未稍稍失礼。世间,岂有这般好色之人?
见你一脸目瞪口呆,便知你肤浅。
伊黄粱冷笑:性喜渔色,非是急色、贪色,如发情的公狗追着姆狗,遍地流涎,难看至极!难不成通晓美食的饕家个个都是大胃王,餐餐要吃几斤饭么?吃得精不等于吃得多、吃得急,男女间交合享乐,亦不外如是。
时时刻刻叼根鸡腿在口边,吃得满嘴油腻之人,你以为真懂吃么?肤浅!
耿照被挤兑得说不出话来,再一想又觉颇有道理,男女合欢乃世间至乐,谁不喜爱?只要你情我愿不涉侵凌,嗜色如嗜食般精细讲究,似也非不可告人之事。
但漱玉节守贞自持,当然不会自作礼物,又不知是哪个潜行都的女孩儿倒了楣——耿照目光一凛,冷冷盯着眼前的素裳美妇。
漱玉节笑意娴雅,装作不解,对伊黄粱道:大夫这回操刀辛苦,妾身已备妥十数名美貌处子,待大夫兴致来时,再一一召来挑选。
伊黄粱摇头。
以天雷涎绩脉,不过区区事耳,要你一名美貌侍女赏玩,也尽够了。然而宗主所求,难道仅是如此?你希望那小子恢复到什么程度,是足够吃饭写字,一生与常人无异,还是舞刀弄剑,得以锻炼武艺?抑或练得一身威震武林的绝世武功,登山踏雾指点江湖……这些,都是不同的价码。
这个嘛……
漱玉节笑而不答,美眸望向耿照。
伊大夫!
耿照心神激动,语声不禁微微发颤:你是说……阿傻不但能练武,还有机会练成一身纵横江湖的本领么?
伊黄粱冷笑:笑话!这有何难?我连砍了一半儿的脑袋都接得回去,别听得那副泪眼汪汪、死没出息的德行!
抬望漱玉节,悠然道:给我半年,能教他持刀上阵,杀得江湖一流好手汗流浃背,莫可匹敌,给我一年,你的潜行都里,包管再没一个是他的对手:若有个三年五载,放眼当今刀剑榜之上,有机会一争岳宸风空出来的位子。
漱玉节笑道:大夫既夸下海口,代价定然不便宜。
伊黄粱哼的一声,负手道:我开的价码一向公道。我在那小子身上花费多少时间,雪贞便留在我身边多久,绝不多耽误她一日。
漱玉节笑容倏凝,垂着玉砌似的修长雪颈细思片刻,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断然道:就依大夫。
伊黄粱也松了口气,微露笑容,察觉还有旁人,才又回复那副目中无人的神气。
看样子这名叫雪贞的女子对他必然重要,为争取她多留一刻,伊黄粱不惜接下再造阿傻的任务。漱玉节看出耿照心中所想,淡然道:雪贞是伊大夫的爱姬,乃妾身当年所赠,算算也有……十年了罢。时间过得真快,当年之约,转眼将届。
伊黄粱仿佛怕她反悔,又将那雪贞要了回去,冷哼一声。这十年来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且不说救人医病、配制蛇蓝封冻霜等,光是破解那九霄辟神丹的药方,难道还不值么?
漱玉节笑道:值!怎么不值?能结交伊大夫这样的朋友,帝门上下铭感五内。我还要多谢大夫宝爱雪贞哩。——是什么样的女子,能令遍阅天下美女的伊黄粱念兹在兹,不肯放手?
耿照不由得好奇起来。又听漱玉节道:……那少年得伊大夫栽培,实是万幸。却不知嘣舟能得大夫青眼,令武功尽复旧观否?
伊黄粱怒道:他这是心病。谁让你们把岳宸风的死讯告诉他的?就算是骗,也要骗得他爬下床来,奋力振作。最好同他说,你那宝贝女儿被岳宸风抓去了,先J后杀,杀完了还J尸,末了砍成十七八段喂狗……我保证三个月内,五帝窟又添一高手耳。
现在可好,哀莫大于心死,你给我一块废柴,怎长得出树来?
漱玉节心念一动,沉下面孔,冷冷问道:有谁跟楚敕使说过话?我不是下令让他好好静养,不许打扰么?
阿缇被她盯得浑身发毛,嚅嗫道:回宗主的话,昨儿少……少宗主来过,说要带敕使大人去捞岳宸风的尸体。她走之后,楚大人便不说话了。
就这样?少宗主还说了什么?
奴……奴婢不知。少宗主说话,奴婢不敢多听。
瞧她的模样,琼飞分明说了什么,只是不堪之至,连她们都不敢多口。
漱玉节气得全身发抖,低声咒骂:这……这个小畜生!
省起还有外人在场,忙收敛怒容,勉强笑了笑:伊大夫,少时我再与啸舟谈谈,教他莫要灰心丧志。至于他的武功,还要劳烦大夫想想办法。
伊黄粱兴致索然,随口应付道:这桩说大不大,实难索价。这样,无论成与不成,你找个侍女给我。
漱玉节喜动颜色,目光越过了耿照,忽露出一丝狡黠笑意,姣好的下颔微抬,怡然道:大夫见她如何?她是我潜行都的精锐,身手了得,面貌清秀,亦是处子。大夫若合意,我让她服侍大夫。
指的竟是绮鸳。
绮鸳垂首而立,不知是觉得屈辱或惊恐所致,身子不住轻颤。
(这……实在是太过份了!手下又不是物品,岂可Сhā标陈市、任人品评!
耿照面色铁青,忍不住握紧拳头,忽明白漱玉节是冲着自己而来。
她在向他展示支配的权力。即使双方结盟合作,耿照可以任意指挥潜行都收集情报、刺探消息,但这些仍旧是她漱玉节的人,是她欲其生则生、欲其死则死,如忠犬般牺牲奉献,绝无二话的死士。绮鸳、阿纨如是,弦子亦如是。
为营救绮鸳而得罪伊黄粱,直接受害的将是阿傻。漱玉节料准了耿照必定投鼠忌器,稳稳地踩着他的要害示威,下一回耿照再要Сhā手管她手下人之事时,当牢牢记住今日之痛——(可恶!
谁知伊黄粱瞥了绮鸳一眼,冷哼道:处子生涩,是我服侍她还是她服侍我?无趣!你这一个,目光不驯,野性外露,若肯花心思调教,不定有些意思。但白日里我得给你治这个治那个的,没工夫折腾,换个乖顺些的罢。
清冷的弦子、爱笑的阿缇显然不合他的心思,索性连看都不看。
漱玉节也不在意,笑道:方才我唤的那个,大夫以为如何?
伊黄粱略一思索,点头道:挺好,就她呗。我懒得再挑啦。
身后的绮鸳似是恢复镇定,连一旁的阿缇也松了口气。耿照实在听不下去了,Сhā口道:不若先去看看阿傻罢?数日未见,我实挂念得紧。
伊黄粱鼻孔朝天重哼一声,肥肥短短的两只手交叠,笼在袖中,冷笑道:想看?教你看个够。
撇下两人,迳自回头,背影浑似一枚穿衣戴帽的白面馒头,看得人饥肠辅辘。耿、漱——人并肩随行,漱玉节没事人儿似的,随口笑问:典卫大人,你那朋友就叫阿傻么?他无法言语,妾身几次想问其出身来历,他总是一个字也不肯写,连姓名也不肯说。
耿照摇头:他现在没有姓名,就叫阿傻。
将岳宸风霸占虎王祠、夺人名姓的事说了,对于阿傻、明栈雪的私情自是绝口不提。
饶是漱、伊两人见多识广,也听得面色凝重,久久不语。半晌,漱玉节才长叹一声,喟然道:岳贼行径,便说是穷凶极恶,似也太轻啦。幸而伏诛,否则不知还要有多少无辜之人受害。
耿照心念一动,忙问:是了,宗主,攻打五绝庄时,可有顺利接出上官夫人母女?
他本想说出何患子之名,顾虑到有伊黄粱在,又生生吞了回去。倒不是他信不过伊黄粱,只是岳宸风亡故后,五绝庄内尚不知有什么变化,为免拖累何患子,还是谨慎为好。
漱玉节道:妾身正要与典卫大人说此事。据潜行都回报,接应行动原本十分顺利,但似乎是那位上官小姐不肯走。至于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如此说来,何患子、上官夫人母女都还在庄里了。
岳宸风已死,五绝庄本就是上官家的基业,上官巧言纵使J恶,有适君喻坐镇节制,庄内的形势料想不致更糟。后续须利用潜行都的刺探之能,与何患子取得联系才行——耿照一边盘算,忽听伊黄粱道:岳宸风这么恶,倒是一帖上等药引。
停步一指:喏,你朋友在那儿。
三人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月门前,院中草木扶疏,小轩窗里,阿傻身着雪白中单,正拈着笔管埋头写字,双手虽仍不住颤抖,握笔的姿势却与常人无异。阿傻!
耿照飞奔而入,两人相见,各自欢喜。
阿傻双手腕间各有一条长长的疤痕,由掌底一路延伸到肘弯,手背上也各有数条长短、方位不一的痕迹。耿照满以为伊黄粱替他切开皮肉接驳经脉,必定留有凄惨的刀疤,岂料疤痕却是极轻极淡的绯樱色泽,若非事先知情、且刀疤两侧留有缝合的痕迹,还以为是被指甲划伤之类。
这……
他睁大了眼睛,开口时竟有些结巴:这是几时完成的?怎能……怎能好得这么快?
三天前才拆的线。
阿傻打着手势:她们说大夫整整花了一天的工夫,弄好之后我又昏睡了一天,所以是五天的时间。
这样的愈合速度,简直是骇人听闻了,耿照心想。
但转念又觉理所当然:伊黄粱号称续断如生,除了高超的刀法和令人不觉疼痛的麻药死不知之外,还须一帖能迅速止血、隔绝空气,令骨肉自行生合的金创秘方才行,否则伤口出血不止,接得好又有何用?
可惜动刀时你正睡着,
耿照一边笑,——边打手势:没能看到伊大夫变了什么戏法,要不学了起来,以后我们俩就靠这帖金方发财啦!
阿傻嘻嘻傻笑,不注活动着双手十指。
经雷劲活化肌肉,原本焦枯的表皮尽褪,新生的肌膺呈淡淡的粉红色,汗毛如婴发般金细柔软,指掌较常人略瘦,更显纤长,灵活度自是远胜从前,但仍看得出僵硬无力,提笔所书也是歪歪扭扭,每一笔活像蚯蚓蠕动。
耿照拈起未干的宣纸,但见墨迹纵横,却看不出写的什么。
阿傻,你都写些什么字?
不是写字,是画画。
他指着案上的一本宽册,摊开的两纸对页各绘着不同的器皿,一是豇豆红釉洗,一是青花方花觚,上头Сhā着各式花朵长叶,姿态妍丽、勾描甚工,原来是一本花艺圆册。伊大夫让我画的,照簿子描,一天要描一百张。他说等我能画得跟簿子里一样好,他便传授我杀那厮的必胜之法。
耿照本想再说,瞥见月门外伊黄粱回头就走,漱玉节以眼神示意他出来,随即跟着消失在洞门之后。耿照按着阿傻的肩膀,唯恐他看漏了,一字、一字放慢速度说:你且安心静养,别想这些。我过几日再来瞧你。
阿傻点头,拈起笔管,又再度沉入那个只属于他自己的、与世隔绝的无声世界。
耿照出了小院,迳问伊黄粱:大夫!他双手筋脉才刚刚接上,一天要描一百张图,难道不会太过辛苦?
伊黄粱冷笑道:岂止辛苦?天雷涎毕竟是外物,强埋进体内,便似箭镞留在肉里,这一截异物密密地接着掌管知觉行动的筋络,还不是一般的疼。他每动一下,就像有无数尖针在肉里戳了又戳,比死还难受。
耿照急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待他静养恢复之后……
……成了个废物再重新练过?你不烦,我还嫌腻歪。
伊黄粱怪眼一翻,抢白道:他残废多年,筋肉早已定型,顺着现有的脉络再长一遍,仍是残废的身架,所有的工夫算白费了。疗残愈断,本是逆天之举,你以为平平顺顺、舒舒服服便能达成么?天真!
单手负后,迎风甩袖:这只是个开始,待他一天能描完一百张工笔花艺图,双手的筋脉、肌肉也复原得差不多,可以开始学本事啦。他这个阴阳怪气的性子,很对我的脾胃,若能有三年的时间,好生学习Сhā花一道,就算岳宸风那厮活转过来,也能教他再死回去。
这下连漱玉节也不禁瞪大了眼睛,与耿照一齐脱口:Сhā花?
伊黄粱一脸你们这帮土包子的神情,冷哼道:不然我让他描花艺圆本干什么?要看得舒心,还不如画春宫圆算了。Сhā花Сhā得好,杀人没烦恼,岂不閜如水东注,令人夺魄?花爵九锡中别有天地,奥妙无穷,懒得同你们说!
漱玉节陪笑道:每次听大夫说话,总是这么出人意表。
伊黄粱摇着大馒头似的白胖脑袋,咕哝道:天地万物,莫不存道,百工技艺中以艺术为最高,连模拟飞禽走兽的姿态都能入武,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岂没有值得借鉴之处?宗主,不是我说你,此间慧根,你实不如雪贞矣!也难怪你那个女儿一点灵性也无,看得人没半点胃口,只想打她ρi股。
漱玉节被他没头没脑地训了一顿,居然也不羞恼,叹道:先夫见背得早,都怪妾身家教不严,惯坏了孩子。唉!
忽听背后一声轻呼,声音颇为耳熟,耿照转过头去,见一名身穿细白衫子的少女端了碗汤药,双颊晕红、容颜俏美,睁大的杏眼里除了惊耗之外,还透着一股莫名羞喜,更添丽色,竟是阿纨。
典……典卫大人!
漱玉节轻咳一声,她才回过神,红晕更是爬入领中颈根,怯生生唤道:宗主好,伊大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