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示其心底最柔软的念想被触动了,她看住小南,她忽然想起来了,小南早不是小南,她现在叫南娭,她是他的女人,是他枕边盛开的白梅,是他案头安静的烛光,是他将来每个日子厮守的伴侣,是他儿女依恋的母亲。
他可以没有自己,却不能没有她。
真痛,痛得每个毛孔都像中了毒,这毒深入骨髓,世间没有解药。
她掐住小南的手慢慢的松开了,“你是丞相的人,我不会让他难做,只是,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便不是命么?”
她的手重重地落下,她向后一倒,跌坐在地上,跌坐在一片血的世界里。
人群外响起了一片声的吆喝,是谁又匆匆赶到。
“丞相当心!”诸亲卫随从呐喊着,一个个前赴后继,把诸葛亮挡在身后,生怕凶残的高示其会对诸葛亮下毒手。
“走开!”诸葛亮的声音带着令人生畏的力量。
他走到高示其身边,他温暖的声音落在她的脸上,“能告诉我么?”
她看着他,她想哭,可流出的都是血,她其实想告诉他,鹿惊风死了,我没有亲人了,我以后该怎么办,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那就放我回牂牁去,我要陪着鹿惊风,他爱热闹,没有我陪他说话,他会寂寞的。
他叹了口气,伸手扶住这个血淋淋的孩子,他说,没事。
她把脸埋在他怀里,像是一滴血融入另一滴血,她很小心地问,我能哭么?
他没说话,可她已哭了,孩子一般没有遮掩,后来的后来,她便睡着了,成了他羽毛扇上的一粒灰尘,贴紧了,便不肯离开。
门开的时候,小南似经历了一场噩梦,惊得一身汗毛炸开,明明是春风过路,却是透骨的寒。
诸葛亮站在门口,目光似透亮的明镜,让她无处藏身,她被他的盯视逼得失了风仪,竟忘记参礼。
很久以后,也许并没有多久,只是惶恐的心熬不住这静寂的等待,小南才醒过神来,匆匆忙忙行了一礼,口里称呼着,声音却都失了真。
诸葛亮走了进来,淡淡地说:“有几句话问你。”
小南战战兢兢,“是。”
“那只锦匣,就是装香茶的匣子,里边的东西,你拿去哪儿了?”
这话真是笃定得不容置疑,小南连辩驳的勇气也没有,“是前次夫人让我取出来的,我放得好好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她仍旧想解释,可诸葛亮一点儿表情也没有,连眉头都没动。
“好,倘若那锦匣归还,你再放回去。”诸葛亮仍是平淡如水,“再一件,就是今日的事,你能告诉我实话么?”
小南紧张得脊梁冒汗,她硬着头皮说:“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我没招惹她…”她快哭了,真是浑身是嘴也没法给自己摘干净。
诸葛亮却不追问,“第三件,高示其的事,你以后不要问,不要管。”
这更让小南难受,为了一个高示其,诸葛亮竟然逼自己到这步田地,都说诸葛亮铁腕无情,可平日在自己眼里看见的都是光风霁月,温润如玉,如今这冷血酷烈怎么就被自己摘了去。
“最后,有事不要隐瞒,能说出来就说出来,不然大错铸成,悔之晚矣。”
小南受不住了,她鼓起勇气说:“是因为高示其么?”
诸葛亮冷冷地说:“不该你问,别问。”他站起来,便要往外走。
小南想也不想地拽住了他的衣袖,“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诸葛亮静默,“你歇着吧。”他轻轻拨开她的手,也不看她,转身走出了门,那无声的背影冰凉如一面墙,寒透了她的心,这就是她竭尽努力想要攀附的理想么,当她好不容易才登上云端,却这么轻易就摔落尘埃,粉身碎骨,她匐了下去,低低地哭起来。
他听见背后的哭声,微微一停,可并没有回顾,径直沿路而去,才走出去数步,便见黄月英迎面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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