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然又沉静的法庭里,所有的人都屏息以待。
坐在法官席的法官,将手里的定案槌重重敲下时,坐在辩方律师席的宋小蝶,娇美的脸蛋露出胜利的笑容,全身紧绷的细胞,因这场纠缠许久的官司结案,慢慢的放松下来,感到非常兴奋。
在委托人及其亲友欢天喜地的拥抱和庆祝后,她微笑的接受他们的感谢,做完简短的说明和交代后,收拾好一桌的文件,拎起公事包,将欢乐的气氛留给这一家人,独自走出法庭外。
她才走出法庭,转身便看见未婚夫萧亚贵坐在外头等她。
「亚贵,你特地来等我?」突然见到向来生意繁忙的他,有些喜出望外,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是来……」萧亚贵侷促不安的清清嗓子,低着头站起来。
「你来得正好,我刚贏了一场漂亮的官司,去喝一杯庆祝一下。」她带着笑搂着他的手臂,但隐约的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她停顿了一会儿,慢慢的把手抽开,站在他的面前直视他。
「我不想喝。」萧亚贵笑得很勉强,额上的双眉聚拢在眉心,眼神飘忽,就是不敢正眼看她。
一个想法流过脑海,她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仍是语气柔缓的问着:「那吃过饭了吗?」
「我吃过了。」他又嚥了嚥口水,不安的看向別处。
宋小蝶的表情淡漠,突如其来的问﹕「亚贵,你为什么心虛?」
「我……没有心虛。」萧亚贵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喘了口气慌张的辩解。
标准答案立现。
「我了解你的肢体动作,告诉我,为什么面对我时会有这种心虛的表情?」她太了解他了,他皱皱眉或是撇撇嘴,每一个动作都在掩饰他的心虛。
「下了法庭,妳依然是个律师。」躲不过她精明的双眼,萧亚贵烦躁的搔着发。
「你要为你的表情答辩一下吗?」她把公事包搁在庭外的长椅上,以律师的身分把他当成犯人来看待。
「我想说……我们订婚的这件事……」萧亚贵支支吾吾的说着,无法在她锐利的双眼下说出完整的字句。
「谁是第三者?」她实在很讨厌男人的这种样子,于是直接把问题丟给他。
「哪有……哪有什么第三者?」萧亚贵的结巴更加严重,瞪大了眼,两脚不听使唤的悄悄往后退。
宋小蝶捉住他的领带将他拉回原位,仰起头执着的再问:「是谁?」
萧亚贵自认没法子在她面前说谎,转头对躲在柱子后的女人喊:「曼达,出来,她知道了。」
「她?我的朋友、我的室友?」宋小蝶扬高了柳眉,有些讶异的看着走出来的许曼达,想不到居然会是她。
许曼达难堪的低着头,频频绞扭着手指。
她犹豫了很久才小声的说:「小蝶,我已经把我的东西搬出妳的房子,我打算和亚贵结婚……」
「你们要结婚?」宋小蝶的声音降了一个调,脸上看起来似乎有些高兴,但又掺杂了许多愤怒。
「小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萧亚贵走近许曼达,搂着她的肩说着。
「我知道你该说什么,这叫近水楼台,你常去我家看我时,也顺便去看她,然后再顺便培养感情,渐渐的,将她由配角的位置升格为主角,进一步成为你结婚的对象。」她漾出笑容,坐在椅上看着他们俩的样子,替他把说不出口的话说完。
「妳也知道……爱情,是无法控制的。」萧亚贵深吸了一口气,勇敢的抬起头看她。
「小蝶,我并不是故意要和妳抢,我是真的爱他,妳能不能……能不能成全我们?」感觉內疚的许曼达,可怜兮兮的请求着。
宋小蝶反而挥着两手,落落大方的说:「可以啊!」
「可以?」许曼达怔愣了一会儿,没想到她居然会爽快的答应这个无理的请求。
她扬着唇角问:「妳不爱他吗?」要爱就拿去,她有什么好反对的?
「我是爱他……那妳呢?」像萧亚贵这种富豪世家出身的谦谦君子,世上再也难找到的好男人,她肯就这样拱手让人?
她耸着肩笑。「是妳叫我成全你们。」反正她已不存在萧亚贵的心里,成全不成全,早就不重要了。
「妳不恨我抢走了妳的未婚夫?」抢了朋友的未婚夫,她已经很愧疚了,可是她的这个朋友卻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君子不夺人所好,妳要那个男人就拿去,我刚刚拋弃他了。」她像送礼物般的把萧亚贵送出去,并且用很刺耳的声音,让萧亚贵听清楚谁是先被甩的人。
「妳拋弃我?」他被一个女人拋弃?情场老将的萧亚贵甚感屈辱,音量顿时扬大几倍。
她意有所指的望着萧亚贵。「我不要一个对感情不忠,以及別有企图的男人。」这个男人,她早想甩掉了,现在他们正好送给她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省了她不少的麻烦。
「我不是对妳不忠,我也没有……」萧亚贵正要大声反驳,就被她不耐烦的打断。
「亚贵,你们今天一块来找我,就是要和我解除婚约?」宋小蝶拍拍肩上的灰尘,然后看着自己手指上的订婚戒指。
「对,我发现,我们并不适合彼此。」他用力的点点头,自信的上前逼近她一步。
她冷冷的回望他一眼,刻薄的问:「你发现?」
勇气迅速消失,登时他又被吓退了几步。
「小蝶…不要这么咄咄逼人,我不是妳的对手律师。」在她的眼神和言词里,他觉得自己像个做错事被捉个正着的小孩,几乎抬不起头来看她。
她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萧先生,你別太高估自己,我还不会对我的对手这么心软!」想当她的对手律师?他还没那个份量。
「妳最会对付妳的对手,告到他无法再和妳抗辩,让妳对手的委托人倾家荡产……谁都知道妳在法庭上有多么英勇!」萧亚贵开口对她大骂,无视于过往的人群都因此而佇足聆听。
她对他嘉獎的鼓掌,而后冷着一张脸接着说下去,「你刚才敘述得不完整、我不僅会打败我的对手,还让我的雇主付我一笔庞大的费用,如果我贪心一点,你现在连要与我说话我都该以秒计费,我没叫你付我咨商费用,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妳不能这么对我说话,我们是情人。」萧亚贵因她的翻脸不认人火大不已。
「过去的情人,你现在的情人是她。」她订正的说着,并且伸出一只手指着他身旁的许曼达。
「小蝶,妳能有一分钟不当律师吗?可不可以和我们谈谈?」许曼达跟脾气大发的萧亚贵不同,细声细气的对她说着。
「我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等一下我还要回事务所,有什么话快点说。」她看看手表,然后环着胸在长椅上坐正,准备听这些不计费的废话。
「工作、事务所,妳永远都不会把我放在妳的眼里!」萧亚贵看了她的这种表情,忍不住又是一阵骂。
她冷睨着眼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把你放在眼里?你又怎么知道我把你放在心里的哪一个位置?」
萧亚贵恶声恶气的说:「我不知道,因为妳什么都不会说,不会甜言蜜语,妳不会撒娇温柔,女人该有的样子妳都没有,工作之外,妳懂得什么是生活,什么叫情趣吗?」下了班以后,她就是一个死板板的女人,矜持又自律,不会和他调情,也不肯让他在婚前越雷池一步,他不但得不到她的人,就连她的心他也摸不清。
「以前不懂,但我现在明白了,你找了一个懂你要的情趣的女人,来代替我这个毫无生活情趣的女人,恭喜!」宋小蝶听得快睡着了,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
「曼达没有介入我们。」萧亚贵又亲密的揽着许曼达的肩,凶恶的表情一变,对许曼达表现得柔情似水。
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在自己睡着之前讲些话,免得自己在这个地方就寢。
「难道她是适时的出现?」她开始觉得他愈演愈假,想拆穿他真面目的念头开始在她心底萌起。
萧亚贵状似沉痛的叹息,「妳不知道,在妳身边,我觉得整个人都好紧张,妳就像一种压力,每天我都被妳压迫得无法喘息,和妳说话,我要想该说些什么,和妳相处,我要猜妳不定的心思是否在我的身上,妳根本就不是个适合谈感情的对象。」总而言之,这种女人只适合披着战袍站在法庭里,不是他想要的对象。
怕自己会在这里睡得太难看,宋小蝶把他的话整理完后,站起来准备为他的指控进行答辩。
本来还说得洋洋洒洒的萧亚贵,一看到她的气势后,自信心又渐渐缩水。
她以律师的气势字字尖锐的刺向他。「如果和我相处会让你觉得痛苦,你去找別人吧,去找一个不会让你紧张的女人,你在和我交往之前就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萧先生,当初追求我的人是你,要求与我订婚的人也是你,所以请不要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的身上,不要太自私,你本身也要負责任,毕竟,有第三者的人不是我。」把所有的罪状加到她身上,然后再大摇大摆的跟下一个受害者结婚?她才不让他得逞。
「那是因为妳不会因我而放弃工作,用全部的心思来爱我,但曼达她能。」萧亚贵又列出一条荒谬的罪名给她,两手紧紧的抱着许曼达。
宋小蝶不置可否的点头,并且为许曼达深表同情。「没错,她是能,我也为她感到可怜。人生不只有爱情而已,还有其他具有意义的东西存在,你要的情人是一个舍弃自我志向来完成你爱情的女人?萧先生,你太委屈曼达了。」为了他的爱情而要她牺牲人生的全部?他以为他是谁?就算她信上帝,也不会把自己奉献给上帝,何況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
「她才不觉得委屈!」他大声的否认,能夠嫁给一个年轻的企业家就已经很光荣了,哪有什么委屈?
「那是你没看见她心底的遗憾,她为了当上法官有多努力,妳看见了吗?」她很为许曼达委自己来成全爱人的行为难过,努力了这么多年,才如愿以偿的当上的法官,现在为了这个男人,就这么牺牲了,好不值得。
「小蝶……」原本对法官一职恋恋不舍的许曼达,听了以后,忍不住一阵心酸。
「反正……反正她愿意为我牺牲。」萧亚贵不容许曼达因她的话而动摇,赶忙的将许曼达推到身后,不许她影响许曼达已做好的决定。
「爱情不能以牺牲来换取,你本末倒置了,伟大的生意人。」她摇摇头,并且忍不住轻笑他脸上的神圣。
「妳根本就不了解我,除了妳最爱的法律以外,妳有真正爱过我吗?」他受不了她的嘲笑模样,反倒像个受害人般的控诉她,还说得理直气壮。
宋小蝶抬起头冷笑的陈述:「我当然有,每天在庞大的工作压力下,小心翼翼的经营和你的这段感清,我减少睡眠时间,甚至推掉了无数个大案子拨空与你相处,我处处迁就你,想法子讨你欢心,你卻要我成为妳的私人物品?爱是互相的,我才该问你曾爱过我吗?」她对这一段感情很珍惜,但是她发现,他爱的不是她,他爱的是她身上另外一种能带给他满足的东西。
「我……」萧亚贵愣了半晌,回答不出来。
宋小蝶在他退卻时,律师本色显露无遗,决定把他埋藏起来的事实一一挖出,希望许曼达不要走入歧途,被这个男人毀了大好的前程。
「我帮你回答,你不爱我,你爱的是我的身分,因为我的身分,你可以在朋友面前炫燿未婚妻是个名律师,你想要告诉別人,你这个生意人挑的未婚妻,不是像別的生意人那样,挑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你爱追求名利,你爱面子,你爱是我头顶上律师的光环,你要一个婚前名声响亮,婚后只为你洗衣做饭牺牲前途的女人,在你发现我头上的光环没有刚考上法官的曼达闪亮,而我又不愿放弃事业后,你的爱情就转向了,是不是?」她一条一条的列出他的自私行为,像在宣布罪状。这回他找上曼达的原因,八成又是看上了曼达的名气。
「我……我才没有!」萧亚贵胀红了脸,大声的驳斥,旁观的人群纷纷对他投以不屑的目光。
「有没有,我们心底都有数。」拆穿了他的假面具后,她看了看他身旁曼达灰心的脸庞后,胜券在握的扬起笑脸。
许曼达挥开他的手,退离了他一步问:「亚贵,事实真的是这样?」
「妳別听她那张嘴乱讲,她是律师,本事就是翻山倒海,我不是那种男人。」萧亚贵忙不迭的软声劝慰着,一边忿忿的瞪向正在讪笑的她。
「曼达,身为法官就应该明察秋毫,如果妳还看不透这个男人,日后若是后悔了,可別说我没提醒妳。」她为许曼达送上最后的建言,暗示的对她眨眨眼。
「曼达,她在胡说,我对妳是真心真意的。」萧亚贵慌张的把许曼达拉到一旁表明心迹。
许曼达轻轻挣开他的手,「我是个明察秋毫的法官,也知道小蝶的为人,她从不无端造谣,也不会扭曲事实。」和宋小蝶同住一段日子后,她很清楚宋小蝶是怎样的女人。
宋小蝶觉得她的善事做得差不多了,该回去事务所处理刚完成的案子,不管他们两个的事。她拎起公事包准备打道回府,但走了几步后,想起来忘了一件事。
她拿下手指上的订婚戒指,把它扔回去给萧亚贵。「接着,这个烫手山芋还给你,拿给另外一个能让你更虛荣的女人,再见。」
「哼,律师就是输不起!」萧亚贵手中握着刚脱手还温温的戒指,对着她的背影冷哼,然后笑ⅿⅿ的转过头,想为许曼达戴上。
许曼达紧握着拳,拒收那枚戒指。
「曼达?」
「亚贵,我要继续当我的法官。」她扬起头,下定决心告诉他,她不要放弃努力达成的理想。
萧亚贵跳脚的问:「妳反悔?妳还要工作?」
「萧亚贵,我不愿意为你的自私而牺牲。」难怪他会在听说她考上法官时,就对她展开积极的追求攻势,多亏宋小蝶的那番话,她才彻头彻尾的了解这个自私的男人。
「曼达,妳不爱我吗?我们不是说好,妳把工作辞了就结婚?」四周的人已经开始嘲笑他了,他难堪的握住她的手,想赶快把戒指戴上去维护面子。
「结婚?你去和自己结!」她抽开手,甩了他一记响亮的巴掌,然奇+shu$网收集整理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他。
「曼达……」
2刚甩掉萧亚贵的宋小蝶,走回事务所时又在门口拐了个弯,决定直接回家,免得一到事务所就要面对那一堆同事对她问东问西。
她踏着轻松愉快的步伐,在通往自己住处的小路上走着,突然一个奇怪的男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她仰头一看,双眼瞪成铜铃般大。
一个男人正哇哇大叫的从天上掉下来。
她快速的后退几步,然后就什么事也不做,眼睁睁的看那个男人自由落体般的惨跌在她面前。
被修纳和格雷两脚合力踢回人间的碇辛晨,面部朝下、四肢呈大字状的趴在地上。
「痛……痛死我了……」他抚着全身痛得快散掉的骨头,哀声惨叫。
宋小蝶仰头看他掉下来的高度,再低头看着这个大难不死的男人,不禁蹲在他的身边,试探性的用手指戳戳他背部的肌肉。
软硬适中,还有弹性。
她偏着头问他,「这么高……你没摔死?」他的身体是用什么做的?居然摔不死?
「没…还没有……」感觉脑袋还在、四肢没散的碇辛晨,吃力的撑着手从地上坐起来。
「没死就好。」确认过他的生命迹象后,宋小蝶点点头,再度站起来走路回家。
「等一下……」脑子还晕晕的,而且不知身在何处的碇辛晨,忙不迭的叫住这个有点好心又不太好心的路人,想问清楚他是掉到哪个地方来。
她转身告诉他。「你最好上医院检查看看骨头断了几根。」他这种不要命的摔法,骨头不散也会断,不上医院不保险。
「谢谢…我…」刚道完谢才想起要问路的碇辛晨,话就因这个路人的长相而梗在喉咙里。
她的长相……好像……
「既然你没事,再见。」宋小蝶看他全身还好好的,转身就走。
「跟目标长得一样?」他连忙翻出怀里的目标简介,并且抬起头再一次确认。
「宋小蝶?」这么巧,他就掉在她的面前?还是那两个没良心的代表故意把他踢得这么准?
看她愈走愈远,他连忙把她的个人简介塞回怀里从地上爬起来,急急的跟上他来人间的目标。
在走过一条巷子后,宋小蝶忽然停下脚步,紧蹙着弯弯的细眉,转身面对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男人。
「先生,你跟着我做什么?」
碇辛晨看她除了皱弯那新月般的柳眉,脸上没什么特別的表情,而且口气不凶恶不讶异,于是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准备开始与目标进行第一次接触。
「我是……」他正要开口,她便扬起手表示要他噤声。
她伸出三根手指告诉他。「我给你三个是非题,你可以回答是或不是。」
皱眉的人马上换成了碇辛晨。
「是非题?」他觉得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胆量奇大,又没被他掉回人间的方式吓到的女人。
宋小蝶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思考,首先问出一个令她非常不解的问题。
「照理讲,刚才那种高度你应该摔死了,可是你还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所以你是神?」她说得有点勉强,「神」应该不会跌得这么惨。
碇辛晨摇着头,「不是」他要是能上天堂当神,就不会被他们踢下来了。
「你是鬼?」她抬头看着已经接近傍晚的天色,不排除现在是鬼类出来晃荡的时间。
他再次摇头,「不是。」如果他能下地狱当鬼,也不需要被摔得半死不活的来找她。
「你不是人。」她能肯定这点,摔不死又能健步如飞的跟着她,人类没这种本事。
他终于点头,「是。」在被踢下来后,这是他非常确定的一点。
她停下脚慢踱的步子,满脸狐疑的上上下下观察他。
「不神不鬼不人,你到底是什么?」不能归类,只好直接问。
「我是……请问现在还是是非题吗?」刚才她说他可以回答是与不是,但他恐怕不能这么简单就解释清楚。
宋小蝶沉重的对他摇头,「以你的身分复杂度,已经改成申论题了,麻烦你申论一下。」这种来历不明又什么都不是的男人,根本不能用简单的是非题来解决他的身分问题。
「我不属于妳刚才所列的三者,我是还在观察期的游魂。」他一口气说完,然后期待的看着她。
她高高的挑起眉,嘴角微微上扬。
「观察期?观察什么?」观察期的游魂?新名词,而且新到她这辈子从来都没听过。
「观察我的业绩如何,再决定我当神还是当鬼。」看她的样子似乎很能接受他的身分,于是再进一步的对她说明。
「先不论你是什么东西,请问,你掉在我面前,又一路跟着我走,你找我有什么事?」她再一次打量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在夕阳的照射下,他斯文俊秀的脸庞上,有种说不出来的苍白。
「我奉命要带给妳幸福。」为了能夠做出业绩,碇辛晨只好硬着头皮上场说出她绝对不会相信的话。
「对不起,你说什么?」她错愕了一会儿,盈盈的双眸一眨也不眨的望着他。
看表情他就知道她不相信。
「我是说真的,我必须让妳得到幸福,而且我可以实现能让妳得到幸福的三个心愿。」他叹了口气,把他的来意全都说出来给她听。
「先生,你尊姓大名?」她冷不防的冒出这句。
「碇辛晨。」
「碇先生,你的观察期结束了,早点回家吃药。」她微笑的对他宣判,脚下一转,再度走上回家的路。
他无意识的附和点头,然后又想起:不对呀!他还没给她许过愿望,也还没给她幸福,怎么就结束了?
他以跑百米的速度追上那个甩下她的女人,在她身旁边走边问。
「结束了?我甚至还没开始。」这么惨她还没向他许愿,她也还没得到幸福,怎会观察期就结束了?
「我不需要实现什么愿望,我要回家。」她不理会他的追问,双目朝前,坚定的表示她要回家。
碇辛晨跑到她的面前拦下她。
「妳不需要?」有一个能让她实现任何愿望的人来找,她竟然连一个愿望都不想许?
「不需要,我的年纪不适合听童话故事。」她微微朝他一笑,又绕过他迈开回家的脚步。
「请妳尽量想一个好吗?」这样他会没法交差,他只好跟在她的身旁边走边拜托。
「我为什么要想?」她好笑的问着,可是脚步卻一刻也没停下。
「我要做业绩,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全都要看妳幸不幸福。」他无法可想了,只好整个人都挡在她的面前,低着头求她。
宋小蝶凝视了他三秒钟,然后开口说:「如果真的要我许愿的话,我的第一个心愿是……立刻离开我的视线,从此之后我不要再见到你。」
「我不能实现妳的这个愿望。」他很为难的向她摇头,如果他实现她的这个愿望,那他不就完了?
「不能实现你还让我许?」她白他一眼,对他的话大打了一个折扣。
接受了白眼接待后,他又试着向她建议。
「许一个比较不为难我的,可以吗?」最好是能夠幸福又快乐的那种愿望。
「我希望你去找更需要得到幸福的人。」她的灵眸转了转,又对他说出另一个愿望。
「这个也不可以,我被指定的目标是妳。」又一个不可能的愿望,他说什么也不能答应。
「你的目标是我?还是指定的?」她迟疑了一下,转头讶异的看着他。
「中途之家指派我来找妳。」看着她那张小小的脸蛋,他发现她本人比照片还美,心底有点感谢那两个代表帮他找来这个美丽的目标。
「什么中途之家?哪一类的?」她听过很多种中途之家,可是她再怎么看,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从哪一种中途之家跑出来的。
「游魂集中观察站,简称中途之家,新机构,由一神一魔刚开张的地方,我刚从那里摔下来。」他把从两个代表那里听来的话,一五一十的转告给她。
「你从哪里摔下来?」她张眼四望,最后把双眼投向渐暗的天色。
他含笑的举起手,指着天上的某个方向。
「就是那里。」就是那个飘着白白胖胖云朵的地方。
她拍拍他的肩,很遗憾的对他摇头。
「等一下你去看医生时顺便再看脑子,你可能摔傻了。」打从一开始,她就把他当成一个摔坏脑袋的傻子,压根儿不相信他说的话。
「慢……慢着,宋小蝶!」眼看她又要走了,他急忙的在她身后大叫。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迅即转过身来问,眼眉间堆满了更多的疑问。
「这是他们给我的资料。」他从怀里拿出那份她的个人简介。
「谁给的?」她愈看那本个人简介,猜疑心愈重,开始怀疑他是否是哪种变态,或者有人请了私家侦探来调查她。
「中途之家的神魔代表。」看她又在怀疑了,他很沮丧的垂下肩头,努力的想着该用什么方法来让她相信。
「证明给我看。」她把那份个人简介收至她的公事包里,往后退了一大步要求的说。
「证明什么?」
没有实证,身为律师的她,拒绝相信一个类似精神病患的话。
「你不是人,和有中途之家这件事。」虽然她不想相信他的话,可是他奇怪的行径又让她怀疑他所言属实。
碇辛晨把格雷用过的那招拿来现,两脚离地的往上飞一段高度,然后低下头来问:「这样行吗?」如果这样她还不信,他就要打电话回去向他们求救。
「可以了,我现在相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她挥着手要他下来。
「太好了,妳哪个地方觉得不幸福?快说出来让我帮妳。」他快乐不已的绕着她,期望她快快说出让她幸福的方法。
「我很幸福,我很快乐,我现在肚子很饿,我要回家吃晚饭。」她甜蜜的对他露出美丽的笑容,而后转身跟他说拜拜。
好美的笑容……她刚才说什么?
「啊?」还陶醉在她笑容里的碇辛晨,回过神时才发现,她又扔下他走远了。
「碇先生,你还要跟?」真的被他跟烦了,宋小蝶抿着唇回头瞪向一直跟在她后头的碇辛晨。
「我的使命是……」他无奈的转着手指,黑亮的眼瞳无辜的望着她。
她抚着额叹气,「你的使命是让我幸福,不是当个跟屁虫。」上面怎么会掉下来一个一直要她得到幸福、又不停跟踪她的男人?
「是妳自己说妳现在很幸福,所以我才跟着妳,试着找出妳不幸的地方。」她如果能干脆的说出不幸的地方,他也会很轻松,可是她不合作,只好当个讨人厌的跟屁虫,直到他找出她不幸的地方改善为止。
「你巴不得我是个倒楣鬼?」她不客气的睨他一眼,很不满意他的说词。
「我是想让妳的人生变得更完美。」碇辛晨不慌不忙的改口。
「碇先生。」她在他的跟前站定,神情肃穆的望着他。
「请叫我辛晨。」他和气的笑着,希望尽快与她建立起交情。
宋小蝶可没有这么称呼陌生男人的习惯。
「你都这样跟你的目标攀关系、拉近距离?」她迅即把他脸上的笑容蒸发掉。
「我要做业绩,而且才刚转业入行,还学不会业务员的窍门,失礼之处,请多包涵。」他惭愧的说着,自己不是当业务员的料,不会推銷也不会应付这种客戶。
「你没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吗?」她总不能这样让他一路跟下去,到时候跟回她家怎么办?
学生时代研究过人性心理学的碇辛晨,在与她第一次接触不成功后,准备进行第二次接触,决定改用哀兵政策,当一个可悲可叹骗人的好演员。
他垂下双眉,可怜兮兮的对她摇头,脸上覆着一层淡淡的哀愁。
「没有。」而且没有心理准备就被踢下来,他一时之间哪知道能上哪儿去?
「你会一直跟着我?」她渐渐感到头疼,忽然觉得她可能被这个男人缠上了。
「会。」他愈演愈可怜,一脸被拋弃又委靡不振的神情。
「我能甩掉你,不管你能不能上天堂或是下地狱吗?」她极力的忍下对他的同情,很希望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可怜的男人。
「不能。」他演到后来,声音变得很小,脸几乎要贴上他的胸前了。
「你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才能夠回去属于你的地方?」她被他的样子弄得心软,忍不住也同情起他来。
「他们没说期限,大概要等妳得到幸福为止。」见她终于有反应,他忍不住在心底开始偷笑。
「那个叫中途之家的机构怎么这么鸡婆?」她忿忿的两眼朝上一望,替他怪起那个刚成立的机构。
「因为他们在帮爱神丘比特做业绩。」说来说去,都要怪那个生意不好的丘比特。
她更是为他打抱不平。
「天堂的神不自己做卻找你这个游魂来做?他们懒惰得想坐享其成?」天上的神那么多,他们卻找这个男人替他们做业绩?
「他们说……天堂出了一点小状況.」他也仰起头与她看往同一个方向,一起恨起了上面的神来。
「天堂出了一点小状況,所以我这里就出了你这一个大状況?」她把目光调回他的身上,头痛不已的看着这个降落在她面前的大麻烦。
「我也是被强迫踢下来找妳的啊,妳刚才不也看到我摔得有多惨?」他不想接这种困难的任务,可是不办的话,他就得待在那个不高不低的地方。
宋小蝶揉着酸涩的颈子,随口问:「以你现在这种不人不鬼的状态,要找个庙住或请人为你诵经吗?」
「我想应该不用,因为我现在跟活着时没两样,会痛、会冷、会饿、会想睡……尤其是刚才,真的摔得我好痛。」他开始检讨自己的身体状況,刚才那下实在是摔得好狠好重,他现在全身的骨头都在痛,还好他有了什么法力和魔力,不然早摔死了。
「总而言之……你算半个人?」她的动作被他的话吓停了,心底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应该是,目前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別的专有名词,可以称呼这种没死透的状态。」他也不清楚他现在算不算是人,所以将就着用「游魂」的这个名词。
「没死透?」她紧张的想把话问清楚。
「我的身体还没死,还躺在医院里,我的灵魂飘荡在这里,这个身体也是暂时性的,所以……」他故意张亮了一双迷人又可怜的双眸,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她突然明白这个眼神代表什么意思,她拒绝的对他频频摇首。
「不要用你的眼睛指控我,你没死透、会从天上掉下来不是我的错。」要命,她那不好的预感就快成真了。
「但是只要妳能得到幸福,我就有机会上天堂、下地狱或者重新做人,妳忍心让一个游魂因为妳的缘故,就这样在人间无依无靠,无处可去又无处棲身?」他紧紧捉住她这根可以救他的浮木,卖力的演出。就像一只可怜的小狗希望她能收留他。
她也很无奈的问:「问题是我完全不知道我哪里不幸福,我能怎么帮你?」预感成真,他真的打算赖着她了。
「我留在妳身边帮妳找。」他自动自发的帮她解决这个问题。
她立刻变得如临大敌。
「你要留在我身边?」这个半人不鬼的男人还要留在她身边?
「妳肯答应的话,就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为了达到目的,他又开始对她演着苦情戏。
宋小蝶不置一词,只是头痛的抚着额际两边。
「好不好?」他低声下气又好言好语的在她面前问。
「你在强人所难。」当律师这么久,她第一次发现她也有无法拒绝的人,而且还是一个没死透的男人。
「求求妳了?」他低下头来,看着她的双眼请求。
宋小蝶赶紧闭上双眼,怕自己会沦陷在那双黝黑的眼里,就这样对他称臣屈服。
「拜托?」他在她耳边吹着热气。
「你确定你真的不是人?而且对我没別的企图?」受不了,她终于睁开眼,带着最后的防备问他。
他缓缓露出英挺迷人的笑容。
「我是游魂,妳大可放心,我只要妳得到幸福。」目的达成,收工!
「好吧,我家正好多出一间空房。」
3宋小蝶端着一张讶异的脸庞,修长纤细的手指紧密交握,不安的身子动了动,心中漲满了好奇与震惊。
她久久不语后,对坐在她对面的碇辛晨起了一个音。
「喂……碇先生?」
正在努力张口大吃满桌美食的碇辛晨,进食的声音盖过她微弱的呼唤,而且从头到尾就没听见她吃惊的抽气声。
「你多久没吃过饭?」宋小蝶在他又扫完了一大盘份量十足的意大利面后,心底开始有点害怕自已会被这个捡回家的男人吃垮。
「我也不知道。」碇辛晨嘴里塞满了食物,口齿不清的回答,把又空了的盘子堆到一边像小山的碗盘上,再接再厉的把眼前一盘超大份量的通心粉又端来下肚。
「你知道你的吃相很像饿死鬼吗?」她数着那些被他吃得空空如也的碗盘,不禁怀疑他是游魂还是饿鬼。
「我还不能当鬼,只能当游魂。」他又把吃空的盘子往旁一摆,然后端起大碗公装的浓汤,仰首咕嚕咕嚕喝得一干二净。
她愣愣的看着他的喝法,他的样子好像在灌蟋蟀。
「那些夠不夠你吃?」整个桌面的食物上桌后,他就用秋风扫落叶的速度,一一扫进他的肚里,看得原本肚子也很饿的她,在惊吓后根本提不起食欲,只能呆呆的看他用很认真的表情拚命进食。
「应该……不夠。」喝光了浓汤的碇辛晨,看桌上没什么菜了,他把放在桌面最远处的开胃菜沙拉,也端了过来扫干净。
「你到底在那个中途之家停留多久?他们虐待你不给你饭吃?」她真的很怀疑,那个中途之家可能不只饿他两三顿而已,也许是没良心到不提供食物。
「不久,我才在那个地方待了一会儿,就被那两个神魔代表给踢下来向妳报到。」他吃完沙拉后,用餐巾擦拭着嘴角时,不期然的看到她面前那盘几乎没动的晚餐,他摸摸还有点空空的肚子,用抱歉的眼神看着她。「那些……妳不吃吗?」
宋小蝶马上将她的晚餐推给他。
「不了,我吃饱了,这些也给你。」光是看她就饱了,现在叫她吃她也吃不下。
「谢谢,我觉得自己好像八百年没吃过东西,肚子好饿。」他靦腆的用手指刮着脸庞,不好意思的把最后的食物也拿来填他空虛的胃。
「看你这种吃法,简直像个活人,不像你说的游魂。」这是她第一次知道人如果没死透的话是这种情形,他的行为奇+shu$网收集整理举止跟活人一模一样,一点也不像他说的没死透。
「活人不会飞,也不会从天上被踢下来还摔不死,更不会像我这样拚命吃东西填肚子,最重要的是,我非常、非常感谢妳肯救济我。」吃完了最后一样能吃的东西后,心满意足的拍着肚子,然后合着双手,虔诚的感谢她賜给他这顿饭。
她不想跳级为神让他再拜下去,托着腮转移话题。
「別谢了,告诉我你怎么上去的?」她还没问,他是怎么个死法才到那个中途之家去。
「没死透。」他叹口气,对自己不人不鬼的样子苦笑。
「我问的是,你发生了什么事才会上去那个中途之家?」她在给自己倒红酒时顺便也给他一杯。
「车祸。」他两眼看着玻璃杯里的鲜红液体,想起了那场改变他未来的惨烈又致命的车祸。
她摇着杯子问:「意外?酒醉驾车?」大半车祸的原因也只有那些。
「答对了一半,我是在救护车上为酒醉驾车的车祸病患急救时,因天雨路滑救护车开得太快而出了意外,所以我就救人救到天上去了。」到后来,他也不知那位使他牺牲生命的病患是否得救,可是他知道,以伤势来看,自己本身恐怕很难救得活。
「你的职业是医生?」宋小蝶有些讶异,没想到他会成为游魂的原因这么伟大。
「以前是急诊室外科医师,现在刚转行来人间做业绩。」隔行如隔山,只会救人的他,终于体会到业务人员有多不好当。
她替他惋惜不已,「你救人,反而害了自己,你挑错行业了。」为了救一个醉鬼而死,他也真可怜。
他温文尔雅的脸庞,徐徐的綻出一个满足的笑。
「现在我的身体还没死,假如会死,这一种死法我能接受。」
宋小蝶凝望着他,一些极幽微的情绪被他的笑牵动着,从不忍心扔下无助的他,渐渐沉淀成另一种不同思绪,她怔怔的看他着出神,也对自己飞扬的心感到讶然。
她过了好久,才从他的笑容中找回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他怎么能如此坦然?一点也不觉得死得很不值?
「舍身救人,生与死对我而言是同等的,至少,我在人世时不枉为人医一场,我尽了我的天职。」他浅笑。有生必有死,这一种行医时的死法,也算是死得其所,因此他无怨也无悔。
「你有资格上天堂,你该去的。」她情绪不佳,有种割舍的感觉。
「可惜中途之家的代表并不这么认为,想上天堂我还需要通过他们的考核。」一想到那两个不肯收他的神魔代表,他也觉得很灰心。
「你舍了身去救一个酒鬼,现在只剩下灵魂了,他们还要你来拯救我的幸福?」他在世为人时要行医救人,救得自己半人半鬼,如今,只有魂的他还被派来带给她幸福,他怎么这么苦命?
他静静的看着她美丽的脸蛋,有种强烈的满足感。
「见到妳以后,我较能接受他们不合理的指派,因为在做业绩之外,我想我可能有戒不掉的职业病。」这么美丽的女人如果得不到幸福,那他很愿意帮助她寻找。
「外科医生的职业病是救人,不是给人幸福。」她忍不住叹气,他似乎搞不懂医生和业务员的差別在哪里。
「妳准备要和我开会了吗?」他坐直了身子问她,一脸专业医师的模样。
「开什么会?」她愕然了半刻。
「检讨妳为什么会是我要拯救的目标。」找到她后,他第一个计划就是先找出上头会派他来找她的理由。
「碇先生……我想我说得很清楚,我一点也不觉得我哪里不幸福。」她两手无力的按着桌沿,几乎被这个固执不通的男人打败了。
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幸?这下可伤脑筋了。
他搔搔发,「那我可能要在妳这里停留很久。」既然她不知道,他只好在这里继续停留,直到帮她找出来。
「直到你找出我的不幸之处?」她很明白他在想什么,口气愈来愈无奈。
「谢谢妳的合作。」他颔首向她致谢。
宋小蝶被他彻底打败。
「不要老是一直咒我不幸,好吗?」她又开始觉得额际隐隐作痛,也很担心自己遇上他后,就患上了偏头痛这毛病。
他的表情像很纳闷,也跟着她头痛起来。
「我也觉得妳应该会活得很快乐,像妳这种人怎么会不幸福?」根据她的个人资料,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她的人生哪里出了差错,使得上面的代表派他来。
「我才要问你这不速之客这个大问题。」她把使她头痛的问题推回去给他。
碇辛晨想了一会儿,突然对她提出一个要求。「可以借我纸笔吗?」
「你要做什么?」她照他的要求去拿了纸笔,怀疑他又有什么奇怪的花招。
「做研究报告。」他熟稔的在桌上开始动笔,抬头看看她后,又低着头写。
「是中途之家规定你做的?」
他以职业性的口吻向她说明,「是我自已想做,通常我对一个找不出病因的病人,会替他做一份完整的个人研究报告,好对症下药。」先研究她较妥当,也许她在幸福方面,病得很重也说不定。
「病人?你要我说几次你才明白?」她头痛欲裂,对这个像在替她看病的医生扬高了声音。
「我明白妳的顽固,但医生的使命是救人,別吵我好吗?我正在想办法拯救妳的灵魂。」他对激动的她挥挥手,要她坐下,执笔仔细的思考该从哪方面下手观察。
她抱着头喊:「我的灵魂不需要你来拯救,它好好的,我很幸福、很美满、很快乐!」
「妳一定是有这个需要,不然他们不会要我来找妳。」他看她激动的样子,愈来愈觉得她有这个需要。
激动过后,宋小蝶试着转动她还能运作的头脑。
「你说的那个中途之家刚开张,他们可能只是拿你做实验,会不会是耍着你玩而已?」搞不好他是被骗下来的也说不定。
「他们要做业绩,耍着我玩他们也没好处。」手上握有那两个神魔收贿赂把柄的碇辛晨很有把握。
「他们没良心的把妳踹下来,你还相信他们?」他降落的方式夠壮烈了,他还敢信把他踹下来的神魔代表?
他徐徐的给了她另一个答案。
「把我踹下来,是因为他们不希望我留在那里使他们两个头痛。」不受欢迎的他再留在那边,可能就要为他们两个看病治头痛。
「他们也跟我一样会因你而头痛?」宋小蝶现在才知道,跟她一样饱受头痛之苦的不只她一个。
「他们不知道该把我送去哪里。」他想了想,也有点替那两个代表的处境堪忧。
她听了更呕更闷。
「不知道还设立中途之家?」没有用处设来要干嘛?还把他踢来她这里?
「因为天堂不肯收人,地狱又不肯收我这种垃圾。」他很哀怨的接受自己被上面的两个代表称为垃圾的事实。
「垃圾?」她又愣住了。
「他们说不好不坏、不善不恶的人类統称垃圾。」也许是他的善事做得不夠多,才排不上善人的行列,得屈居在垃圾这一类。
此时此刻,宋小蝶觉得头痛有如金鼓齐鳴.「中途之家这个机构是用来收垃圾的地方?」上面那个中途之家把一个垃圾丟下来给她?
他淡淡的把他不受欢迎的程度告诉她。
「也不完全算是,因为天堂不肯收人,如果把我送上天堂的话,中途之家的那个神仙会很惨,而地狱也不肯收垃圾,假如把我放到地狱去,那个恶魔会死定,因此他们推来推去不肯收我,最后,就把我推来人间做业绩,等我做完再回去让他们头痛。」想必他回去以后,那两个代表的脸色不会好看。
「用「垃圾」这个名称来形容你,果然很贴切。」她用看巨形垃圾的眼光看着他,频频点头表示贊同这种说法。
「我回来人间了,亲爱的同胞,不要学那两个神魔叫我「垃圾」好不好?」他很介意这个不雅的称呼从她菱角似的小嘴冒出来,满心的希望她能改口。
「你目前的确是我家的垃圾。」而且是她甩不掉的大麻烦。
他连忙低声诚恳的向她致歉,「对不起,冒失的掉下来,还占了妳家的空间。」
「占空间无妨,我只怕我会被你吃垮。」他如果每天都是那样吃,她会被他吃得荷包空空。
「我现在不再那么饿了。」他摸摸自己的胃部,觉得本来没什么体力的他,现在又像以前一样有精神和力气。
她替他数着他今晚的巨量菜单,「你当然不饿,你吃了五盘意大利面、三盘通心粉,还有一大盘沙拉跟一鍋浓场,你再觉得饿,我就学中途之家的神魔把你踢出去。」
「实在是很抱歉,等一下我帮妳洗碗盘。」他从来没吃过那么多东西,对自己那么会吃,也有点讶异。
「你吃的,你是该洗。」她微笑着看着这个勇于道歉又不失分寸的男人。
一天之內第二次,他又愣在她迷人的笑容里,脑际迷迷糊糊的。
他眨眨眼甩去那份感觉,按着猛跳的心。
「对不起,我想问,以后我……我要睡哪里?」孤男寡女的,她又有美丽的笑颜和不错的身材……
「走廊左边有一间空房,那间给你住。」她指向门廊,决定把刚搬出去的许曼达的房间让给他住。
「我恐怕付不起食宿费用。」他再说出他的困难之处。
「算了,当我在做善事,何況你是个游魂,我怎么跟你收?」她摇头笑说,从他掉下来起,她就已经在做不可能回本的善事了。
「我可以帮妳做家事和做研究报告来补偿妳。」不想白吃白住的碇辛晨证明他还有別的用处,可以用別的方法来报答她。
「家事我很愿意请你帮忙,但研究报告省略好吗?」她轻晃着手指,拜托他把第二项报答方法刪掉。
他认真的表示,「那是我现在唯一能帮妳做的正职工作,也是我下来的职责。」她不但肯相信他,又提供住处,他一定要让她得到幸福。
「随你了,过来帮我收拾一下。」宋小蝶不想使自己更头痛,于是招着手叫他过来帮忙。
端着盘子跟在她后头的碇辛晨,望着她窈窕的背影、随风飘逸的秀发,有种冲动从他的胸腔飞脱而出,紧攀在她的身上。
「我能叫妳小蝶吗?」他轻声的问。
她捲起衣袖,接过他手中的盘子,「随你,今天怪事我见多了,再多你一个也无妨。」先是有一个女人要抢那个她早想甩掉的混蛋男人,又掉下来一个可怜兮兮的游魂,她现在已经很能随遇而安。
「以后我会尽量少吃一点,让我的饮食恢复正常,不再添麻烦。」看着堆积山的碗盘,他甩甩头,满心內疚捲起袖子要帮忙。
她抬起头伤神的对他说:「吃是小事,只要你別像今天一直缠着追问我哪里不幸,我就谢天谢地了。」
「但是妳的幸福与否真的对我很重要。」他的语气凝重,对自己的在乎程度颇感讶异。
业绩之外,他恍惚的想着他会对这个女人太过投入的原因。
宋小蝶则开始怀疑自己是哪个神仙投胎转世。
「我是你上天堂或下地狱的关鍵,对不对?」她何德何能,成为一个游魂未来将去哪里的关鍵?
他注视她,眼神的热度彷彿要将她灼烧。
「妳是我的浮木、我的救星,我的未来全掌握在妳的手上,端看妳会不会幸福,否则我上不了又下不去,孤独的被留在中途之家。现在,妳正掌握着我的未来。」
难解的心慌和莫名的情愫,在他的注视下,竟从她的心头不自主的荡漾起来。
「我可以不要你参与我的未来吗?」她低下头逃避他那种会使人感到炙热的眼神。
他很会善用心理学,「我知道这很无理,但我不忍见妳不幸福,再说,妳对我又忍心吗?」他的鼻息喷在她的耳际,痒痒的。
面对这个待人温和、舍身救人卻无处可归的男人,宋小蝶不禁心软。
她稍移粉颊的角度看他。
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时而发亮,时而勾诱,不但悲怜他救助的世人,也极盼望能为她找到幸福。
世上居然有人希望她幸福?
这个男人在热心之余,闪亮的眼瞳似有另层深意,是否,他还有其他的原因?
望着他的双眼,她忽然想起这个男人在世行医救了无数人,卻没有得到善报,也无人肯对他伸出援手,如今能帮助他的人,只剩下她了。
可是,为什么是她?
「OK,我认了。」虽然很傻,但她还是一口应允下来。
「认什么?」他低下身子,偏着脸靠近她问。
她再三的审看他眼眸中吸引人的深邃,不由自主的轻声说「我认命,我尽量配合你。」
他瞬间露出一种奇异夹杂难解的眼神供她解读,而后开朗的笑。
「我来洗碗。」
4脚下蹬着浅色高跟鞋的宋小蝶,拎着公事包,一步也不停的走向她的办公大楼。
套上粉嫩似蝶的春装,宋小蝶上了淡妆,窄小的腰枝紧贴着合身的春装,短裙掩不住穠纤合度的双腿,波浪般的长发则绾成一个髻,使她如初雪般的玉颈露出,一阵阵诱惑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飘散在空气中。
第一个被她诱惑的人,就是跟在她身后的碇辛晨。
从她今晨起床后,碇辛晨的双眼就一直搁在她的身上收不回来,直愣愣的看她像朵在清晨盛开的花朵,把昨天没惊艳夠的部分彻底补齐。
他一路跟着她来上班,刻意在她身后保持一小段距离,以便能欣赏她款款摇曳的美姿。
走入大楼里的宋小蝶,绕到大厅的一边,按下员工专用的电梯后,快速的走进去。
跟在她后头的碇辛晨,也在电梯门关上前闪身挤入。
偌大的电梯里,就只有他们两人。
本来把他当成隐形人的宋小蝶,在他也进入电梯后,额际又开始疼了。
「你今天还要跟着我?」能从家里跟到她工作的地方,看样子他打算成天赖着她。
「我没別的地方去。」他靠在门边,好整以暇的看她一身亮丽的风情。
「你可以留在家里。」又给她找麻烦,等一下要怎么跟那堆人解释。
「没有妳在,一个人会无聊。」他凝睇着她,嘴边泛出一抹淡淡的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而宋小蝶也真的因为他的笑容,而狠不下心驱逐这个不速之客兼牛皮糖。
「我要待在妳身边,妳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他再次向她表示他不会走。
天哪,他还真的要一路跟到底!
「我认了,我认了!」她开始拚命思考,待会儿该把这个巨形垃圾摆去哪里藏才好。
他看她按下的楼层按钮,再抬头看向一旁楼层的公司名称。
「五朝律师事务所,五朝?」她怎么会在这种名字怪透的地方做事?
「大维根据我们的姓取的。」她偏过脸,尽量压下满腹的可耻感。
他把上头列的大名逐一念出:「唐大维、宋小蝶、元薇、明举人、清尚任?」如果只取前头的姓,那不就是……
他两眼往下一看,带着闪亮的问号问她。「唐、宋、元、明、清?」五个姓朝代的人都在这家事务所?
「是我们五个主力律师的姓,所以这里叫五朝,別管这个了,等一下你乖乖待在我的办公室,不要乱走,如果有人问你是谁,就说是我的客戶,或者一句话也不要说,全交给我,ok?」她省略掉自己也觉得难听的公司名称,直接交代他今天该守什么规矩。
「好。」能跟着她,他什么都点头。
眼看就快抵达了,她赶忙在进公司前又对他叮咛一句。
「还有,不要理那些对我盘问的人,也別对他们说话。」昨天与萧亚贵解除婚约的事会被那堆人问不完,要是他去跟那些人说出他的来历,她的头会更痛。
「盘问?」什么跟什么?
「跟着我走,什么话都不要说。」她没解释,在电梯门打开后,伸手拉着他就快步往自己的办公室前进。
站在通往她办公室通道上的明举人,咧大了笑容向她道早。
「早……」明举人的道早声卡在他不小心瞄到她空空如也的手指上,声音顿时变成结结巴巴。「小……小蝶?」
「我会解释。」宋小蝶无视于他的结巴,扔给他四个字后,依旧朝前疾步的迈进。
捧着满满文件的唐大维,见她来了后便快步的迎向她。
「小蝶,等一下,妳要去…」当唐大维把她今天要接的案子交给她时,口中的话也因她光溜溜的手指而顿住,他本来的命令句立刻变成疑问句。「那个戒指呢?」
「我会解释。」她从嘴角再挤出这四个字,拉着满头问号的碇辛晨再突破一关。
「小蝶,我告诉妳,大维买新的咖啡机了……」路过她身边,想跟她报喜的清尚任,才到口的话锋猛地一转,直转到她的手指上。「妳的手指空空?」
「我会解释。」办公室俨然在望,她推开挡路的清尚任,拉着碇辛晨愈走愈快。
最后一个站在她办公室门口等她的元薇,声音则是由平淡变得高亢。「小蝶妳今天特別晚……妳的订婚戒指跑哪里去了?」
「我——会——解——释!」她咬牙的说完,一手关上办公室的大门,疲累的在门內叉着腰频频换气。
一路被她拖进来的碇辛晨,在她辛苦的喘气时,弯下身问:「他们说什么订婚戒指?」
「我会解释……」连破四个关卡而顺口说惯的宋小蝶,没好气的瞪向这名发问者。「连你也要烦我?」
他端端正正的在她面前站直,眼眉间有一朵严肃的乌云。
「我在找妳身上所有不幸的原因。」这可能就是他所发现的第一个不幸之因。
「等他们来了,你再一起烦我。」她摆摆手,把公事包扔到桌上,舒服的躺进她的大椅里。
「他们?」刚才那四个跟他有相同疑问的人?
「另外四个朝代来了。」听着门外急促的脚步声逼近,她无精打采的在椅子里坐正。
大门几乎是在她话尾还没消失时就被齐力推开。
「小蝶!」一模一样的四道声音,立刻充斥在她的办公室里。
「都到齐了?很好,因为我只说一次。」她抬起手指数了数,很满意这回一次就可以解决他们。
「戒指呢?」他们四个马上异口同声的吼出相同的问题。
「我甩了萧亚贵,他把戒指要回去好送给他的下一任未婚妻,与他解除婚约后,我又恢复单身,就这样,请各自回原位办公,本律师在此宣布休庭。」她把早就想好的台词一气呵成说完,然后闭上眼、躺回椅子里韬光养晦。
「等等等,別想休庭,我还没进行质询。」对她草率的答案,唐大维爆出一连串不满的声音。
「不要问我,我现在的问题比你的多,我从昨天头痛到现在,而且这种头痛还没药可医。」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静,一个不会有人问、不会有游魂缠,而且不会让她头痛的安宁之地。
「非问不可,这是妳第几次和男人解除婚约?」清尚任蹙着眉,口气又急又气。
「第六次了。」记忆力超强的明举人抚着下颚代她回答。
元薇咬着白净的手指,摇头又叹气,「被拋弃了六次,这个纪录很难打破。」太困难了,她怎么有法子连创这种吓人的纪录?
在一边旁听的碇辛晨简直呆掉了,心情有如乌云蔽日。
六……六次?六次!
「妳……妳被人拋弃了六次?」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紧闭双眼的宋小蝶。
「是我拋弃他们,每次先甩人的都是我。」她懒懒的睁开美眸,很坚持的细声细气敘述有甩人权的是谁。
碇辛晨差点当场昏倒。
「爱情路上妳这么倒楣……难怪他们要我来找妳!」他低声怒叫,那两个神魔居然把他踢给一个被拋弃了六次的女人?
「我不倒楣,我的人生很快乐,谢谢。」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
「小蝶?」四道冷飓飕的声音呈一直线朝她射来。
「请你先去旁边站,等我打发他们后再来打发你。」她推推他,把精神留给还要审问她的四个人。
「妳……在跟谁说话?」唐大维的眼球在她室內转了三百六十度后,定格在她身上。
「此案稍后再审,下一案。」她刻意略过缠着她不放的头痛人物。
「是谁抢走妳的未婚夫?」明举人再提报一个案內案。
「我的前任室友。」她像个乖乖的犯人接受审问。
「又是妳的室友!」清尚任和元薇瞪大了眼,一起大叫。
碇辛晨要口吐白沫了。
办公室顿时变成菜市场,四位审问她的律师正展开紧急磋商会议。
「什么叫又是妳的室友?」碇辛晨忽然觉得头昏眼花。
「帮帮忙,不要一直问,等回家以后我再回答你。」一次应付五个人实在太累,她决定把他排到最后一个去。
「小蝶,许曼达那个法官抢妳的未婚夫?」开完紧急会议后,被推派出来当代表的明举人,首先投给她一个同情又不平的眼神。
「人家是慢慢下功夫,她说不能算抢。」她毫不在意是谁叼走萧亚贵那个败类。
「妳说许曼达是妳的前任室友,她什么时候搬出妳家的?」已经变成前任,那表示她又有现任的了。
「昨天。」昨天日子好,有出有入。
「妳什么时候找到妳现任室友?」明举人紧咬着现任室友这个大问题。
「也是昨天。」运气太好,她昨天应该翻翻黃曆。
心痒难耐的元薇撇开明举人,冲口问着这个屢次遇人不淑的倒楣女人。「妳这次又找了哪个女人当室友?」
「不是女人,是一个没死透的男人,他!」她一手抚着额,一手指着目光呆滯、奇+shu$网收集整理头昏脑胀的碇辛晨。
四双眼睛、八个瞳孔,齐望向她所指的方向。
「谁?」一盆造景的盆栽和一个摆着「六法全书」的书柜?
「一直在旁边吵,你们还没看到这只特大号的跟屁虫?」碇辛晨的身高少说也有一百八,这么巨大,还看不到?
办公室瞬间变得沉寂,鸦雀无声。
元薇在试着吞嚥完鲠喉的唾沫后,对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小蝶,请妳用严肃的心情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她点点头,盯着他们四个人死白的脸色。
「这是几只?」元薇抬起三只纤指,严肃的看着她。
「小薇,妳知道我没近视。」审完了她后,现在又来视力測验?
「几只?」元薇非得到答案不可。
「三只。」
「小薇,她视力方面没问题,该问的是这个。」清尚任紧皱着眉,一手指着自己的脑袋。
身为五朝元老的唐大维,立刻紧张兮兮的瞪向她。「小蝶,妳……妳是受到某种程度打击后,所以……」
「所以什么?」她边敲桌面,边看他们的脸色一起变得更苍白。
「产生幻觉。」唐大维看向她刚才所指的地方,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人?
「打输官司我才会受到打击,为一个男人?不可能。」她既伸懒腰又打哈欠。
「她受到打击。」明举人为她的精神状況做出裁断。
「嗯。」其他三人点头同意。
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她?
「哈罗,请你过来让他们看看,帮我澄清一下。」她不满的恭请碇辛晨挺身为她辩护。
「没用的,他们看不见我,只有妳才看得到。」碇辛晨朝她摇头。
「只有我?」其他人都看不见?
「大概是规定。」他的目标是她,又不是这些人。
她气馁的趴在桌上,「又是规定?那个中途之家的规定怎么这么多?」怪不得他们四个会以为她精神上受到打击。
「小薇,快,去拿杯咖啡给她!」暗叫不妙的唐大维连忙叫元薇救救反常的她。
「两杯,我也要。」清尚任觉得自己很需要镇定。
「再一杯。」明举人也跟着追加。
「小蝶,妳有自言自语的倾向。」唐大维一开始就注意到,她常会转过头去喃喃自语。
「我没有自……好吧,我在对空气说话。」解释不清也提不出证明,她干脆随他讲。
「妳今天需要休假吗?」他又很小心的问。
「我很好,不需要休假。」她的身心一切正常,只除了要带个会一路跟到底的男人上班。
「好极了,妳今天还可以帮我赚钱。」他终于放心的拍着胸膛。
其他三人一起吼向他。
「大维!」她都这样了,这个钱鬼还在计较钱?
「小蝶,妳没有幻觉或是幻想、幻听什么的?」元薇很担心她还有別的症状。
「没有。」她又说老实话。
「她有。」明举人肯定的点头。
「绝对有。」其他三人也一致附和。
「小蝶,给妳。」明举人走到她桌前,递给她一张名片。
「心理医师?」她怏怏不乐的瞪着上头的烫金字体。
「妳该看了。」他沉痛的握握她的手,然后唉声叹气的踱至门边。
娇美的脸蛋立刻风雨欲来般。
「GETOUT!」她玉指一挥,忿忿的发射逐客令。
「记得要喝咖啡和看医生,还有,快点复元好工作。」走在最后头的唐大维,在关上门前对她殷殷叮咛。
送走一群视她为神经病患的同事后,她挟怒带怨的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述。
「他们把我当成疯子。」精明干练的她会被冠上疯子一词?她?
「被人拋弃六次后,妳不疯是医学界的奇迹。」碇辛晨眨着眼看她,像在看世界奇观。
「赞美完了就回家,我要工作。」又一个当她是疯子,她被烦得宣告阵亡。
「妳需要一个心理医师。」他完全贊同她那些同事的说法。
「这张是什么?」两根玉葱似的皓指夹着一张名片伸至他眼前。
他把名片放回她的桌上,首先向她自我推荐。
「小蝶,我想先当妳的心理医师。」看样子,他没把这个女人治好,永远也完成不了他的业绩。
「车祸前你是急诊室的外科医生,车祸后你改做中途之家的业务员,现在你又要转行?」隔行如隔山,他接连跳了两座山头后,又想转业再试一次?
「我在顺应妳的需要。」嗯,现成的心理医师。她太需要了。
「你是当心理医师的料?」她气得紧抿红唇。
「我修过心理学,在得知妳不幸的大概方向后,我会尽快找出使妳不幸的所有毛病并且治好,这一点,我有信心。」他优雅的逸出意味深长的笑。
她一手撑着芳颊,气结的瞪他。
「我没病,有病的人是你。」她才不会像他一样,跟在背后追着她跑。
而碇辛晨居然真的点头。
她顿时慌忙不已,警铃大作。
「你真的病了?」天哪!她要去哪里找个会看游魂病的医生?
看着她柔美精致的脸蛋霎时为他布满了担忧,碇辛晨对这个使他下凡的女人,一颗心不受控制的从昨晚的阵阵悸动迅速变成心动难忍。
他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触她的脸颊。
「我发现,对妳,我的确是有点毛病。」
***一下班回家,碇辛晨就迫不及待要研究她的不幸。
「来,躺着,尽量放松身心。」他推着才踏进家门的宋小蝶,指示她在长椅上躺好。
连公事包都还没放下的宋小蝶,觉得莫名其妙的坐在躺椅上,把头转来转去看他忙碌的在房子里穿梭。
他在长椅旁点了盏光线柔和的燈,把她的高跟鞋脱下,将她的公事包扔至桌上,放了张古典音乐的CD,泡杯热茶放在她长椅边的小桌上,然后抱来一本拟好的研究大纲,咬着笔杆,拉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宋小蝶被他转来转去的身子弄得头昏脑胀。
「请问……你现在又在做什么?」有燈光,有音乐,还有香香的热茶,这是哪一种晚间的余兴节目?
「当妳的心理医师兼做研究,躺下。」他优雅的坐在椅子里绕起脚,把研究的书放在腿间,沉着的向她指示。
「你还是要做那个研究?」她讪讪的往后一躺,睨着眼看他专注又职业化的表情。
碇辛晨点头如搞蒜。
「太重要了,一定得做。」才今天一天,他就挖到她的大问题,如果继续挖,很可能会再挖出一大堆他要解决的问题,所以,这项工作势在必行。
「要很久吗?你怎么计费?」她没看过心理医师,而他也不是正牌的。
「不收费,我问完我的问题就好。」他翻开首页,草草记下今天他所听到的消息。
「不要问太久,明天我要开庭,我还得整理案子。」不打发他的好奇心她也別想工作了,所以她先让他解开心头的疑惑。
「不会太久,我们现在就开始,首先,今天我见到的那四个人是谁?」他在纸上列出四个人名。
「老板和同事。」她伸伸腰,在椅子里找出一个舒服的位置躺好。
太混了,这种答案他无法做评估。
「麻烦妳详细介绍,我要找出妳不幸的病因。」他要知道的是,所有与她有关的人和她的关系。
「你真的把我当病患?」一直念不幸、不幸,还说病因,他跟那四个家伙也一样?
「我要先考察妳的心理问题,所以要从妳周遭的朋友下手,先说说那个叫唐大维的。」他不接受她的抱怨,替她把话题转到唐大维的身上。
「大维是我们的老板,我和他读同一个法学院,当他说要开业时,第一个就找上我,我就在他那儿工作了。」她没精神的回答。
「有没有感情上的纠葛?」他在写上她的话后,又划上一个大问号。
「没有,他的女朋友是个法官,我从不夺人所好,也不爱人所爱。」
「这个叫唐大维的对妳的精神不构成危险,不能算病因。」他很快的又把那个问号划掉,仔细的在旁边注明,然后翻至下一页。
她瘪着嘴说:「他只会奴役我不停帮他接官司赚钱。」都因大维爱財,使她每工作超时超量。
「他现在变成妳的病因了,来,下一个,明举人。」他火速把那页翻回来重改,接着再问另一个。
「举人是大维的朋友,常和我办同一件官司,他指导我很多结辩的技巧,算是我的好老师。」她大概的向他介绍。
「那他……」他稍斜着眼提示。
「举人追过我,但他不是我喜欢的型,我拒绝了,现在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她把头发披散,躺得更舒服了。
还好,还好,目前的情況不算糟。古典音乐里的管絃乐团,正演奏着悠扬的进行曲,就像碇辛晨快乐的心情。
「单纯的朋友,不危险不足以致病。」他很庆幸的点头落款。
「帮你加个附注,他现在正在追我们对手的王牌女律师。」
「好,接下来的清尚任。」他轻轻松松的划掉明举人,又翻了一页,再跳至清尚任。
碇辛晨才刚安下心,此时她就爆出了惊天动地的內幕。
「我和他以前是青梅竹马,他是我的初恋情人以及到二十三岁的恋人。」被音乐催眠得快睡着的宋小蝶,漫不轻心的说着。
进行曲大大的变奏,变成了贝多芬的安魂曲。
「慢着,妳的恋人?」他沉默了两秒,在她耳旁放大音量。
她捂着耳,微皱着眉向他抗议。「过去式,也可以说是我爱过的男人,我和尚任的感情很好,从小到大都读同一个学校,除了读碩士、博士那几年不在一起,所以如果要说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应该算是他。」被吵得睡意不见,她打起精神回答他的问题。
「清尚任既然曾是妳的爱人,妳和他订过婚吗?」他想她订婚过的那么多个男人中她可能有这一个,然后被他拋弃后才会引起连锁反应,一直被人甩个不停。
「没有。」出乎意料的,她跟他摇头。
「为什么?六个中为什么没有他?」她和清尚任在一起那么久,而且感情深厚,没理由啊!
「他娶老婆了啊!」她理直气壮。
安魂曲的大提琴拉得又快又急,鼓声也愈来愈紧凑。
他的下巴险险安不回原位,「什么?」她的爱人……娶了別人?
她平淡的敘述,「在我和他分开的两年间,他娶了元薇,现在已经结婚四年了,我跟他们夫妻俩是好朋友兼同事。」
悲怆的大喇叭开始吹奏,大鼓重敲,他昏天暗地的掉入五里迷雾中。
「元薇?就是妳那个同事?」他的脸色不佳,小心看她的头是摇还是点。
「对,我和元薇是好同事。」宋小蝶背弃他的希望点点头。
他无力的杵着额,「等一下,妳说妳的爱人娶了另外一个女人,然后你们三个都在同一个地方工作,而且……都是好同事?」他搞清楚了,她的爱人娶別人,然后那个別人是她的好同事?
「我想我说得很清楚。」她不解的看着他好像刚被人倒会的脸孔。
音乐一转,渐渐演奏起缠綿悱恻的调子。
他简直跳起来叫了,「妳的爱人跟別人结婚,而妳还可以跟他们在一起工作?在同一个公司,同一个屋簷下?」她怎会倒楣到跟昔日的冤家在同一处碰头?
「人世间的巧合很难预料,有缘嘛!」她相信缘分和宿命论。
他险些抓狂。
「妳有办法跟元薇做同事?她抢了妳的爱人!」她有没有头脑?不把爱人抢回来,跟情敌做什么朋友?
宋小蝶啼笑皆非的看着他激动的神情。「小薇人很好,为什么不可以?」
碇辛晨在哀怨的音乐声中,对她投降。
他简直不可思议,「妳……可以?」这个女人的神经到底有多粗?
「我都已经说过是曾经,工作上我对事不对人,而且感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不会影响我的工作状況.」
音响里的女高音已经在唱要哭不哭的曲调了,他把音响关掉,免得自己忧愁也跟着唱起来。
他试着平心静气坐回椅里,「现在妳对清尚任存有什么感觉?」爱了那么多年,不可能会风平浪静。
「没感觉,同事。」她边啜香茗边说。
「又是一个病因,而且是百分之百会使妳发病的原因。」他一手抓着浓密的发,一手沉痛的振笔疾书。
「你问完了吗?」喝完茶后,她想洗澡再做晚饭。
才问出一些就想跑?他心底还有一箩筐的问题可以囤积起来放到倉庫,他一定要问完。
他试着挑出比较头痛的,「先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为什么妳会被拋弃了六次?」今天他刚听到这消息时,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我拋弃了男人六次。」她很讲原则的不肯称为「被甩」。
「原因?」谁管她是甩人还是被甩?他要知道她是怎么有六个未婚夫,然后又都解除了婚约。
她托腮沉思许久,然后告诉他。「遇人不淑。」
「这个病因夠严重。」他无奈的下笔。
她轻耸香肩,「我觉得还好,已经习惯了。」世上的坏男人比好男人多,她只是刚好捡到六个坏男人而已。
碇辛晨很想呕出血,「习惯?妳的病情加重了。」能被人拋弃成习惯?她已经病得该住进加护病房。
「常解除婚的,要我不习惯很难,换成你久了也会习惯。」她以过来人的身分对他微笑。
他拚命摇头,「这种事我不想习惯,来,还有一个,今天他们说又是妳的室友抢走妳的未婚夫,请妳解释一下。」到底什么叫「又是妳的室友」?
她轻吐着小巧的舌,「喔,因为每一个来向我租屋的室友,到最后都成了我未婚夫新一任的未婚妻。」
「每……每一个?」他又哇啦啦的大叫。
「机率很高是不是?」她的俏脸上也有一丝疑惑。
「妳的病情太严重了!」她是认了霉神做亲戚呀?每一个做她室友的女人都跟她抢!
「只是凑巧。」她眨着无辜的眼,兴趣缺缺的看他发疯。
他低声的吼:「天底下没那么多凑巧,这个叫灾难!」
「我想,我只是不知道她们都有抢別人未婚夫的习惯。」下次她再找室友时会先调查清楚。
「感情失调又加上连续挫折……」他死瞪着她不在意的俏脸,下笔的力道愈来愈重。
「我不觉得挫折。」她被瞪得很委屈。
他重重叹气,只好再换另一个问题。
「妳每天的工作都像今天这么繁忙?」他今天跟着她跑来跑去,又是公司又是法院又是客戶家,拖拖拉拉到快七点才能回家。
「大维一直让我接案子,这个月我的行程已经被排满了。」她用手指数着,发现手指头不夠用。
「没有休息的时间?」他已经问得很茫然。
「休息的时候我要研究下一个案子,快点问,我等一下还要工作!」她不耐的在椅子上扭来扭去。
「又一个,标准的劳累过度。」他一手压着她的额,一手写着她的症状。
「但大维给我的薪资很合理,我是小富婆!」扭不过他的压制,她不甘的被他定在长椅上。
「妳一个人独居多久了?」他在写下一长串症状后,开始调查她的生活情形。
「有十年了吧,那些室友来来去去,像候鳥一样,所以我和她们都没什么感情,我习惯了一个人。」
「要命!妳还有孤独症!」他又是一阵闷吼。
「我没时间孤独,我还没看明天要开庭的案子,你快点问完啦!」她已经按捺不住性子,她今晚可不想开夜车。
「除了那四个同事,妳在这个城市还有没有其他朋友?」他脸色阴阴的,黯然又阴淡。
「没有。」她一开口又让他的脸像被潑了一盆墨汁。
「太惨了,疏离的人际关系。」他苦哈哈的写着。
「我的人缘很好。」
「工作外,有人能陪妳聊天、分享、与妳谈心解闷,或者妳有什么娛乐以及喜好吗?」他不再对她有期望,边写问题时顺便帮她写答案。
「没有。」答案果然和他所写的相同。
「孤僻又离群,小蝶,妳的病情很不乐观。」这种情形,算病危了。
「我有问题或疑难杂症时,可以跟那四个同事商量。」她哪里孤僻了?每天要和许多人大战,还要被他纠缠。
「妳的父母吗?」工作不顺,爱情失败,没有朋友,那她应该还有可以诉苦的爸妈吧!
「都过世了。」她又浇熄他的希望。
「没有亲情的滋润?」他失魂落魄的问:「妳有没有其他的家人?」
「没有。」她一开口就再让他的心跌到谷底。
碇辛晨挫败得掉下椅子,趴着唏噓长叹。
「天哪……」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集不幸于一身的女人?
「喂,我怎么会觉得你的表情比我还像病人?」现下沮丧的人好像是他,而不是被当成病人的她。
他抬起绝望的脸。「告诉我,妳为什么这么不幸?」
「我怎么不觉得?」她反而瞪大了眼,觉得很好奇。
没家人、没亲友、没爱人,以前的爱人跟人走了,而爱人的老婆是她同事,每任室友是专抢她未婚夫的人,每天工作得像只老牛,对人没特殊情感又习惯孤独,加上经常性的感情挫折,没娛乐、没地方跑,而她还一点感觉也没有。
碇辛晨跳起来指着上头大吼大叫:「他们故意整我!他们一定是故意整我!」把他踢给这种女人,分明是要他回不去!
「你在吼什么?」她有点怕怕的问他在疯什么。
叫完了满肚的委屈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垂下头悲叹。「自怜。」
「那你还要不要继续做研究报告和治疗?」她边说边想溜下椅子。
他一手将她拎回原位。「我这个报告做得出来,但是,要在短时间內解决妳的不幸很难,太难了。」
「好奇怪,你有体温脈搏,也有呼吸。」她握着他的手,手心传来的感觉使她纳闷。
「我还没死透。」他有暂时性的身体,这就是不死不活的定义。
她把玩着他的大掌问:「你诊察完了吗?需不需要开药方?」
「我还想不出该怎么治妳的重病。」生平第一之遇上这种无药可医的病人,才知道他的医术实在不夠高明。
「治不了你可以先医自己,你今天说你也生病了。」她把他的手掌接回他的胸前。
「但我的病因出在妳身上。」她的病好不了,他要怎么医自己?
「我?」她白细的皓指转指向自己的鼻尖。
他爱怜的抚着她的脸庞。「就是妳,我因妳而染病。」如果可能,他希望自己在没被她吸引之前先知道她的底细,可是现在,好像已经来不及了,所以,如果他回不去的话……
「你被我传染了?你被人拋弃了六次吗?」她惊吓得紧捉住他的手。
他决定臣服命运的安排,低首捧住她细致的小脸,壮士断腕的告诉她,「没有,可是我要亲自终结妳把男人甩掉的命运。」
她被他突然欺近的脸庞怔愣了一会儿,张口一吸,纯男性化的气息扑鼻而来,缭绕着她的心房,怪异的情愫突然滋长。
佳人的粉颊立刻飞上两朵娇怯的红云。
「我要成为妳的最后一任男朋友。」他的手指轻刮着她的脸,以坚强的意志柔声的说进她的耳里和心底。
「你?一个游魂?」她臊红着脸连忙退避三舍,而他付諸行动坐上她的躺椅,以高大的身材优势将她囚在怀里。
他自信的在她耳边再附上一句:「而且,我绝对不让妳把我甩掉。」
5「我今天要上法庭,这案子对公司很重要,你不要跟来。」宋小蝶两手叉着腰,义正词严的警告这个又跟来上班的男人。
「我要跟着妳一起上法庭,妳在,故我在。」碇辛晨悠闲的綻出迷人无害的笑容,无现她装起来的晚娘脸。
又来了,又来了,每次都祭出这张让她难以拒绝的笑脸来降伏她。
「你放过我一天行不行?」晚娘脸迅速如煙消散,她挫败的趴在桌上哀叫。
「我想看妳工作时的样子,顺便做心理报告。」他以手指轻划她露出来玉雕似的纤颈,柔膩的触感使他的手指留连不去。
微微的酥痒立刻由他的指尖爬上她全身的细胞,她忍不住闭上眼,享受他有节奏的爱抚,忽然,有一种歌声从不知处冒出。
我抱着你,我吻着你,我笑着……
「你有没有听到歌声?」她震惊的张大美眸四处探看。
「歌声?在哪里?」有吗?
「我知道这首歌,叫「美梦成真」。「还在唱,而且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美梦成真」?」他不曾听过这首歌,也没听见半点歌声。
她甩着头把那声音逐出脑海,喘了口气望向他,「大概是我有幻听……刚才我们说到哪儿?对了,反正你的心理报告可以在家里做,別让我在法庭上分心。」她手掩着曾与他短暂接触的颈子,侧着身子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我发誓我会乖乖的坐在角落不打扰妳。」他再度用手指勾捲着她落下来的发丝。
「只要你存在就会影响我,回家。」刚才的歌声一定是他施法引起的,今天如果想正常的上法庭,他就必须消失在她面前。
「我如何影响妳?」他贴在她的耳边用低沉嗓音诱问。
歌声愈唱愈清晰高亢。
我除了你,我除了疯,我没有后悔……
她惊吓得急喘,把他推得老远,支吾的说:「我只要看到你就会……」妈呀!她该不会像歌词一样真的因他疯了?
「就会怎样?」他像弹簧似的弹回她身边,笑着看她慌张的表情。
她迅速的下指示,「回家,別让我把这件案子搞砸。」怎么会有情歌突然冒出来。而且,为什么会是「美梦成真」?她有什么美梦?
「我在妳身边……会影响妳的心情?妳的眼睛会一直溜到我的身上来?」他忍不住涌上一份满足感。
她嫣红了俏脸气道:「你少自大!」唱什么「美梦成真」?他又不是什么美梦!
站在她办公室外的人重敲两下门板,她和他立刻转向。
「小蝶,妳……妳又在自言自语?」清尚任青白着一张脸,看她在空无第二人的办公室里又说又叫。
百日莫辩的宋小蝶,勉强的挤出不流利的谎言。「我……我在练习等一下的交叉质询。」
「交叉质询?」对着空气练质询?
「对,交叉质询、交叉质询。」她再试着挂上一个可信度不高的笑容。
「喔……」清尚任的嘴角拖了个长音,讪讪的转身关门走出去。
「小蝶,妳还爱他吗?」碇辛晨的声音和全身的温度再度包围她。
「谁?」她跳开一步,怕因为再跟他靠得太近又听到莫名其妙的歌声。
「他,清尚任。」他很不是滋味的指着门板。
「不爱。」她随手一挥,振作精神整理她等会儿要用的资料。
「我和他在妳心底的距离,谁比较近?」他的大掌迅即覆在她的小手上,视线如蜘蛛网般的与她交缠着。
歌声又来了。
我抱着你,我吻着你……
她差点整个人被吸进他如子夜的眼眸里,眼神停留在他薄薄的唇瓣上,她忽然很想做出歌词中的动作,对他……
「什么?」她重重的甩头,伸手挥散那一阵音乐和思绪。
「妳对他存有的是回忆还是友情?」碇辛晨以指勾回她的脸。
「他是我的同事,也是我朋友的老公,我很清楚我和他的界线在哪里。」就连手指勾她也会有反应?她又红着脸移开他的手。
「妳的界线在哪儿?」他问得执着。
「走进这间公司的大门后,他就是我的同事,走出这里的大门后,他只是我年少的回忆。」她试着平心静气的解释。
他扬着嘴角问:「回忆是妳的界线?妳用多少时间来回忆?」
好迷人的唇形,好想亲一口试试滋味,好想……她在想什么?
宋小蝶真的觉得自己反常了,拚命说服自己,她是个律师,她的精神不会受一个男人影响,不会受他的引诱,不管他长得有多好看和可口。
「我……我的记性差,想不起来我和他分手之前的爱,有的只是一小撮的回忆,不占时间,对我而言,他这么渺小。」她用手指比着差不多一公分的距离。
他不满的握住她的手。「即使渺小也是存在,不要相信妳的回忆,妳回忆里的人并不爱妳,他如果爱妳,就不会娶別人。」还有一公分?这代表她的心里还有影子,还有那个清尚任!
他身上的热度透过指尖烧遍了她,她连忙抽开手大叫:「我没有留恋!」她还能留恋什么?她现在只会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令她失常的男人!
「所以,妳就努力开发新的回忆来忘了他?」他更是怏怏不乐。
「胡说,除了他我就不能有別的感情生活?」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后,她开始为自己辩驳。
「感情生活?那些和妳解除婚约的男人们,都是妳想开创新回忆的失败品,他们是清尚任的替身。」她一定是把对清尚任的感情套用在別的男人身上。
「才不是!」冤枉!这跟清尚任有什么关系?她交別的男朋友也不行?
「那为什么会解除婚的?是妳爱不下去?妳找不到一个和清尚任一模一样的人?」他依然坚持。
她转头收拾东西,边收边说:「我很认真的经营每一段感情,可是,感情不像打官司,打官司我会胜利,但感情我总会失败,而我会失败绝不是因为清尚任,我快开庭了,別再跟我谈这个。」不谈了,再谈下去她今天会在法庭上跟法官探讨她的感情问题,还有那首鬼歌。
他不期然的一把将她揪进怀里,浓厚的鼻息直直扑上她的脸,「我要把妳从回忆里拉出来重新爱人,清尚任他结婚了,而世上爱妳的男人不只他一个!」
他的气味和拥抱无所不在,热辣辣的感觉如火燎原烧红她,她发誓一定连头发也烧焦了。
我抱着你,我吻着你,我笑着……
又唱?她忍不住朝天大吼。「我没疯、我不饥渴,不要唱!」
抱着他的碇辛晨低着头挪近她的脸庞问:「小蝶?」她中邪了?
「別管我,请问,我留不留恋清尚任是犯了什么罪?」她钻出他的怀抱,拒绝再度与他接触而听见魔音。
他两手环胸站定,向她展示决心。「因为我不接受失败。」
「要打官司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失败什么?」失败?现在到底谁才是律师?
「我绝不让妳拋弃我。」他摇头,她显然还是搞不清楚他的语意。
「拋弃?我不是已经认命收留你了?」把他带回家,任他跟上跟下如影随行,这不是早早认命了?
「还有一项妳没认命。」他身上还有一项神圣的使命。
「哪一项?」她还有什么没认?
「最后一任男友。」他逼近她,眼中的决心写得清清楚楚。
「你不能当!」开什么玩笑?他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
「我可以。」他一步步前进,强健的双臂将她锁在怀里。
「碇……碇先生」她伸出双手,脸红心跳的抵着他的胸膛。
「辛晨。」她那引人犯罪的玉颈近在眼前,被诱惑了数天,他终于忍不住探下头轻吮啃咬一尝美味。
好舒服,美梦真的成真了……不……不对,是恶梦成真!
她两掌接住他的脸颊,挪移至她的面前,「好……辛晨,你可知我们两者之间的差別在哪儿?」这一点,他该晓得吧?
「妳活着,我没死透。」他还意犹未尽的舔着嘴角。
「所以?」看着他会心智迷乱,她连忙紧闭眼簾。
「所以无妨,没阻碍。」他一点也不认为有什么问题。
她睁眼大叫。「阻碍大了!」一个是人,一个半人半鬼?
他不以为然,「不是人又怎样?这样妳感觉不到我?」他的手溜到她的背后,沿着她的背脊撩动爱抚。
「可以,你没死透。」她侷促难安的扭动着。把他的手拎回面前。
「我们会无法相处?」他坏坏的在她耳边笑。
「我们住在一起!」已经住在一起了,还不能相处?
「那这个又和活人的有什么差別?」他抬起她的脸庞,把问题直接问进她措手不及的鲜艳红唇里。
他舌头挑逗的诱引她敞开朱唇,时轻时重的刺激她的舌尖,缓缓品尝她如露珠般清甜的味道,再加重力道带给她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热吻,他感觉到她的配合,于是抬高她的娇躯,将一双大掌按在她的背后与他的身体紧贴廝磨,持续加温。
「有差吗?」他得意洋洋的舔着她的唇沿。
她迷迷茫茫的睁开眼,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紧紧勾拥着地的肩头,连忙把双手收回来。要命!她还真照歌声做了!
天哪!他现在除了笑容致命外,连吻也会致命!
「没……没差。」她退三大步,尴尬的掩着唇,压抑下想再吻一次的冲动,和命令自己不要一直回味刚才的吻。
「我的阻碍在哪里?」他优雅一笑,轻松的就把她先前的抗议扔到角落,踩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向她前进。
她一边后退,一边口气不稳的阻挡他的前进。「不要……再过来。」
拥有法力的他身形一闪,立刻到在她的面前拥住她,让两人之间不再有逃躲的距离,她又急急大端一口气压惊。
他吻着她的耳廓问:「难道,我不足以……挑动妳?」以刚才的反应来看,她似乎比他更主动和享受。
在他的声音里,清亮的歌声又闯进她的脑海凑热闹。
我除了你,我除了疯,我没有后悔……
「停、停、停!不要唱了!」她恼怒的抱着头叫。
这首歌简直就是碇辛晨的主题曲。她刚才真的疯了,去吻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还被吻得意乱情迷舍不得停下来,最要命的是,她一点也不后悔吻了他!
「对我,妳不是不心动。」碇辛晨在她发怒时,泛着笑意适时的退出暴风圈。
「小蝶,妳说要交叉质询,大维叫我拿这个来给妳。」清尚任破坏气氛的推开门打入两人世界。
宋小蝶赶紧求援的看着碇辛晨以外的男人,以免被迷走的心神。
碇辛晨马上风云变色。「看着我,不准看他!」
「抱歉,我解决一下私人问题,三分钟。」她咬牙僵笑,把清尚任推回门外,然后关上门转头对碇辛晨炮轰。「你叫什么?我发疯就算了,你在吃哪门子的鬼醋?」
「他没有权利爱妳,我有!」要给她幸福的人是他,不是那个清尚任!
「什么叫你有。现在又涉及什么权利问题?」她的音量也不比他的小。
「妳说妳已经和他划清界线,但显然妳的界线必须重划,把他从妳的心底彻底剔除!门前门后都只能当他是一个同事,而不是爱过妳的人,妳也不要希望他再回头!」她刚才那是什么眼神?求救?在他刚吻过她之后?
她羞恼的怒吼:「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她从不吃回头草!
「那就用事实证明。」没有证明,不可信。
「这要我怎么证明?还有,你莫名其妙的要做我最后一任男朋友,你有没有问过我?我说过你已经上任了吗?我同意了吗?」这个男人不请自来,本来对她还斯文有礼,现在卻变得有如专制的暴君兼情圣,他以为他是她的什么人?
「妳会同意,妳会。」他又用不容动摇的眼神锁住她愤怒的眸子。
「我……」她顿时无法思考,整个人被冻僵在他的双眼里。
「我不必问,因为我会让妳知道,妳这次终于遇对人。」他扬起自信的神采,露出肯定的笑。
又对她笑?再让他笑下去,她今天就完了。她呼吸不顺畅的捉起公事包,逃难似的冲向门口。
「这是妳今天回家前的点心。」他在门前拦下她,匆匆的压下一吻供她回味,才让她逃出门外。
「小蝶?」等在门外的清尚任,看着她难得面红耳赤。
「我快来不及了,有话等我回来再说。」她拭去唇瓣间碇辛晨留下的余温,旋风似的疾行。
走不到两步,属于碇辛展的主题曲又在她耳际响起。
「闭嘴!不准唱!不要再干扰我!」她捂着双耳用力大喊。
「什么……不准唱?」清尚任被她的失常吓得不轻。
「有人一直在对我唱歌!」她恼得频频跺脚猛跳。
「小蝶,这给妳。」清尚任叹口气,拿了张名片给她。
看了上头的名称后,她尖叫似的问:「又是心理医生?」
「相信我,妳非常需要。」
病得太重了。
***「妳回来了?」碇辛晨笑意盈盈,站在大门口迎接终于忙完公事下班的宋小蝶。
「嗯。」她一脚踢去脚上的高跟鞋,眉毛微蹙,脸蛋阴沉。
噢喔,天气不好。
「我做好晚饭了。」他小心翼翼的看她踩着重重的步子进入屋內,地板只差没被她一脚一脚踹出洞来。
「嗯。」她回答的声音更重了。
「我今天很听话,没一路跟着妳。」他先澄清自己不是使她心情不好的主因。
她忿忿的白他一眼。
「嗯?」声音迅即调高八度,彷佛在说与他脱不了干系。
好吧,这声音代表他也要負责任。
他委屈的瘪嘴,「小蝶,妳能有另一个回答的字眼吗?」
「唉!」她改为气馁的大声叹息,心情恶劣的把公事包往后扔。
碇辛晨七手八脚的接住扔过来的自由落体。
「妳今天的交叉质询进行得……不太妙?」照这个表情、这种声音、这种动作来判断,应该是如此。
一语戳中她的痛处!
「Shit!」宋小蝶不雅的脏话脱口而出,指控的眼神也随之飞向他。
「我知道了,不太妙。」判断无误,她今天是很不顺利。
「呕!呕死人了!」她两眼往下一降,气得猛跺猛踩木质地板。
他连忙将她拉离原处安置在椅上,请她高抬贵脚。
「这一句和前几句代表什么意思?」嗯、唉、shit、呕,只靠这些,他无法推断她今天到底遇上了什么挫折。
她气极的自椅上跳起,又开始在房內踱步。「我的对手是那个名满天下的媚女,对方居然找个媚女来跟我对阵!」太下流了,知道斗不过她就找那个女人来叫阵?
他一愣。
「媚女?」这是什么名词?
她数落着那个女人的招数,「那个女人故意对法官媚笑,卑鄙!用这种下流的手段取巧!」只因为那个女人的笑容比她灿烂、牙齿比她白,所有的男人就把正义公理放一边去,专心看那女人表演!
他咕咕哝哝的说:「笑容本来就是女人天生的武器。」正常啊,笑容总会博得多一点的注意力。
她的两记冷箭直Сhā向他的心窝。
「喂!你站哪边?」她怒火沖天的揪着他的衣领,眼眸眯成一条直线瞪着这名白吃白住、还吐她槽的食客。
「妳这边。」他举手告饒,立刻投诚。
她甩开他的领子,「我夠闷了,不要再长她的威风。」今天吃了大亏,她得重拟作战计划,明天再跟那个女人对上一阵。
他暗暗思忖了半晌,叫住了火爆女的脚步。
「小蝶,妳为什么不学她施展妳的魅力?妳可以也笑一个给他们看。」人家奇+shu$网收集整理用,她为什么不用?不都一样是女人?
她突然停下脚步,低垂螓首抚着下巴。
「这是个好方法……」她抬起头问:「我该怎么做?」
他的下颚歪了一边。
「妳不会?」不会对人笑?骗人!之前她就是用她的笑容把他迷得团团转!
「我没有对男人卖笑的经验,尤其是对那个老得快挂了的法官。」那个法官只会对她的大腿流口水,哪有时间看她脸上在笑什么?
他立刻把握住这个机会,「没经验?这好解决。」他快快乐乐的拉着她的手,拉她在他身边坐下。
她敏感的抽回手,不信任的斜睨他,「你能解决?你可以让他不看我的大腿只看我的脸和听我在说什么?」
「可以,来,对我笑笑看。」他坐好,有模有样的向她保证。
她很防备,「干嘛?」他已经搞鬼了一早上,现在又有其他的花招?
他好心肠的向她提供,「把我当成法官,试试妳的魅力。」他一点也不介意当她的练习对象。
她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