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乌斯尼涅夫亲自押送着他们，连续七天七夜，小火轮一直航行在勒拿河上。囚犯们从勒拿河两崖植被的变化中，知道他们已经接近北极圈了。茂密的落叶松变得越来越稀少矮小，河道变缓，处处布满岛屿和荒凉的沙滩，而气温随着往前行进，也一点点的凉起来，一些犯人们已经把毯子披在了身上。最后，河道变得让轮船难以通过时，乌斯尼涅夫指着岸边一片辽阔得灰茫茫的荒野告诉大家，“你们看，这是一片多么优美的Chu女地，这就是你们新的改造地了。”

囚犯们看着眼前的这片荒野一片迷惑，这里没有铁丝网，没有监狱，也没有房屋，只有无尽的荒草连着天涯，如何改造？

乌尼涅夫似乎看出了囚犯们的心理，道；“国家不能总养活你们，你们要靠你们自己的双手在这里建造一片幸福的乐园。”

有犯人喊，那我们在这里吃什么？

乌尼涅夫道：“这里什么都有，河里有鱼，山上有野兽，原野里有野菜，你们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当然，你们得自己动手。”

乌尼涅夫一挥手，士兵们把囚犯全部赶下小火轮，然后又从小火轮上给扔下两袋土豆和一袋小麦，还有一些农具和工具。乌斯尼涅夫道：“国家困难，我给你们能带的粮食只有这些了，这些东西，你们可以马上吃掉，也可能当成种子，如果你们想在这片土地上多活几年的话，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吃掉它。”

乌斯尼涅夫说完，摘下帽子和囚犯们告别。

小火轮掉转头，突突突一会儿就在囚犯们的视野中不见了。

囚犯们这才明白，他们被抛弃了，成了这荒野上的弃儿。

习惯了被管理的犯人们一时间无所适从，有谩骂的，有吵着说要走回去的，而更从的人抱着行李坐在沙滩上，一幅垂头丧气等待死亡的样子……这时，瓦西里神父走到河岸上一块高岗上，瓦西里对着天空开始祷告：主啊，昨天我与您一起被埋葬，今天我与您一起又得以重生；昨天我与您一起被钉在十字架上，是您亲自将我拯救，并把我带到您的国度。

瓦西里神父的祷告，久违的声音唤起了囚徒的另一种情感，囚徒们站直了腰杆，用手一边在胸前划着十字，一边跟着瓦西里神父祈祷了起来：

我的创造者啊，您将自己的身体赐给我作为食粮，你是烈焰，焚毁不配之人，祈求你不要将我烧净，求您进入我的体内，进入我的每个关节，我的五脏及心灵。求您烧尽所有我罪孽的荆棘，求您洁净我的灵魂，圣化我的思想……祈求您使我成为圣灵的居所，以后不会成为恶灵的居所，因着所领受的你的体血，使我成为你的居所，愿邪灵及私情偏欲远离我，就如远离烈火一样……

祈祷中，那一张张蓬头垢面的脸变得圣洁起来，诅丧、无助、悲哀似乎一扫而空。

瓦西里神父对大家说：“现在，世界把我们抛弃了，但上帝没有抛弃我们，他赐给了我们这一片荒野，就让我们从这一片荒野上获得新生吧。”

囚徒们终生明白了，在这片荒野上，再没有人每天提着大枪踢他们了，再没有人敢冲着他们的脑袋肆意开枪了，从现在这一刻起，他们自由了，真正的自由了，他们可以像鸟儿一样的飞，可以像鹿一样的跑……明白了这些，有的囚徒把行李抛向了天空，有的囚徒躺在地上打滚，有的囚徒互相拥抱，呼唤“乌拉”的声音唤醒了荒野……

赵宝昌也明白了，从现在起，他不用再把娜佳躲躲藏藏了，也不会有人冲着娜佳的头上补枪了，他把娜佳从麻袋里拉出来，抱到了岸上。

囚徒们看到赵宝昌从麻袋里变出一个姑娘，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王清和老人指着远处荒野中的一座小山对瓦西里神父说：“那一片平缓的山坡左有白虎，右有青龙，前面还能够到这里的水口，后面还有那条山脉可以挡风，我们可以在那里安家。

瓦西里神父虽然不明白中国的风水学，但对王清和老人一直是敬重的，很多事，他都提前预料或者说算到了。而且，在这一片荒野中，王清和老人指点的那座山，确实是个能挡住北冰洋强大的寒流的地方。这时，工程师斯姆尔斯科夫斯基也说话了，道：“我们要想在这里活下来，那里确实是个能安家的地方，你们看，那片山下的森林比其它的地方长得都要茂密。”

囚犯们听几个人对那片地方如此肯定，异口同声的说：“好啊，那我们就在那里安家。”

在瓦西里神父的带领下，囚犯们向着那座小山走去。

他们走得很悲壮，有人还唱起了《草原》民歌：

茫茫大草原，路途多遥远，

有个马车夫，将死在草原。

车夫挣扎起，拜托同路人，

请你埋葬我，不必记仇恨。

请把我的马，交给我爸爸，

再向我妈妈，安慰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