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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元就够了,余下的我给你。”她把自己的卡递了过去。

衣服穿在身材瘦高的常峥身上很合适。

“很不错呢,常峥。”付子桐笑着说。

“这个品牌现在的折扣很大,现在买很合算的。”一边的店员用计算器算了下,“扣除这个优惠券,你再付50元就行了。”

“算了,我还是不买了。”常峥说着就要往下脱衣服。

“真的很合算的,常峥。”付子桐忙拦着他,“你马上就要毕业了,以后找工作面试什么的都用的上。”

“那,好吧。”常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结算后,店员把小票送过来,“给我吧,那面还可以抽奖,说不准真能抽个什么大奖呢。”付子桐伸手将小票拿了过去。

“想起一个人会有心疼的感觉,这是不是爱呢?”躺在花房的摇椅上,付子桐看着正在忙碌的姐姐,突然出声。

慕澜喜欢养花,家里建了个小规模的花房,此时正值十月,金菊怒放,人在其中犹如坠入花海。

付子楠拿喷壶的手停了片刻,“会让你心疼,当然是因为爱。”她的语气中似乎有种隐隐的说不出的感觉。

“说说看,是什么人打动了我们桐桐的心?”回过身来的付子楠,脸上笑容如常,优雅从容。

付子桐把常峥的情况大略地说了一下,对于姐姐,她没什么可保密的,她一向喜欢把心事说给姐姐听。

“桐桐,动心了就有可能被伤到,但是如果因为怕受伤而就不去爱,那人生岂不是了无生趣。”这样的话从一向理智的付子楠口中说出来,她有些微微的诧异。

没想到,她人生第一次向异­性­表白居然被拒绝了。

和常峥一起回校的路上。

“常峥,你有女朋友吗?”坐在他身边的付子桐问。

他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那我做你女朋友,好吗?”

公交车人并不多,两人坐在最后一排,付子桐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常峥的耳朵里。他看了看她,又很快地把脸转向了窗外。

“子桐,我们不合适。”

“你不喜欢我?”两人相处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但她觉得常峥是喜欢和她在一起的。

“你善良、热情,处处为别人着想,这样的女孩子没人会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

“子桐,不是所有自己喜欢的东西都能拥有的,我有自知之明。”他声音­干­涩得没有任何起伏。

公交车正好在一个站点,常峥突然起身,“对不起,我还要去办点事,先下去了。”

付子桐看着那个仓惶而去的身影,心一点点地凉了。

那天之后,她觉得常峥开始躲她,在他平日常去的图书馆、公共教室都见不到他的影子,而周末他到方家做家教是骑车来的。

被拒绝的羞恼让付子桐有些赌气,她­干­脆周末也不回家了,和班里的那帮女生一起出去疯。

那个周末,姚洁和隔壁体院的几个男生约好去距离本市30多公里外的一个林场去爬山,同去的还有班里的几个女生,“这叫联谊出游,回来的时候说不准能成好几对呢?”

姚洁正和体院一个体­操­专业的男生打得火热,恨不能把班里的女生都配一个体院的男朋友。

付子桐本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但又实在不想一个人呆在屋里,便答应一起去。

体院有两个男生开了车,她们四个女生三个男生便一起出发了。

那天是秋末难得的一个好天气,很适合出游。

林场面积很大,因为正值火灾多发季节,林场已经禁止游人进入,几个男生和管理人员磨叽了半天,对方态度坚决。

“算了,我们转过去,从那面爬上去,一样的。”姚洁指了指远离林场的一侧。

于是,几个人又开着车绕了半天,终于到了山的另一侧。这一侧显然不常有人来,蜿蜒的山路到了半山腰便没了踪迹。

几个女生望望陡峭的山崖,都有些心虚,建议就在半山休息一下,然后下山返回学校。

“别呀,好不容易来一次,不是还有我们吗?”体院一个叫李健的男生出声阻拦,同来的其他两个男生也连声附和。

“要不我们试试往上爬吧?”姚洁马上站到了对方的阵营里去。

这样歇了一小会儿,几个人就又开始往上爬。

山势陡峭,很不好爬,只一会儿功夫,几个人就拉开了距离。姚洁和她男朋友一起,那个叫李健的男生从在车上就开始和付子桐套近乎,爬山时一直跟在她身边,其他三个人则凑成一堆。

付子桐也不是那种娇娇小姐,一点累受不得,对于面前这个处处献殷勤的男生,心里颇有些不耐烦,更无法忍受他那些类似于“你们平时画不画人体模特?那些模特是真人吗?都是男的女的?……”之类的话题。

好不容易,那个男生提出要去方便一下,她趁机翻过了这个小山头,甩掉了那个男生。

一个人爬了一段后,居然发现了一条羊肠小路,索­性­顺着小路往前走,好不容易到了山顶,举目四望,才发现,自己早已偏离了原来要爬的那个山顶,那个山顶上是一个电视塔,当时他们约好到那个塔底下集合的,现在从她所站的地方望去,只能远远地望见塔尖。

山顶上风很大,一路爬上来出了一身的汗,此时被风一吹,感觉凉嗖嗖的,从兜里摸出手机想给姚洁打个电话,结果发现手机没电了,心里不由得骂了句脏话。

她目测了一下距离,如果从自己现在的地方再爬到电视塔那儿,且不说能不能过得去,就是照爬上来的这个速度算,估计等她爬过去也得大半下午,那个时候估计他们早就下山了。

歇了一会儿,她准备下山,自己上来的那条小路又从山的另一面蜿蜒着下去了,她索­性­顺着这条小路往下走,带的所有吃的和水都被那几个男生背着,她又饿又渴,腿都开始发软,一路上走走歇歇,好不容易到了山脚处,那里是一片果园,她问了正在果园里­干­活的一个大婶,这里距离公路还有大约3里多路。

“你若是不嫌弃,一会儿我们回村时把你捎过去。”大婶很热心地指着他们的三轮车说。

她忙道谢,折腾到现在身上已经一点力气没有了。

搭着大婶的三轮车到了公路,幸好兜里还装了点零钱,总算坐上了回城的客车。

一下车,她赶紧给姚洁打电话。

“姑­奶­­奶­,你可吓死我了。”姚洁气急败坏地说。

“我手机没电了,联系不上你们,你们在哪儿?回来了吗?”

“找不到你,我们哪儿敢回去啊。”姚洁在那边大吼。

“我已经回城了,你们也赶紧回来吧。哎,我折腾到现在,滴水未进,快要挂了,得赶紧回去歇着了。”

“你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吧,找不着你,我们都慌神了,我给你姐姐打过电话了,估计她可能已经往这里赶了。”

付子桐一听头都大了,赶紧给姐姐打电话。果真,付子楠和卢枫已经在半路了。

“我没事,姐,已经回来了,就是和姚洁他们走散了,然后手机又没电了。”

明显觉得付子楠松了口气。

“爸爸和妈妈知不知道?”

“我正在想是不是要和他们说呢?要不是你姐夫拦着,我都准备报警啦。”

她本想直接回学校的,可姐姐非让她马上回家,于是她又给姚洁打了个电话,当晚便回家了。

周一回校后,少不了被姚洁一顿埋怨,“以后再也不带你出去了。”

“放心,你这个联谊活动我也不敢再参加了。”付子桐心想,要不是那个体院的男生让自己耳根不得清净,自己也不会和她们走散的。

“哼,你不说这个我还忘了,子桐,保密工作做的挺好啊,快说,你和那个常峥到底怎么样了?”

“常峥?”付子桐一头雾水,不知怎么会扯上他。

“装糊涂,是不是?”

“昨天法律系那个常峥来找你,正好姚洁打电话说你和她们走散了,问你回没回来,他在旁边都听见了,一言不发就走了……”同宿舍的苏阳在一边Сhā话。

“后来,我们在山底下碰到了那个常峥,他一个人跑过去找你去了……”

周末她回了家,而常峥依然是骑着车子过来做家教的。

那个下午爸爸在书房里和几个人聊生意上的事情,丁楚阳也过来了,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听着他和爸爸告辞,付子桐看了看墙上的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楚阳哥,你顺路把我捎回学校吧?”有求于人的时候她的嘴巴特别甜。

“楚阳要回家,哪儿和你顺路,等会儿我让司机送你回学校。”付开杰有些宠爱地拍拍她的肩。

“没事,就让楚阳哥送我一段吧?”她当然知道丁家和她们学校一南一北,根本谈不上顺路。

丁楚阳笑着说:“难得桐桐嘴巴这么甜,走吧。”

两人出了门,本来一直跟在丁楚阳后面的付子桐突然很亲密地拉住了他的胳膊,把整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

丁楚阳任由她靠着,两人一路到了车前。

到了车上,她马上松开了手,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丁楚阳发动了车子,停顿了片刻,然后突然一踩油门,车子疾驰而去。

回校的当天晚上,常峥给她发短信,约她在图书馆后面的小花园里见面。

她到的时候,常峥已经在那儿了。天气已经有些冷了,而他穿的却不多,再加上刚剪了头发,整个人显得愈发得瘦。

“我妹妹做了个小东西给你,谢谢你帮她挑衣服,她说那些衣服她都很喜欢。”他递过来一个小布包。

付子桐接过来仔细一瞧,原来是手工做的一个卡包,缝的很­精­致,绣了很漂亮的图案。

“真漂亮,她的手真巧。”

“她很小就跟着我妈妈学着做针线了,手艺很不错的。”说起妹妹,常峥的脸上带了笑意。

这个话题过后,两人都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付子桐轻声说:“帮我谢谢你妹妹,没事,我回去了。”

“子桐……”常峥叫住了她,“以前有学生去林场那边爬山,出过事的,以后别去那些危险的地方了。”

已经是深秋,小花园里一地的落叶,付子桐盯着那些枯黄的叶子,“常峥,你明明是在乎我的,为什么……”

常峥望着远处图书馆大楼那湮没在夜­色­中的尖尖楼顶,良久才说:“以前我对于电影和小说中那些生离死别的爱情是很不屑的,我的生活里有比这个重要的多的事情要去做,我很自然地把它摒弃于自己的生活之外,可是,遇到你之后,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你那天说要做我的女朋友,其实我不知道多高兴,可是另一个声音总是再问,一个穷小子,拿什么去给你幸福?……,我知道拒绝你很伤你的心,可是我很矛盾,所以我逃了……,那天听到你和同学走散了,我很怕……,我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人,她不是你的亲人,和你也没有血缘关系,但同样会让你心痛……”

“常峥”付子桐有些动容地拉住了他的手。

常峥回握着她,“我会努力给你幸福。”

那个萧瑟的秋天在她的记忆里格外温暖。

常峥已经开始实习了,他要打工,还要忙于写毕业论文,没有太多的时间来陪她,他们最多的联系方式就是发短信。

付子桐宿舍里的女生早上几乎没有起床去吃早饭的,尤其是冬天,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恨不能一直呆在暖和的被窝里。

常峥知道后直摇头,“早饭不吃可不行,还要上一上午课呢,身体会受不了的。”

“还说我呢,那会儿你中午还不是只吃两个馒头。”

“那时有点特殊情况,你放心,我不是总这样的。”

常峥有晨练的习惯,他会在跑步回来时买好早饭,然后送到美术系楼下的传达室里,付子桐去上课时再顺路带上去。

“子桐,你真是找了个保温瓶式的男朋友啊。”姚洁见状有些酸酸地说。

“你的体­操­王子了,怎么不叫他来给你买早饭呢?”班里有女生打趣道。

“哼,他呀,恨不能我像保姆一样伺候着他,给我买早饭,等着吧。”

在学校里,常峥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图书馆。她也跟着一起去,常峥看书,她就在一边的本子上画他各种表情的素描。

“这里这么闷,你不喜欢就别过来了。”常峥看着她本子上的自己笑着说。

“有你在,才不闷呢。”付子桐嘟了下嘴巴,“喏,这张给你做书签。”

硬纸板的一面是眉头紧锁的常峥,另一面写着: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

她手里也有一张,常峥拿过来,上面是自己面带笑容的侧脸,另一边则写着: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这张留给我自己。”付子桐把它放回自己的包里。

周日下午,她会准时出门和常峥一起回学校。方家和她们家离的很近,付子桐也想过邀请常峥去自己家,但一方面常峥从来没有过这种表示,另一方面她对父母的态度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她和姐姐说过常峥的情况,“你觉得爸爸妈妈会不会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商人重利,你也看到了,我们周围这些人的婚姻大抵都夹杂着利益的结合,就连我和卢枫的婚姻也未必就没有这个因素,不过,桐桐,你不用太担心,对于你,他们的爱是没有底线的,你喜欢的,他们一定会喜欢。”付子楠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对不起姐姐,我知道我的任­性­让你承担了更多的责任。”

“就事论事而已,你不要往心里去,你放心,桐桐,婚姻是我自己的选择,爸妈从来都没有勉强过我。”

“这个我当然相信,看你和姐夫那么恩爱就知道了。”她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一次,付子桐和常峥结伴回校的时候,正好碰到丁楚阳从车上下来。

“用不用我送你啊?桐桐。”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付子桐有些心虚,“不用了,楚阳哥,我爸正等着你呢,你忙去吧。”

丁楚阳看了看她身边的常峥,“你同学?”

付子桐刚想说是我男朋友,但转念一想,自己还没有和父母说这件事,如果丁楚阳到自己家后再提起这件事,爸妈该怪自己了,那样对常峥也不好。

“嗯,我们先走了,拜拜。”她拉着常峥匆匆离开了。

悄悄地看了看常峥,发现他神­色­如常,心里松了口气,有些怕他介意的。

常峥其实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么镇定自如,他当然记得这个丁楚阳就是上次送付子桐的那个男人,子桐对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亲近,他没法不在意,可是,他知道,如果他想和子桐在一起,就必然要面对很多事情,就像刚才,他不想子桐为难。

姚洁见她整日和常峥泡图书馆,有些好笑地说:“要是都像你们这样谈恋爱,那我们学校的学习风气该多么浓厚啊。”

姚洁和体­操­生进展很快,周末常常夜不归宿。现在很多学生都出去租房住,大家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在知道她和常峥亲密的举动居然只限于拉手之后,姚洁如同看外星人一样,“子桐,不会是你们家那位某些方面有问题吧?”

“去你的。”

“不是啊,就你这清纯可人的样子,换成别的男生还不早就……”她做了个让付子桐脸红的动作。

“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那位体­操­生一样,荷尔蒙过剩。”

“好啊,那你们就谈高尚的柏拉图式恋爱吧。”

再和常峥见面时,忍不住就想起姚洁的话。

“偷着乐什么呢?”常峥低声问。

“嗯,姚洁说我们谈的是柏拉图式的恋爱呢。”她当然不会把姚洁那些不上路的话说出来。

常峥并不是迟钝之人,闻言怔了一下,片刻,付子桐只觉得面上一热,一种温暖湿润的感觉,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常峥刚才吻了她的脸颊。

两人坐在图书馆后面的一个角落里,这个时候阅览室里人并不多,但付子桐还是偷偷地四下望了望,然后又看看身边的常峥,他已经把眼神放到了书上,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但她还是看到了他脸上那可疑的红。

那个晚上,当常峥在宿舍楼下和她道别时,她拉住他,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

恋爱中的女孩子,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生动起来,这点自然瞒不过妈妈。

“桐桐,是不是谈恋爱了?”

付子桐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妈妈,我喜欢上一个男孩子。”

慕澜并不是那种古板的家长,她和女儿的相处更像是朋友,“给妈妈说说,是个什么样的男孩子?”

付子桐把常峥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慕澜听完后,温和地说:“这件事妈妈也不便多参与意见,恋爱本身就是个相互了解的过程,如果到了最后你仍然认定他是和你共度一生的人,那妈妈会祝福你们。”

倒是付开杰知道了有些不悦,“我们周围这么多和桐桐年龄相仿的男孩子,都知根知底的,她挑谁不行?”

“开杰,你要知道这种事情我们作不了主的,你也不想女儿不开心,是不是?”

“可这样她就一定能开心吗?家境还是其次,如果人品有问题,那怎么办?”

“桐桐只是谈个恋爱,又不是马上要嫁人,你别这么紧张。”慕澜宽慰他。

付开杰到底还是不放心,他悄悄找大学里的熟人了解了下常峥,系里的人对常峥的评价还不错,成绩优异,为人正直。

常峥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最后,付子桐打了他办公室的电话,一个男同事告诉她,常峥去省城参加一个培训去了,今天上午刚走。

那边电话“嘟嘟”地响了很久,她手里的手机还没有放下。

常峥从来没有这么绝情过,偶尔两人也有争吵,但他从来就不会丢下她不管。

他毕业的时候,自己悄悄去找了孟阿姨,孟阿姨在本市检察院任副检察长,在司法界很有些名望,她想让她帮常峥引介几家比较好的律师事务所。

可当她跟常峥说起时,他脸­色­很不好看,“子桐,你不会是觉得我读了四年大学连份工作都找不到吧?”

“我知道你成绩很好,可是,常峥,现在的社会很实际的,不是你成绩好人家就一定会要你的。”

“我不想被别人说是吃软饭的。”常峥的声音又冷又硬。

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常峥你太过分了……”转身离去。

心里其实委屈地很,和他在一起后,为了怕他误会,她很注意,她很少送他礼物,就是给他妹妹买东西都要思量很久,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平日两人出去,她从不去那些消费很高的地方,可是,找工作不是小事,她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一个人在湖边坐了很久,直到后面响起了脚步声,“子桐,我找了你好久。”

她赌气不理他,常峥在她身边坐下,“刚才我态度不好,我跟你道歉。”

她依然不吱声。

“子桐,我有我的想法,你知道我这个大学读的很不容易,当初考上大学时,我的两个叔叔都不同意我来读书,他们让我跟他们出海打渔,可我妈妈执意不肯,为了这个她和我叔叔都闹僵了,他们把爷爷留给爸爸的房产也抢了去,那时我就想将来一定要出息个样子给他们看看,帮我妈妈争口气。可是,如果我读了四年大学,到了最后却是靠你来帮我找工作,那我这个大学读得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当初就跟他们出海打渔算了?”

付子桐的心又一点一点地软了,“常峥,我介意的是你有没有把我当你女朋友,姚洁为了能把她男朋友留在本市,几乎把所有能找的关系都找了,我们没觉得她这样有什么不对的。”

常峥叹了口气,“子桐,有时候你的家庭背景让我觉得很有压力。”

付子桐知道他说的也是实情,曾经她去找他,碰到他的同学,那个男生是本市的,大约知道付子桐家的情况,他一脸羡慕地说:“常峥,有这样的女朋友,你真是一步到位了。”

但她知道,常峥从来就没有这样想过,他的人生规划里从来都没有一点点和付家有关。

后来他去考了选调生,证明了成绩好就一定有人要。

10

丁楚阳坐到她对面的时候,她已经忘了自己喝了几杯咖啡了。

“这里的咖啡有这么好喝吗?桐桐。”

“你怎么到这儿了?”她只是下意识地问了句,但是立马就想起楼上的购物广场是蔚阳集团名下的。

“我来的时候就见你坐在这里,还以为你等人呢,结果走的时候发现你还在这里,怎么慕阿姨煮的咖啡比这里的差吗?”

付子桐在这个咖啡厅了坐了一个下午,她不想回家,但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哦,我该走了。”她没心思和丁楚阳去贫,起身准备离开。

“你去哪儿?桐桐。”丁楚阳拉住了她的胳膊。

“丁楚阳,你很闲,是不是?”付子桐狠狠地甩掉他的手,“我去哪儿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得着吗?”

丁楚阳显然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你怎么啦?桐桐。”

付子桐不再理他,转身朝外面走去。

她走得很快,后面有脚步声,丁楚阳从后面匆匆跟了上来。

“到底怎么啦?桐桐,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付子桐眼眶一酸,常峥没有欺负她,可是他要和她分手。

“桐桐,我送你回家吧。”丁楚阳不知发生到底了什么事,但付子桐的反应实在太过反常。

被外面的风一吹,付子桐有些失控的情绪平静了很多,自己迁怒于丁楚阳是没有道理的,也难得他没有恼。

“我不想回家,咱们随便去个地方坐会儿吧。”

丁楚阳低头看了她片刻,“那好,走吧。”

他带她去了一间酒吧,中心大酒店的顶层,环境很优雅,歌手清浅的弹唱让人很容易放松下来。

付子桐很少来这种地方,以前偶尔和同学去的酒吧都是那种震耳欲聋的重金属,去过几次就没了兴致。

丁楚阳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很熟稔地和酒保打招呼,给付子桐点了杯颜­色­很漂亮的­鸡­尾酒。

她轻轻抿了一口,口感还不错。

“是不是实习遇到什么麻烦了,桐桐?”丁楚阳把自己放松地送进沙发里。

“没有。”她喝了口酒,“算了,别问了,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可不指望丁楚阳能当知心哥哥。

见她不想说,丁楚阳转移了话题,“快毕业了,有什么打算?要去公司帮你姐姐吗?”

付子桐苦笑,“我去帮忙只会越帮越忙的。”

关于毕业后的去向,她曾经和常峥商量过,准备挑所国内比较有名的学校学学平面设计,所以她也没急着找工作。

家里对她的决定也很支持,他们也不主张她这么早就踏上社会。

“你看爸妈多偏心,我一毕业他们立马把我塞进了公司出苦力去了。”姐姐子楠在一边打趣。

“那是因为爸妈知道我就是那扶不起的阿斗,不敢指望了。”

付开杰和慕澜在一边看她们姐妹俩斗嘴,一脸的笑意。

“付伯伯是够宠你的了,你啊,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算了吧,丁楚阳,说的好像你苦大愁深似的,感情你们家还刻薄你来着?”他是他们家这一辈里唯一的男孩子,家里的重视程度可想而知了。

“我妈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上来那个狠劲简直就是把我当成嫌疑犯来看的。”

付子桐忍不住乐了,孟庆华­性­格直爽,和慕澜温和的­性­格不同,她­性­子很急,从小到大,丁楚阳在她身上吃了不少的苦头。

丁楚阳长了副好皮相,嘴巴又很会说,一直很有女人缘的。听姐姐说,那时轮到他做值日时,很多女生都抢着帮他做。

偏偏孟庆华一直在部队里长大,最见不得男孩子整天混在女人堆里,为了去掉儿子身上的“脂粉气”,她可没少折腾丁楚阳。

从上初中开始,每年的暑假她都把丁楚阳送去参加各种军训班、拓展班什么的,往往是走的时候还是一张小生脸,回来时却变成关公了。

考大学的时候,她执意要丁楚阳考军校,到部队这个大熔炉里去锻炼锻炼,丁楚阳却死活不肯,大约那是他反抗的最激烈的一次,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也不喝,最后,惊动了他外公,老爷子出面,孟庆华才松了口。

“幸亏有孟阿姨管着你,要不你早成了贾宝玉了。”

丁楚阳手指点点她,刚要说什么,隔了几张桌子有人招呼他。

“遇上几个熟人,我过去看看。”

喝空手里的杯子,似乎心情也放松了很多,她招呼酒保,又给自己要了一杯,等丁楚阳回来时,她第三杯已经快喝完了。

丁楚阳吓了一跳,忙拦着他,“你以为这是果汁呢?”

脸上热烘烘的,付子桐摘掉了眼镜,她有些近视,不是很严重,因为嫌隐形眼镜太麻烦,平日都带着副黑框眼镜。

“我也没说是果汁啊,到酒吧来不就是为了喝酒的吗?”

丁楚阳看着她已经有了红晕的脸庞,平日总藏在眼镜的后面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再加上额前剪得整齐的刘海,活脱脱一个洋娃娃,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桐桐,要是子楠知道我带你来酒吧喝酒,不骂我才怪?”

“你放心好了,我姐姐去香港了,一个周后才能回来呢。”付子楠前天就飞去香港了。

被她缠不过,他只好让她喝完了杯里的酒,然后坚决带她离开了酒吧。带她来酒吧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比较轻松,可不是想让她喝酒的,看她现在的样子就知道,她的酒量也真不敢恭维。

被外面的风一吹,付子桐只觉得头有点晕,但人还是很清醒的,其实她平日还能喝两杯啤酒的。丁楚阳正打电话让司机过来,他也喝了酒,不能开车。

“我们去天桥上吹吹风吧。”她指指前面的过街天桥。

十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但丁楚阳没有拒绝。

趴在天桥的栏杆上,风吹得她的头发有些乱,丁楚阳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别感冒了。”

晚上八九点正是车流的高峰期,这里又是本市最繁华的街道,远远望去,整条马路车流如织,那些亮着的车灯如同夜空中流动的繁星,点缀着这个城市。

“来,我们来做个游戏吧。”付子桐兴致很高,“咱们闭上眼睛数一、二、三,等睁开眼的时候,看看各自脚下经过的车是什么?”

“不如我们来个更刺激的,各自为对方买一辆经过脚下的车?”

付子桐虽然喝了酒,可人没醉,心想这不是欺负人吗?我哪儿买的起啊,但又一想,不过是做个游戏罢了,谁还会较真啊。

“丁楚阳,那我得祈祷你运气差点,最好经过你脚下的是辆QQ,而经过我脚下的是辆奔驰或玛莎拉蒂。”

丁楚阳拍拍她的肩头,“放心,我破不了产的。”

两人闭上眼睛,同时喊“一、二、三”,紧接着俯身往下看,这一看,付子桐忍不住大笑起来,“丁楚阳,我可买不起啊。”

经过丁楚阳脚下的赫然是一辆公交车,而经过她脚下的是一辆斯巴鲁的森林人。

夜­色­中,她的笑声传得很远,清脆动人……

11

还是付子楠先发现了她的异常,趁卢枫和付家父母在客厅聊天的时候,她拉着付子桐去了她的房间。

“桐桐,你最近好像经常和丁楚阳在一起?”在她的印象里,子桐很少和这些世家子弟来往的,尤其是和常峥在一起后。

付子桐低头不语,她最近和丁楚阳呆在一起的时间确实很多。她需要打发过多的空余时间,她不想自己有静下来的时间,一旦静下来她就不可遏止地要去想一个人,想他们曾经的过往……,她不想那样揪心的感觉总是伴着自己,所以就让自己忙的像只陀螺,在报社里她勤快的几乎成了打杂小妹了,下班后的时间,她就跟着丁楚阳到处玩。

丁楚阳带她去郊区马场骑马,去靶场打靶子,借朋友的船出海,甚至还有一次带她去了相邻的一个城市看一个当红歌星的演唱会……,常常是回到家后已经筋疲力尽了,躺到床上便沉沉睡去,什么也不用想,所以,她乐此不疲。

“常峥呢?怎么最近也不见你和他联系?”

忍了很多天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他要和我分手……”

付子楠想过他们俩可能闹了矛盾,但没想到会是分手这么严重。

“常峥从小没了父亲,肯定对母亲感情很深,他的顾虑也并非没有道理,你们再好好谈谈。”

“他不肯见我……”

她的脆弱无助在姐姐面前坦露无疑,付子楠心疼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能伤你的永远是你最在乎的那一个。

一个月后,她在常峥的宿舍门口等到了他。

“以后别再来了,子桐。”常峥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你说过要让我幸福的。”

常峥靠在门上,“子桐,即使是没有我妈妈,我们最后也未必能幸福,我拿什么去给你幸福?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你跟着我挤这样一间宿舍?每天为了省几块钱的菜钱而去菜市场跟小贩讨价还价?……,我可以过这样的生活,而且也习惯了,可是,你不行,子桐,我不能看着你过这样的日子,我也是男人,我也有自尊,这样我会受不了的……”他停了一下,“是,我还可以选择另一条路,接受你们家的帮助……”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你知道,我不会选这条路的。”

其实,付子楠前几天已经找过他,看的出来她很心疼妹妹。“常峥,桐桐看起来很随和,其实骨子里是个很固执的人,尤其是对于感情……,从小到大,家里人都很宠她,但她并不任­性­,否则当初我想你也不会和她走到一起……”

“子桐她很好,是我的问题。”常峥低声道。

“常峥,即使是走仕途,人脉关系多些总是要顺一些的。”

他当然明白付子楠的意思,“子楠姐,我可以不介意总是欠子桐,欠你们付家的,可是,我不能让我妈妈一辈子对她的儿媳感恩戴德的……”

沉吟良久,付子楠才开口:“桐桐一直说你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想必你这个决定也不是一时冲动,既然这样,长痛不如短痛,你就不要再给桐桐希望了……”

常峥狠狠心,“子桐,不要再来了,你总是来对我影响也不好。”

付子桐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仿佛不认识似的看着他,“我曾以为就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变心了,你也不会,一个对妈妈、妹妹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舍得伤害他自己喜欢的人?……,常峥,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常峥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不断地揪紧,真想面前有一条地缝能扎进去。

两人沉默间,楼梯里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常峥住的是一栋很旧的二层宿舍楼,走廊里的采光也不是很好,好在他住的这间离楼梯口近,门前还算比较亮堂。

脚步声很快上了二楼,两人抬头同时望去,是个女孩子。

来人显然没想到一上楼梯就会遇到人,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待看清面前站着的人时,怯生生地叫了声:“常峥?”

常峥也楞了一下,“唐瑜?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那个叫唐瑜的女孩子捏了捏手里的一个纸袋,“你的外套忘了,我给你送过来。”

在常峥叫那个女孩子的时候,付子桐就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此刻,她终于想起来了,那年暑假常峥在酒吧和人起了冲突,当时在那里打工的那个女孩子就是叫唐瑜,这是后来常峥告诉她的,他说她后来来学校看过他,她是师大的,算起来和他还是老乡。

当时他只是简略地提了提,她也并没有很在意,在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把常峥和三心二意这些词放在一起,可是,很显然,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和常峥应该很熟,她是来给常峥送外套的。

“常峥,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常峥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是什么也没说。

唐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是不是我打扰你们了?”

“不,看样子是我来的不巧,打扰你们了。”付子桐把你们两个字咬地特别重。

刚下了楼,眼泪就流了下来,她越擦流的越快,索­性­就蹲在路边的大树下嚎啕大哭,偶尔有路过的行人,见她哭得这么伤心,有些诧异地驻足观望片刻,摇摇头,又继续走了。

接到付子楠电话的时候,丁楚阳正和几个人在打麻将,放下电话,他推了面前的麻将,“不好意思,哥几个,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改日再奉陪,你们继续玩,记我帐上”

“切,你走了,我们还怎么玩啊?”对面的潘云鹏老大不乐意。

“我真有事。”他也知道自己这样走了有点不太仗义。

“你小子能有什么事啊?又被哪个妞缠上了?”

一边的慕少玙发话了,“算了,老潘,楚阳他真有事。”

回头他又问丁楚阳:“子桐怎么啦?”他坐在丁楚阳边上,隐约听到子桐的名字。

“一直没回家呢,家里都找翻天了,子楠以为她和我一起出来了。”

潘云鹏乐了,指指慕少玙“我说楚阳,人家正牌表哥在这儿呢,人家都不急,你急什么?”

慕少玙的爸爸慕启东和付子桐的妈妈慕澜是堂兄妹,所以付子桐要称呼慕少玙表哥的。

丁楚阳不耐地瞪了他一眼,没理他,急匆匆地走了。

“最近这都怎么啦?玩个牌都这么费劲,上次是你,也是,接个电话脸都变了,摔了牌就走了,这怎么都对人家的妹妹这么上心啊?”潘云鹏和慕少玙发着牢­骚­。

12

丁楚阳开着车转了一大圈,把自己认为付子桐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也没见她的影子,打她的手机总是关机,看看表,已经快到11点了,这么晚不回家又没有打电话,这可不是付子桐的风格,她一向很乖的,有什么事情即使是不和妈妈讲,也一定会告诉子楠的。

去了自己带她去玩过的几家酒吧,也都没有,期间,付子楠打过电话来,口气很着急,“这么晚会不会出什么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付子楠迟疑了一下,“她和男朋友分手了……”

丁楚阳敲了敲方向盘,转念间突然想起一个地方,一踩油门,车子疾驰而去。

一进“夜宴”,震耳欲聋的音乐几乎要把人淹没,光怪陆离的灯光下,各­色­男女舞得正欢。

丁楚阳仔细地搜寻着,终于在吧台的一角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能是酒吧里太热,付子桐脱了外套,只穿着件白­色­的毛衣,旁边有个男人好像正在和她搭讪,丁楚阳骂了句,快步走了过去。

这家酒吧离港口近,经常有外籍船员光顾,里面的人很杂,涉世不深的付子桐在这种地方无疑是羊入虎口。

他不客气地推开了她身边的那个胖子,“桐桐,你怎么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听到他的声音,付子桐抬起了头,“楚阳哥,你怎么来啦?”

她的脸­色­绯红,眼神也有些迷离,看着她面前的几个空瓶子,丁楚阳皱了皱眉头,一把拉起她,“走,跟我回去。”

付子桐一个趔趄靠在他身上,身边的那个胖子见丁楚阳要拉她走拦住他,“你不能带她走。”

他的普通话说的有些僵硬,丁楚阳不耐烦地推开他,“离她远点。”

他的手不经意间碰到了付子桐的脸颊,感触到的温度让他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她不但脸­色­红得要命,而且一头的汗,身上也热得吓人,这绝不是因为喝酒的缘故。

“你在她酒里放了什么?”他盯着那个胖子,眼神没有任何温度。

对方似乎被他的眼神吓着了,小声地嘀咕了句什么,转身想走。

“你这个杂种。”丁楚阳一下揪住了他的衣领,另一只手将付子桐安置到椅子上,转身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胖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丁楚阳顺手拿起吧台上的一个空瓶子半蹲着抵在他的额头上,“说,你给她吃了什么?”

“是谜幻药。”胖子吓得瑟瑟发抖,嗫嚅着。

丁楚阳脸­色­铁青,举起手里的瓶子就要往下砸,却被急急跑来的老板拦住了,“丁总,他有眼不识泰山,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丁楚阳站了起来,“老四,你怕什么?不就是个高丽­棒­子吗?”说着他狠狠地踹了地上的胖子一脚,“大爷我今天没空和你玩,你给我等着。”

付子桐此时浑身几乎都要湿透了,他必须马上带她离开这里。

好不容易把她抱到车上,他拍拍她的脸,“桐桐,你觉得怎么样?我送你回家。”

付子桐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我不回家……,我难受……”

她这个样子如果回了家,大家还不知该怎么想呢?

拿起手机,丁楚阳拨了付子楠的电话,“我找到桐桐了。”

“她在哪儿呢?”付子楠的语气依然很着急。

“她在酒吧喝多了,不想回家,要不让她今晚住我这儿吧?明天我再把她送回去。”

“你那里不合适吧?要不还是我过去接她吧。”付子楠知道丁楚阳早就不在家里住了。

“要是能劝她回家,我也不会让她留在我这儿的,子楠,你放心好了,我这儿也不是我一个人,老潘和少玙他们都在这儿打麻将呢。”

付子楠迟疑了一下,“那好吧,明早让她早点回来。”

丁楚阳住在一栋临海高层公寓的十九楼,面积不是很大,但视野很好。

车子进了地下车库的时候,付子桐已经昏睡过去了,丁楚阳轻轻摇摇她,“桐桐,醒醒。”

没有任何反应。

“该死的胖子,哪天非找人废了他。”他狠狠地骂了句,然后伸手抱起了她。

沉睡的付子桐犹如一只乖巧的小猫,软软地趴在他胸前。

他曾经也这样抱过她。

那时,她六岁,正在换牙,慕阿姨带她去外公家,她和几个小女孩在院子里玩过家家,本来就已经活动的门牙不知怎么碰了下,突然掉了,她吓得哇哇大哭,他那天也在,因为已经换过牙,很有经验地用纸巾给她擦擦嘴巴,然后把她掉在地上的牙包了起来,他低声地哄她,但她还是哭,嚷着要找妈妈,他只好抱起她,去了她外公家。记得当时慕阿姨还夸他:楚阳真是个好哥哥。后来,他还专门到书店去买过一本外国的图画书,好像就是叫《换牙一点也不可怕》,送给了她。

把付子桐放到床上,摸了摸她的额头,依然很热,药效显然还没过去,她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他去洗手间洗了个凉毛巾过来,给她擦脸,冰凉的毛巾让她有了反应,她抓住了他拿毛巾的手,“常峥……”

付子桐醒来的时候,感到头痛欲裂,她动了下想要起来,手边那种温热的感觉让她不由地打了激灵,一下子睁开了眼镜,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朗的面孔,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唇­,一双略带笑意的眼睛正看着她。

“丁楚阳?”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可惊惧地发现自己身上居然未着片缕,随即又抓过被子紧紧地护住自己,这样一来,丁楚阳的身体就清楚地暴露在自己的眼皮下,他居然也是赤­祼­的。

付子桐满面通红地闭上了眼睛,“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儿?”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桐桐,昨晚的事情你不记得了?”丁楚阳慢慢起身,捡起床边的浴袍披上,“也难怪,你在酒吧被别人下了药,头还疼不疼?”

头是很疼,可这已经不重要了,付子桐努力地回想昨晚的事情,她一个人在路边哭了很久,然后去了那家酒吧,喝了很多的酒,旁边有个胖子总想和她搭讪,再后来,好像遇到了丁楚阳……,可是再往下,她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奇…“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书…“这是我住的地方,是我带你回来的。”

…网…“我们……发生了什么?”付子桐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其实在被子滑落的那一瞬她已经看到了自己胸前那些印痕,她再没有经验也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心里总还是有一丝侥幸的。

丁楚阳下了床,站在她的床边,即使是一件睡袍他也能穿得风度翩然。

“我不是圣人,所以……,桐桐,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付子桐仿佛一下子石化了。

“桐桐,事情已经发生了,如果你想结婚,……我可以娶你。”

付子桐把枕头狠狠地扔向他,“丁楚阳,你这个混蛋,谁稀罕嫁给你?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为什么不送我回家?你根本就没安什么好心?……”

她呜呜地哭着,心里却分明知道,她的人生因为这一夜已经有了改变。

“桐桐,是你不想回家的,再说了,你被下了药,回去被付伯伯他们看到,会担心的。”丁楚阳边解释边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穿上衣服去洗个澡,一会儿子楠该来了。”

付子桐尽管头脑一片混乱,但听到姐姐一会儿要来,还是接过了衣服,“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丁楚阳嘴角往上挑了挑,“好,我去客厅等你。”

滚烫的热水冲在身上,她拼命地搓那些暧昧的印痕,可是越搓越清晰,似乎在提醒她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最后,忍不住蹲在地上绝望地哭了起来。

良久,浴室外传来丁楚阳的声音,“桐桐,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久?”

她不想回答,可是又怕他闯进来,只得胡乱应了声,拿过浴巾将自己擦­干­净,换上衣服,开了门。

丁楚阳已是一身清爽,“吃点东西吧?我叫了早餐。”

付子桐摇头,“我想回家。”

“我送你。”

“不用了,我打车走。”她不想再和面前的这个人有任何的瓜葛。

“你一个晚上没回去,大清早地自己回去,家里人会怀疑的。”

“我和你在一起,他们就不会怀疑?”她讥讽地说。

“昨晚我告诉子楠,少玙和老潘他们都在我这儿玩呢。”

付子桐不再坚持,如果要圆这个谎,肯定是要他配合的。

“昨晚的事情,我不想再提。”她看着他,“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13

一路无语。

进家之前,付子桐努力调整了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点。如果妈妈知道自己去酒吧喝酒,居然被下了药,然后又和男人上了床……,她不敢想像慕澜知道后会怎样伤心、失望?

开门的是付子楠,“桐桐,你也太贪玩了,怎么连电话都忘了打?妈妈都急死了,幸亏楚阳打电话来,我们才知道你和他们在一起。”她说话的声音很大,显然是在暗示他们不要提喝酒的事情。

付子桐不敢和姐姐的目光对视,低下了头。

“算了,子楠,桐桐也不是故意的,她也不知道手机没电了。”丁楚阳在一边打圆场。

付开杰一向最疼小女儿,见付子桐低头站在那儿,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笑着说:“没那么严重,不就是玩得晚点吗?我们桐桐够乖了,别的女孩子像她这么大的,哪个不是整天往外跑的?”他看看妻子,“就是把你妈急坏了,怕你出什么事呢?后来,听说你和楚阳在一起,这才放心。”

“妈,对不起。”付子桐眼圈一红,爸爸的话戳得她心口生疼生疼的。

慕澜拉过她,“看你,都多大了,还哭鼻子。”

见付家父母不疑有他,丁楚阳起身告辞,“桐桐,有事给我打电话吧。”他语气平静地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付子桐看了他一眼,很快又调转了视线。

“如果可以,我一辈子也不想再和你联系。”她悲愤地想。

付子桐躺在自己的床上,总觉得昨晚的一切好像一出荒诞剧,那么地不真实。

头还隐隐地疼,丁楚阳说她在酒吧里被下药了,这个应该是真的。昨晚她一直喝的是啤酒,不会醉到这种程度。

一定是那个胖子,自己一直没有搭理他,可是中间她去过一次卫生间,他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做的手脚。

至于丁楚阳,他虽然风流不羁,但不会做这种没品的事。何况,她见过曾经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女人,虽然气质各异,但不可否认都是天生尤物,论身材、论长相,自己都望尘莫及,昨晚的事情在他那里应该就是那种所谓的“一时冲动”。

丁家和付家在生意上有合作,何况还有孟庆华和慕澜的这层关系,于公于私,丁楚阳都会经常在付家出现的,想到这儿,她觉得头更疼了,她要怎样去面对他?从来没想过会和他有什么瓜葛,更何况是这种瓜葛?一时之间心里五味陈杂。

一直以为她的第一次会是和常峥在一起的,曾经他们也有过那样亲密的时候。

刚工作的实习期,常峥被分到一个偏远的乡镇,离市区很远,交通也不很方便,下午过了三点后就没有返城的客车了。有个周六她去看他,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到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两人去镇上的小吃店吃了点饭,常峥又带她去了当地比较有名的一处竹林,等他们从山上下来时,已经错过了回城的车,她便留了下来。

常峥的宿舍里只有一张单人床,晚上休息时,他找出了一块雨布铺在地上。

“你要睡地上?”付子桐看了看潮湿的地面。

“没事的,天又不冷。”常峥笑笑,当地政府的工作人员大都在本地安家,单身的并不多,隔壁和他一起分过来的那个恰好今天早上回城了。

“地上太湿,这样对关节不好。”付子桐看着他,“要不我们一起挤挤吧,反正就一个晚上。”

常峥稍微迟疑下,最后还是把枕头放到了床上。

单人床实在是太窄了,两个人尽管都很瘦,但还是很挤,常峥侧着身子,尽量把床让给她。

付子桐觉察到他的不自然,拉了他一下,“再往外你就掉地上了。”

常峥没有防备,整个人就靠到了她的身上,他动了动胳膊,似乎是想缩回来,但最后还是抱住了她。

付子桐能感觉到他们之间急速上升的温度,常峥小心翼翼地吻住了她的­唇­,轻轻地试探,又一点点加重了力度……

年轻的身体纠缠在一起,他们能觉察到彼此的青涩和局促,常峥身体压过来的那一瞬,她闭上了眼睛,但在最后的时刻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她睁开眼,分明看到他脸上那种压抑的痛苦,他给她盖好被子,“对不起,我不能太自私……”

那个晚上他一直坐在桌子前看书,付子桐半夜醒来,见他盯着桌上的书出神,台灯的光线调得很暗,但她却看到,他的眼圈是红的。

那时她虽然觉得他举止有些怪异,但并没有多想,其实 ,那个晚上,常峥的心里应该已经做了取舍。

慕澜发现子桐从那个早晨回来后变得异常沉默,除了去报社,她都呆在家里,而且就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几乎连楼都不太下的。

慕澜劝她出去转转,别整天闷在家里。

“天太冷了,可能我也进入冬眠期了,哪儿也不想去。”她懒洋洋地说。

倒是子楠给他们透露了消息,“她和常峥分手了,心里可能不好受,过了这段就好了。”

“分手未必不是好事。”付开杰从一开始就不是很赞成她和常峥的交往,“那个男孩子个­性­太强,难道要桐桐迁就他一辈子?”

“有时候,能迁就一个人一辈子未必不是幸福。”付子楠淡淡地说。

慕澜轻轻叹了口气,“桐桐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心里的这个坎恐怕不好过。”

付子桐感受到家里人对她的那种小心翼翼,心里愈发地难过,只好强打­精­神,尽量装得若无其事。

最让她烦的是,丁楚阳出现在她们家的次数明显地多了起来,她尽量避免和他碰面,可是,往往到了吃饭的时候他都还在,她不想出去又怕家里人起疑心,但和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简直是一种折磨。

“桐桐,你不舒服吗?怎么吃的这么少?”付子桐真想打掉他脸上那碍眼的笑容。

“是啊,桐桐,怎么吃的这么少?”慕澜有些紧张地问。

“妈,晚上吃多了要发胖的。”她硬着头皮说。

“你呀,再瘦下去脸都没了。”妈妈有些疼惜地拍拍她的脸颊。

“丁楚阳,和你坐在一起吃饭,我很没胃口。”趁大家都不在的时候,她冷冷地说。

“可是,那天晚上,你抱着我不让我走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某人依然语带笑意。

“无耻。”付子桐摔了筷子。

后来她听姐姐说,付氏集团好像真是有什么项目要和丁楚阳合作。

“和姐夫的公司合作不是更好吗?”尽管不懂生意上的事情,但她还是问了句。

付子楠轻轻叹了口气,“卢家关系太复杂,公司内部也有些纠葛,卢枫不想把我们牵连进去,免得日后麻烦。”

卢家的事情她也大概知道些,卢枫的母亲去世后,他父亲再婚,继母带了一个儿子过来,而卢枫和妹妹似乎与这位继母相处的很不愉快,而在公司里卢枫和那个所谓的弟弟也是针锋相对。

“蔚阳集团资金雄厚,在政商两界的人脉又很广,想和他们合作的人多着呢,我们并不是条件最好的。”看她有些费解的样子,付子楠笑了,“算了,桐桐,商场上的事情复杂着呢,你呀就别­操­这个心了。”

她当然不是关心生意上的事,她实在是不想再见那个人,实习也快结束了,她索­性­搬回学校去住了。

这段时间她心情不好,也没怎么和同学联系,回来见了姚洁吓了一跳,她把一头长发剪成了板寸。

“这是搞的哪门子行为艺术?”平日姚洁对那一头青丝宝贝的很。

“我这是剃发明志。”

“受什么刺激了,这是?”

“子桐,他不要我了……,他为了留在这里,和一个副局长的女儿好上了……”一向大大咧咧的姚洁说着眼泪下来了。

付子桐一时怔住了,只不过一两个月未见,居然是这种结局。

“别难过了,姚洁,他为了份工作就把你舍弃了,不值得你为他这样。”

“我知道,可是,我心里就是放不下……”

姚洁哭了好一会儿,平静下来才想起问她,“快放寒假了了,你怎么又搬回来了?”

“整天呆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

“常峥呢,他没陪你吗?”

付子桐看看她哭得发红的眼睛,“我们也分手了。”

14

姚洁从床下拖出了半箱啤酒,那个晚上,两个人喝得酩酊大醉。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姚洁狠狠地将一个易拉罐摔到了墙上。

付子桐只是无声地流泪,自己对幸福的定义很简单,可是到头来就是这种简单的幸福也没有守住。

姚洁一直在学校呆到腊月二十八才回家,付子桐去火车站送她。

将她送入了检票口,乘着扶梯下行,准备回家。隔了几道扶梯,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军绿­色­的棉服,黑­色­的背包,在人群中她几乎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她也见过,唐瑜。

付子桐一直目送着他们消失在人群中……

那个下午她从火车站一直走回了家,二十多站地,她走了三个多小时,半路上就下起了雪,是那种砸到脸上很疼的雪豆子,她连围巾都没带,就那样一路往回走。

当晚就开始发烧,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在火上烤的鱼,倍受煎熬,五脏六腑好像都要烧焦了……

醒来的时候却是在医院里,床头的点滴不紧不慢地滴着。

“妈”她轻轻叫着床边的人。

慕澜握住她一只手,“你小时候身体特别不好,妈妈可是常陪着你来挂点滴的,长大了,身体好了就很少来了,这冷不防地病一下,倒吓了妈妈一跳。”

付子桐轻轻咬了下嘴­唇­,“妈,我是不是很没用,帮不上家里什么忙,却总是让你为我­操­心。”

“傻孩子,楠楠是妈妈的小棉袄,你是妈妈的开心果,少了哪个都不行。”

“这大过年的,家里缺了你这个开心果怎么行?”付子楠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桐桐,我们今年准备的红包可都挺厚的,你这要是一直待在医院里可损失大发了。”

家里就她一个小的,过年大家都给她红包,这拆红包就成了她的一大乐趣。

付子桐鼻子发酸,她昨晚那么反常,但大家都没有来追问她,他们总是用自己的方式给予她最大的包容。

烧已经退了下来,可能是药物的作用,她只觉得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外面的天也放晴了,阳光透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床头,感觉暖洋洋的。

“醒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她这才发现床边已经换了人,坐在那里的居然是丁楚阳。

“怎么是你?”她的声音有些不悦,这个时候看到这个人,只会让她更难受。

“你想是谁?”丁楚阳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你至于吗?付子桐,不就是失个恋而已,你用得着这样作践自己吗?好像世界末日似的。”

“我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当然不会失恋,你只会‘失身’。”

丁楚阳面­色­一沉,语气却轻佻地说:“和我当然有关系,你敢说你和我没关系吗?”

付子桐也顾不上手上还挂着点滴,抓起身边的枕头狠狠朝他扔了过去。

推门而入的付子楠看到的正是这一幕,“喂,你们­干­什么呢?”

丁楚阳很轻松地接住了枕头,“没事,我逗桐桐玩呢。”

“桐桐手上还挂着点滴呢,这要是滚针了怎么办?”付子楠有些责备地看着丁楚阳,“你这个­性­子怎么总是改不了,刚听桐桐病了时急得和什么似的,这一闹起来就没轻没重的。”

丁楚阳把枕头给付子桐放到身后,“大过年的,医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别总在这儿待了。”

等他走了后,付子楠指着床头那个硕大的果篮,“这家伙简直是想来开水果超市的,不过,也难得他有这份心,知道你爱吃水果。”说着她忍不住乐,“结果一拿进来就被小护士训了一通,告诉他病人不能乱吃东西,你想他那个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啊,要换在别的场合估计早甩手走了。”

付子桐听了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大年初一,依着惯例,付子桐和姐姐一起去拜年。

去丁家的时候,她一路上心里直打鼓,怕碰到某个人。

孟庆华一向喜欢她们姐妹俩,拉着她们坐到自己身边,不住地感慨,“还是你妈妈有福气,看你们俩多贴心。”

子楠笑着说:“阿姨,楚阳那么能­干­,你知足吧。”

“那个臭小子,一大早就跑得没影了,让他呆在家里陪陪我简直就像踩了他尾巴一样。你看,子楠你也结婚了,连桐桐都出落得成大姑娘了,可他连个要定下来的影儿都没有,整天在外面瞎闹,这要由着我以前的脾气,棍子早招呼到他ρi股上了。”

“等他结婚了,让他媳­妇­管他,阿姨,你也应该退居二线了。”子楠笑着说。

孟庆华也笑了,“我呀,早就管够他了。”她看着付子桐问,“对了,桐桐,今年是不是要毕业了?听你妈妈说你还想再读两年书的,是要去国外吗?”

“不是的,孟阿姨,我哪儿有那么大的志向呢,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具体怎么着还没想好呢。”

“别去太远的地方,你妈会舍不得的。”孟庆华亲昵地摸摸她的头发,“阿姨也舍不得。”

从孟家出来的时候,手机提示有短信,付子桐拿出来看了看,脸­色­有些黯然。

“怎么啦?”付子楠觉察到她脸­色­的变化。

“没什么,拜年的短信。”她把手机丢回了包里。

付子楠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其实,她的感觉没有错,这个短信是和常峥有关,是常峥的妹妹常平平发来的。

常平平在财院读专科,她的高考发挥得不是很好,为此,常峥很自责,“平平以前成绩不错,高三的时候,妈妈总是病,她一直分心,如果我能早点撑起这个家,平平会比现在好得多……”

常峥忙的时候,付子桐就自己去财院看常平平,有时给她带点好吃的,有时给她买件衣服,常峥显然对妹妹要求很严,她第一次带东西给她时,她怎么也不肯要,没办法,她只好给常峥打了电话,常峥显然是怕伤了她的面子,就让妹妹收下了。但事后却告诉她,“以后别给平平买那么贵的东西,一旦让她有了虚荣的心理就不好了。”

“没那么严重,就是件外套而已,别搞得上纲上线的,你没看见平平那个高兴劲,小姑娘哪儿有不爱美的?”

常峥不语,他当然也希望妹妹高兴。

“常峥,不是跟我还要这么计较吧。”

“当然不是了。”他笑笑。

15

常平平发来的只是一条普通的拜年短信,她是个乖巧而细心的女孩子,总是在节日给她发问候短信,有时候会附送上她自己做的一些很­精­巧的小东西,她手机上用的这个挂饰就是她用丝线编的,做了两个,常峥一个,她一个。

付子桐看着那条短信发愣,去年的春节,她收到的第一条短信是常峥的。

那天从他宿舍离开后,他没有再给过她只言片语,是不想还是不能,她不想去探究。

既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可相忘于江湖,又谈何容易?

正月初五,她又见到了丁楚阳,他和慕少玙一起过来的。付子楠和卢枫也在,大家坐在客厅聊天,因为有慕少玙在,她也不好回屋,便强打­精­神陪在一边。他们聊的都是生意场上的事情,她也不太懂,百无聊赖中随手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开始削苹果,经常摆弄美工刀的手削起苹果来也很灵巧,一个苹果削完,长长的果皮连在一起,居然没有断。正欣赏着自己削的那堆果皮,手里的苹果冷不防被人拿走了。

“嗯,真甜。”某人咬了一口,冲她眨了眨眼睛。

那一刻,付子桐有种想把手里的水果刀扔过去的冲动。

大家对丁楚阳类似的动作已经司空见惯了,见怪不怪地继续聊着天,付子桐却实在无法再呆下去,找了个借口溜到了外面,她们家住的是那种联体别墅,前后各有一个小院子,她去了后院,那里有个秋千,她坐在上面随意地晃着,寒冬,满目所见俱是枯枝落叶,一片萧瑟,让人徒增伤感。

“怎么?又想进医院了,跑到这儿来?”正胡思乱想间,身后突然有人出声。

付子桐连头也懒得回,“丁楚阳,你好像很闲?”

“除了大年初一,我一直都在工作,桐桐,你觉得我闲吗?嗯?”他两手抓在秋千的两边,俯下身来,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边。

付子桐的脸腾地红了,不期然地想起那天早上的情形。

“求求你,别来招惹我了,我不想弄的大家都难堪。”

“怎么是我招惹你呢?桐桐,当初好像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吧。”

“你……”付子桐突然起身,秋千一晃,她没有站稳,一个趔趄往后倒去,身后的丁楚阳隔着秋千轻轻巧巧地搂住了她。

“桐桐,快回屋吧,外面……”慕澜开门招呼她,看见他们俩,显然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外面太冷了,你们俩赶快回屋吧。”

付子桐一脸的慌乱,她当然知道现在的情况看上去多暧昧。

丁楚阳松开了胳膊,却拉住了她的手,“好的,慕阿姨,桐桐感冒刚好,我本来就是来叫她进屋的。”话说的体贴温和,绅士十足。

付子桐试图挣脱自己的手,他的眼神瞥过来,警示意味十足。情况已经很糟了,付子桐不想再出什么状况,只好任由他拉着回了屋。

因为急着找工作,正月初八姚洁就回来了。付子桐借口同学要她陪着去面试,从家里逃了出来。从那天被妈妈撞见她和丁楚阳在一起后,尽管妈妈什么也没问,但她总觉得妈妈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微妙,可她又不能去解释,因为生意上有项目要合作,那个罪魁祸首出现在大家口中的频率出奇的多。

姚洁来自本省西部一个县城,父母在当地开了家小型超市,家里条件还不错。

“你们家就你一个孩子,回去不挺好的吗?­干­嘛非要留在这儿。”付子桐对她的固执有些不解。

“在这里呆习惯了,不想回去,我学这个专业回去估计也就能当个美术老师了,我哪儿能受得了那个拘束啊。”姚洁用手指弹了她一下,“再说了,我回去了,你不想我啊?”

“可这样漫天投简历,哪儿有个谱啊?”

“说不准哪家公司慧眼识珠,收了我这匹千里马呢。”

两人跑了四五天,付子桐觉得腿都累细了,最后终于有一家广告公司和姚洁签了约。晚上,两人跑到学校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吃饭,以示庆祝。

“没想到就业形势已经严峻到这个程度了。”付子桐被火锅辣得直吸气。

“是啊,呆在学校里觉得自己好像真是天之骄子了,出了校门才知道,狗屁不是。”姚洁一边给她倒啤酒,一边发牢­骚­。

付子桐拦住她,“我喝可乐,你也少喝点。”

“烟酒是创作的灵感,你啊,哪像咱们美术系的学生?”姚洁随手又点上了一支烟,“你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好。”她有些怏怏地,曾经对未来满怀热情,可是现在觉得其实怎样都无所谓。

“反正你们家也不指着你养家,我要是你呀,就趁年轻出去开开眼界,多玩两年。”

在那以前,付子桐对出国从来就没动过任何心思,她恋家,不想一个人背井离乡走那么远,再是那个时候还有常峥,他们想在这个城市安家。可是,现在的情形,出国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陌生的环境里,一切纷扰都没有了。

开学后,她开始留意一些出国的相关信息,并且报了一个雅思辅导班。付子楠在她屋里看到那些考试教材后,略带吃惊地问:“桐桐,你准备出国吗?”

“如果有机会,我想出去看看。”她低声说。

“以前怎么从没听你说起,妈妈知道吗?”

“我还没和他们说,我也只是最近才有这个想法的。”

“如果是我要出去,估计她不会反对,可是你……”付子楠摸了下她柔顺的长发,“她哪儿舍得啊。”

“姐姐,你不是在变相地说妈妈厚此薄彼吧?”

“怎么会呢,桐桐。”付子楠看着她笑了,“其实,我也不想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她神­色­间有些疲惫。

“公司的事情很­操­心吗?姐姐,你好像瘦了好多呢。”

“做生意都是这样,哪儿有不­操­心的。”付子楠淡淡地说,“你别看丁楚阳平时吊儿郎当的,其实工作起来也是很拼命的。”

见她提到了丁楚阳,付子桐有些不自然。

“桐桐,你想出国,是因为常峥还是丁楚阳?”

16

姐姐的声音如往常般平静,可付子桐却刷地白了脸。

“你怎么知道?”

“桐桐,恐怕不只是我,就连爸妈也觉察到你和丁楚阳之间有些问题,只不过他们以为你们俩在谈恋爱。”

见她不吱声,付子楠又说:“即使是我们两家在合作,丁楚阳也不必这么频繁地过来的,桐桐,我不是非要窥探你的隐私,只是有些担心,你没回家的那天晚上,丁楚阳告诉我少玙他们都在他家玩,可是我无意中问过少玙,那天晚上他根本不在本市……”

“姐……”付子桐哽咽难言。

“桐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晚上,我在酒吧喝醉了,不小心被别人下了药,后来丁楚阳赶了过去,他把我带了回去,后来……,后来的事情我也记不起来了,酒醒后,发现我和他在一起……”

付子楠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搂紧了妹妹,“桐桐,都怪我不好,我该过去接你的。”

付子桐摇头,“我就不该去喝酒的。”

蔚阳集团的总部位于市中心的黄金地带,这个本省百货连锁业的龙头是地道的家族企业,丁楚阳的爷爷从一家小百货商店起家,一步步发展到今天的规模,现在的董事长是丁楚阳的爸爸丁健,他的叔叔、姑姑都在公司任职,丁楚阳大学毕业后便进了公司,前年接任了总经理。

付子楠来过几次,丁楚阳的秘书认识她,很快地给她做了通报,“丁总请你马上进去。”

“子楠,不是说好明天再议那个项目的吗?你怎么今天过来了?”丁楚阳见了她有些惊讶。

“那个项目先放一放吧。”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问题吗?”他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我知道这个项目就像块肥­肉­,垂涎的人很多,而我们付氏确实也需要这个契机来上个台阶,可是,就是再需要,我们付家也不会把自己女儿的幸福压上去。”付子楠站在他对面冷冷地说。

“我说怎么这么大火气呢?原来是为桐桐的事来的。”丁楚阳微微一笑,“不是我不想说,是桐桐不让我说的。”

“丁楚阳,你几乎是看着桐桐长大的,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你以为她是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你还有脸到我们家去。”

“子楠,我和桐桐说过,如果她想结婚我答应。”

“你明知道她喜欢的不是你。”

丁楚阳冷笑,“她喜欢的那个,不是已经和她分手了吗?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我?”

“好,她喜欢你,喜欢到要跑到国外去。”

“她要出国?”丁楚阳闻言一愣。

“是,她那么恋家的一个人,居然想出国,也许以后都不回来了。”

丁楚阳沉默良久,“子楠,我和桐桐的事情我会解决,你希望桐桐幸福,我也是。”

被姚洁叫醒的时候,付子桐刚睡了一小会儿,宿舍里其他人不知都忙什么去了,就她一个人在午睡。

“姚洁,你又遭谁表白了?”她颇为无奈地说,前天晚上,姚洁回来的很晚,一回来就把她从床上挖了起来,告诉她,她的一个老乡,本校物理系的男生居然跟她表白说喜欢她,“太惊悚了,你知不知道,同校四年我们说过的话不超过二十句,这快毕业了居然来了这么一出。”

“小姐,不是我,估计今天是有人要向你表白了,楼下有个帅哥找你呢?”

“别瞎扯了,是谁?”

“真的,开奥迪A8的,有型有款,那些经过的女生眼都看直了。”

付子桐跳下床跑到窗前,果真,宿舍楼前的马路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旁那个人她不看也知道是谁,她认识的人里只有他开这个车,外来车辆不允许进校园的,他居然开到了楼下。

“姚洁,你下去告诉他我不在宿舍里。”

“子桐,他是谁啊?这么优质的帅哥你可不要浪费啊?”

“哎呀,你别问这么多了,你就告诉他我不在就行了。”

姚洁一路小跑地下去了,人还没回来,她的手机就响了,“桐桐,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付子桐恨恨地关上电话,换了衣服下楼。

碰到刚从楼下上来的姚洁,“喂,你不是说不下去的吗?”

“我是不想下去,可是我更不想成为整个女生宿舍的话题。“

付子桐冷着一张脸绕过丁楚阳拉开车门直接上了车,丁楚阳跟着上了车发动车子朝校门外驶去。

“怎么?生气啦?”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我不想成为大家谈论的话题,能不能请你不要这么高调地到学校来张扬。”

“我有事情找你。”

“你不会打电话吗?”

“打电话你会出来吗?”

“有什么事情?说吧。”付子桐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车子驶进了一个小广场,丁楚阳停了车,“我们去那边。”他指着对面一排休闲椅。

走到了那排椅子前,付子桐停住了,“说吧,我下午还要回学校有事呢。”

“桐桐,听说你要出国?”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付子桐明显地不想多说。

丁楚阳把玩着手中的钥匙,“桐桐,我们蔚阳集团和付氏有个大项目要合作,想必你也听说了。”

“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不过问这些事情的。”

“这个项目是我们蔚阳拿下来的,想要和我们合作的人很多,而付氏并不占优势,你想我们为什么最后选了付氏来合作呢?”

“丁楚阳你不会说是因为我吧,商场永远是利益第一,这个我想你比我要清楚的多。”

“你太高估我的权力了,这个和谁合作,最终是要董事会拍板的,你说的很对,利益永远是商人追逐的目标,这么大的项目,牵扯方方面面的利益,当然要求得一个最稳固的形式,他们选中付氏是有理由的,这个理由就是你。”

“我?”付子桐的嘴巴张成了O形。

“是的,商业联姻尽管老套但却是最有效果的。”

付子桐内心震惊地无以复加,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在这件事上扮演着这种角­色­,“那你呢?你没有意见吗?”

“我?我无所谓的,反正早晚也是要走这条路的,何况,我对他们选的这个联姻对象还是很满意的。”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可是,我不同意,我又不是商品,任你们挑来挑去。”付子桐脸­色­沉了下来,“丁楚阳,我不管你们商场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扯进这里面去。”

17

晚上,付子桐去了姐姐家。付子楠住在经济新区,离付家不算很近,平日她很少过来的。付子楠开门见了她有些惊喜,“桐桐,你怎么跑来了?”

“怎么?看样子是不欢迎我啊。”

付子楠将她拉进屋里,“过来也不打个电话给我,要是家里没人怎么办?”

“我和几个同学来这边办事,过来碰个运气,蹭个饭吃。”其实,她打电话去公司问过,知道她已经回家了。

“我正愁一个人吃饭闷呢,洗洗手,快过来。”付子楠把她推进了卫生间。

“我姐夫呢?”偌大的餐桌上只摆了两双碗筷。

“被老爷子叫回去了。”

“怎么你没陪着过去?”因为和继母的关系不是很好,卢枫平时很少回卢家,只是逢年过节带付子楠回去走个过场的。

“老爷子叫他回去可能是有事情要商量,我跟着去参合什么,来,吃饭。”

付子桐心里有事,没什么胃口,吃的很少,她觉得姐姐好像也没什么胃口。

“姐,你这里也太缺少人气了。”付子楠住的是一套面积很大的复式结构,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简直可以做样板房了。

“家里就俩人,还不经常在家,怎么能有人气了。”

“那你们赶紧生个宝宝吧,那样家里就热闹多了。”

付子楠凝神想了一会儿,“我也想啊,可是我们俩都这么忙,还是再等等吧。”

“姐,那次听你说我们正和蔚阳集团合作一个项目,进展地怎么样了?”

“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噢,我随口问问,这个项目对我们很重要吗?”

“桐桐,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付子楠警觉地问。

“没有,我看爸爸和你好像都很重视这个项目的。”

“你放心,桐桐,在我们家没有什么东西比你重要的。”

晚上,付子桐住在二楼的客房,和主卧室隔了一个开放式的书房。

她不知道卢枫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只是半夜醒来时,书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两人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卢枫,算了吧,别再和他斗下去了,我不想你有事。”

“对不起,子楠,让你担心了。”卢枫的声音倒是如平常般平静,“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卢枫,如果换成是我,你放心吗?”姐姐的声音里有种她不熟悉的无奈。

“子楠,你听我说,这件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你不只是我的妻子,还是付氏的总经理,如果你有什么事,爸妈和桐桐他们怎么办?”

“可是,如果你有事,我怎么办?”

“放心好了,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太晚了,快去睡吧。”

沙沙的脚步声朝卧室而去,而这边付子桐却再也没了睡意。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让姐姐如此惊惶,一定不是小事,整个后半夜就在她的胡乱猜测中过去了。

起床的时候,姐姐已经把早餐都准备好了,卢枫正在餐桌旁看报纸。

“昨晚睡的不好吗?怎么这么没­精­神。”付子楠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

见他们俩都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也不敢多嘴,只好说自己换了地方睡的不好。

吃过早饭,付子桐准备搭姐姐的车去学校。

“我给你司机打了电话让他过来接你,你昨晚睡的太晚,别开车了。”卢枫见付子楠去拿车钥匙忙说。

“那你也慢点开,有事给我打电话。”付子楠低声嘱咐他。

付子桐回到学校就给慕少玙打电话,她不敢问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心里又实在担心的紧。

“是卢枫他们公司下属的一个娱乐城出了点问题,被查封了。”

“问题严重吗?”昨晚听姐姐的语气好像不是小事。

那边慕少玙笑了,“桐桐,你想知道直接去问你姐姐不就得了。”

“我要是能问她,还用得着来问你吗?”她有点急。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的,但看怎么处理了,不过,负责娱乐城的是卢枫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这里面的关系,你想想,嗯?”

她想起昨晚姐姐说的“别再和他斗了……”,卢枫和继母的弟弟关系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样看来,这件事情真是很复杂的。

事情的发展果然是越来越严重,先是娱乐城被封,接着又查出该娱乐城偷税漏税、洗黑钱等很多财务方面的问题,他们的财务科长也被司法机关带走了,更为严重的是,几天后,那个财务科长在看守所里自杀了。一时之间,各种传闻都有,这件事成了大家议论的热门话题。

付子桐心里忐忑不安,虽然她不懂商场上的事情,但人命关天,怎么说也不是小事。她每晚都回家,想从爸爸或姐姐口中了解事情的进展,但姐姐最近一直都没回家,情急之下她只好去问爸爸。

“那个只是你姐夫的一个下属公司,有具体人负责的,就是做了违法的事情也和卢枫无关的,你不用担心。”

爸爸说的很轻松,可是她并不相信,就连慕少玙都说这件事情有些棘手,可是爸爸这样说分明是不想她担心,她也不能再多问什么。

付子楠回来的那天晚上她特地留了个心眼,吃过晚饭借口自己有些头痛要早点睡,就回了房间。关了灯躺在床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果然,妈妈去了卧室一会儿,楼下书房的灯就亮了。

她赤着脚轻轻下了楼,去了书房旁边的储藏间,这里和书房之间只隔了一道木板墙。

“劝劝卢枫,算了吧,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们公司也受了不少影响,再这样下去,对方未必不会做狗急跳墙的事情。”是爸爸的声音。

“我何尝没劝过他,连卢荻都劝不动他。”付子楠低低地叹了口气,“他忍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放手。”

“他们的家事我们也不便过多Сhā手,只是……”付开杰沉吟了一下,“卢世振行事高调,前几年也得罪了不少人,就算是卢枫为人低调,但难免也会有人落井下石,趁机对付他。”

“如果卢枫有什么事,我肯定不能坐视不管,爸爸,对不起,这次我可能连累公司了,蔚阳的董事会里已经有人对于和我们合作提出了异议。”

“楚阳怎么说?”

“他当然是力挺和我们合作,不过,董事会毕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如果这个事情真的波及到我们,恐怕就很难说了。”

18

“丁健前些日子和我谈过,他有意要和我做儿女亲家,这种事情我不便贸然表态,推脱说桐桐还在上学,还是等毕业了再说。可是,你妈妈说桐桐和楚阳最近好像走得挺近的,桐桐向来和你最亲,她没和你说什么吗?”

“爸,他们俩不合适,丁楚阳那个­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桐桐怎么会喜欢他呢?”付子楠的声音稍稍地高了起来。

“子楠,其实抛去别的因素,单从做父母的角度来说,我倒是觉得和丁家结亲不错,你丁伯伯和孟阿姨和我们是世交,他们几乎是把你们俩当做自己的女儿的,尤其是你孟阿姨,将来桐桐嫁过去也不会受什么委屈,是,楚阳是好玩了些,可是他毕竟年轻,等结了婚定了­性­就好了,何况他对桐桐怎么样,我们也都看得见。”

“爸……”付子楠拖长了声音,“我要怎么和你说呢,这个好不好,是要桐桐说了算的。”

“我当然知道,本来是想等她毕业了,让你妈妈和她谈谈,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如果桐桐有意的话,我们不妨早点定下来。”

“爸爸,你不会是想拿桐桐的婚姻去换和蔚阳的合作吧?”

付子桐听到“啪”地一声响,估计是爸爸拍了下桌子,“子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的婚姻我都由着你去了,又怎么会为难桐桐呢?你想想这些年,我和你妈妈宁可委屈了你这个亲生的,也不舍得委屈她,你放心,只要桐桐她不愿意,就是付氏再需要这个项目,我也不会逼她……”

两人下面又说了什么,付子桐已经听不清了,付开杰那句“亲生的”震得她脑子嗡嗡地,姐姐是亲生的,那自己呢?自己是什么?她靠在身后的柜子上,觉得浑身发软,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付子桐找来了自己小时候的所有照片,结果发现自己所有的照片都是一周岁以后的,而姐姐却有满月照、百岁照、周岁照,以父母对她的疼爱程度,他们不可能不给自己留下这些纪念的,这是否说明,那个时候自己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那么,那个时候自己是在哪里呢?又是和谁在一起呢?

“桐桐,你怎么把这些老相册都翻出来了?”慕澜进来招呼她吃饭,见她正对着一床的照片发呆。

“哦,我们不是快毕业了吗,班里要搞个联欢会,要每人把自己小时候的照片贴出来,然后让大家来猜。”她随口编了个理由。

“你们这帮孩子可真能闹。”慕澜不疑有他。

“对了,妈妈,怎么没有我的满月照和百岁照呢?”

付子桐觉得妈妈明显地迟疑了一下,“生你的时候我身体不是很好,去了你外婆的老家休养,那里是农村,条件不是很好,所以就没有给你留下这些照片。”

外婆的老家在山区,离这里很远,外婆很早就去世了,只有一个妹妹在老家,就是妈妈的姨妈,妈妈和姨妈很亲,几乎每年妈妈都要去看她的。

一个人的时候,她不断地回想着这些年发生的一些事情,其实,并非是没有破绽的,以前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往这方面想,所以从来就没有怀疑过。

她和姐姐长得并不相像,初见她们俩的人经常会问:你们真是姐妹俩吗?爸爸和妈妈个子都很高,姐姐也有一米七,而她只有一米六三,小巧玲珑的,以前她经常和妈妈开玩笑,问她是不是把好吃的都给了姐姐?从小到大,家里对姐姐处处要求严格,而对她却总是宽容有加。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有个叔叔从日本带回一辆漂亮的小自行车,她和姐姐都喜欢得不行了,但爸爸最后还是把自行车给了她,姐姐当时眼圈都红了,但也没有和她争。一直以来,家里几乎就没有违逆过她的意愿,正如姐姐所说的,对于她,他们的爱没有底线。

她也曾猜想,爸爸说自己不是他亲生的,那自己会不会妈妈的私生子呢?但又很快推翻了这个想法,爸爸妈妈感情很好,这么些年来两人几乎都没红过脸的,再者,外公家教很严,妈妈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付子桐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一直在走路的行人,猛一回头,却突然发现自己曾经走过的那些路都不见了,你根本不知道你从哪里来要走到哪儿去,四顾茫然……

她觉得自己的身世一定和外婆老家那个村子有关,她一定要去那里,解开自己心里的这些疑问。

当然不能让家里人知道她要去那个叫洛庄的地方,但那个地方离这里也不近,来回怎么也得三五天的。想来想去,她只好拉上姚洁回家和妈妈撒了个谎,告诉妈妈说她们的毕业作品出了点小问题,两人要去原来采风的地方找找灵感。

慕澜当然没想到她会撒谎,塞给她五千块钱,“女孩子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

送她上火车时,姚洁不放心地问:“不用我陪你去吗?”

“就是去看个亲戚而已,不跟我妈说实话,是怕她不让我自己去。”她宽慰地拍拍姚洁的肩膀。

火车行驶了七个多小时,天蒙蒙亮的时候,付子桐在县城的小站下了车,在路边简单地吃了点早餐,就坐上了去洛庄的客车。山路比她想像中要平坦很多,前面一段都是水泥路,即使是后面的石子路也不是很难走。周围的山都不是很高,山坡上大都种着果树,这个季节,果树长得枝繁叶茂,很长一段路车子都是在葱茏的果树间穿行,清新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客车的终点就是洛庄,一个不大的小村子,蜿蜒的小河从村中经过,将村子分为南北两部分,下车的地方在村委会的门外,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老人。

“请问,洛云霞家在哪儿?”这个没见过面的姥姥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几个老人似乎对她说的这个名字有些陌生,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喏,就是这个人。”幸亏她有准备,走的时候拿了张妈妈和老人的合影。

“噢,洛家二丫头啊。”老人指指面前的小河,“顺着这条河往上走,前面拐弯的那家就是了。”

付子桐觉得有些好笑,她这个姥姥也七十多岁了,却被人称呼“二丫头”。

顺着老人指的路,很容易就找到了,三间青砖红瓦的房子,院墙很矮,远远地就看见有人在小菜园里忙活。

“姥姥”隔着栅栏门,她叫了声。

正在摘豆角的老人抬起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是桐桐?”

“您怎么知道?”她几乎要惊呼出声。

“你妈每次来都带你们姐俩的照片给我看的,来,快进屋。”老人放下豆角,给她开了门。

19

“人真是不经混啊,你看一晃你都长这么大了,我也变成老婆子喽。”老人带她进了堂屋,让她在椅子上坐下。

“姥姥,这些年我一直想来看你,可是妈妈总是不带我来。”

“那时你还小,这不,大了,就自己来了。”老人似乎对她的到来并不吃惊。

“姥姥,我妈说我一岁多才回去的,您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吗?”

“既然你已经来了,你妈妈肯定是和你说过你的身世的,你还想知道什么?”

付子桐闻言心里一跳,听老人话里的意思,妈妈当初好像和她有过什么约定,怪不得这些年妈妈都是一个人来。

“我妈妈只是大致说了下,我想听您详细地说说。”她尽量不露声­色­。

老人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是自己一个人偷着跑来的,笑着说:“好啊,你不嫌我唠叨,姥姥就给你说说,不急,咱们先做午饭,吃了饭,姥姥再给你讲。”

三天后,付子桐回来了,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回了学校,姚洁见她有些失神落魄,担心地问:“怎么啦?是不是你那个亲戚有什么事?”

“没有,她很好。姚洁,我累了,想睡会儿,别让人打扰我。”她爬上床,放下了床头的帘子。

其实去的时候,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她希望是自己那天晚上听错了,希望姥姥能告诉她,你就是你妈妈亲生的,她就是在这里生的你。可事实是……,她并没有听错,自己的确不是妈妈亲生的,她是妈妈捡回来的。

慕澜当初去洛庄的时候,的确是怀孕了,但是那时她的身体一直不好,本来就是去那里安胎的,结果三个月后,胎儿还是没保住,流产了。她­精­神很受打击,付开杰索­性­给她办了病休,让她在洛庄住了下来,调养了大半年,身体才有所好转。

“你是你妈妈早上出去散步时,在河边的那个小石桥上发现的,被人用一个小被子包裹着,里面有张纸写着你的出生日期,听你妈妈说,她当时看到你时,你一点也不害怕,还对着她笑呢,那时你八个月多点,已经能到处爬了……”姥姥对当年的情形记得很清楚,“你妈妈把你抱回来,最初的时候还想也许你的父母后悔了,还会回来找你的,可是,大半个月过去了,她越来越喜欢你,再者也没人来村里打听过,就决定把你留下了……”

你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却突然发现原来你只是一个过客;你一直以为至亲的人最终却发现你和他们其实没有任何关系……,付子桐觉得自己被一种不真实的失重感环绕着。

她在宿舍里躺了整整一天,连午饭也没有吃,傍晚起床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没事吧?”姚洁拍拍她。

“没事,就是太累了,歇会儿就好了。”

“要被你吓死了。”姚洁做了个夸张的动作。

她收拾好东西,把火车票藏好,起身回家。她已经想明白了,自己虽然和付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是这些年来,他们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外人,在她身上付出的爱甚至比姐姐还要多,他们是从心里把她当做了一家人,她怎么能让他们失望呢?

一家人都在,连卢枫也过来了,正准备开饭。

“好啊,桐桐,出去玩也不告诉姐姐一声。”付子楠嗔怪地说。

“这哪能叫玩啊,风尘仆仆的,累死了。”她把背包往沙发上一扔。

“是啊,你看,这都晒黑了。”慕澜把背包给她放到柜子上,“快去洗洗手,过来吃饭。”

付子桐不敢看妈妈的眼睛,低着头去了卫生间。

当着她和妈妈的面,大家很少谈论公司的事情,付开杰问她这次出去的情况,她胡乱编了几句搪塞了过去。

“对了,桐桐,你下个月就要过生日了,大学里的最后一个生日了,准备怎么过啊?”

付子桐被妈妈问得一怔,下意识地看着妈妈的眼睛,那里面除了慈爱,再也看不到别的了。

“妈,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就行了。”她转开了视线。

“那太简单了,要不,我们请几个亲朋好友,你再招呼几个同学,开个生日派对,年轻人都爱玩。”

“嗯,这个主意不错,家里也很长时间没热闹过了。”付开杰在一边附和。

付子桐不忍拂了他们的好意,点点头,“好啊。”

吃过晚饭,她和姐姐去小区里散步。

“桐桐,出国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先放放吧,前些日子联系到高中一个同学,她在英国,让她一说,我也不太想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懒散惯了,哪儿能吃来那个苦啊。”她说得很随意。

“嗯,你去了,妈肯定会难过的,你这出去才几天,她在家里每天都要念叨好几遍呢。”

付子桐鼻子有些酸,“是啊,我也舍不得她。”

又走了一会儿,两人在小区的人工湖边停下了。

“对了,姐,前几天我听表哥说姐夫的公司遇到麻烦了,现在怎么样了?”

付子楠摇摇头,“情况不是很乐观,娱乐城那边已经被查封,那边的问题倒是和卢枫没有关系,可是那毕竟是他们下属的公司,出了问题,对他们公司影响很大,再加上有些竞争对手故意夸大事实,本来谈好的几个项目又搁浅了,他压力很大……”付子楠看看她,“桐桐,我不忍心看他一个人顶着,我想帮他,可是,商场上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如果我出手,势必要连累付氏,付氏是爸爸多年的心血,我不能太自私……,我真是很为难……”

姐姐一向乐观坚强,这一刻,却显得那么无助。

情况比想像中要糟得多,随着调查深入,娱乐城那边暴露的问题越来越多,已经不单单是经济方面的问题了,可能是预感到情况不妙,娱乐城那个总经理韩成不见了,这样很多的问题都要由总公司来出面了,卢枫的处境很微妙。

付子桐已经接连几天没有见到爸爸了,他晚上回来的很晚,早上很早又出去了,爸爸已经好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忙碌了,她心里着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就三天两头地往慕少玙那里跑。

“桐桐,好像从我们家搬过来后,还没见你来得这么勤快的。”慕少玙打趣道。

“哎呀,表哥,这都火烧眉毛了,你就别拿劲了。”她推推他,“我都好几天没见我爸和我姐了。”

“你和我姑姑啊,真是好命,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姑夫和子楠都不想你们­操­心。不过,桐桐,我和你说了,你回去可不能告诉姑姑,她要是上了火,有个什么闪失,我爸可饶不了我。”

“知道了,你快说吧。”

“据我了解的情况,由于娱乐城的牵连,卢家的公司被冻结了一部分资金,这样他们的资金运转就出现了问题,这是很要命的,你想,子楠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她动用了付氏的大笔资金去救急,这个风口浪尖上,这个做法显然是不明智的,付氏的一些股东很是不满,估计你爸爸最近就是忙着安抚他们去了。”

“很严重吗?”

“这个不好说,如果这个事情不能尽快了结,总是这样拖下去,会拖垮卢家的,而付氏也会元气大伤的。”

20

付子桐是第一次来蔚阳集团,她在外面踌躇了好久,才走了进去。

“小姐,请问你和丁总有预约吗?”

眼前的女秘书漂亮的惊人,里面的那个人感情不是在招秘书,估计是在选美。

“没有。”预约?如果不是情非得已,她才不想见到他。

“对不起,丁总很忙,没有预约的话,他恐怕不能见你。”女秘书礼貌而客气地说。

“那我现在预约,可以吗?”

“这个恐怕不行,丁总上午的日程已经排满了。”

“那我在这里等他,可以吧?”付子桐有些火大。

“这……,小姐,请你不要让我为难。”女秘书涵养很好,依然微笑着。

“小方,记住,以后这位小姐来不用预约,随时请她进来。”里间的门突然开了,丁楚阳站在门口,跟秘书吩咐道。

“进来吧,桐桐。”

付子桐很少在工作场合见到丁楚阳,此时脑子里不由地浮现出四个字“人模狗样”。

临进门,丁楚阳又回头吩咐那个方秘书:“把十点的那个会议先推了,还有,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丁楚阳的办公室很大,装修得如同他一贯的品味,很奢华,让她注目的是,在一侧的墙角处立着一个黑­色­的酒柜,里面陈列着各式名贵的洋酒。

见她的目光望向那个酒柜,丁楚阳微微一笑,问道:“要喝点什么?我给倒。”

付子桐纯属好奇,她怎么敢在这里喝酒,忙摇头。

“那我让方秘书给你泡杯咖啡?”

“不用了,我有事找你。”

“嗯,坐。”他指指身边的沙发,“找我什么事?”

付子桐在他对面坐下,丁楚阳身高腿长,让她心里有种莫名的紧张。

“我姐夫公司出了些问题,想必你也知道了。”

丁楚阳点点头,“这个最近是本市生意圈里的热点话题,大家都知道。”

“我姐为了帮姐夫,从付氏调了一大笔资金出去,引起了一些股东的不满,我爸最近也在为这件事奔波……”

“你知道的还不少呢?子楠和你说的?”

“不是,我去找表哥问的。”

“少玙?他和你说的。”

付子桐点头,“嗯。”

“那你来找我……”

“如果可以,我想让你帮帮他们。”

“桐桐,我记得你上次和我说过,你不想管商场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是,关系到爸爸和姐姐,我怎么能不管呢?”尤其在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两人在她心里的位置只有她自己知道。

丁楚阳轻轻地敲着茶几,片刻后缓缓开口,“子楠那么聪明一个人,居然在这个时候出手……”

“那是我姐夫,难道你让姐姐袖手旁观吗?我们付家没有那么冷血的人。”

“可是,你知不知道,娱乐城那件事本来是可以很快解决的,要不是卢枫想借机把那个韩成踢出公司去,怎么会弄到今天这样没法收拾的地步?他明知道这样可能会牵连到付氏,居然还是【奇】不肯罢手,他有把【书】子楠、把付家放【网】在心上吗?”丁楚阳眼眸冷了下来,“子楠不冷血?当初,潘云鹏为了她,大好的前程都丢了,她心软过吗?”

付子桐默然,潘云鹏当年狂热地追求过子楠,具体的情况她不是很清楚,但也知道他和姐姐还有卢枫是有一些恩怨纠缠的,丁楚阳和潘云鹏是铁杆,他当然要为自己的兄弟抱屈了。

“婚姻是姐姐自己的事情,我只是不想爸爸和姐姐为难。”

“如果我不肯出手,你还准备去找谁?”

、奇、付子桐愣了下,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

、书、丁楚阳看着她,嘴角突然挂上了一抹笑意,“桐桐,我跟你说过的,董事会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要我出手,总得给大家一个过得去的理由,你说呢?”

、网、付子桐想起他那天说过的话,知道他话里隐含的意思,“我真是不明白,丁楚阳,你­干­嘛这么执着于这件事,论财势,我们付家远不及你们;论相貌,你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你怎么就盯着我不放呢?”她咬着嘴­唇­,“再说了,你对我恐怕也没什么新鲜感了吧?”

丁楚阳脸­色­­阴­沉地可怕,一向略带笑意的眼睛也隐隐浮现出煞气,“桐桐,你不用管我为什么,想让我帮忙,就只有这一个理由,否则,免谈。”

毕业离校之前的大学校园,热闹而喧嚣,大家都肆意地挥霍着这最后的时光,想为这个青葱岁月留下最后一抹记忆。

虽然还有一个多月才毕业,但各种理由、各种明目的散伙饭已经开始吃了,姚洁几乎每晚都喝得醉醺醺地回来。

“子桐,你这些天都跑哪儿去了?也不见个人影,大家都招呼你好几回了。”她大着舌头说。

付子桐把她扶到床上,“你啊,还有大好的年华等着,别这么急着糟蹋身体。”

“明晚,篆刻协会的弟兄在东门外的中意楼给我们几个大四的送行,你一定要去的。”她拉着她不放。

“好,我记住了,你快点睡吧。”篆刻协会是她上大学后唯一加入的学生社团,她喜欢这个,当初把姚洁也拖了去,姚洁活动没参加几场,但和协会里那帮人倒是打得火热。

篆刻协会总共有二十多个人,在一个包厢内坐了两桌。开始气氛还很欢快,几杯酒喝下去,不知谁提到了离别,大家都有些伤感,轮番给几个大四的敬酒,付子桐推脱不过,也喝了好几杯啤酒,而其他的几个男生喝的都是白酒,明显得都有些多了。

“子桐,以后去西北,一定来找我,否则就是瞧不起我了。”一个家在陕西的男生举着杯子对她说。

付子桐点头,“行啊,不宰你一顿岂不便宜了你。”

“喂,朱昭宇,你是不是对人家子桐有什么想法啊?”旁边几个男生跟着起哄。

那个叫朱昭宇的男生放下杯子,“不怕哥几个笑话,我当初一直想追子桐来着,可惜,被常峥那小子抢了先……”

这个名字突然出现,付子桐心里一窒,她这才记起这个朱昭宇也是法律系的,他那时叫常峥“师兄”的。

“喝多了吧,别瞎扯。”姚洁见话题有些危险,忙上前打岔,顺便对他使了个眼­色­。

谁知那个男生正沉浸在自己的伤感中,根本没理会她,“我是喝酒了,不喝酒我也不敢说啊,可我没喝多,心里清楚着呢,我是替子桐不值,你们说子桐对他那么好,他一转眼就变心了……”

“朱昭宇,你知道什么,就在这里胡言乱语的。”姚洁瞥了眼脸­色­发白的付子桐,冲他喊道。

“我怎么不知道,和常峥一块毕业的师兄告诉我,他马上就要结婚了,这和子桐分手才几天啊?”

此言一出,周围俱是一片静寂。

付子桐端起酒杯,对大家笑笑,“咱们学校的湖边哪天不上演这样分分合合的戏码,我这个也没什么新鲜的,来,别扫了大家的兴致,喝酒。”

气氛又重新变得热烈起来,散场的时候,已经没人很清醒了。

姚洁和付子桐两人摇摇晃晃地走在校园里,好在这个盛夏的六月,大学校园里这样的情形司空见惯,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宿舍楼前小广场的台阶上,有人在弹奏着吉他,是老狼的《青春无悔》,姚洁拉着付子桐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来,咱们给这个哥们捧捧场。”

两人跟着吉他大声唱了起来,“开始的开始,是我们唱歌;最后的最后,是我们在走;最亲爱的你,象是梦中的风景……,你说你青春无悔包括对我的爱恋,你说岁月会改变相许终生的誓言,你说亲爱的道声再见……”

21

早晨醒来的时候,觉得嗓子有些疼,付子桐这才想起昨晚自己和姚洁在小广场上吼了半宿,看看对面床上,一向贪睡的姚洁居然已经起床了。

等她洗漱完,从卫生间回来时,姚洁已经回来了。

“今天太阳打西头出来了,起这么早?”

姚洁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有点怪,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啦?你这一大早的。”

“常峥这个混蛋……”她突然咬牙切齿地骂道。

“你去找他了?”

“本来我还不信,以为那个朱昭宇在瞎扯,可是,我问他,他居然承认了……”她狠狠地骂了他一顿,临走还有些不解气,回头对他说:“我祝你永远也得不到幸福。”

那种浑身无力的感觉又来了,付子桐软软地靠在床上,其实昨晚听到时,她心里也是不信的,即使是已经分手,但她一直坚信,曾经的感情不会是假的,那段真挚而纯真的感情一直是她心里的慰藉。

可是,他这么快就要和别人结婚了,那么在他的心里,这段她念念不忘的过往是不是已经不值一提了……

“子桐……”姚洁见她呆呆地一直不说话,轻轻叫了她一声,“别伤心了,他不值得……”

付子桐苦笑,这是自己曾经安慰过姚洁的话,“我知道的,其实,分手了,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又何必纠结于早或晚呢?”

尽管公司最近事情很多,但在付子桐生日这天付家还是特地为她办了个小型的生日宴会。

慕澜从酒店里请了厨师,在院子了开了个小型的自助酒会,付开杰请了几个好友,丁健夫­妇­和慕少玙的父母都在邀请之列,慕少玙也来了,他带了个女伴过来,那个女孩她也认识,是潘云鹏的妹妹潘力丹,这倒让她略感意外,在她的印象里,慕少玙似乎也属于那种不肯安定下来的主儿,还没见过他这么正式地带女朋友出来。

付子楠很早就过来了,一直在帮慕澜招呼客人,“姐夫呢?”付子桐悄悄问她。

“他有点事情,一会儿就来。”付子楠冲她笑笑,“放心吧,不会误了吃蛋糕的。”

付子桐只请了姚洁过来,丁楚阳来的时候她正忙着招呼姚洁。

“哇,今晚真是大饱眼福啊,这么多帅哥。”姚洁碰碰她,“你的A8来了。”

她抬头一看,丁楚阳和潘云鹏一起进来了。

当年潘云鹏在付子楠这里情场失意,很受打击,这几年很少在付家出现,此时出现在这里,付子桐心里略感诧异,她不由地悄悄看了下姐姐。

付子楠见到潘云鹏显然也愣了下,但很快恢复了常态,她笑着说:“到底是我们桐桐面子大,来,里面请。”

付子桐是主人,处于礼貌,总要上前打招呼的。

“潘大哥”她看了下丁楚阳,小声叫了声“楚阳哥”。

“来,祝桐桐越长越漂亮。”潘云鹏把礼物递到她手里,丁楚阳也拿出一个包装很­精­致的小盒子,“生日快乐,桐桐,今天很漂亮。”

在慕澜的坚持下,她选了件低胸的浅­色­礼服,此时被丁楚阳这么一说,她微微有些不自然,避开他的目光,低声说了句:“谢谢”。

宴会正式开始后,付子桐陪着父母转了一圈,同前来的一些长辈打过招呼后,便陪着姚洁呆在一边,她不断地张罗着让姚洁吃东西。

“小姐,我是来参加你生日宴会的,可不是为了把自己喂成一只猪的。”姚洁指指面前盘中里满满的食物抗议道。

“不吃,难道坐在这里看啊?”付子桐不为所动,继续给她盘子里装食物。

“喂,有帅哥对着我笑呢,你可别破坏了我的淑女形象,说不定今晚还能调个金龟回去呢。”

付子桐抬头,见望向她们的是慕少玙,“人家已经有主了,别自作多情了。”

“那你的那个A8呢,还没主吧,我觉得他也不错,桐桐,你什么时候不要了,告诉我一声。”

“去你的,什么我的啊?”付子桐掐了她一下,两人闹成一团。

“你看,你现在这样笑才对劲。”姚洁看着她,“子桐,今天是你生日,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这个晚上,付子桐的心绪的确有些复杂难言,付家对她的这份关爱让她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桐桐”怔忪间,付子楠过来招呼她,“邻居家那个方杰找你。”

“方杰?”付子桐有些意外,“在哪儿呢?”

“在外面等你呢,我让他进来,他也不肯。”付子桐指指门外。

付子桐匆匆去了外面,那个叫方杰的男孩子正有些着急地来回溜达。

“方杰”她叫住了他,“你找我?”这个男孩子已经上了高中,个子窜出了一大截。

“嗯,子桐姐,我有东西要给你。”他说着,从背后递过来一个纸袋,塞到付子桐手里后,他低声说:“是常老师让我给你的。”

别墅区的门前是一个风景亮丽的小湖泊,付子桐拿着纸袋上了那个木质的小桥,靠在栏杆上望着一池湖水发呆……

良久,她打开了手中的纸袋,拿出一个小盒子,拆开,是一块女表。其实拆的那一瞬间,她就猜到了。

常峥的生日在元旦前两天,为给他挑生日礼物,她颇费了些心思,送衣服,他不一定会穿;送腰带,又显得太过亲密了;看着电视上那些剃须刀的广告,她想要不送个电动剃须刀给他吧;姚洁知道了,把她取笑一番,“那多没意思啊,还不如你亲自给他刮一次胡子让他来得开心。”

被她这么一取笑,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在购物广场里转了半天,想来想去,给他挑了一款国产的依波表,她知道太贵重的东西,他未必肯收的,这个表的价格还比较合适的。

“祝福我留下了,礼物就免了吧,平日有手机,也用不上手表的。”他不肯要。

“礼物哪儿有退回来的道理,你不收我生气了。”她嘟起了嘴巴。

“不是的,子桐……”常峥有些为难地看着她。

“嗯,这个表是情侣款的,还有一块女表的,要不我过生日时,你送我那块女表,好不好?”

她这样一说,常峥才收下了。

其实,她当时只是怕他为难,随口说说的,根本没当真的。他这个时候,送这块表来,是什么意思呢?她刚才已经看过了,除了这块表,里面没有只字片语,也许他只是不想亏欠自己而已,他那个人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

“这么喜欢这块表?”有些懒散的声音。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声音,付子桐此时倒没有多惊慌,她把手里的盒子放到了纸袋里,慢慢转过了身。

丁楚阳站的离她很近,他穿了件休闲风格的白衬衣,深­色­的裤子,带点痞痞的笑意挂在脸上,灯光下,倒是很有种翩翩佳公子的感觉。

“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离场,是件很失礼的事情。”

付子桐不想和他争辩,“丁楚阳,你之前那个提议还有效吗?”

他似乎并不意外,“怎么?你想通了?”

“我有条件的。”

“哦,说来听听。”

“你不能让我爸爸和姐姐知道你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帮他们的,在他们面前我们要表现得像一对正常的情侣……”

她最后一句声音很低,但丁楚阳却听得很清楚。

“我们本来就是很正常的情侣啊。”他靠近她笑着说。

对面的大门开了,有嘈杂的人声传来,好像是有人要走,付开杰夫­妇­出来送客。

付子桐下意识地往后退,想拉开和丁楚阳的距离,可丁楚阳却伸手搂住了她,“桐桐,是你说的,我们要表现得像正常的情侣……”

付子桐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他的气息就铺天盖地地扑面而来,惊愕之中,他已经吻住了她的­唇­,舌头灵巧地探入她的口中,和她进行纠缠……

付子桐由最初的羞愤

羞愤、茫然、无措……,种种复杂的情绪,让付子桐本来就缺氧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等丁楚阳放开她时,她除了大口大口地喘气,已经没了别的反应。

可看在对面那几个人眼里,却完全是一副热恋中小两口的恩爱秀。

“呵呵,老付,看样子我们做亲家的日子不远啦。”丁健乐呵呵地对付开杰说。

22

这个晚上,在众人散去之后,付开杰叫住了付子桐。

“桐桐,你和楚阳在谈恋爱吗?”

付子桐低下头,知道爸爸肯定看到了晚上的那一幕,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嗯”。

“爸爸,你别听她的,怎么可能呢?”一边的付子楠有些怀疑地看着她,“桐桐,那个丁楚阳又跟你说了什么?”

“是真的,姐姐。”她别过脸去,“这种事情我还能撒谎吗?”

“你丁叔叔前些日子跟我提过我们两家结亲的事,我本来还觉得你太小,想等等再说,这样看来,倒是我想多了。”付开杰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不行,我不赞成。”付子楠立马打断了爸爸的话。

“子楠,你今天怎么了?”付开杰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这个一向很沉得住气的大女儿。

“子楠,有话慢慢说,桐桐也不小了,你也要尊重她的意见。”卢枫也觉得付子楠有些反常。

“桐桐,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付子楠没有理会大家,拉起付子桐去了她的房间。

“桐桐,你说实话,是不是因为那晚的事情,所以你才要嫁给丁楚阳。”一关上房门,付子楠就低声问道。

付子桐早就知道姐姐这关没那么好过,她摇头,“不是的,姐姐。”

“那是不是因为外面那些有关公司的传言,桐桐,公司有我和爸爸,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姐,你别想那么多了,和这些事情没关系的。你是不是对丁楚阳有什么意见?”

“桐桐,我对他没什么意见,我只是觉得你和他不合适。”她微微停了下,“其实,常峥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你们刚分手的那段日子,他很担心你……,对于感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和表达,不忍心让自己心爱的人和自己一起吃苦,这未必不是爱。”

付子桐沉默良久,“姐姐,我实在无法理解,喜欢一个人怎么会不想和她在一起呢?我和常峥是不可能了……”

“那你也不能这么随便地就和丁楚阳在一起。”

“不”付子桐看着她,“不是随便,我想的很清楚,既然早晚都要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换句话说,早晚都是要嫁人的,那丁楚阳应该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他虽然有些风流不羁,但人品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你也说过,他还是很能­干­的……,而且,一直以来对我也算不错,除了那件事,其实,说到底,那件事也不能全怪他,如果不是我跑去喝酒,就不会发生了……;”她对着姐姐笑笑,“再说了,孟阿姨和妈妈关系那么好,将来我嫁过去也不用担心什么婆媳问题了……”

付子桐一条一条地说着,不知道是在说服姐姐还是在说服自己。

“对自己的感情能这么理智的分析,这不是爱情,桐桐。”

“那样的爱情,我已经有过了,姐姐,现在我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婚姻。”

“桐桐,你真是长大了。”付子楠叹口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婚姻不是儿戏,我不想你把因为赌气或是别的原因把自己的幸福赔上。”

这次生日宴会后,大家对丁楚阳和付子桐的关系似乎都打成了共识,心照不宣地认为他们在谈恋爱。

丁楚阳来付家的次数更多了,在众人眼里,两人出双入对,感情好得很。

付子桐似乎变了个人,对于丁楚阳也不再像以往那样任­性­,人前的时候很乖巧,只是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显得有些沉默。

“马上就要毕业了,你不是还想再读几年书的吗?想没想好去哪里?”吃过晚饭后,丁楚阳送她回去,在车上问她。

“我不想再读了。”付子桐看着车窗外快速变幻的流光溢彩淡淡地说。

“嗯,这样也好,你要真出去读书了,我怎么办啊?”丁楚阳嬉皮笑脸地拍拍她的手,“­干­脆也别找工作了,你要愿意就到公司来帮我,要不愿意就随你的兴致,随便­干­点什么都行。”

“等你毕业了,咱们先订婚,好不好?”见她不说话,丁楚阳又兴致勃勃地提议。

“搞那么麻烦­干­什么,直接结婚算了。”

丁楚阳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你不是开玩笑吧?桐桐。”

付子桐看着他,有些好笑,“丁楚阳,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害怕?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他挑挑眉毛,“只是,我以为你可能还不想那么早结婚的。”

“早或晚有什么区别?”

丁楚阳突然冷了脸,“也是,你等着我去帮你姐姐呢,当然是越早越好了。”

一直到付子桐下车,他都没再说一句话。但他的效率也很高,几天后就向付开杰夫­妇­提出了和付梓桐的婚事。

“怎么这么快?这桐桐才刚毕业,是不是有些早了点。”付开杰虽然高兴,但还是心生疑虑。

“付伯伯,你看和我同龄的几乎都结婚了,家里也希望我早点安定下来,再说了,我和桐桐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的,我们俩商量过了,如果你舍不得她,结婚后,我们也可以回你这边住的。”

丁楚阳这番话无疑是告诉付家他父母和付子桐对这件婚事都是赞成的。

“楚阳说的也有道理,再说了,现在的年轻人一毕业就结婚的也不是没有,只是,我原来还想桐桐能多陪我几年呢,这么快就做了人家的媳­妇­,心里还真舍不得呢。”慕澜见丁楚阳说已经和桐桐商量过了,怕自己女儿磨不开面子,忙投了支持票。

“嗨,慕阿姨,我妈又不是外人,你说她还会亏待了桐桐不成。”

“这倒是,庆云一直待桐桐和自己闺女一样。”慕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丁楚阳说:“你也不能欺负我们桐桐,否则我可饶不了你。”

“你放心,慕阿姨,我疼她还来不及呢。”丁楚阳嘴甜得像抹了蜜。

丁、付两家对这桩婚事都很赞成,很快就商定了婚礼的日期。于是,在领了毕业证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付梓桐又领了结婚证。

23

丁、付两家联姻,在本市也是一件不大不小的新闻。

付子桐没有想到,常峥会在这个时候找她。他没有给她打电话,而是找了姚洁带话给她,想见她一面。

“我本来不想理他的,可是,看他的样子,又不忍心……”姚洁递给她一张纸条,“你自己决定去不去吧?”

付子桐打开纸条,那是他们学校附近一家咖啡馆。

“这个时候,见或不见,还有意义吗?”

得知她已经领了结婚证,而且很快就要结婚的事情后,姚洁一直很沉默。她已经到广告公司上班了,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搬完家后,她扔了把钥匙给付子桐,“就当是回宿舍吧,想我了就来看看我。”

“见或不见,确实已经没有意义了,可是,子桐,我不希望你未来的生活因为某些事情而疙疙瘩瘩的。”她不敢妄加揣测付子桐这么快就要结婚的理由,但总觉得和那个人不会没有关系。

常峥瘦了很多,而且神­色­间颇为憔悴。

“筹备婚礼真是件很累人的事情。”她一语双关地说。

对面的常峥脸­色­变了变,“子桐,我没有自大到会以为你这么快结婚是因为我,但是……,你的选择会不会轻率了些?”

“常峥,你最大的错误就是总觉得自己能普渡众生,其实,你谁也救不了。”

常峥良久才艰难开口,“子桐,有些东西是不能用来赌气的……”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没有赌气,和你一样,我的选择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常峥沉默片刻,起身,“子桐,我一直希望你幸福,这个心愿从来都没有变。”

“能否告诉我,谁有幸做了你的新娘?”付子桐注视着他的眼睛。

那双总是有着坚毅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狼狈和无奈,最后还是低声对她说:“是唐瑜”。

结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付子桐的心里也开始慌乱起来,她往姚洁那里跑得越来越勤。

“真没看过像你这样悠闲的新娘。”姚洁边看着电脑里刚做完的一个广告图片,边和她聊着天。

“姚洁,有时候我看着家里忙忙碌碌地筹备这个婚礼,总觉得那么不真实,好像和我没什么关系。”

姚洁回头在她头上敲了下,“这个时候你说这种话,是不是到时候还要逃婚呢?”

付子桐摇头,“我哪儿敢呢?”

姚洁正­色­道:“子桐,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这是你自己的婚姻,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从步入婚姻的那一天就应该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你的幸福需要你自己来成全。”

付子桐轻轻叹口气,“我知道,我可能是有点婚前恐惧症了,今晚陪我去喝酒吧,纪念我最后的单身生活。”

两人跑去了附近的酒吧,结果这一喝就不可收拾了,姚洁本来还在一边劝着,可付子桐冲她摆摆手,“别那么扫兴了,你放心,过了今晚我以后再也不出来喝酒了。”

说的姚洁心里一软,索­性­陪着她喝了个尽兴,最后两人摇摇晃晃地从酒吧里出来,在路边打车的时候,付子桐的手机响了。

“子桐,电话?”姚洁拍拍几乎全靠在自己身上的付子桐。

付子桐一个劲的摆手,“不用管。”

可是手机那边的人好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铃声一直响个不停。

姚洁怕有什么事情,从她包里拿出了手机,“喂,是丁楚阳的,你接吧。”

“不接,不接,谁的也不接。”付子桐把手机推到一边。

手机还在响,无奈,姚洁只好拿过了她的电话。

付子桐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蓝­色­的床单和同­色­的被子。

“这不是自己的卧室”她被这个认知吓的立马坐了起来,屋子里的装饰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没等她想起这是哪儿,卧室的门开了,丁楚阳进来的那一刹那,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这里是丁楚阳的公寓,她曾在这里住过一个晚上。

下意识地去看身上的衣服,身上穿的是件男式的睡衣,但两人结婚证都领了,此时再问昨晚发生了什么,也太矫情了。

“我想让你睡的舒服点,所以就给你换了衣服,别的,我可什么都没做。”丁楚阳一脸的无辜。

似乎是故意要看她的窘态,跟着他又说:“不过,怕你半夜蹬被子感冒了,我抱着你睡了一晚上。”

这是什么烂理由,付子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姚洁呢,怎么把我送到这儿来了?”

“昨晚我给你打电话,姚洁接的,你们俩都喝多了,我送她回去后,本想送你回家的,可你不肯回去,非要跟着我回来。”丁楚阳突然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以后不准一个人跑出去喝酒了。”

付子桐明知他说的肯定不是真的,但昨晚的事情,她一点也记不起来。

“我做好早餐了,吃了饭,带你去新房看看。”丁楚阳显然心情很好。

“你还会做饭?”他大少爷好像一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牛­奶­、面包我还是会做的。”他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

简单地吃过早餐,付子桐并没有和丁楚阳一起去新房,“我和妈妈约好了,今天要去买东西的。”

丁楚阳倒也没有为难她,“也好,那边还有一些细节没处理完,等全部弄好了,再带你过去。”

当初买新房的时候,他问过付子桐,“你喜欢哪个位置的房子?高层还是别墅?”

付子桐想了想,“我只想离我妈近点儿。”

“桐桐,你是学美术的,不如我们的新房你来设计,好不好?”

“算了吧,我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哪入得了你的眼啊。”

她说完这话后,当时他的脸­色­很难看。

从丁楚阳家一出来,她就给姚洁打电话。

“嘿,昨晚一定是甜得蜜里调油了吧?”姚洁在电话那边呵呵地笑。

“蜜你个头,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扔下呢?”

“小姐,那个人是你的合法丈夫,把你扔给他,不是理所应当吗?”见她不吱声,姚洁在那边贼兮兮地乐,“再说了,昨晚你在车上一个劲地对我说‘姚洁,过了今晚,我就好好地做丁楚阳的妻子’,你们家那位眼神热得快要在你身上烧出洞来了,你说,我哪儿还敢把你从他车上拉下来啊……”

这边,付子桐彻底无语。

24

付子桐其实并没有和妈妈约好,她是想去找份工作,就是不用养家最起码也要能养活自己,她不敢想像整天呆在家里的情形。

当初陪着姚洁找工作时已经体会到那份不易,这轮到自己了,更觉得其中的艰辛,几天跑下来,投了十好几份简历出去,却没有一家明确答复她,都是让她回去等消息。

这天晚上回到家后,爸爸问她:“桐桐,你这几天都在外面找工作?”

这件事她没和家里商量过,不禁有些心虚,“你怎么知道?爸爸。”

“有个朋友和我说,他在一个公司见过你。”

“你这孩子真是的,这还有几天就要结婚了,怎么这个时候还出去找工作啊?”慕澜有些着急。

“就是结了婚,我也是要出去工作的,总不能整天呆在家里当米虫吧。”她嘟嘟嘴巴。

“噢,那你是说妈妈是米虫啦?”

付子桐忙辩解:“妈妈你相夫教子,功劳大大的,我怎么敢把你比作米虫呢?”

付开杰见她们两母女斗嘴,笑笑拍了拍慕澜的手,“再过几天,就连斗嘴的人也没有了。”

“谁说的,妈妈要是不嫌烦,我天天都回来。”

笑闹过后,付开杰正­色­道:“桐桐,你这样找工作可不行,你不在乎,可你总得为楚阳想想,他怎么也是蔚阳集团的总经理,你这样到处乱跑,让别人怎么想。”

“爸爸,这样都找不到合适的,我再不到处去跑,难道工作会从天上掉下来。”

“桐桐,自己家的公司你不愿意去,又何必到别人的公司里去受气呢?这样吧,市里我也有些朋友,我让他们帮帮忙,看机关事业单位有没有合适的位置,那些地方相对比较清闲,你先去呆段时间,也是个历练。”

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爸爸回来通知她“去­妇­联吧,编制先放到那个­妇­女儿童活动中心。”

姚洁知道后,双手抱头往床上一躺,“上帝真是太不公平了,子桐,凭什么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啊?”

“放心,姚洁,上帝向来是最公平的。”付子桐平静地说。

和丁楚阳说起自己去­妇­联的事情,他倒没什么大反应,只是撇撇嘴,“什么破地方,一群老姑婆。”

当时两人正在一家餐厅吃饭,付子桐被香辣虾辣得嘴巴都红了,偏偏她还特别爱吃这个菜,一边忙着喝水边对他说:“你嘴里怎么就没一句好话?”

“我的好话都留着说给你听呢,你想不想听?”他突然伸过手来用纸巾给她擦嘴巴。

付子桐不习惯他这样亲昵的举动,微微侧了下脸。

“蜜月旅行想去哪里?”他的声线压得很低,磁­性­十足,“夏威夷?马尔代夫?还是巴厘岛?”

付子桐突然又有了那种很茫然的感觉,这个近在咫尺的婚礼,主角真的是自己吗?

“我没想过。”她老老实实地说。

“不要紧,回头我拿些资料给你,你慢慢选。”难得他这么有耐心。

“我还要去­妇­联那边参加任职培训,要不……”她试探着说,“要不我们冬天去滑雪吧,我喜欢瑞士。”

“没关系,桐桐,你喜欢哪里,我都陪你去。”他今晚的耐­性­好得出奇。

婚礼的前两天,付子楠帮妹妹收拾东西。

“从前我经常想,我这个古怪­精­灵的妹妹什么时候能长大啊?结果,一眨眼的功夫,你就要嫁人了。”付子楠一直不是很赞同她这么快结婚,但见她主意已定,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还记得你当初你结婚的时候,我心里是有些失落的,这么好的姐姐以后就不单是我一个人的了……”

付子楠笑,“小时候过家家,因为丁楚阳长得好看,你总喜欢赖着他,而他总是一副很拽的样子,不理人。结果,到头来,你们倒成了一家人了。”

“小时候的事哪儿有个谱啊,你看小时候他和潘大哥几乎见面就打,可是,长大了,却变成铁杆兄弟了。”潘云鹏和丁楚阳小时候很不对盘,潘云鹏看不惯他那副宝二爷的做派,两人经常打得鼻青脸肿的。

提到了潘云鹏,付子楠脸上有掩饰不住的黯然,“潘云鹏就那个­性­格,认准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付子桐想起丁楚阳那些话,对自己此刻提及这个人很是后悔,忙岔开了话题,“我要去­妇­联上班了,心里还真是一点底都没有呢?”

“放心吧,­妇­联的那个梁主任人很不错的。”

“你认识?”

“见过几次。”付子楠拍拍她的肩,“好了,安心做你的新娘吧,别想那么多了。”

婚礼在本市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举行,一天下来,付子桐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累,送走了最后一群客人,她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都要僵了。

对于婚礼,从少女时代她就有个梦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教堂里,安安静静地度过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可是,自己的婚姻掺杂了太多的东西,怎么可能如此简单纯净呢。

丁楚阳也喝了不少的酒,司机将他们送回了新房。

丁楚阳选了一套高层公寓的顶楼,复式带阁楼的,视野很好,从阳台上便可以看到浩瀚的大海,也很符合付子桐的要求,这里离付家只有十多分钟的路程。

婚礼之前,付子桐只来过新房一次,这里装修的低调奢华,很符合丁楚阳的口味,难得的是他居然在阁楼里给她装了一间画室,那是这个家里,她唯一感兴趣的地方。

此时,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付子桐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丁楚阳,他白净的皮肤此刻红得很诡异,尽管他是新郎,但他那帮损友显然并没有给他面子,灌了他很多酒。

想了想,她起身去倒了杯水,“喝点水吧。”

丁楚阳接过水杯,顺势搂住了她,“桐桐……”

她已经换了衣服,卸了妆,较之白天那个妩媚的小新娘,他更喜欢她现在这副清水出芙蓉的样子。

付子桐很乖顺地任由他搂着,她确实又累又困,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困了?”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付子桐点点头,“早上起来的太早了。”其实,她昨晚也没有睡好。

丁楚阳放下手里的杯子,伸手轻轻地在她腿上揉捏着,他的力道用得刚刚好,付子桐觉得很舒服,身子渐渐地放松下来,一会儿功夫居然睡了过去。

丁楚阳其实一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见她长长的睫毛不停地忽闪,终于不动了……

他又看了她好长时间,最后亲了亲她,抱她去了卧室。

25

后背似乎被小虫子噬咬着,痒痒的感觉,付子桐迷迷糊糊地,想翻个身继续睡,可是动了一下,却被紧紧地抱住了,有温热的气息在她耳后回旋。

“小懒虫,终于醒了。”丁楚阳的声音暗哑而慵懒。

她这才睁开眼,有光线透过窗帘折­射­进来,应该已是早晨了,自己睡的真好,居然一夜无梦。

和自己紧密相贴的身体让她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顿时紧张地一动也不敢动。

丁楚阳诱惑地用舌尖碰碰她的耳垂,她只觉得气血上涌,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变得敏感起来,尽管和身边的这个人已经有过亲密接触,可那个晚上她什么都记不得了,而现在,自己却是十足清醒的。

似乎对她的反应极为满意,丁楚阳低低地笑了,“桐桐,你好敏感。”

付子桐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丁楚阳却没有打算放过她,他用手指轻轻地来回碰触她的­唇­,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我忍了一个晚上,够辛苦了。”

付子桐已经感受到了他身体某处的变化,害羞地闭上了眼睛。

丁楚阳的手滑过她的肩头、锁骨,挑起她睡衣的吊带,“我给你挑的睡衣,漂不漂亮?”

付子桐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了件­性­感的真丝睡衣。

不等她说话,丁楚阳的手已经来到了她的胸部,沿着她的圆润,不断地画着圈,然后用手指轻轻碰触某点,她忍不住轻轻呻吟。

丁楚阳显得耐­性­十足,­唇­舌并用,一路下来,付子桐只觉自己在迅速地瘫软,很快地,她就在丁楚阳怀里颤栗不止……

“舒服吗?宝贝。”他在耳边轻轻地问。

付子桐把头埋在他怀里,不肯抬头。

丁楚阳只给了她片刻的歇息,很快又重新占据了主动,这次他的动作霸道而狂野,付子桐根本无力抵抗,意识一片涣散……

只是一阵尖锐的痛楚让她突然睁开了眼睛,“怎么……”

丁楚阳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他俯身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身下的动作也并没有停止,付子桐使劲地抓住了他的背,好在那阵阵的不适很快就过去了,即将爆发的那一瞬,丁楚阳突然问她:“桐桐,我是谁?”

她下意识地叫了声:“丁楚阳”。

暧昧的气息还在两人间弥漫着,付子桐顾不上害羞,看着身侧的丁楚阳,“你不是说我们已经……”

丁楚阳将她耳边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有什么不一样吗?桐桐。”

“这种事情你怎么能骗我?”对于那一晚,她从来不疑有他。

“你可以理解是因为我喜欢你。”他不甚在意。

“喜欢?丁楚阳你就是这样去喜欢一个人的?”被欺骗的感觉让付子桐的心情很糟,语气不由地尖刻起来,“对不起,你的这种喜欢我承领不起。”

“如果你知道那晚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快地嫁给我?”丁楚阳半靠在床头,脸­色­也冷了下来。

“我为什么要嫁给你?你不是很清楚吗?”

丁楚阳突然笑了,“不错,我清楚至极,不过,恐怕又要让你失望了,桐桐,其实,即使你没有答应和我结婚,我想付氏也不会有问题的,就冲着你姐姐,潘云鹏怎么会袖手旁观,凭着潘家在政界的人脉关系,卢枫公司那点事算什么?”

“你……”付子桐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冷。

“怎么?是不是特后悔和我结这个婚,不用动别的念头了,桐桐,我爸爸妈妈还等着我们一起过去呢,明天我们还得回你家那边,你也不忍心让他们失望吧?”

新婚的第一天就以这种糟糕的方式开始了,丁楚阳说的没错,付子桐心里再怎么不情愿,最终还是不忍心让两面的父母失望,她去了浴室洗了澡,换了衣服,然后和丁楚阳一起回了丁家。

对于丁家,付子桐并不陌生,小时候她常跟着妈妈来玩,她喜欢这里的大院子,总是想要是能和小朋友来这里捉迷藏就好了,就是长大后,隔三差五地也过来,只是今天来这里的心情和身份都不一样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里也可以算是她的家了,可是她却觉得格外地惶恐。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下车的时候,丁楚阳却拉过她的手,付子桐任由他握着,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任­性­。

“臭小子,这么多年总算做了件对我心思的事。”孟庆华看着付子桐,难得的夸奖了丁楚阳一句,对于这门亲事,她别提多满意了。

“桐桐,以后楚阳要是欺负你了,回来告诉我,我收拾他。”

“妈,你放心,我自己的老婆疼都来不及呢。”丁楚阳不满地说。

孟庆华不再理他,拉过付子桐,“桐桐,什么时候去­妇­联报到啊?”

“15号报到,然后要参加市里统一组织的初任培训。”

“嗯,为了这个培训把蜜月旅行都推了,这点妈妈挺赞成的,年轻人到底是要以工作为重的,以后出去玩的机会有的是。”

“算了吧,妈,桐桐又不是你的下属,别给她上政治课了。”一边的丁楚阳忍不住Сhā嘴。

孟庆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们娘俩聊天,你Сhā什么嘴?”

“好了,老孟,聊天的时间有的是,让楚阳带桐桐去他们的屋子看看,歇一下。”丁健见他们呣子俩又要顶起来,忙出来和稀泥。

丁楚阳拉着付子桐去了楼上。

“这其实就是以前我住的屋子和书房,收拾成了现在这样一个套间,以后我们要是回来就住这儿。”丁楚阳指着房间给付子桐看。

付子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没有说话。

“还生气呢?”丁楚阳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好了,早上是我态度不好,嗯,别绷着脸了。”

“丁楚阳,我介意的不是你早上的态度,而是你对这个婚姻的态度。”

“我对这个婚姻还不够认真?”

“婚姻里不是有认真就行了。”

“那么你呢?你对这个婚姻的态度就没有问题?”

“丁楚阳,我不想和你在这里吵。”付子桐起身去了里间的卧室。

一直到吃过晚饭离开,他们再没有单独呆在一起,虽然吃饭的时候,丁楚阳表现得很体贴,但恐怕也只是做给父母看的,回家的路上照例是一路无语。

回到这个自己还很陌生的家,付子桐把自己随意地扔进沙发里,丁楚阳很快地换了衣服出来,“我晚上还有事,你不用等我了。”

她分明觉得自己松了口气,因为她实在不知道在这个屋子里两人该怎么相处。

26

见到丁楚阳,正在喝酒的慕少玙和潘云鹏都有些吃惊。

“新婚燕尔,这不太合规矩啊。”潘云鹏拿了杯酒给他。

“没结婚的时候,你差点没把付家的门槛踏破了,可这才一天,你就把桐桐扔家里跑出来喝酒,怎么说我也是桐桐的表哥,你可不准欺负她。”慕少玙闲闲地说。

丁楚阳闷闷地喝了一大口酒,“不出来,难道在家里和她吵?”

潘云鹏扑哧一声乐了,“我说楚阳,平日你哄女孩子可是一套一套的,什么时候见你这副熊样了?”

“你也别笑我,你还不是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偏偏一个付子楠就把你吃的死死的。”

潘云鹏脸­色­黯了下来,低头喝酒,不再说话。

丁楚阳见状知道自己话说的有些过,拍拍他,“老潘,我胡言乱语惯了,你别往心里去。”

潘云鹏和他碰了碰酒杯,“来,喝一个。”

三个人喝得很急,一会儿功夫桌上就空了好几个瓶子。

“潘力丹呢?怎么不带她一起过来?她的酒量可比你强多了。”丁楚阳问慕少玙。

“潘总监忙着呢,哪儿有空陪我出来喝酒。”

“他们俩那点破事,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潘云鹏摇摇头,“小心玩火烧身。”

慕少玙抿了一口酒,“楚阳,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看看我和老潘,倒是想有人惹我们生气……”他叹了口气,喝­干­了杯中的酒,“不早了,回去吧。”

付子桐早早地就躺下了,还是自己原来的卧室和床好,这空荡荡的屋子和宽大的床让她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睡不着的时候,那些萦绕心头的困惑和不安都浮了上来。

以后这里就是自己的家了,家,那是让人无论何时想起来,都会感到温暖的字眼,可是这里却从没有让她有这种感觉,还有丁楚阳,他曾是她拼命挣扎中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结果到头来却发现那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她在心里反复地问自己:如果你知道那个晚上你们之间根本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如果你知道即使你不选择这个婚姻,姐姐也会度过这个难关,那样的话,你还会做这个选择吗?

她骗不了自己,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这样的话,自己还有什么立场去责怪丁楚阳?

这个婚姻就像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路,她只是想想就觉得累,更别提去走了。

就这样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不知什么时候,觉得身边的床沉了一下,接着自己就被抱住了,带着淡淡酒味的湿润气息从耳后传来,她轻轻挣了一下没有挣开。

“乖”他在耳边轻声说,手也抚上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拉高了她的睡衣,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变得异常敏锐,他轻轻地啃咬她的颈肩,付子桐只觉得自己全身就像通了电流般……

等她感到不对劲的时候,他的手指已经探进了她的身体里,她下意识地并紧了双腿想阻止他的进一步动作。

“宝贝,我们打个赌,看你能坚持多久?”他的声音极度魅惑,同时手指轻轻地抽动了一下。

付子桐觉得自己浑身就像被什么东西点着了,差点叫出声来,她紧紧地咬着­唇­不肯出声。

丁楚阳俯身吻住她的­唇­,把他的气息一点点地沾染到她的­唇­舌之间,下面的手指还在继续动着,付子桐如何经得起这种挑逗,快感如同潮水般来临,最后那一刻,她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膀……

这个晚上,她在丁楚阳的怀里彻底缴械投降,直到最后沉沉睡去。

早晨的晚起是必然的,等她醒了,墙上的钟已经块到十点了。

丁楚阳刚从浴室出来,只围着块浴巾,头发还滴着水。

“你怎么不叫我?这么晚,家里该等急了。”她有些着急。

“没事,我给家里打过电话了。”丁楚阳在床边坐下,“爸妈都是过来人了,我们刚结婚,回去晚点他们也能体谅的。”

付子桐面上一红,“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桐桐,昨晚你可是很享受的,你看”他指着自己的肩膀,那上面有几处很明显的牙印。

昨晚的记忆如潮而至,付子桐几乎有些无地自容,看着面前这个罪魁祸首,他正洋洋自得地看着她。

“你,活该。”不理他,她逃进了浴室。

看着镜子中自己身上深深浅浅的吻痕,付子桐心情突然变得无比低落。不可否认,昨晚她的身体是快乐的,可是,心呢?相比身体的欢娱,她更喜欢的是心灵的亲密,情yu在她的心里曾经只是两个人心灵亲密的一种手段,她不喜欢现在这样,身体明明近得不能再近了,可是心却分明有着距离。

好在丁楚阳也很忙,结婚后的第五天他就因为一个项目去了外地的分公司,付子桐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她给姚洁打了电话约她出来吃饭。

“你们家那位怎么肯放你出来了?”姚洁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嗯,这有男人的滋润就是不一样了,气­色­多好啊。”

付子桐作势要打她,“你这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小心没人敢要你。”

“丁楚阳呢?你把蜜月旅行推了,他没恼,我这几天想打电话给你都怕惹到他。”

“什么时候你这么怕他了?”

“小姐,他是我们公司的大客户,你说我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我们经理再把我给开了,到时候,谁养活我啊?”

“我又不是故意要推的,我要到单位报到,又要参加培训,这有什么办法。”

“算了吧,就那个培训,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你要是不想去,让你婆婆去打个招呼就行了,找什么借口。”

付子桐推了她一下,“姚洁,我也没得罪你吧,你怎么处处跟我过不去啊?”

姚洁乐了,“我不是跟你过不去,你想想,我都能看出来,丁楚阳还能不知道,心里指不定多恼火呢。”

付子桐想想,他除了在床上有些过分,其他的地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姚洁见她有些脸红,悄悄凑近她,“他那样的情场老手,某些方面是不是很厉害啊?”

付子桐被她彻底打败,“要不这样,姚洁,等他出差回来,我告诉他,你对他某些方面很有兴趣,让他来给你汇报一下?”

“别,子桐,千万别,你这不是要砸我的饭碗吗?”

“那就把你那颗八卦的心收起来,好好吃饭。”

27

付子桐如期去了市­妇­联报到。­妇­联人不多,除了一个男司机,清一­色­的娘子军,付子桐是里面岁数最小的,接待她的是办公室主任肖景荣,“欢迎我们漂亮的小妹妹”,她热情地给大家介绍。

她也见到了市­妇­联主任梁一冰,诚如姐姐子楠所说,这位梁主任,年龄和慕澜相仿,为人和蔼,没有半点架子,付子桐心里很喜欢她。

“难怪孟检那么心疼你,这么乖巧,谁不喜欢?”她笑着说,显然是知道付子桐身份的。

付子桐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有什么为难的事就过来找我,不过,工作上的事情我一向是有一说一的,到时候可别受不住。”

“不会的,梁主任。”其实她也不喜欢别人因为孟庆云或者其他的原因而对她另眼相待。

报到后,马上就去市委党校参加初任培训,所有今年新入岗的公务员和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都要来参加这个培训,一个教室坐的满满的,市人事局的一个副局长来给他们做动员讲话,纪律强调的很严格,所有人必须在党校招待所住宿,服从管理。

所谓的招待所其实就和学生宿舍差不多,两人一间屋子,连卫生间都没有,很多家在本市的,都是一脸的不满,嫌这里条件太差,付子桐倒觉得这样不错,最起码这半个月不用和丁楚阳呆在一起了。

回家收拾东西时,丁楚阳听说她要在党校住宿,一脸的黑线。

“那里和监狱似的,怎么住啊?”

“要不丁总你给党校捐点款,让他们把住宿条件改善一下?”她慢吐吐地说。

“桐桐,我真不明白,你­干­嘛非要受那个约束?”

“那你说,我该­干­嘛,呆在家里让你养着?”语气已经有些不悦了。

“怎么?我养着你不好吗?”

“很好,可是,我不喜欢。”

最后的结果就是,丁楚阳冷着一张脸扬长而去,付子桐自己打车去了党校。

培训的日程倒也不算很紧张,那种感觉就像大学时上公共课,满满一大屋子人挤在一起。

宿舍里可以上网,付子桐带了笔记本电脑,下课后就呆在屋里上网。同屋的女孩不是本市人,男朋友也在外地,每天晚上两人都要煲一个多小时的电话粥,女孩几乎每天都要把大大小小的事情汇报一遍,连晚餐吃了什么都要和男朋友说,很是甜蜜。

“小付,你男朋友在哪儿工作?”某晚打完电话后,她有些好奇地问付子桐。

“那个,我没有男朋友。”付子桐很­干­脆地说。

“呀,你这么漂亮,怎么会没人追呢?”对方显然不信。

“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回头有条件不错的男孩子我给你介绍?”

“好啊。”付子桐边在网上和姚洁聊天,边随口应着。

姚洁知道她要在党校培训一个月后,送过来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小心丁少把你打入冷宫。”

“求之不得。”

“你呀,别嘴巴硬,到时候吃亏就晚了。”姚洁换了副语重心长的语气,“我同事有跟蔚阳打交道多年的,听说,丁楚阳那个女秘书方敏能­干­又漂亮,对丁楚阳有那个意思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是挺漂亮的。”付子桐想起那个曾有一面之识的漂亮女人,她对丁楚阳有意思?估计就是没意思,身边有那样出众的人,丁楚阳心里也未必就无动于衷吧。

“你认识?”

“见过一面,别说男人喜欢,连我也喜欢,不过,他们要有什么估计也是早就有了吧。”

“你呀,防患于未然吧,目前听说还没什么,不过,你这样在外面一呆就是一个月,把丁楚阳一个人晾在家里,饥渴之下难免不发生什么。”

隔着电脑,付子桐的脸都有些红。那天和姚洁在一起吃饭时,她无意中看到了自己颈上的印痕,笑的那叫一个暧昧,“丁总也太不怜香惜玉了,照理说,他风流场里浸染了这么多年,不该饥渴成这样啊。”

此刻她又提这个茬,付子桐有些羞恼,索­性­下了线,关了电脑。

从那天从家里出来后,丁楚阳一直也没给她打过电话,她也乐得清闲,但刚才被姚洁这么一说,忍不住想,自己不在家的这些天他都在­干­什么?

依他的­性­格,肯定早就夜夜笙歌,乐不思蜀了,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第二天傍晚,在食堂吃过晚饭后,想想宿舍里那位肯定又在卿卿我我了,付子桐也不想回去的太早,索­性­沿着食堂边上的小路去了旁边的小树林。她在小树林溜达了好久,见天­色­暗了下来才回了宿舍。

一进宿舍,见丁楚阳大咧咧地坐在自己床上,正和同屋的小陈聊着。

“哎,小付,你可是回来了,你哥都等你半天了。”

哥?付子桐一脸诧异。

丁楚阳已经站了起来,“桐桐,我来接你回家。”说着,人已经来到她跟前,拉住了她的手。

“培训期间,我们不能随便离开的。”

“我和你们陆校长请过假了。”他在她耳边低声说,“你说,还要和谁打招呼,我马上打电话。”完全就是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付子桐很怕再和他纠缠下去,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只好回头对小陈说:“我今晚回家,明早早点过来。”

上了车,车子却不是往家的方向行驶。

“不是要回家吗?”她问丁楚阳,从上车后,他就没说话。

“先去吃饭。”

“我已经吃过了。”

“我还没吃。”

车子在一家餐厅门前停下了,付子桐随着他进了餐厅。他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一进门就有服务生过来带他们进了一处包厢。

“想吃什么?”他把菜单递了过来。

“我真的已经吃过了。”

“不知是党校食堂的伙食太好,还是你心情很好,这两天气­色­不错。”他不冷不热地说了这句话后,便不再理他,开始点菜。

付子桐看着面前满满一桌子菜,心里负罪地想,真是浪费啊。

丁楚阳吃的也不多,倒是喝了两杯红酒,他要倒第三杯的时候,付子桐拦住了他,“别喝那么多了,空腹喝酒很伤胃的。”

“怎么?心疼啦?”他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回到家后,付子桐先去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宿舍楼那个公共卫生间实在是太挤了,大家冲凉的时候都要排队。

丁楚阳一进家门就接了个电话,似乎是很麻烦的事情,他说了几句就皱着眉去了书房。等付子桐从浴室出来,他还在书房。

她靠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有些心不在焉地换着台,想着一会儿该如何开口,她必须和他说明白,不能让他这么随意地打乱她的生活和工作。

好半天他才从书房里出来,见她洗了澡,凑过来,“嗯,好香。”,随即手就不安分地抱了过来。

付子桐有话要和他说,见他这样,伸手拦住他,“别这样,我有话要和你说。”

他却抱得愈发地紧了,“说吧,这样又不耽误你说话。”

热乎乎的气息让付子桐不由地想起那些耳热心跳的晚上,这样下去还能说什么。

“你跑去接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丁楚阳松了胳膊,“这个是什么?上床?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那你让我怎么想?”

丁楚阳放开她,坐到一边,“你在床上的表现,说实话,要取悦我,还差的远。”

付子桐只觉得浑身气血上涌,她站起来,“既然这样,丁楚阳,谁能取悦你,你找谁去好了。”

说完,她去了卧室,反手锁上了门。

28

躺在床上,眼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

对于感情,她一向认真,丁楚阳的这种玩世不恭实实在在地伤到了她,其实早该知道,他们根本不是一类人,生生扭在一起,怎么会合拍呢?

朦胧中好像听到敲门声,她用被子捂住耳朵,不去理会。那人显然也没什么耐心,只持续了一会儿便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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