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西藏,凡是佛教中人,除了习武僧之外,都要研习佛理,就是大小活佛和**班禅也不例外。***学习佛理需要获得佛学阶位,不仅要熟悉佛教的经典五部经论,以及黄教祖师宗咯巴的理论,而且要善于运用经典解答各种问题,最后通过三大寺(甘丹、哲蚌、色拉)的考试答辩才能如愿。一般的喇嘛当然需要学习,因为没有学位不仅只好做低级喇嘛,而且也没有机会担任高级僧官。大小活佛也要学习,因为得不到学位,他们就名不符实。但是,在三大寺的学习状况,往往跟你的权势和财力密切相关。因为在寺里不仅吃住请师傅授课都要钱,而且只有有财力放小布施(给自己学习单元的喇嘛施舍钱粮),才能免于做杂务,也就是说才好安心学习。有权势的活佛们,往往动辄搞大布施,即全寺甚至全部三大寺的僧侣每人一份茶饭和钱。所以,随着布施能力的增大,活佛们通过考试的难度则降低,至于最大的几个活佛,他们的考试只是走过场而已。这样,同在三大寺学佛的人们就分出了三六九等。最低等的不仅要承担各种杂工义务,而且还要为别人服役挣钱才能维持学习的;高一点的是能够做小布施,免除杂役,可以专心学习的;再高一点的,不仅可以免除杂役,而且还能雇人服侍;最高等级的当然是那些学习期间依然仆役成群的活佛们。邢肃芝就是在内地政府和一些财东的支持下,才放得起小布施,得以专心学习,获得了藏传佛教的最高学阶。
不过,尽管直接掌握权力,使得藏传佛教界让人看起来很是不那么清净,但其实跟别的地方一样,也存在着研习佛理的热与虔诚。几乎所有沾濡过佛学的人都有这样的共识,佛学的确堪称诸神学中最具哲学意味的一种,能相当限度地满足人们求智的需要。尽管佛教的传播过程中庸俗化的倾向一直就存在,而且有时还很强烈,但佛学却以其深邃的人生哲学和平和的论理精神,吸引着士大夫。可以说,自魏晋以来,智者近佛已经成为一种趋势,而且一直延续到近代。藏传佛教虽然很有些神秘色彩,西藏原来的本教的因素也在佛教中有所反映,但其佛学的固有吸引力却并没有丝毫减弱,甚至可以说,藏传佛教对教义的讲求,对佛理的探索还更加在意。直到今天,佛学界还公认,学习藏文是进一步深研佛理的前提,道理就在于藏文佛典之博大精深。正像邢肃芝老人介绍的那样,在西藏三大寺求法的人们,对所有的五部经论,不仅要个个研习,而且要求反复背诵,烂熟于心。其用功程度,大大超过内地的学佛者。
从某种意义上讲,处于藏传佛教顶端的佛学重镇甘丹、哲蚌、色拉这三大寺,在神学的研修上,更接近于近代的研究性大学。每个寺庙就像大学本部,下分成大的学区札仓,札仓则由更小的学习单元康村组成。每个学员都有具体的导师指导,寺庙、札仓和康村三个层次的结场辩经,有点类似于课堂讨论和学术讨论会。经过反复而且平和讲理的辩难,学业自然会更加精进。这种学习体制,让人很容易想到英国的剑桥和牛津,的确比较容易出学理型的人才。
在很久以前,一位藏族学者就跟我说过这样的话:在西藏,喇嘛是唯一的文化创造者。这话当时我并不太理解,现在我明白了,在西藏,佛教不仅是一般人升迁的唯一途径,而且能最大限度地满足好智慧的人们的心灵需求。不少平民通过当喇嘛,进入寺庙学佛,做上僧官,变成了僧侣贵族;也有不少的平民通过做喇嘛的修习,多数是一边为人佣工一边修习,最后修成高僧大德(自然也有躲进深山进一步修行,从此在俗界消失的痴迷者)。因此,佛教在精神和世俗两个方面,将西藏的精英(包括贵族的有志之士)吸引了进去,因此自然拥有最大的文化创造力。不仅如此,佛教在西藏还有另外一层的意义——佛教在自己名义下,笼盖了一切文化。在近代科学技术没有传入之前,中世纪的所有学问几乎都包含在了佛教里面,凡诸文学、绘画、音乐、建筑、医药等等,都是僧侣的专利。僧侣,既是社会的上层也属于下层,正是他们中的精英,决定了西藏文化的走向。而导致佛教吸引精英、笼盖一切的原因,恰恰有佛教在政坛上起主导地位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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