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泰人自认为是不朽的,他们死亡只是走向他们的神萨莫尔克西斯。每隔五年他们在自己人中间选出一人,送他去询问神的需要。这位使者由抽签选定,派遣的方式是这样的:对使者口授任务以后,参加者中间派出三人挺举三根标枪,其他人徒手把使者往标枪上拋;如果他落在标枪上伤及要害部位,当场毙命,这是获得神
恩的好兆;如果他逃过一死,他们认为他是个受神嫌弃的恶人,另外再派一位。
薛西斯国王的母亲阿梅斯特里斯到了老年,一次下令活埋十四个出自波斯名门的童男,按照本国宗教的仪式向阴界的什么神
许愿。
即使现时代,泰米斯蒂坦的偶像也是用儿童的鲜血粘合的,只喜爱幼稚纯洁的灵魂作为祭品:正义也对无辜者的鲜血如饥似渴。
迷信劝人犯下多少罪行!
—卢克莱修
迦太基人杀害自己的亲生孩子祭祀农神萨图恩。没有子女的人就去购买,做父母的还要高高兴兴参加这场祭仪。用我们的痛苦向神表达好意,这真是一种怪念头,比如斯巴达人,向他们的雅典娜神献媚,用鞭子抽打少年,经常把他们折磨到死为止。为了取悦创造主却去毁灭他的创造物,为了赦免有罪的人却去惩罚无罪的人,这是一种野蛮的习性。可怜的伊菲革涅亚在奥里特港自我牺牲,为希腊军队犯下的暴行向神赎罪:
迪希厄斯父子两人,都有美丽高尚的灵魂,他们奋不顾身冲入密集的敌军队伍,为了祈求神使罗马昌盛。
恰在结婚的时刻,这名纯洁的少女成了罪恶的牺牲,側在父亲的屠刀下。?
“神非常不公正,不愿降裼给罗马入,除非奉献这样的人当牺
牲。”我还得说,这不是由罪人决定什么时候该受什么祥的鞭刑;只有法官才能把他的判决看作是惩处,却不能把受刑者乐意做的事也当作是刑罚。神的报复可以看成是我们完全不同意他的正义和对我们的惩罚。
萨摩斯岛暴君波利克拉特斯的脾气非常可笑,为了让自己的福星水远高照,把他占有的最珍贵的一件珍宝拋入海中,以为借这件故意造成的灾难让命运得到补偿,这样不会影响世事盛衰福祸的更迭。命运却嘲弄他的荒唐,使这件珍宝吞进了鱼肚子,回到他的手上。古代科里邦特人、曼那特人、现代马霍曼坦人的自残行为有什么意义,他们在脸上,胃上,四肢上划开刀口,向他们的神献礼,冒犯神的是人的意志,不是人的胸脯、眼睛、生植器、一身肥肉、肩膀和咽喉。“误入迷雾歧路的神志,竟是那么疯狂,他们相信人出奇地残可以使神息怒。”
如何对待天生的肌体,不但关系到我们,也关系到对上帝和对其他人的服务:逞性妄为有违公道,犹如自杀,什么借口都是不对的。不让心灵依照理性去指导肌体的功能,而是愚蠢地、奴役性地去污辱和糟蹋,我觉得这是严重的怯懦和背叛的行为。
那些人以为用这些祭仪得到神的欢心,他们到什么时候才会害怕上天的愤怒?为了满足王上的滛威,有的人进行了阉割;但是没有人,即使在主子的命令下,会自已动手净身的。因而,他们对宗教起了恶劣的效果。
经常,某些罪恶和渎神的行为是由宗教本身造成?
的。
人的一切不论以什么样的方式,都是无法与神性相比或融合的,不然就会给神性带来同样程度的不完美,这种无穷的美、威力和仁慈,我们这类丑物怎么能够与之类比和相似,而不大大损害神的伟大呢?
“神的愚拙总比人智慧,神的软弱总比人强壮。”
哲学家斯蒂尔博,当有人问他神对我们的歌颂和祭礼是不是高兴,他回答广你说话不知分寸,你若要谈这个话题,让我们到一旁去吧广
然而,我们还是给神设了限制,我们用自己的种种理由来包围神的威力(我说的理由是指我们的梦想和幻觉,从哲学定义上来说的,它甚至认为疯狂和不由自主的恶意也是由理性决定的——这是一种特殊形式的理性)。
神创造了我们,给我们智慧;而我们却要把神局限于我们肤浅、浮而不实的认识内。因为无物可以生自无物,上帝也不会不用物质而创造了世界。怎么!上帝难道把他的威力的钥匙和根本动力交到我们手里了吗?难道他不能突玻我们理解的极限吗?哦,人啊!就算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看到了一些圣迹和显灵,你就以为上帝已经在这件神工中用尽了他的能力、他的所有形式和他的所有想法?就算是你看到了,你看到的只是你居住的小洞岤中的秩序和安排。神在另外的世界仍有无比的法力;这块尘世是无法与之相比?
的:
天、地、海加在一起,也无法与总和之和相比
。
你谈的天命,是局部的天命。你不知道什么是宇宙的天命。你束缚在你而不是他从屑的范围内;他不是你的同行、同乡或同伴;他若跟你通灵,不是俯就你的微小,也不是让你考验他的威力。人体不能翱翔于云间,这是你的本分;太阳不息地按照一贯的路线转动;海洋与陆地的边界不能混淆;水是流动的,没有聚合性;墙没有裂缝固体物就不能穿透;人在火中无法保持生命;人不能上天和入地,肉体不能同时分散在各处。上帝是为你制订了这些法则,法则是限制你的。上帝向基督徒证明,他愿意的时候可以冲破所有这些法则,说实在的,既然上帝是万能的,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力量束缚在一定范围内?他为了谁的利益要放弃他的特权?
你的理性无法叫你接受天外有天,在其他事物上也没有更多的准真理和基础,
地球、太阳、月亮、海洋和一切存在的东西,不是同类物中唯一的,而是不计其数的。
—卢克莱修
古代的圣贤,甚至今日的俊杰,在人的理性指引下没法不信。尤其在我们这块大地上,没有一件东西是独一无二的。
万物浩瀚,没有一件单独生成,单独成长,在同类物中是唯一的
所有的物种都可以繁殖成堆;上帝创造天地也决不像只有这一回,创造各人时一次用尽了材料-
你应该明白,其他地方还有其他类似的物质结合,以大把它们嫉妒地拥抱在一起
——卢克莱修
尤其宇宙的运行使人没法不相信宇宙中有一个主宰,连柏拉图也保证有这么回事。我们中间许多人或是确信,或是不敢不信;也不否定古人的看法,天、星辰和宇宙的其他组成部分都是灵与肉结合的创造物,从物质结构来说是会死的,但是从创造主的决心来说是不会死的。
如果像德谟克利特、伊壁鸠鲁和几乎所有其他哲学家所想的,有好几个宇宙的话,我们怎么知道我们这个宇宙的原则和法则同样实施于其他宇宙呢?它们或许有其他的面貌和组织。伊壁鸠鲁的想象中它们是既像又不像。在我们这个世界内就可看到地区距离不同,事物就有多少不同和差别。在我们祖辈发现的新大陆上,就看不到小麦、葡萄酒和我们这里的一切动物;那里的一切很不相同。从前世界上有多少地区没听说到过酒神巴克科斯和谷神刻瑞斯;谁会相信大普林尼和希罗多德说的,在某些地方存在跟我们不很相像的人种,?
还有介于人与动物之间的混血种怪物,有的地区的人生来无首,眼睛和嘴长在胸口;有的地区的人是两性人;有的人用四肢走路;有的人在额上长一只眼睛,头更像狗而不像人;有的人下半身是鱼身,生活在水里;有的女人生产要五年,寿命才八年;有的人头很硬,额上的皮肤连铁器也刺不进,反而要卷口;有的男人不长胡子,有的国家不知道使用火;有的地区的人J液是黑色的。
有的人会自然而然地变成狼,变成母马,又再度变成丨人,这又怎么说呢?还有像普鲁塔克说的,在印度某些地方,有的人没有嘴巴,靠闻某些气味活下来的,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这些轶闻有多少会是错的呢?如果人不再笑,也不推理和交际,我们内脏的排列和由来,大部分又当别论了。
我们把这些美好的规则奉为金科玉律,然而据我们知道又有多少事物否定了这些规则?我们如何又能以此去束缚上帝呢!有多少事被我们称为奇迹和违反自然?这要以每个人和每个国家的无知程度来定的。我们发现了多少神秘和原质?因为,依照自然的指引走,对我们来说,只是依照我们智力的指引走,智力达到哪里,我们的目光也达到哪里;超越这个范围,就是荒诞不经、杂乱无序。以此类推,眼明心亮的人看到的一切都是荒诞不经的:因为他们已经深信人的理性是没有任何基础和根据的,甚至没法证明雪是不是白的(阿那克萨哥拉就说雪是黑的有东西还是没有东西;有知识还是没有知识(基奥的梅特罗道吕斯开否认人能够说得出来);我们是不是活着。欧里庇得斯对最后一点表示犹豫-
我们活着的日子是生命,还是我们称为死亡的时期是生命。
——欧里庇得斯?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因为我们为什么要把无穷无尽的漫漫长夜中闪光的这一刹那,我们永垂不朽的自然状态中停顿的这一瞬间,看作是生呢?死亡占据了这片刻的前前后后,也占据了这片刻的好大一部分。有的人,如墨利索斯的信徒,发誓说,不存在什么运动,什么都是不动的(因为,像柏拉图证明的,如果只是一,球形运动是不可能的,从一点到另一点的易位运动也是不可能的)。另一些人说,自然中没有延续,也没有停顿。
毕达哥拉斯说,自然中除了怀疑以外不存在别的,对一切事物都可以讨论,甚至对于一切事物都可以讨论这一点也可以讨论。瑙西法纳斯说,在一切仿佛存在的事物中,不存在大于存在;唯有不确定是可以确定的;帕尔梅尼迪兹说,在一切仿怫存在的事物中,没有事物是普遍的,只有一;芝诺说,甚至一也是没有的,只有无。如果一是存在的,那么一或者存在于另一个中,或者存在于自身之中;若存在于另一个中,则是二;若存在于自身之中,还是二;即是容与被容。根据这些学说,一切事物的本质只是一个虚假的影子。
我一直觉得,一位基督徒说上帝是不会死的,上帝是不会改变的,卜帝是不会做这个或那个的,这种说法极不谨慎和恭敬。我认为把神的威力纳入人类语言的法则内是不对的;我们这些谈论中出现一种可能的真理,但是谈到这点时应该更加恭敬和虔诚。
我们的语言像其他一样,有它的弱点和缺陷。世界上许多麻烦的起因都是来自语言。对法律的不同解释引起诉讼,国王之间订立的协定和条约,因为无力予以清楚的阐述,引发了大部分战争。由于对“hoc”这个单音词词义捉摸不定,给世界带来了多少纷争,多少重大的纷争!?
再以逻辑学认为最明白的那个句子来说。如果你说:天气好,你说的是真理,就是天气好。这不是很肯定的一种说法吗?还是可以叫你上当的。这可以从下面的例子看出。如果你说:我说谎,你说的是真话,你就是说谎。这句结论的艺术、理由和力量,跟另一句结论是相似的,而你却陷入了困境。
我看到皮浪派哲学家,他们在任何谈话中都不能表白他们的总观念。因为这需要他们用一种新的语言。我们的语言是由肯定句组成的,这跟他们的浯言大异其趣。以致他们说“我怀疑”时,你可以掐住他们的脖子,要他们承认至少他们对自己怀疑这一点是肯定的和知道的。因而人家也逼得他们要从医药中去找寻类比,不然他们的怀疑脾性就没法解释了;当他们说“我不知道”或者“我怀疑”时,他们说这句话的本身跟其他一切就说明问题,不多不少,恰似一株大黄,它排除出所有的奉汁,也排除出了自己。
这种想法可以概括成一个问句广我知道什么?”我把这句话作为格言,铭刻在一把天平上。
你可以看到用这种方式说话是何等的大不敬行为々目前我们教内争论不休,你若把对方逼紧了,他们就会坦白告诉你,要让身体上天入地,同时在许多地方,这不是上帝的威力所在。这位古代讽刺大师大普林尼是如何利用这段话的;他说,看到上帝也不是万能的,对人也是一个不小的安慰,因为上帝想死也不是能够自杀的,而自杀却是人在世上最大的福气;上帝没法让会死的人不死,让死的人重生让活过的人不活,让接受过荣誉的人没有荣誉,对过去除了遗忘以外也没有其他权力*还可以用一些有趣的例子把人与上帝拉扯在一起,他还没法让十加十不等于二十。以上都是他说的话,一位基督徒应该避免这样去说,然而事情恰恰相反,人好像就是追求这种说话的疯劲,要把上帝拉下来跟人一样。
明夭,当朱庇特在苍穹下布满乌云或打出闪电,他还?
是不能把存在过的东西化为乌有,也不能改变或阻止被时间带走的一切。
——贺拉斯
当我们说无穷无尽的岁月——从前的和未来的——对上帝来说只是白驹过隙一刹那;上帝的精粹在于慈善、智慧和威力,我们嘴上这么说,但是内心是无法掌握其真谛的可是,我们自高自大,竟要让上帝通过我们的审察。由此产生各种各样的梦想和错误,世人要用自己的尺度去丈量远远不能丈量的东西,弄得束手无策。“人稍有成功,就趾离气扬,其虚情假意的程度令入见了吃惊。”
当伊壁鸠鲁认为真正善良和幸福只屑于上帝,贤人只是他的相似的影子时,斯多葛派对待他是多么粗暴!他们又多么荒唐地把上帝跟命运相联系(据我所知,即使自名为基督徒的人也还没有这样做!)。泰利斯、柏拉图和毕达哥拉斯还把上帝从属于需要!一心要用我们的眼睛去发现上帝的这种狂妄,致使我们这个时代的一名大人物给神性塑造了身躯。还把日日夜夜发生在我们身上较为重要的事都归之于上帝,还特别予以点明。有些事对我们是重要的,好像对上帝也很重要,在日常的琐事方面上帝也必须看得更为全面,更为留意似的。“上帝管大事不管小事。”听一听这句话,你就会明白道理广国王也不会降低身分操心政府的琐碎小事。”
仿佛对上帝来说,动摇一个王国难,动摇一张树叶容易;制止一场战争的进行和制止一只跳蚤的跳动,天意也会是不同的!上帝主宰万物,一视同仁,决无偏倚。我们的私心不起任何作用,我们的
行为和准则对他是没有约束的。
“上帝在大事中是巨匠,在小亊中也是巨匠。”我们自命不
凡,时时刻刻冒犯上帝,把自己与他相比,因为我们自己觉得工作辛苦,斯特拉托就让神,还有神的教士,终日不做任何事《他让一切都自然成长,世界各个角落都是自然的遗存和琮迹,让人类不必担心神的审判。“一个幸运长久的人是自己不忧虑,也不叫别人忧
虑。”
大自然要求相同的事物有相同的关系。比如说,有无数的朽者也有同样无数的不朽者。有多少置人于死地、伤害人的事物,也有多少保全生命、有益于人的事物。比如神的灵魂,没有舌头,没有眼睛,没有耳朵,他们之间感觉得到另一个神的感觉,也会判断我们的思想;人的灵魂也是如此,当它们自由时,在睡梦中或欢乐中摆脱肉体时,也会猜知、诊断、看到它们跟肉体一起时无法看到的东西。
圣保罗说,人“自称为聪明,反成了愚拙;将不能朽坏之神的荣耀,变为必朽坏的人的偶像
再来看一看古代人举行的尊神仪式。隆重庄严的葬礼举行以后,金字塔顶死者的灵床用火一点燃时,他们放出一头老鹰,这头老鹰飞往天空,表示灵魂正在走向天堂。我们至今还保存一千来枚像章,其中就有那位非常贤淑的福斯蒂纳像章,上面就是这头老鹰背了这些上天的灵魂飞向天空。我们用这些模拟和发明来自欺欺人,这说来很可笑。
他们对自己的发明感到害怕。——卢卡努?
仿佛孩子给同伴涂黑了脸,自己看到却害怕起来了。“可悲莫过于人做了自己幻想的奴隶。”赞颂我们创造的那个人,跟赞颂创造了我们的那个人,两者相差何其远也。奥古斯都和朱庇特拥有同样众多的信徒,创造同样众多的奇迹,但是奥古斯都比朱庇特的寺庙还多。泰西安人为了报答阿格西劳斯对他们的恩惠,对他说他们已把他看作是神,他对他们说:“你们的国家难道有权力把称心如意的人尊奉为神?先把你们中间一个人尊为神试试看,然后让我看看他的处境如何,我再向你们的好意表示感谢。”
人是不可理喻的。他们创造不出一条小虫,却要去创造大量的
神。
且听特里梅吉斯图斯对我们的自满所作的赞扬:在所有值得钦鎮的事物中,尤其值得钦佩的是人居然能够找到神的品质,并创造了神的品质。
以下是哲学界提出的论据:
唯有哲学能够知道什么是神,什么是天的威力,也唯有哲学才明白人是没法认识神和天的威力的。
——卢卡努
如果上帝是存在的,他是动的;如果他是动的,他有感觉;如果他有感觉,他就会消蚀。如果上帝没有形体,他也没有灵魂,因而也无行动,如果他有形体,他就会腐朽。这有什么神气呢?
我们不能够创造世界,那就有一个更了不起的天地之物动手创造的。——那么把我们自己看作是天地万物中最完美的创造物未免冒失;肯定存在更了不起的事物;那就是上帝。一当你看到
一幢富丽堂皇的房子,虽然你不知道主人是谁,至少你不会说这幢房子是给老鼠造的。当我们看到天宮这座神圣的建筑,我们不是要相信住在这幢房子里的人确比我们更伟大吗?最高的不就是最高尚的吗?我们处在最低层。——没有灵魂、没有理智的无形体不可能创造一个有理智的有形体。世界创造了我们,因而世界是有灵魂和理智的,——我们的每部分要小于我们。我们是世界的一部分。世界具有智慧和理性,要比我们丰富得多。——有一个大政府是一桩好事。世界的政府因而属于幸运的大自然。——星辰不会给我们造成伤害;它们充满好意。——我们需要食物,神也需要食物,他们吸取天地之间的灵气。世上的财富不是上帝的財富;因而也不是我们的财富。一冒犯上帝和受上帝冒犯都是软弱的证明;因而害怕上帝是不必要的。“~上帝的本质是善良的,人是以勤劳而逐渐善良的。——神的智慧与人的智慧没有其他差别,除了神的智慧是永存的。但时间的长短跟智慧是无缘的;因而上帝和我们在这点上是同伴。一我们有生命,有理智,有自由,我们看重善良、慈悲和正义>这些品质也存在于他的身上。
总之,不论从积极还是消极来说,神性的条件是通过人并以人为依据而形成的。真是绝妙的模具和榜样!把人的品质随心所欲地塑造、拔高、夸大;可怜的人,吹嘘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
即使吹破了,你也达不到。
——賀拉斯
“人是不可能想象出上帝是怎么样的,人自以为想象出了上帝,其实想象出的还是自己,他们看到的只是自己,不是他;他们拿?
自己与之比较的也是自己,不是他。”
即使在大自然中,结果对得上原因的只占一半,原因是什么?原因处于自然的秩序以上,它的条件太高、太远,太不可违背了,不会容忍我们的结论去束缚它,去限制它。我们这条道路是太低了,不是通过我们可以达到那里的。我们不论在塞尼山还是在海底,都不会离开天空更近,不相信不妨询问你的星盘。
人甚至还让神跟女人有肉体关系,多少次,多少世代?萨特奈纳斯的妻子,罗马大名鼎鼎的收生婆波里娜,认为自己跟塞拉比斯神睡过觉,她通过神庙祭师拉皮条,投入了一名多情的神的怀抱,
瓦罗是最细腻、最博学的拉丁作家,他在《神学》一书中说,赫丘利的圣器管理员跟赫丘利掷骰子打赌。一只手掷算是自己的,另一只手掷算是赫丘利的,赌一顿饭和一个女人。要是管理员赢了,从香金中取;要是管理员输了。他自付。他输了,他付了饭钱和女人的钱。女人的名字叫洛朗坦,她在夜间搂了这位神睡觉,只听他对她说,第二天她遇见的第一个人,会偿付她为神做的好事,那位有钱的青年是塔伦蒂厄斯,把她领回了家,后来要她做了继承人。她反过来要给这位神做件好事,让罗马人做了继承人:这说明为什么人家给她登上了神的宝座,
柏拉图既是神的后代,又有尼普顿作为他的一族的共同祖先,仿怫这些还不够似的,在雅典很多人相信,阿里斯顿希望跟美丽的佩里克肖纳完成好事,但不知怎么办,而阿波罗神托梦给他,要他让她保持纯洁童贞,直到她分娩为止;这就是柏拉图的父亲和母亲。在历史上有多少这样的J情,那些神对可怜的人进行作弄?多少丈夫为了孩子而受到呵责和伤害?
皈依穆罕默德宗教的这个民族,相信有不少的“麦林”,这是他们语言中特有的一个词,意思是童贞女与神的精神结合所生的孩?
子。
我们必须记得,没有任何东西比本族的本质东西更宝贵更值得重视了(狮子、老鹰、鲸鱼就因为是狮子、老鹰、鲸鱼而受人赏识);把其他东西的品质跟自己的品质相比,是贬低了品质;我们对品质可以增加和减少,仅此而已,我们的想象力无法超越这个关系和这项原则,也无法创造其他东西,想象力摆脱这些,穿透这些是不可能的。古人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在所有形体中,人的形体最美;上帝必须也是生成这个模样。人要幸福不可能没有美德,美德不可能没有理智,理智只可能存在于人体内,因而也要陚予上帝一个人体。
“我们思维的习惯和成见是那么頑固,我们想到上帝,不可能不把他想成丨人的播样。”
于是色诺芬尼开玩笑说,如果动物会创造抻,它们也用自己的模样来创造神的形象,还像我们这祥引以为荣,这是很可能的为什么一头小鹅不能这样:“宇宙万物都瞧着我;地球是给我走路的,太阳是给我照亮的,星星是给我传送感应的;风给我这样的方便,水给我那样的方便,天底下就数我过得最美,我是大自然的宠儿,人要给我吃,给我住,还要侍候我,不是吗?他们为了我种麦子,磨麦子;他们吃我;那算什么,他们不是还吃自己的同伴么,就像我也吃蛆虫,而蛆虫又杀死他们,吃他们。”鹤也可以说这样的话,况旦它们还更了不起,还有展翅凌空、翱翔云天的自由/自然是多么正直宽容,万物在其中相亲相爱!”
因而,这样说来,命运是为我们安排的,世界是为我们创造的;光明和雷电也是为我们而有的;创造主和创造物,一切都是为我们的。这是宇宙万物的目标和焦点。瞧一瞧哲学家在两千多年以前?
所作的星象记录:神的言与行都是为了人;哲学也没有给神其他的高见和作用,神于是对我们展开了战争,
大地的儿子,曾使老萨特纳的光明之屋颤抖不已,却败于赫丘利的手下。
——贺拉斯
神参加了我们的纷争,我们也多次参加了他们的纷争,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尼普顿用他的巨大的三叉戟,捣毁城墙,动摇地基,使整座城市东斜西倒。这时,残酷的朱诺,首先占领了斯凯城的城门。
——维吉尔
科尼人,嫉妒他们自己的神独断独行,在他们的献礼日扛起武器奔向城外,用刺刀在空中乱砍乱劈,企图以此把外乡的神驱逐出自己的领土。
神的威力是根据人的需要而安排的;有的可以医马,有的医人,有的治鼠疫,有的治疥疮,有的治咳嗽,有的治这一类的癣,有的治另一类的癣(“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上,迷信都认为里面有神的作用。”这个神管葡萄的收成,那个神管大蒜的生长;这个神管房事,那个神管买卖(每个行当都有一个神h这个神的管辖范围在东方,那个神的管辖范围在西方-?
这里是他的武器,那里是他的战车。
——维吉尔
哦!阿波罗神,你住在宇宙的中心!
——西塞罗
塞克洛勒的后裔崇拜柏拉斯,弥诺斯的王国克里特崇拜狄安娜;利姆诺斯崇拜伏尔甘;伯罗奔尼撒的城市斯巴达和迈锡尼崇拜朱诺;戴柏枝冠的潘是梅那尔的神,而玛斯是拉丁姆的神。
这个神只管辖一个小村或一个家庭,那个神单身独处;有的神或自愿或被迫跟其他的神共居。
孙子的神庙跟祖宗的神庙合在一起。
有的神是那么微不足道(因为神的数目竞有三万六千之多),以致一株麦穗上就需要有五六个神保佑,各有各的姓名,一扇门上有三个神:一个是门板神,一个是门枢神,第三个是门槛神;一个小孩有四个神保佑他的襁褓,饮水、进食和吸奶;有的神身份明确,有的神身份不明确和尚未定论,有的神甚至未进入过天堂:?
既然他们还不能荣登天庭,就让我们暂留他们居住
人间
——奥维德
有科学家的神,诗人的神,老百姓的神;有的神介于神性与人性之间,是我们与上帝的媒介和中间人,受到较低级别的供奉;有各种各样数不尽的头衔和职能;有好的,也有坏的。有老的和残废的,也有死的:因为克里西波斯认为在一场毁灭性的宇宙大火中所有的神都会死去,除了朱庇特。人在上帝与自己之间建立千百种有趣的交往,上帝不就是人的同伴吗?
克里特岛——朱庇特的摇篮。
——奥维德
斯凯沃拉是一代教皇,瓦罗是一代神学家,他们在探讨这个问题时,给我们提出了这样的解释:老百姓不明白许多真的事情,相信许多假的事情,这很有必要广人寻求的r是使自身获得解放的真理,因而也可以认为受骗也是符合自己的利益的。”
人的眼腈只能辨认出跟人熟悉的形状相符合的东西。我们不要忘记可怜的法厄同试图用凡人的手去驾驶他的父亲的马缰绳,遭到怎么样的厄运。我们的思想太冒进了,也会同样跌入深渊,灰飞烟灭。如果你问哲学家天空和太阳是什么物质组成的,除了铁以外还会说什么别的呢?或许阿那克萨哥拉会说是石头或者其他日常材料?如果问芝诺什么是自然?他会:“是火,火是万物的本源,它的燃烧符合规律,产生一切。”若问阿基米德,他是几何学的鼻
祖,认为这门学科在认识真理和建立信念方面要超过其他学钭,他会回答:太阳是一位燃烧的铁上帝。”这不就是美丽的和完全必要的几何学论证出来的妙想吗?然而不是那么必要和有用了,以致苏格拉底认为几何只须学得能够丈量自己获得的土地就够了;还有波利埃纽斯,他曾经是一位著名的几何学学者,自从尝过了伊壁鸠鲁的懒人花园里的甜果后就瞧不起什么论证,他认为它们错误百出,毫无用处。
古代人都认为,阿那克萨哥拉在研究天体和神性方面比任何人都精通。在色诺芬的书中,苏格拉底说阿那克萨哥拉的头脑混乱,其他一切无节制地探索不屑于他们知识范围的事的人,无不如此。
阿那克萨哥拉说太阳是一块燃烧的石头,他没想过石头在火中根本不会燃烧,更糟的是还说石头烧成灰;他把太阳和火混为一谈,他没想过火不会把人照黑,我们可以盯着火看,火会烧坏草木和庄稼,苏格拉底有这个意思,我也有这个意思,那就是要对天发表议论,最理智的方法就是不议论。
柏拉图在《蒂迈欧篇》一书中谈到神鬼时这样说:“这件事超过我的能力。这方面应该相信古人,他们自称是神鬼的后代。不相信抻鬼的孩子,那是违反理智的,虽然他们的说法不是建立在必要的和似真的理智上;可是他们发誓说谈的都是些发生在家庭里的常事。”
那么也可以看看我们对人间和自然界的认识是不是更清楚一
点。
我们自己承认某些事物是我们的知识无法达到的,而我们却要凭空为它们臆造一种资质,提出一种虚象,岂不是好笑之至,犹如见到星辰的运行。我们既不能登高观看,也没法想象什么是原动力,我们就信口胡编一些粗鄙的物质的原理:?
车辕是金的,轮图是金的,辐条是银的。
——奥维德
这好像是我们派遣出去的车夫、木工和漆匠,他们到了上面,按照柏拉图的指点造出了不同用途的器材,安装了齿轮和主轴,制成了天上行驶的彩舆。
宇宙是ー幢大房子,周围是五个行星区,黄道带横贯而过,分成十二个闪光的星座,一切都髙高在以太之中,其中还有月亮车和两匹奔马。
这些都是异想天开。说不定有朝一日大自然会对着我们敞开它的胸怀,让我们看一看里面倒底有些什么样的机关,那时让我们睁开眼睛看吧!哦,上帝!我们就会发现自己孤陋寡闻,错误百出:如果我们的知识还弄清楚一件事的话,那就是我错了;我离开这个世界时,至少明白自己是多么无知。
我记不得是否柏拉图说过这句名言;大自然只是一首充满神秘的诗。仿佛大自然是隐戴在千万道斜光后面一幅扑朔迷离的画,锻炼我们的猜谜能力。
“大自然万物都笼罩在乌黑的浓雾中,没有一个人的訾慧可以穿透天与地。”
当然,哲学只是一首充满诡辩的诗这些古代哲学家若不是诗人,哪里还有什么权威性呢?第一批哲学家首先就是诗人,他们的哲学是用诗写成的。柏拉图只是一位补文缀字的诗人。蒂蒙骂他?
是伟大的奇迹编造者。
就像女人掉了牙,镶上了象牙;为了恢复面孔的好气色,就用其他材料涂上一层;还有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她们拿棉花毡片垫在身上,装出丰|乳|肥臀,炫耀这种人工做作的美。
知识也是如此;据说即使我们的法律也有合法的幻想部分,以此建立司法的真理,知识对我们直言不讳,说有许多东西查无实据就凭空捏造,星相学家为了解释星辰的移动而搬用的离心和同心本轮,就是星相学家编造得最巧妙的理论。哲学也是如此,它向我们提出的不是实际存在的甚至不是主观相信的东西。而是杜撰的、从表面看来最能自圆其说的东西。柏拉图在谈到人的身体与动物的身体时说:“我们说的事情是不是真实,只有得到神谕的证实,才能保证是真实的;现在我们只能保证我们说的事情最接近表面现家。
哲学家不光是把绳索;车架、车轮送到天上。还谈到我们,谈到我们的身体结构。哲学对这个卑微的小小的人体,不亚于对宇宙天体那样前思后想,反复论证……。说真的,他们把人体称为小宇宙,是很有道理的,因为人体也是用不同的零件和面孔拼合而成的。为了归纳他们看到人体内的行动,我们感到人体内的不同作用和功能,他们把我们的心灵分割成多少部分?分厲在多少区?除了这些可以察觉的天性以外,又把可怜的人分成几等几级?什么样的责任,什么样的天职?真是极尽想象之能事,人成为任意自由拨弄装扮的玩物。大家让他们有一切权力按照各人的心意把人拆散、排列、装配和充实。
可是,他们还是没有拿握人,不论在实际上,还是在思想上,他们无法把人说得面面俱到,不论他们如何长篇大论,如何费尽心思广引博征,总有什么跟整体不能合拍和协调的地方。为他们找寻借口是不必要的。当画家画天、地、海洋、山、远处的小岛,我们允许他们画上一些稀疏的影子,因为这是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只要寥寥
几笔也就可以了。但是当他们对着我们熟悉的一件东西写生,我们就要求他们画得线是线,颜色是颜色,毫厘不爽;稍有错失就不可
我赞赏那位米利都姑娘,她看到哲学家泰利斯不断地高举双目凝视天空出神,走过去撞得他一个踉跄,关照他把脚底下的事办完后,再有时间去想天上的事,她劝他考虑自己以后再去考虑天。因为像西塞罗转述德谟克利特的话;
人人探索天空的景象,没有人注意脚下的事。
人的认识就是如此,手中的事跟星空上的事对他同样遥远,甚至更加遥远。柏拉图提到苏格拉底时说,哪个研究哲学的人,都可以像泰利斯那样挨姑蜋的责骂:他看不到他眼前的东西。因为哪个哲学家都不知道他的邻居在干什么,他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俩是什么,野兽还是人。
那些人觉得塞邦的论点太软弱了,他们无物不晓,他们万事皆通,他们统治世界,
谁控制潮涨潮落,谁调节四季气候,星辰是按照自己的行动,还是接受外界的指令消失和流动的;月盘为什么有朔望;不同元素的配合有什么目的和效果。
——贺拉斯
他们在自己的著作中,可曾提到过在自我探索时遇到的艰辛?我们看到手指会转动,脚会走动,有的肢体不用我们指令会动,有
的肢体接受了指令才会动;有的反应使我们脸红,有的反应使我们脸白;有的思想只涉及脾脏,有的思想又涉及大脑;有的事引我们犮笑,有的事引我们落泪,而另外一桩事乂使我们惊心动魄,四肢瘫痪。有的事会使肠胃翻转,有的事会使阳Wu竖起。但是心理活动如何对一个坚实的身体有穿透力,身体的各个器官又如何会串联沟通,像所罗门说的至今还没有人洞悉。普林尼说:“所有这些事隐藏在峥嶸的大自然背后,对人的理来说是深不可测的。”圣奥古斯丁说:心灵与肉体k合一致,冥是妙不可會,人是无法理解的,也真因为这样才有了人。”
而且大家对此也没有表示过怀疑。因为人的想法是从古代的信仰中衍生的,像宗教和法律那样具有权威性和信用度才被大家接受。广泛流传的东西会像俗语那样得到接受;这条真理连同它的全套论据和证明也会得到接受,像一个坚实牢固的整体,不再有人会去动摇,会去评判。相反地,人人争着尽一切理智的力量——理智是一个得心应手、灵活自在的工具一给这个已为大家接受的信仰涂脂抹粉。这样世界上傻话谎言满天飞。
对事物不表怀疑,是因为对老生常谈的观念从不检验>大家不在根子上寻找哪里有错误和缺点;而只在枝节上争论不休;大家不问这是不是真的,而只问这是不是这样听到的。大家不问盖仑说了什么有价值的话,而只问他是不是这样说的》
说实在的,这种对自由议论的钳制和束缚,这种对信仰的专政,扩散到了哲学和艺术。经院派哲学的鼻祖是亚里士多德,他的学说神圣不可侵犯,犹如在斯巴达不可对利库尔戈斯的学说有什么争议。他的话对我们是金科玉律,然而其中也跟其他学说一样有对有错。说到大自然的原则时,我很容易接受亚里士多德的看法,?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同样乐意接受柏拉图的思想,伊壁鸠昝的原子说,柳西帕斯和德谟克利特的实与虚,泰利斯的水,阿那克西曼德的自然无穷性,第欧根尼的空气,毕达哥拉斯的数与对称,帕尔梅尼迪兹的无穷,穆萨乌斯的一,阿波罗多罗斯的水与火,阿那克萨哥拉的同素体,恩培多克勒的分离与结合,赫拉克利特的火,还有其他经过人的可爱的理智审察和确认后,所产生的五花八门的看法和信条。
亚里士多德的自然原则有三条:质料、形式和无质料形式。把空作为物质生成的原因,还有比这个更为徒劳的吗?无质料形式是一种否定;他怎么心血来潮会把无质料形式作为存在的物质的原因和起源?这种说法除非进行逻辑的演算是不会有人敢去动摇的。此外,没有人进行讨论对它表示怀疑,反而保护这个学派的创始人对付外界的异议:他的权威就是目的,不容许对此有任何疑问。
在公认的基础上去建立自己要建立的东西,那是很轻松的。因为沿着开创的原则和規律,其余部分的逮设是不难的,也不会自相矛盾,沿着这条路我们觉得自己的道理有根有据,说起话来也信心十足;因为我们的先哲已经事前为我们的信条费心占领了必要的地盘,随后可以任意作出结论,犹如几何学家的还原论证。我们肯定和同意这些信条,这些信条支配我们往左还是往右,任意摆弄。谁的前提得到我们的信任,他就是我们的老师和上帝;他规划的基础那么深厚宽阔,他若愿意可以把我们捧入九霄云天。在实践和商讨这门学问时,我们不妨把毕达哥拉斯的话看作是可以相信的:每—位学者只有在谈自己的专业时才是可以信赖的。辩证学家在谈文字的意义时要请教语言学家,修辞学家要向辩证学家借用论证的方法;诗人向音乐家学习节拍;几何学家向算术家讨教比例;形而上学家把物理的推測作为基础。因为每一门学科都有预设的原则,在这些原则上人的判断处处受到限制。如果你撞上了存在原则错误的这条栏杆上,他们嘴里早已准备好这么一句话:跟否认原则?
的人没法讨论。
如果神没有向人提出,人又从哪儿来什么原则不原则随之而米的初期、中期、后期,也全是一派胡言。对于用假设作辩论的人,就要把争论焦点的命题作为你的假设来跟他针锋相对。因为一切人的假设和陈述都有同样的权威性,如果理智不加以区分的话。因此应该把所有假设都放在天平上,首先是原则性假设和强迫性假设,确信其实是一种疯狂和极端无把握的证明,没有比柏拉图的“固执己见者”更疯狂、更缺乏哲学意味的人了。火是不是热的,雪是不是白的,我们的认识中什么是硬的或软的,都是必须了解的。
在古人的故事里倒有这些答案:对于怀疑有热的人,就说他可以往火里跳;对于不相信水是冷的人,就说他可以把水放在胸前。但是这类回答不配是从事哲学的人说的。除非他们让我们处于自然状态,用感官来接受外界的异物;或者除非他们让我们追随出生条件下确定的基本人生要求’他们这样说还是有道理的。但是现在我们是向他们学会如何评判世界,我们从他们那里得到的是这个幻想:人的理智是天地万物的总检验员,无所不管,无所不能,通过理智一切都是可以认识和了解的
这个回答对于食人族是不错的,因为他们有幸寿命长,生活安逸太平,没有亚里士多德的训诫,甚全没听说过物理这个名词。这个回答还可能比他们通过理智和发明得到的种种答案,更有意义,更有内容。这么一个答案,至少我们所有这些动物和所有还受原始单纯的自然法则支配的人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们哲学家不能用这样的答案。他们不应该对我说:“这是真的,因为您看到了,您也是这样感觉的。”他们应该对我说的是,我以为感觉的东西是不是真的感觉了。如果我感觉了,他们对我说为什么我感觉了,怎样感觉的,感觉到了什么,然后由他们告诉我热或冷的名称、起因、来龙去脉、它的积极成分、它的消极成分。否则,请他们给我留下他们的做法,这就是除了通过理智以外什么也不接受,什么也不同意;这
是检验一切的试金石;但是,这也是充满假象、错误、弱点和偏差的试金石。
除此以外,还有更好的检验方法吗?如果谈到理智时还不相信理智,那么用理智评判其他东西就更不合适了;理智总还认识一点事物,至少这是理智的本质和领域。理智屑于心灵,是心灵的一部分,是心灵的反应;我们用理智这个词也只是一种假借,因为真正的理智是一切的根本,它存在于上帝的胸怀。那里才是理智的所在地,当上帝高兴的时候,理智就离开那里使我们睁开眼睛看到一线光明,就像帕拉斯钻出父亲的头顶跟世界沟通。
现在让我们看一看,人的理智使我们对理智和灵魂懂了点什么。我们不谈笼统的灵魂,在这方面差不多所有的哲学流派都认为天体和元素也是有灵魂的;也不谈泰利斯的灵魂,泰利斯认为即使不动的东西,因受磁性的吸引也有灵魂;我们谈的是屑于我们的、我们应该深入了解的灵魂a
确实,大家不知道灵魂的实质是什么:它是随着肉体一起产生的?在出生时钻进肉体的?还是随着我们死亡一起消失的?它是不是也进入奥尔库的黑夜深川大谷,还是按照神的意旨投生到其他人身上。
克拉待斯和狄凯阿科斯说,灵魂是不存在的,肉体天生就会行动;柏拉图说,灵魂是一种自动的物质;泰利斯说是不会休止的自然体f阿斯克勒庇亚德斯说是感觉的运动f希西厄德和阿那克西曼德说是土与水的组合物;帕尔梅尼迪兹说土与火的组合物;恩培多克勒说是血,?
他的炅魂随血吐了出来。
—维吉尔
波塞多尼乌斯、克莱安西斯和盖仑说是一股热气或热的复合物,
灵魂有火的气势和天的根源。
—维吉尔
希波克勒蒂兹说肉体内流转的精神;瓦罗说是嘴巴吸进、肺部加热、心内提炼、体内流转的一种气f芝诺说是四种元素的精华;彭图斯的赫拉克利特说是亮光;色诺克拉特和埃及人说是一种流动的线;迦勒底人说是一种没有固定形状的美德。
体内一种维持生机的气质,希腊人称为“和谐”。
不要忘记亚里士多德,也说灵魂是使身体自然移动的力量,他名之谓“隐德来希”(en;elech;a,意谓完成这又是跟其他一样冷冰冰的发明,因为他既不谈灵魂的本质、起源和天性,但只是注意到灵魂的效果。拉克坦希厄斯、塞涅卡和独断派的精英人物都承认他们不知道灵魂是什么。罗列了这些看法以后,西塞罗说:“这些看法中哪个是对的,只有神才能说了。”圣贝尔纳说:“我切身经验认为上帝是多么不可理解,既然我自己身上的各部分我也没法?
理解/’赫拉克利特虽然主张一切东西都有灵魂和精灵,还是认为对灵魂的认识是没有穷尽的,因为灵魂的本质实在太深奥了。
至于灵魂长在哪里,这方面的分歧和争论也不见得稍少。希波克勒蒂兹和希罗菲吕斯说在脑室;德谟克利特和亚里士多德说遍
布全身。
犹如人常说身体健康,健康并不是健康的人身上的一部分。
伊壁鸠鲁说在胃部。
人感到恐惧和害怕时,感到高兴激动时,那里就会跳
动。
——卢克莱修
斯多葛派说在心的四周和中央f埃勒西斯特勒塔斯说在帽状腱膜连接处f恩培多克勒说在血里;摩西也这样认为,这说明为什么他禁止喝野兽的血,黾面有它们的灵魂;盖仑认为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有灵魂;斯特拉托认为在两条眉毛之间。西塞罗:“灵魂的外表是怎样的,灵魂长在哪里,这些不应该深究。”我愿意让这个人用他的原话,我怎么敢损害他的辩才呢?他的想法不常听到,不很严格,却很出名,偷梁换柱是不会得到多少好处的。
但是克里西波斯和他的学派中的其他人,认为灵魂在心的四周,这个道理倒不应该忽视,他说:“这是因为我们要保证某件事?
时,我们把手放在胃部;当我们要说(希腊文)‘我’时,我们把下颔骨朝向胃部。”听了这段话没法不看到这位大人物愚不可及。不说这些看法本身是多么浅薄,后面那个论点也只能叫希腊人信服他们的灵魂长在那个部位。人的见解不论如何髙明,总有闪失的时候。柏拉图对人就有这样看法。
我们有什么怕说的呢?斯多葛派是人类智慧的父亲,他们认为一个人压在一堆废墟下,他的灵魂不可能脱身,只会长时间挣扎着要往外钻,像跌入陷阱的老鼠。
有的人认为,创世纪的初期是无物质性的,后来精神犯了罪,失去了原始的纯洁,于是创造了世界,让精神借托形体在世上涤罪。根据距离自己的精神状态远或近,人的形体有轻盈与粗俗之分。这说明创造物也是不可胜数的。但是灵魂为了赎罪而寄居在太阳下的形体中,那是一种罕见和特殊的沦落。
我们探索到了极端都是不知所云,普鲁塔克在谈到历史起源时说,就像地图上接壤地带都是沼泽地、密林、沙溴和不毛之地。这说明为什么对待事物愈是刨根究底的人,陷入好奇和自命不凡时,愈是不着边际,艟入非非。学问太浅与太深都蠢得不相上下。且看柏拉图写诗时腾云驾雾,里面的神也说切口和隐语。当他说人是无毛的两足动物时,他决没想到会成为一些存心嘲弄他的人的笑柄:他们把一只活鸡的毛拔掉,称为柏拉图的人。
伊壁鸠备学派呢?他们幼稚地首先想到原子创造了世界,原子据他们说是某种有重量自然下坠的物体。直到后来经过他们的对手提醒才想起,原子的坠落是垂直的,形成平行的直线,这样说来一原子就不可能结合一起,这样,他们不得不补充说,还有一种偶然性的斜线运动,再给原子加上尖而弯的尾巴,让它们可以相互紧紧勾住。
尽管这样,持有另一种看法的人还是找他们的麻烦。如果原子可以任意组合成各种形状,为什么就是没有见过它们组成一幢房?
子,一只鞋子?同样为什么大家不相信把无数的希腊字母放到市场上去,也可写成《伊利亚特》呢?
芝诺说,能用理智比不能用理智好,什么地方也比不上宇宙好,因而宇宙是有理智的,科达运用同样的论证,把宇宙说成是数学家,还用芝诺的另一个论证,把宇宙说成是音乐家,竖琴家:整体要大于部分;我们能用智慧,我们是宇宙的一部分,因而宇宙是有智慧的。
这类例子真是说不尽道不完的,论证不但错误,而且不伦不类,不能自画其说,说明创造者愚蠢更多于无知,从这些哲学家因意见不合和门户之见而相互攻讦来看可见一斑。谁把人类有欠审慎的谬论搜集起来,真是一部奇书。
我很乐意把这些看法汇编成册,从另一方面来看,这跟健康和稳重的看法同样使人得益匪浅。从中可以对人及其感觉和理智作出评判,既然这些大人物踌躇满志时,表现出那么多明显严重的缺点。而我宁可相信他们只是偶尔涉猎学问,好似信手拿起一只玩具,对待理智就像对待一把随便拨弄的乐器,什么荒谬绝伦的想法都可提出来,有时盛气凌人,有时不堪一击。同是这位柏拉图,他把人比作母鸡,又在什么地方跟着苏格拉底说,他实在不知道人是什么,人是宇宙中最难了解的一个零件。他们自己的意见纷纭不一,却要指引我们,无须明说也只会是一场无结果的结果。他们表达自己的看法时并不坦诚明白,这已成为习惯;他们把自己的真面目有时隐藏在诗的浓雾后面,有时掩盖在另一副面具下*因为人的不完美还包含这一点:我们的胃并不总是适合吃生肉。应该把生肉晾干,煮熟,烧透。他们有时把明明白白的看法和判断,弄得不明不白,再根据大众需要伪装一番。为了不致吓着孩子,他们不愿意坦然承认人的理智是无知和愚蠢的》而是让我们在混乱和反复无常的学问的表面下看到足够的理智。
在意大利,我劝一个结结巴巴说意大利语的人说,他若只要人
家听懂而不求精通,可以想到什么宇就说什么字,拉丁语、法语、西班牙语。或加斯科涅语都可以,只是加上意大利语的词尾;他总会碰上意大利境内托斯卡纳、罗马、威尼斯、皮埃蒙特或那不勒斯的方言,跟这个词是吻合的。我对哲学也可讲这句话:哲学家有那么多不同的面貌,说过那么多不同的话,我们一切希奇古怪的想法都可在那里我到。人想象中的好事坏事,里面无不具备。“说话再蠢,也蠢不过某些哲学家说过的话。”我在人前坦陈我的念头,虽然这些念头没有师承,完全从我的头脑里钻出来的,但是我知道跟古人的想法会不谋而合,那时就有人:“他不就是从哪儿抄来的么!”
我的生活方式是自然的生活方式;我不需要摹仿古人而去形成,但是不论我的生活方式多么微不足道,一旦我想向谁提起,为了在人前表现得文雅一点,我有责任把这些方式配上箴言和范例,有时我自己看到也不禁感到吃惊,跟许多哲学家的范例和言论何其相似。我的生活属于哪一类,只有对我的生活探索和实践后,才会知道。新型人物:一位信口开河、客串的哲学家!
还是回到我们的灵魂问题。桕拉图认为理智来自头脑,愤怒来自心,贪婪来自肝,这更像是在阐述灵魂的活动,而不像他愿意做的那样在剖析灵魂,好似在把身体区分成了许多肢体他们中间最接近真理的看法,那是把灵魂看作一个整体,它的功能是推论、回忆、理解、判断、欲望,通过身体的不同器官进行其他一切操作(犹如舵手根据他的经验驾驶船只,有时拉紧或放松绳索,有时升高帆桁或摇动船桨,用一种力量掌握不同效应),灵魂来自头脑,这由于头脑受到伤害和意外后,灵魂的功能必然受损;从头脑再转移到身体的其余部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福破斯一路上从不偏离天空中央,然而到处有
他的光芒。
一-克劳笛乌斯
宛若太阳从天空把光芒和力量传播到宇宙的四面八方:
灵魂的另一部分散布到全身,一动一静完全遵照精神的意图和剌激。
—卢克莱修
有的人说有一个大灵魂,如同一个大身体,许多小灵魂都是从大灵魂中衍生的,然后又回到那里跟这个宇宙物质相结合,
上帝遍布星球大地,海洋空同,云夭深处;不论大小牲畜、野兽和人,在出生时汲取生命的精华,一切生命在变态以后郎回到他那里,死亡是不存在的。
——维吉尔
有的说这些小灵魂仅仅是回到那里,依附在那里f有的说它们是神圣物体生成的?有的说是由天使用火和空气创造的。有的说自古就有,有的说需要时才有。有的说是从月轮上来,回月轮上去。一般古人认为小灵魂跟其他自然物一样是代代相传的,品质与生成过程都相差无几,孩子跟父母相像就是这个道理,?
父亲的美德随着生命遗传给你。
勇敢和有美德的父亲生出勇敢的孩子。
——贺拉斯
父亲遗传给孩子,不止是身体特征,还有脾气、表情和癖好:
为什么狮子的凶暴遗传给小狮子?狐狸的狡猾,鹿的疾驰都是由它们的父亲遣传的。祖传的恐惧使它们的肢体发顗;原因是每个物种都有一定的灵魂,随着身体成
长。
这方面建立上帝的公正,父亲的缺点报应在孩子身上;同样,父辈的罪恶也在孩子的灵魂中得到反映,父辈的骄奢滛逸也感染到孩子
还有人说,如果灵魂不是来自自然的延续,而来自身体外的其他物体,它们会记起原始的本质,因为讨论、推理和记忆是它们的天然性能:
如果灵魂在出生时钻入体内,为什么我们对前世没有一点记忆?为什么我们过去的行为没有一点痕迹??
如果按照我们的意愿那样去发挥,应该认为灵魂在自然的纯洁状态时是非常聪明的,它们在进入肉体以前没有桎梏,我们也希望它们在摆脱肉体以后也是如此。以此来说,灵魂在肉体内时还是应该有记忆的,像柏拉图说的我们学到的东西其实只是对从前认识的东西的回忆。每个人从自身经验来看都知道这样说是错的。首先,我们学到的恰是我们回忆不起来的东西,如果记忆只起单纯的记忆作用,至少记忆还涉及到一些学习以外的东西。其次,灵魂处于纯洁状态时具有神圣的理解力,了解到的是实在的东西,学习到的东西是真正的学问,到了世上,如果教的是谎言和罪恶,学到的也是谎言和罪恶!这方面灵魂不能使用回忆,因为这种形象和观念从来没有在灵魂中存在过。这就是说,肉体的桎梏窒息了原始的性能,并使它们全部消亡,这种说法首先与另一种信念是背道而驰的。那种信念承认原始性能的力量是那么强大,人在今生中运用得那么出色,从而得出这样的结论:这种神圣性在过去是存在的,在今后也是不朽的:
如果炅魂的功能遭到彻底破坏,以致对过去没有一点回忆,我的意见是这种状态离死亡也不远了。
此外,应该在这里,在我们的体内,而不是其他地方,去考虑灵魂的力量和效果;其他什么完美性都是虚的和无益的?灵魂的不朽性应该在目前的状态下得到承认和体现,也只有这样对人的一生才是有价值的。但是因而否定灵魂的禀性和威力,剥夺它的神功,在它处于肉体的桎梏下萎靡不振、无可奈何时,而对它作出评论,贬得永世不见天日,这是不公正的。考虑到这段时间非常短促,最
短只有一两小时,最大不过一个世纪,对于无穷无尽来说只是一瞬间;以一瞬间来安排和决定不尽的未来,这也是不公正的。根据这么短暂的一生作出永生永世的赏罚,岂不是极大的失衡行为。
柏拉图为了弥补这个缺点,要让未来的赏罚不超过一百年,这跟目前的人的寿命是相适应的;我们也有一些基督徒主张给予时间限制的。
伊壁鸠鲁和德谟克利特在这方面的意见拥有信徒最多,他们认为灵魂的成长跟人同万物的成长遵循同样的条件,种种迹象表明,肉体能够接受灵魂时灵魂就出生了;灵魂的力量也像肉体的力量那样增长;童年时代幼弱,随着岁月强壮成熟,然后衰退,老迈,最后消亡,
我们觉得炅魂随着肉体诞生,跟肉体同时长大衰
老。
——卢克莱修
他们看到灵魂也有各种情yu,因受折磨而激动,陷入厌倦和痛苦(也会感情变化,欢欣,消沉和頹唐;也会像胃或脚那样患病受伤;
我们看到人的精神也像病体那样,通过药物治疗得到痊愈和康复。
——卢克莱修
也会因不胜酒力而丧失神志,因发高烧而茫然失措;服了有的药昏?
迷不醒,服了有的药精神抖擞:
灵魂的本质必然是跟肉体相连的,因为肉体受到打击折磨,灵魂也感到打击折磨的痛苦,
人们看到,被病犬咬上一口,灵魂的全部功能会衰退和混乱;没有了果断思想,没有了傲气,没有了美德,没有了哲学决心,没有了力量积蓄,无法使灵魂免受事故之累;一条瘦狗的口水淌到苏格拉底的手掌上,他的智慧和旷世奇才都发生动摇,导致他的天禀聪颖全面崩赓。
灵魂的力量受到了打击……毒性发作使灵魂分崩离
析。
他的灵魂对付毒素不比四岁孩童的灵魂更有抵抗力;如果把哲学比拟为人的话,毒素也会使哲学愤怒发疯;加图可以对死亡和命运不屑一顾,但是他受到疯狗的感染,患上丁医生所说的恐水症,看到一面镜子或一潭水都会惊慌失措受不了:
毒性蔓延到四肢,来势凶猛,搅得炅魂慌慌张张,犹如劲风吹来,白沫浪花滚动在海滩上。
顶文为拉了语原文为拉丁语原文为拉丁语?
在这方面,哲学家倒使人得到了武装,去忍受所有其他意外事故!如果痛苦不堪忍受的话,也会面对不可避免的失败排斥一切感情;但是这种态度适合一顆有主见、有魄力、善于思考和推理的灵魂;但是当一位哲学家的灵魂变得疯疯癲癲、混乱失常时,就做不到这一点。在许多情况下,会产生一种过度的激动;灵魂在强烈剌激下会在身体的某一部分造成一个创伤,或者在胃部出现一种气体,使我们神志不清,晕头转向。
肉体生病时,神志不清,悠悠忽忽;病人思维混乱,说胡话;有时昏昏入睡再也醒不过来;眼睛紧闭,脑袋耷
拉。
——卢克莱修
我觉得哲学家还没有去碰这根弦的。
也没有去碰重要性相似的另一根弦他们为了安慰我们这些会腐朽的人,嘴里老是提到这个难題广灵魂既是腐朽的,也是不朽的,因是腐朽的,它将会毫无痛苦,因是不朽的,它就会不断改善。”他们从来不接触另一种说法:“那么要是灵魂不断恶化呢?”而让诗人去描绘今后的苦难。但是他们给自己留下的是一份美差。在他们的讨论中这是我发现的两大漏洞。我回头再提第一个漏洞,
斯多葛派的主导思想一成不变,这样的灵魂对它是不感兴趣的,我们美丽的智慧在这些领域必须缴械投降。然而,出于人的理智的虚妄性,哲学家也认为,把腐朽的肉体与不朽的灵魂两个如此不同的东西凑在一起是不可想象的:
肯定的,把腐朽与不朽结合一起,以为它们有共同的?
感情,共同的功能,这是疯狂。这两个物质个是会消亡的,另一个是会长存的,还有什么比它们两者更加不同、悬殊和不协调,我们怎么能够以为它们能够共同杭御暴风骤雨呢?
此外,他们觉得灵魂也像肉体会走向死亡,
它被岁月的重担压垮了。
——卢克莱修
据芝诺说,我们睡眠的情景足以说明这点;因为他认为,这是灵魂和肉体同时的一次沉沦:“他相信灵魂在收缩,也可说向下滑落。”在有的人身上看到灵魂的精力维持到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们把这点归结为病的不同,犹如我们看到临终时有的人保持这一种感觉,有的人保持另一种感觉,有的是听觉或嗅觉丝毫不见减弱;他们不会全身功能衰退,总还有某些部位保存着生命力:
犹如一名病人患了脚疾而脑袋依然无恙。
亚里士多德说,我们的判断力看到的真理,就像猫头鹰眼睛里看到的阳光。在强烈的阳光下看到的是一片茫然,我们又如何用来说服别人呢??
对灵魂的不朽首先提出相反看法的,据西塞罗说,至少根据古籍提供的证据来看,是塔勒斯国王时代的佩雷西德斯(也有人说是泰利斯,也有人说是其他人),这是人文科学中存在最大的保留和怀疑的部分。这方面,最坚决的独断主义者也不得不主要隐蔽在学院派的迷雾后面。没有人知道亚里士多德持什么样的观点,古人一般是怎祥想的f古人的提法模棱两可:“那些人提出的许诺非常悦耳,他们不证实什么,却让人有所盼望。”亚里士多德的语言暧昧难懂,他躲在这层云雾后面,让他的信徒对灵魂本身和他对灵魂的看法一起争论不已。
有两件事使他们对这样的看法抱有好感;第一,如果灵魂不是不朽的,荣誉就会失去基础,大家不会有什么期望,荣誉对世界的赞美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第二,据柏拉图的说法?这是一种非常有益的印象:人类的正义有疏漏和不明确的时刻,当罪恶逃过它的制裁时,就落入了神的制裁,神会追逐有罪之人,甚至在他!门死亡以后也不停止。
人一心一意要延长自己的存在;他会用尽一切方法去追求这个目的。保存肉体的是坟墓,保存名声的是荣誉。
人对自己的命运不满意,就千方百计去编造故事,重新塑造自己和支撑自己。灵魂由于自身的彷徨和软弱,不可能有立足点,它就要到异地去依附和扎根,到处寻求安慰、希望和基础;不论编造的东西如何无聊荒唐,灵魂还是得到了更为安全的依托,也就更加乐意沉溺其中,
灵魂不灭是那么合情合理和明白,但是对这种说法最执迷不悟的人也充满了疑惑,因为他们要以人的力量去证实则显得束手无策。—位古人说,“这是一个祈愿者的梦想,而不是教育者的实
证。”从这条见证来说,人可以认出他个人发现的真理完全是出于偶然和侥幸,因为当真理落到他的手里时,他还无法抓住和掌握,他的理智也没有力量承受。我们的理性创造的任何东西,正确的与虚假的皆有,都可以对它们表示怀疑和展开讨论。这是针对我们的骄傲和自负,我们的卑微和无能,上帝创造了巴别古塔,引起混乱和差错。我们没有上帝的襄助所做的任何事,我们没有上帝恩惠的明灯所看到的东西,只是虚妄和疯狂。真理的本质是一致和恒久的,当命运賜给我们机会掌握它时,我们也会由于自己的软弱而把它糟蹋和玷污了,人自身不论怎么做,上帝总是让他陷入同样的混乱;上帝打击尼禄不可一世的气焰,破坏了他建造巴别塔这个狂妄自大的计划,这个罪有应得的惩罚生动地说明这件事:“我要灭绝智慧人的眢慧,废弃聪明人的聪明。”上帝让他们用不同的口音,说不同的语言,阻止了这项工程,岂不就是在看法和理性上这种永无休止的争论和不协调,时时刻刻阻碍人在学问上有所建树,很有效地制造了混乱如果我们有了一点智慧,还有什么能够阻止我们呢?我爱听那位圣人的话广看不到自己的长处,这可以培养我们谦虚,抑止犹们骄倣"我们盲目和愚蠢又会引起如何的傲慢无礼!
但是回到我的话题,我们皈依上帝,仰仗上帝的恩惠和那么值得信任的真理,是很有道理的,因为只是由于上帝的慷慨宽容,我们才获得不朽的果实,享受永久的幸福。
我们必须坦然承认,信仰只有靠上帝賜给我们,信仰不是自然和理智能教导我们的。谁若不凭借神的启发,对自己的本质和力量作几次内心和外界的考验,谁若对人有实事求是的看法,就可看到
人的才能和天賦无不最终归于死亡和尘土。我们愈要向上帝奉献感激和答谢,我们愈要在行动中做个基督徒。
这位斯多葛哲学家说,他从民众呼声中偶然得到的信念,不是更加深他从上帝那里得到的信念吗?“当我们议论灵魂的不朽时,那些害怕或崇拜阴界鬼神的人一致赞同,这提供给我们一个有分最的论据,我很好利用了这个普遍信念。”
然而,为了证明我们今后是如何不朽的,人在这条看法以后还添加了那些荒诞不经的情景,这反而说明了人在这个问题上提出的论据的软弱性。斯多葛派认为灵魂在今世以后还有来世,但是这个来世是有限的广他们认为我们像乌鸦那么长寿f他们声称灵魂生命长久,但不会生命永久。”
最为大众普遍接受,并在许多地方继续流传的看法,据说是毕达哥拉斯的看法,他不是第一个提出的人,但由于得到他的权威性认可,就更有分量和深入人心。这个看法是灵魂脱离我们以后,从—个身体投到另一个身体,从一头狮子投到另一匹马,从一匹马投到一位国王,这样无休止地挨家挨户投生。
毕达哥拉斯说他记得起从前是埃达里德斯,后来是欧福布斯,埃尔穆蒂缪斯,最后又从皮洛士成为毕达哥拉斯,根据记忆共历时二百零六年。有的人还说,这些灵魂有的升天以后再降凡的:
哦,我的天父!我们该不该相信有的灵魂从尘世升天以后,还盼望回到那个笨重的躯体?为什么这些可怜的灵魂那么渴望见到光明?
——维吉尔?
奥里詹认为灵魂永远在福地与苦海之间穿梭,瓦罗提出这样的看法,灵魂每隔四百四十年一个轮回,回到最初的躯体克里西波斯则认为中间相隔一段不确定的时间后再发生的。
柏拉图说他是从品达罗斯和其他古代诗人那里得到这个信念,灵魂经历永无穷尽的接续嬗变,在这个过程中灵魂得到洗涤,在另一个世界中的苦难和报偿只是暂时的,因为它在这个世界的生命也是暂时的,因而得出结论说灵魂本身熟知天堂、地狱和人间的事务,因为它来回逗留了好几次:问题在于回忆。
以下还是他的灵魂转生的说法广他一生做好事,他回到他命定的星宿;他一生做坏事,他变成女人;如果他还不知悔改,他再变成畜生,其品性跟他的恶行是一致的;他若不弃邪归正,通过理智的力量改掉身上的粗鲁、愚蠢和原始的本质,恢复原有的性情,他的惩罚就不会结束。”
但是我不愿忽略伊壁鸠鲁派对这种灵魂投生说的反对意见这种异议是有趣的。他们问,如果死者要多于生者的话,会产生什么样的秩序呢,因为脱离肉体的灵魂要相互拥挤,看谁能够第一个投入到新躯体里去。等待新躯体准备就绪以前,那些灵魂如何打发它们的时间6再反过来说,如果出生的动物要超过死亡的动物,伊壁鸠鲁派说它们的躯体在等待灵魂的投生时,会慢慢腐烂,以致有的在有生命以前就已死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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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在伺机等待动物的交配和生产,无数的不朽之物对着腐朽的肉体虎视眈眈,然后你争我夺抢着投生到里面;这种想法是可笑的。?
有的人说,人死后灵魂停留在体内,等待把生命传给蛇、昆虫和其他动物,据说这些动物是靠肉体腐烂、甚至变成尘土后而生成的。有的人把灵魂分为腐朽部分和不朽部分。有的人说它是有形的,但是不朽的。有的人说它是不朽的,但是无知无觉。还有人认为有罪人的灵魂会变成魇鬼(我们基督徒中也有这样的看法普鲁塔克相信得到拯救的灵魂变成了神;这位作家在许多问题上说话模棱两可,这次也算是他难得在一桩事上说得那么肯定。他说,“根据大自然和神的正义尺度评出有美德的人,他们的灵魂可以使人变成圣人,使圣人变成半神f而半神经过炼狱的补赎,得到完全的净化和洗涤,摆脱了一切痛苦和欢乐,得到永生,他们才变成完全的和完美的神,享受永福和荣耀,这不是通过民间的法律,而是按照实情和理性的必然;我们应该坚决这样相信才对z
普鲁塔克还是本学派中最克制、最温和的哲学家,但是你要是愿意看他在这个问题上如何大胆发表奇谈怪论,我请你读一读他的文聿《苏格拉底的月亮和魔鬼》。书中比哪儿都明白无误地表示,哲学的怪诞与诗的怪诞竞有那么多的相像之处,人对一切事物要问个水落石出,必然玻坏自己的理解,犹如人来到漫漫的人生尽头,精疲力竭又回到孩提时代。——以上才是我们在研究灵魂时应该汲取的有益和有用的教训。
人在研究身体部分时,其鲁莽的程度也不见得稍减。让我们选择一两个例子,不然我们会坠入医学错误的大海中而迷失方向。我们必须知道至少在这点上大家是否一致:人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至于最初的传种接代,要追溯到洪荒时代,人对此当然已不甚了了。物理学家阿尔基莱厄斯——据亚里士多塞诺斯说苏格拉底是他的得意门生——说过人和动物是一种|乳|白色泥土利用地热烘烤出来的。
毕达哥拉斯说我们的种子是我们最纯的血的泡沬。柏拉图说是背脊的骨髄汁,他的论据是这个部位首先感到疲劳和辛苦;阿尔
克米昂说是脑质的一部分,他说这话的道理是用脑过度会引起眼睛发花;德谟克利特说是全身提炼的一种物质。伊壁鸠鲁说是灵魂和肉体的提炼物;亚里士多德说是血的滋养物中提取的一种分泌物,最后遍布全身;其他有人说是由生植器的热量煮熟和消化的血,他们这样说是因为人在最后关头吐出来的滴滴是纯血。这看起来倒有点相似,如果在众说纷纭的看法中也能找出相似点的话,
那么,J液是怎样繁殖的,这里又有多少不同的看法?亚里士多德和德谟克利特认为女人没有J液,她们在X欲亢奋时排出的是一种汗,对于生育是毫无用处的。盖仑则有相反的看法,他和他的信徒认为J液不交流是不会生育的。
还有,医生、哲学家、法学家、神学家纷纷跟我们的女人争论女人的妊娠期要多长。而我以我自己所知为例,支持那些认为妊娠期为十一个月的人。世界各国莫不如此:稍为有些知识的女人都可以对这些异议谈出自己的看法,然而我们还是要争论不休。
以上这些例子说明,人对自己的精神没有懂得多少,对自己的肉体也没有懂得多少。我们让人来谈人,让理智来谈理智,为了看一看它能给我们说些什么。我觉得这已足够表明理智自己也不理解理智。
对自身不理解的人,那么在什么事情上能够让人理解呢:“仿佛人能够衡量一切,却不能衡量自己。”
是的,普罗塔哥拉给我们说过这样的妙语,人从来不知道衡量自己,却会衡量一切。如杲人不能衡量自己,他的自尊心也不允许其他创造物有这份能力。人本身那么充满矛盾,一个人有了想法后不断地会有人进行驳斥,这种兴高采烈的讨论仅是一场闹剧,不得不使我们得出这样的结论:衡量标准与衡量者都是虚无的。
当泰利斯认为人要认识人是很难的时候,他是在告诉人要认?
识其他东西也是不可能的。
我违反常规,对您喋喋不休地说了那么一大通,想来您不会拒绝用您天天学到的辩论方式来维护您的塞邦,在这件事上应用您的智慧和学问。这是我的最后一招,作为最后的灵丹妙药使用。这是拼死的挣扎,把法宝都施展出来,为了使对手失去他的法宝,这是一种绝招,应该难得使用,有节制地使用,这是极大的冒险,伤不了别人就会伤着了自己。
不应该把寻死作为报复手段,像戈布里亚斯做的那样。当他与一名波斯贵族紧紧搂在一起搏斗时,大流士提了宝剑出现了,但是不敢挥剑,怕伤着了戈布里亚斯,戈布里亚斯对着他喊,他应该勇敢地刺过来,就是把两个人刺穿也要这样做。
有时激战到丁白热化程度,任何一方都没有可能幸免一死,我就见过这些人是怎样壮烈自戕的。葡萄牙人在印度洋上掳掠了十四名土耳其人,这些俘虏急于要摆脱囚禁,决心用船上的钉子相互磨擦,让火星落到船上的火药桶上,竞把船只毁之一炬,让自己和主人都葬身火海。
我们在这里动摇科学的限制和最后关口,科学如同美德,走上极端就成了祸害。您要随大流,过分敏锐与精明都没有好处。您还记得那句托斯卡纳成语:“过细者易折。”不论对事物看法还是生活习惯或其他事情,我奉劝您要节俭平和,不要追求新奇。任何怪模怪样的事使我生气。夫人门第显赫,德髙望重,对谁都可颐指气使,何不将这份工作交给从事学术的人去做,他必然会支持和丰富您的想法。这样也有您做不完的工作。
伊壁鸠鲁说,法律即使是最坏的,对于我们也是必要的,没有法律人会相互吞噬。柏拉图说的话也相差不远;没有法律我们会像野兽那样生活;他写过论文证实这一点。我们的思想是一个不易驾驭、危险和爱惹是生非的工具,很难要它遵守秩序和尺度。在我的那个时代,那些出类拔萃、生龙活虎的人,差不多个个都高谈阔论,
放浪不羁遇到一位知书达礼的规矩人,可称为出现了奇迹。所以对人的思想围上栏杆,不许越雷池一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在学问上像在其他事上,必须计算和调整他的步子,必须划定他的狩猎范围。于是用宗教、法律、风俗、学说,箴言、生前死后的惩罚和奖励来束缚和钳制它f大家还是看到思想在得意忘形时会挣脱这些樊笼。这是一个无形的物体,不知道往哪里去抓,去打;这是一个畸异的物体,不知道在哪儿打个结,装个把手。当然,有的灵魂值得人家信任,凭着自己的判断,超越一般人的看法自由遐想,同时不忘适度和克制,毕竟这种坚强、规矩和赤诚的灵魂不太多见。还是把灵魂置于控制下更为稳妥。
思想是一把伤人的利剑,即使对于佩剑者也是如此,如果他不知道如何谨慎适当挥舞的话。犹如没有一头牲畜不需要戴上眼罩,要它的眼睛只看到脚前的这条道,不让它左右乱走,脱离习俗和法律给它确定的车辙。因而不论常规的路程是怎么样的,您不要偏离左右,对您来说,也比信口开河图一时之快的好。如果哪一位新派学者,不顾他自己和您的灵魂得救,企图在您的面前卖弄才情,这也是紧急关头的一面保护伞,使您免受天天在您的院子里弥漫的这场危险的疽疫,也防止毒素传染,伤害到您和您的周围,
古代人思想自由活跃,在哲学和人文科学形成了许多不同见解的学派,每个学派要判断、要选择来确定自己的宗旨。但是现在都在一条路上,“大家都依附和信守一定的不可更移的看法,即使他们不同*的东西也不得不为之辩护广我们学习各门学科也按照官方颁布的聿程规则,以致学校也只有一种主导思想、相同的机构和限定的学科,大家不检验这些货币重多少,值多少,而是按照时尚的说法算多少就是多少。没有人计较什么含金量,只要能当多少使用就行:其他东西的情况与此一样。医学被_作了几何学;诈
骗、妖术、伤阳术、人鬼精神沟通感应、算命、星相、卜卦,甚至追寻点金石那样的闹剧,都畅行无阻。只需要知道火星在掌心中央,金星在大拇指上,水星在小指上,如果命运线穿过食指的结节,这表示性格残酷;如果命运线在中指下突然中断,中间性格线跟生命线在同一部位相交,这表示要遭横死。对女人来说,如果性袼线跟生命线相隔很开,不相交,这表示那个女人不守妇道。我可以请您作证,一个男人这样花言巧语,能不能在女人堆中大受欢迎?
泰奥弗拉斯图斯说,人的智慧是由慼觉支配的,对事物的原因可以有一定程度的认识,但是要探究事物深远的本质,人的智惹必须适可而止,不然会由于自身的缺点或事物的难度而愚不可及。说我们的智慧能够认识某些事物,有一定的威力,超过这个程度会显得自不量力,这已是一种温和持中的看法。
这种看法很受随和的人的欣赏和采纳。但是要限制我们的思想则没有作用,我们的思想充满好奇,贪多务得,没有理由不认为走得了五十步,也就走得了一千步。从经验上得知,一个人干不了的事,以后的人会干成;这一个世纪不知道的事,下一个世纪就会明白;学问和艺术不是投入模子铸造的,而是屡次三番琢磨切磋慢慢形成的,像小熊的相貌是由它的熊妈妈随心所欲舔出来的。我的能力不能发现的东西,我还是要探索和试验,我对新事物推敲斟酌,条分缕析,我对后来者提供了方便,使他们驾轻就熟更好掌握,
犹如伊梅特山出产的蜡在阳光下软化,用拇指_捏变成各种不同形状,愈揉愈有弹性。
——奥维德
后者就是这样受惠于前者,这说明为什么困难不会叫我绝望,我的
无能也不会令我沮丧,因为这只是我的无能。人能够做一部分事,也就能做所有的事。人若像泰奥弗拉斯图斯说的,承认自己对事物深远的本质是无知的,他就会鲁莽地把其他一切的学问都抛弃;如果缺少了基础,他的推理就无所依据:任何讨论和探索的唯一目的是了解本质;如果他的思想不是确定去追求这个目的,就会彷徨失去方向。“对任何事物来说,理解就是理解,无所谓一件事物比另一件事物更易理解或更难理解。”
因而,很可能是这样情况,如果灵魂知道一些东西,首先是灵魂自己先知道;如果灵魂知道灵魂以外的东西,首先是知道它的肉体躯壳。如果今天我们看到医学界上的神对人体的解剖争论不休,
伏尔甘反对特珞伊,而阿波罗支持特洛伊。
——奥維德
我们等待到何年何月他们才会一致呢?我们跟自己,自然要比跟雪的白色和石头的重量更接近;如果人不自知,他怎么又能知道自己的特长和能力呢?他的心中不能说没有一些真正的知识但是这是偶然得到的。谬误也可以通过同样途径,用同样方法输入到他的灵魂中,他的灵魂没有能力甄别和区分真理与谎言。
学院派声称判断的天平可以向任何方向倾斜,认为雪一定是白的而不是黑的,未免有点武断,我们也无法对我们手中抛出的石头的运动,比对第a层星河的运动有更大的把握。他们都说我们没有能力认识真理,真理是深深埋藏在人生无法探索的深渊里。尽管如此,事实上我们的思想中还是难以容忍这种困难和排斥性;为了
解除这个疙瘩,他们就声称某些事要比另一些事更为真实,他们的判断的天平更倾向于这种现象而不是另一种现象;他们容许这种倾斜,但是作不出任何结论。
皮浪派的看法更大胆,同时也更接近事实,因为学院派提出这种向一种建议比向另一种建议更倾斜的说法,不外乎在这两种建议中承认在表面上显出更多真理的那个建议。如果我们的理解力能够援住真理的形式、线条、姿态和面貌,我们看到的既可以是全面的真理,也可以是半面和残破不全的真理。这种似真的表面认识可以使他们向左倾而不向右倾,然后扩大这种表面认识;使天平倾斜的这一盎苟表面认识,日积月累,会乘上一百盎司,一千盎司,终于使天平完全倾斜一方,作出绝对的选择,接受全面的真理。
他们不认识真,怎么又会屈从相似真的东西?他们不认识本质,怎么又会认识相似本质的东西?我们要么能够全面评论,要么完全不能评论。如果我们的智力和感觉没有基础和立足点,如果我们的智力和感觉只会随波逐流,随风而动,我们让自己的判断受它们的任何影响,不论这种影响在我们看来是怎么祥的,这种判断会毫无意义。因而我们在理解上采取最可靠和最恰当的姿态是保持沉着、正直、不屈不挠、不摇摆、不激动。“真实的表面和虚假的表面,毫无区别都会彩响判断广
事物并不以它们的形式和本质,也不以它们的自身力量和权威摄入我们的心目,这点我们看得很清楚;如果要是这样,我们就会用同样的方式接受它们;酒在病人的嘴里和在健康人的嘴里就会是一样的味道,手指皲裂或长风湿的人摸到木头或铁块,就会跟其他人一样感到坚硬。外部事物却是听任我们摆布的,我们爱怎样看待就怎样看待。
如果我们自身接受事物而不加以歪曲,如果人的悟性大而坚?
定,可以自主地掌握真理,这种自主对人人都是一样的,那么这个真理就能辗转相传。不管天下有多少看法,至少有一种看法,在人看来是可以得到举世公认的。然而事实却是没有这样-种看法,哪种看法不是争论不休,歧义百出,这说明我们天生的判断不能明确抓住它抓住的东西。我们的判断也不能被我们的同伴的判断所接受,这又是一个明显的信号,我不是通过我本人和其他人心中具有的天然能力,而是通过其他能力才得到这个判断的。
哲学家中间意见分歧,对于认识论的永无休止的普遍争论,可暂且不谈,因为这已是非常真实的前提:人一我指的是最有天分和学问的人一对任何事,都不会取得一致的意见;甚至对我们头上有天这一事也是如此;因为那些怀疑一切的人对这点是怀疑的;那些否认我们能够认识事物的人也说,我们并不认识天是不是在我们的头上;持这两种意见的人在数量上无疑是最多的。
除了这种说不完的分歧和异议以外,还有我们的判断对我们造成的迷惑,我们毎人对自身的无把握,更易显出我们的基础是多么不平稳。我们对事物的判断有多么不同?我们有多少次出尔反尔?我今天主张和相信的东西,确是出于我的全部信仰我才这样主张和相信的。我全心全意坚持这样的看法,并可保证我的心意是诚诚恳恳的。我拥抱和维护任何真理不可能像这次灌注更多的棺力。我全身心地投入,我真诚地关注;但是我不是也曾不止一次,而是百次千次,天天拥抱其他真理,也是这么全心全意,也是这么诚诚恳恳,事后又都经我的判断说是错了吗?至少我们应诙吃一堑长一智〗如果我经常受到表面现象的迷惑,如果我的试金石平时失效,我的天乎失偏和不公正,我怎么能够证实这回是对的而其他回是错的呢?屡次三番受同一名向导的愚弄,这不是自己傻吗?就像命运使我们东西奔波,挪动了五百个地方,就像命运把我们的大脑当作一只罐子,不停地把各个看法装进去取出来,总是现在的最后的那个看法是可靠没错的。为了这个看法,我们必须牺牲财产、荣誉、?
生命、永福和一切
最近的发现否定了前一个的发现,改变了我们从前对一切事物的看法,
—卢克莱修
不论人家对我们说什么,不论我们听到什么,必须永远记住这一点:给的是人,接受的也是人。是人的手交给我们的,也是人的手接受下来的。只有受自天上的东西才是唯一正直和具有说服力的东西;唯一带有真理标志的东西;这就不是我们肉眼能够看见,也不是我们的能力能够接受的了;这个神圣伟大的形象决不会降生在这样一个虚弱的人体上,除非上帝特别开恩,使用超自然的力量使它得到改造和坚强,承担起这个任务。
人是会犯锴误的,这一点至少让我们在改变看法时行为更加谨慎克制。我们应该记住,不管我们理解了什么,我们常会理解到—些错误的东西;同样都是通过这些时常自相矛盾和迷误的心灵。因为心灵稍一遇到变化便会左右摇摆,它们自相矛盾也就不奇怪了。我们的理解、判断和其他心灵功能都受到肉体行动和改变的影响,而肉体又是在不断行动和改变的。我们健康时不是比患病时精神更抖擞,记忆更清晰,言辞更生动吗?我们的灵魂接受事物,在欢欣愉快时和痛苦忧郁时,看到的面目不是也会不一样吗?您认为卡图鲁斯或萨福的诗句,在一个吝啬刻薄的老人读来,跟一名朝气蓬勃的青年感到同样偷快吗?阿纳克喿德里德斯国王的儿子克莱奥梅尼生病,他的朋友责备他脾气和想法跟平时不一样,他回答:“我想是不一样,因为我不是健康时的我;我换了一个人,我的脾气和想法也就不同了。"?
在法院庭审时,常有这样一句话,谈到罪犯碰上了心境愉快、神情怡爽的法官广他可交上了好运。”因为这是肯定的,法官有时判决极严,铁面无私,绝不通融,有时又很好说话,宽大处理,那位法官从家里来时犯风湿痛,心里嫉妒,或者被仆人偷了什么小东西,憋着一肚子的怒火,不用怀疑他的判决也就必然严厉。这位可敬的雅典刑事法庭的元老在晚上审判,避免看到被告的模样影响他的公正,即使空气和天空的晴朗也会改变我们的心情,像西塞罗转述的这句希腊诗:
人的想法,根据神圣的朱庇特洒在大地的光线强弱
而变化。
不但发烧、饮酒和重大事故会推翻我们的判断,世界上任何小事也会使我们的判断迟疑不决。如果持续不退的寒热会损害我们的心灵,三天的发烧照样会按照相应的程度使它产生变化,这点是不容怀疑的,虽然我们还不能察觉。中风使我们完全丧失知觉,不应怀疑感冒也会迷乱我们的智力。因而我们的一生中几乎难得有一个小时,判断力完全处于应有的健康状态,我们的肉体始终不停地在变动,内部又有那么多的器官组织(这点我相信医生的话),因而简直不可能没有一个处在失常状态。
目前来说,这种病不到最后无法医治的阶段,是不容易发现的,尤其理智一畸形、跛腿和弯弯扭扭的理智一跟谎言与真理都是可以走在一起的。这就很难发现它的错误和偏差。
各人心中的这种推理现象,我总把它称为理智;围绕同一个主?
题可以产生上百种看法的这种理智,就像一种铅浇蜡制的工具,可以任意按照不同尺寸、不同形状伸缩弯曲,问题在于懂不懂如何拨
弄它。
一位法官不论心意多么善良,他若不严格自律一那是很少人乐于做的——不但友谊、亲情、美貌、复仇心理这些东西沉重地压在心头使他丧失公正,还有不稳定的本性也使他对某一事产生偏爱。或者在同样两件事上不经过理智的考虑而作出了选择*或者某一种虚荣心理不知不觉地产生微妙作用,都有可能使他失去公正,作出偏向或拫害一方的判决。
我紧紧审察自己,眼睛时刻盯着自己,仿佛一个闲着没其他事可做的人,
他不在乎知道冰天雪地的熊星座下哪位国王威镇一方,是什么叫蒂里代蒂兹恐惧万状。
~贸拉斯
我还是不敢说出我在自己身上找到的虚荣和弱点。我的两腿是那么软弱和摇晃,觉得那么容易失足和栽跟头,我的眼光又那么昏花,以致在饭前饭后也判若两人;如果我精神焕发,又逢上天气唷朗,我这人十分随和f如果我脚趾上鸡眼发作,我就会虎着脸,恶声恶气,叫人不敢接近。同祥骑马,有时觉得轻松,有时觉得艰苦;同样道路,这时觉得短,那时觉得长;同样一件事,这时做来愉快,那时做来不情快。现在我什么事都乐意干,过会儿又什么事都不乐意干;此刻叫我高兴的事,以后又会叫我难过。我内心自有千种冒失的、意外的激动。有时我郁郁寡欢,有时我大发雷霆;这时候垂头丧气,那时候又髙高兴兴,都说不出什么名堂。当我拿起书,我这次可
能看到一篇绝妙的文章,深深打动我的心;另一次我又拥到这同一篇文章,徒然前后反复琢磨推敲,它对我只是陌生和不成形的一堆
文字。
即使我自己写作也是这样,我不是总能找到最初构思时的想法,我不知原来想说的是什么,因为忘记了最初的更有价值的意义,经常发奋修改文章,增加了另一种新的意义。我只是雎前顾后,我的判断并不因而前进一步,依然游移彷徨,
犹如大洋中的一叶轻舟,突然受到风暴的侵袭。
多少次(我乐意这样做〉,我针对自己的看法,提出另一个相反的看法,作为辩论的练习;我也朝着那个相反的看法去思想,去探究,当我觉得非常有道理时,我也会认为没有理由坚持当初的想法,会舍之而去,我几乎总是朝着自己的倾向前去*随着自己的偏意而定,不论是什么样的方式
每个人若像我那样扪心自问,就会觉得情况跟我相差无几。讲道者知道他们布道时有G情,更引导他们走向信仰;我们在愤怒中捍卫自己的建议,慷慨陈辞,义无反顾,其激烈和振奋的程度超过我们心平气和的时候。
您把一桩案情只是随随便便告诉一名律师,他给您回答时犹豫不决,充满疑虑,您觉得让他为哪一方辩护都无所谓4如果您给他重金相酬,要他深入研究,正式接受委托,他会不会表示兴趣鼓起意志?他的道理会渐渐多起来,他的兴头会馒儍高起来;这桩案件在他看来就会有一种新的不容置疑的真情,他在里面发现一层完全崭新的含义,他诚心诚意相信,也诚心诚意说服自己,我不知
道是因为对法官的压力和危险的迫切性而产生的忧愤之情,还是维护自己声誉的私心使这么一个人慷慨激昂,面红耳赤;他若自由自在地处在朋友之间,只怕为了这么一件事连小指头也不会动一动6
肉体的G情对心灵会产生很大的震撼,但是心灵本身的G情会产生更大的震撼f心灵受掣于自身的G情,有时甚至可以这样认为,没有心潮澎湃,心灵也静止不动,犹如海洋中的一艘船,无风也就不会顛簸。遵循逍遥派学说而这样主张的人,他不会过分责备我们,既然一致公认最美好的心灵活动来自G情的推动,或者需要G情的推动。他们还说,没有愤怒的参与不会有完美的勇敢。
阿亚克斯一直是位勇士,但是他在狂怒时最为勇
猛。
,西塞罗
我们在愤怒时打击坏人和敌人最厉害。说情人要引起法官的愤慨才会得到公正的判决。G情使地米斯托克利奋发,G情使迪莫斯西尼兴起;G情促使哲学家通宵达旦,四方讲学;G情鼓动我们去为荣誉、学说、健康做有益的工作。
苦难中灵魂表现的这种怯慊,可以在良心中产生悔罪和内疚,对上帝的惩罚和政治的压迫如对天灾那样敏感。同情促使我们宽仁,畏惧使我们清醒,遇事好自为之;多少好事是由野心促成的?多少是由自命不凡带来的?总之没有一桩大好美德不附带騷乱激动。因为上帝的恩惠是要激发情yu,打破宁静,才会在我们身上产生效应——情yu如同刺激和鼓励,鞭策心灵去采取符合美德的行动。伊壁鸠鲁派要上帝不要干预和关心人间琐事,这不也是其中理由之
—吗?要不然就另有想法,把情yu看作是风暴,搅得心神不宁,难以为情。“没有一丝微风掀起波涛,海面躭会平静如镛;同样,没有一点情yu揿动心炅,心炅也会如一渾死水。”
我们不同的情yu会引起我们多么不同的感觉和理由,多么不一致的想象!对于那么一个变幻无常,天生容易胡来、盲从和迷乱,只是在外界的逼迫下匆匆作出回应的东西,我们能够从它那里得到什么样的保证呢?如果我们的判断再受疾病和神志不淸的控制,如果它在疯狂和鲁莽下接受事物的印象,我们对它又有多少把握呢?
哲学家认为人在不能自制、怒不可遏和丧失理智时会做出惊天动地、最接近神性的大事,这种说法不是有点不近情理吗?我们依靠理智匮乏和迷乱时才得到补救,这两条走进神的殷堂和预见人的命运的天然通道竞然是睡眠和疯狂!
这件事想起来挺有意思:当情yu毁了理智时,我们成了有美德的人;当疯狂或死亡的形象吓跑了理智时,我们成了预言家和先知。这真使我最乐意相信的了。神的真理在哲学家的心里引起一种纯洁的热忱*恰是这沖热忱违反了神的本意,强制我们的心灵处于平静稳定;哲学所能为它争取到的最清醒的状态,不是它的最佳状态。我们醒时比睡时还昏昏沉沉f我们的明智还不及疯狂明智;我们的胡思乱想比我们的推理更有意义;我们最要不得的做法是守着自己的心。
但是哲学家是不是认为,我们可曾注意有一种哲理谈到过脱离了人的精神是那么有预见,那么伟大,那么完美,还谈到过跟人结合的精神又那么平凡、无知和蒙昧?这一种哲理就是平凡、无知和蒙昧的人的思想实质;基于这个原因,这种哲理是不可靠和不可
信的。?
因为我是一个懒散鲁钝的人,对这类声嘶力竭的争执没有多大经验。这些争执大部分都是突然袭击我们的心灵,不让它有多少时间去认识。但是据说是年轻人百无聊赖而产生的这种情yu,虽然其进展从容而又节制,对于试图反抗其诱惑的人来说,显然代表了这种使我们的判断感到为难的改变和转化力量。从前我也全神贯注去克制和打消这种情yu(因为我实在算不上是一个爱好恶行的人,罪恶不找上我,我也不去找罪恶我感到情yu尽管我抵抗还是产生、滋生和不断增长;最后我看到并切身体验到它占据我的心头仿佛在醉态中,事物的形象开始变得跟平时不同;在我的眼里,我所思念的东西的优点会愈来愈多,在我的想象中更是得到充分的夸张和渲染;我工作中的困难不足为惧,我的推理和知觉裹足不前;但是这阵狂热一刹那像一道闪光过去后,我的心灵又有了另一种看法,另一种状态,另一种判断;要摆脱的困难又显得巨大和不可克服,同样的事物又有了不同的意味和面貌,跟欲望炽烈时不一样。哪一种更真实呢?皮浪一点不知道。我们也不会没有病;寒热有时发热有时发冷,我们也会从火热的情yu一下子跌入发冷的情yu,
我往前跃进多少*我也会往后倒退多少:
如同海潮的涨落,一会儿扑向地面海水淹没了沙滩,浪花溅落在礁岩,一会儿挟了卵石纷纷后退,留下光秃秃的诲岸。
——维吉尔
我深知自己变化多端,偶尔在心中会拿稳一些主意,很少再去改变初衷。因而,不管新的想法如何诱人,我不轻易改变,只怕得不
偿失。因为我不擅于选择,我就采用其他人的选择,保持上帝留给我的位子,不然我就不知道如何不使自己动摇不定了。
这样我叨天之幸,历经我们这个世纪那么多的宗派分裂,在思想上没有引起混乱,依然对我们宗教的传统教义,保持完整的信;古人的著作——我指的是优秀著作——周密谨严,言之有物,叫我读了入迷,也总能按作者的意图去理解;我阅读时看起来篇篇精彩;我觉得他们尽管意见相左,却个个都很有道理。为了糊弄我这样一个老实人,这些大才子可把事情随随便便渲染得似真非真,没有什么古怪的东西不可以说得更加有声有色,这也说明他们的论点软弱无力。三千年来天空高悬,星光闪烁,每个人都深信不疑,直到萨摩斯的克莱安西斯或——根据泰奥弗拉斯图斯的说法,,锡拉库斯的尼斯塔斯,想到要说这是地球绕着自己的轴转动,穿过黄道带的斜圈*在我们这个时代,哥白尼为这个学说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他有必要就可用来解释天文学的结论。除了不用操心这两种意见有一种是不可信以外,我们从中可以得到什么样的教训?谁知道一千年以后会不会有第三种意见又来推翻这前两种意见?
星移斗转改变了亊物的价值;以前珍责的东西不再受人重视;另一件东西接替它,不再受人轻视,反而_天比一天受人欢迎;它得到交口称誉,举世瞩目。
——卢克莱修
这样,当一种新学说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有理由对它表示怀疑,想到在它形成以前,另一种相反的学说也曾风行一时;它既然会被推翻,将来也可能有第三种学说同样来取而代之。在亚里士多德推行的原则受到尊重以前,其他的原则也使人的理智得到满足,就像此刻这些原则使我们满足一样。亚里士多德的原则凭什么诏
书,有什么特权,使我们的思想探索到了这里永远停滞不前,在今后漫长岁月中永远抱着这样的信仰?旧原则被逐出的命运,新原则也不能幸免。有人用一个新的论据来退我时,我就这样想,我不能给予满意回答的东西,另一个人会给予满意回答;对一切貌似有理的东西,因为我们无法解答而匆匆相信,这过于天真单纯。从而可以这样认为,凡夫俗子——我们大家都是凡夫俗子——的信仰像风标一样随风而转。因为他们的心灵软弱无力,被迫接受一个又一个的印象,后来的总是抹去以前的。自认无力的人应该按照实际的做法找大家商议,或者请教贤人,听取他们的高见。
医学在世上存在已有多久了?有人说一个医坛新人叫帕拉塞尔修斯,把古代医道的规则全盘推翻,声称直到目前为止,传统医学只是用来杀人而已。我相信他可以轻易证实这一条;但是,为了证实他的新经验而让我去冒生命危险,那就决非聪明之举了。有一句箴言说,决不要相信任何人,因为任何人都可以信口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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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从事科学探索和改革的人不久前对我说,古人对风的本质和运动的认识莫不大错特错;如果我愿意听下去,他显然会让我摸索到真理的。在听了他一阵子头头是道的论证后,我对他说:“照您这么说,从前按照泰奥弗拉斯图斯理论航行的人,往东的时候其实是在往西?他们不是侧行就是后退?”他回答广没准是这样,他们肯定是弄错了。’’我反驳他说,我宁可根据效果,也不愿根据理智。事物经常是相互冲突的?有人对我说,在几何学(这被认为是科学中达到最大可靠性的科学)有一些不容置疑的论证,违背了被经验证实的真理。雅克?佩莱蒂耶在我的家里告诉我说,他找到两条相互靠近以求相交的线,然而他也可证实它们永远不会相交一点;皮浪派运用他们的论证和理智,只是去玻坏经验的现象;我们的理智确实有美妙的伸缩性,追随他们去有意否定明显的事实;他们论证我们是不会移动的,是不会说话的,不存在什么重量和热
量;这些论证坚实有力,不亚于我们在论证更实在的事物。
托勒密是一位大人物,他划定了我们的世界的界限;古代哲学家都想进行測量,除丁少数遥远的小岛可以越出我们的了解千年前,宇宙志的科学人人都没有异议;谁要是对它表示怀疑,会被认为是无事生非,谁承认对醅点的存在,那是离经叛道;而在我们这个世纪,一大片无边无际的土地,不是一座岛屿或一块单独的国土,而是跟我们已有的那么大的一片大陆,不久前才得到发现。这个时代的地理学家又开始向我们保证,这下子一切都已发现,一切都在眼前,
因为手里的东西最好,其他一切都擻不足遒!
——卢克莱修
我该明白的是,从前托勒密推理的基础是不是错了,今天我去相信这些人说的是不是很蠢,我们称为宇宙的这个大物体是不是很可能跟我们的看法大相径庭。
柏拉图认为方向不同宇宙的面貌也不同*天空、星星和太阳有时会顒着我们看到的逆反方向,改为从西向东流转。埃及祭司对希罗多德说,自从笫一位国王以来,约一万一千年以前(他们还给他看历代全体国王生前按本人塑造的雕像),太阳四次改变路线;海洋与大陆更替变换;宇宙的起源是不确定的;亚里士多德和西塞罗同意这种说法。我们同辈中也有一人说,宇宙是自古存在的,历经沧桑巨变,死亡和重生过好几回,并以所罗门和以赛亚为证;这是为了避免这样的反对意见,说什么上帝有时是没有创造物的创造主,他是懒情的,他为了不致穷极无聊才动手创造天地,因而上帝也是可以改变的?
最著名的希腊学派认为宇宙是由一位大上帝创造的小上帝,有一个肉体和一个居住在中央的灵魂,通过音符数字传遍到周围,祌圣,非常幸运,非常伟大,非常明智,水垂干古々在这里面还有其他的上帝一大地、海洋、星辰,跳跃流转,神圣和谐永久,有时汇合,有时分散,有时出现,有时隐没,忽而又是以前为后,以后为前,互换位置。
赫拉克利特认为宇宙是火生成的,有其命运的排列,在某日火烧成灰,在某日又会再生。阿皮尤利耶斯说,人“作为个人,是会死的,作为物种,是不灭的”。亚历山大向他的母亲转述一位埃及祭司从他们的纪念碑中读到的故事,说明这个国家的历史古老得寻不到源头,包括其他一些国家的真实的起源和发展,西塞罗和戴奥多吕斯那时就说,迦勒底人记载了四十万年的历史;亚里士多德、普林尼和其他人说,扎拉图斯拉在柏拉图时代以前生活了六千年。柏拉图说萨斯城市的居民有八千年的文字记录,而雅典城在萨斯建城前一千年己经建立;伊壁鸠鲁说我们眼前看到的东西在其他许多世界里都存在,面貌相差不多,建筑也相似。他若看到这个西印度新大陆和我们这个旧大陆,相比之下过去和现在有那么多奇怪的相似相同之处,更有把握这样说了a
说实在的,想到我们所认识的世界社会发展过程,看到各地有许多骇人听闻的民间看法和野蛮的习俗信仰,相隔那么远的距离和那么多的年代,竟会不约而同,我不由大为惊讶,这一切无论从哪点来说,不像是符合我们天然的理性。人的思维真是伟大的奇迹创造者;但是这其间的关系我觉得蹊跷之至。这种蹊跷的关系也存在于名字、偶然事件和其他千万种事物上。
在新大陆的国家,据我们知道从来不曾听说过有我们存在,那里也盛行割礼4那里的政权机构不是由男人,而是由女人掌握的,
那里也有我们这样的守斋和封斋,还加上不接近女色。那里有各种各样类似我们的十字架,有的地方把十字架放在墓地上,有的地方把十字架(主要是圣安德莱十字架〉用于夜间打鬼;他们还把十字架放在儿童床褥上作为驱邪避魔用的。在另一个深入内陆地带的地方见到一座木头十字架,非常高大,作为雨神崇拜。还见到一张关于我们的苦修士的清晰的图片,戴主教冠,修士保持独身,用牺牲的动物内脏卜卦算命,不食畢腥,修士在主持祭仪时不用民众语言而用一种待殊语言。还有这样的神话,第一个抻是被他的弟弟,第二个神赶走的f他们当初被创造时也有各种特权,后来由于有罪而被剥夺了,他们的土地也变换了,自然环境也恶化了;从前他们也被天上的洪水淹没过,只逃出了少数几户人家,躲进了山谷地带的深洞,他们堵塞丁洞口,不让水往里灌,那里也关进了好几种动物;当他们觉得雨已经停止,放了几条狗出来,这几条狗回来时全身干净瀨湿,他们认为水还没有退尽;后来又放出狗去,看到它们浑身泥浆回来,他们就出洞住上了大地,发现到处都是蛇。
西班牙人为了掠夺墓葬里的珍宝,掏出墓里的尸骨扔得满地都是,印第安人见了义愤填膺’说这些分散的尸骨再也凑合不到一块,他们深信这会有报应的日子;他们除了物物交换以外没有其他交易方式,有专门的集市和市场f在贵族的宴席上也有矮子和怪人作伴;根据鸟的种类训练猎鹰;横征暴敛;花园精致》街头艺人的跳舞和跳跃;乐器;族徵;网球比赛,掷骰子,抽签,他们那么热衷于此道,经常赌得失去了自由;巫医术;華物象形的书写方法;相信领袖是全体老百姓之父;崇拜一个神,他从前是个守独身、守斋和进行苦修的人,传播自然的规律,执行宗教仪式,不经自然死亡而离开了人间;信仰巨人,爱好豪饮,喝本地酒狂欢,用尸骨和头颅制作宗教饰物,白色法衣,洒圣水;丈夫或主人故世,妻子和奴仆都争先恐后自焚殉葬;长子继承所有財产,兄弟只有賑从的份儿;在升官晋爵方面也有一套习俗,谁升官便放弃原有的姓氏,另立一个姓氏4
在新生婴儿的膝盖上洒面粉,同时对他说:“你从灰尘来,以后回到灰尘去。”讲究占卜术。
在我们的宗教里,某些场合见到的这些空洞的图像,代表尊严和神圣。不但通过摹仿渐渐传入所有原来不信这一套的国家,也仿佛出于一种共同的超自然的启示出现在这些野蛮人中间。因为那里的人也相信炼狱,但是形式不同,?我们的炼狱中是火,他们的炼狱中是水,他们想象中那些灵魂受到严寒的洗涤和惩罚々
还有这件事使我想起另一个有趣的区别,有的民族如穆斯林和犹太人,他们行割礼,让竃头露在外面,而有的民族十分反对竃头外露,他们用小线把包皮拉长盖在上面,只怕它接触到空气。还有这个相反的区别,我们向国王和王后致敬时穿上自己最讲究的服饰,而有的地区为了向国王表示卑下和服从,臣民衣衫襤褛地去朝觐。他们把破衣服罩在好衣服上面走进朝廷,让国王一人穿得富丽堂皇,光彩夺目。让我们再往下说。
如果大自然把人的信仰、判断和看法,如同其他生物一样,限定其一定的进展过程;如果信仰、判断和看法像白菜一样,也有其周期、生长条件、生和死;如果天可以任意影响和改变它们,那么我们认为它们有什么了不起和永久的权威性呢?
我们通过切身体验感到*人的形体取决于出身地的空气、气候和水土,不但肤色、身材、气质和行为如此,心灵素质也是如此。维吉图斯说,“气候不但养成丨人的体力,也养成丨人的思维能力广雅典城的女神选择气候温和的地方建城,因为这会使人聪明谨慎,像埃及教士对梭伦:“雅典的空气清净*大家相信雅典人文质彬彬就是这个凍因,底比斯空气恶浊,所以底比斯人粗魯,精力充沛。”那
样的话,人也如同花草和动物生来不一样,人也是天生不同程度的好斗、讲道理、稳重和乖顺。这里的人爱好饮酒,那里的人賊性难改和吝啬;这里的人迷信,那里的人不敬鬼神*这里的人崇尚自由,那里的人唯唯诺诺*有的巷于钻研学问,有的揸长艺术;有粗俗或精巧的,有服从或背叛的,有好或坏的,按照他们所处环境的倾向,若换了一个地方,像树木一样,也会有新的适应;也是这个原因使居鲁士国王不允许波斯人放弃他们固有的贫瘠的山地,迁往气候温和的平原,他说肥沃漸湿的土地使人意志薄弱,富饶的土地使人精神贫乏f如果我们看到受天气的影响一会儿有这一种做法和看法,一会儿又有另一种做法和看法;看到什么样的时代产生什么样的性格,养成丨人有什么祥的习惯;让人的精神有时开朗有时畏怯,像我们的田野有丰收有歉收,我们现在享有的这些美好的特权又会成了什么?因为一个聪明人会犯错误,一百个人、好几个国家都会犯错误,依我们的看法,好几个世纪来人的本性,不是在这件事便是在那件事上犯错误,我们有什么保证说它会停止犯错误,在这个时代它没有犯错误?
在这些可以证明我们弱点的事件中,我觉得还有这件事不应该忘记:人就是有欲望也不知道如何找到他需要的东西;因为在想象和愿望中,而不是在享用中,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才会得到满足,自己也没法取得一致的意见。即使让我们的思想随心所欲地编织美好的心愿,也想不出什么是该有的,什么是称心如意的:
我们的恐惧和欲望都是由理性调节的吗?你能想出什么样的计划,当其实施成功时只会感到高兴,而不会有何必当初的遣憾?
——尤维纳利斯?
这说明为什么苏格拉底只向神要求神认为对他有用的东西。斯巴达人在公开和私下的祈祷中,只要求得到美好的东西,至于什么是美好的东西则由神进行选择:
我们吩望成家和生儿育女;至于要什’么样的妻子和
孩子,只有神才知道。
——尤维纳利斯
基督徒祈求上帝“让神的意旨得到实现”,避免陷入诗人们编造的弥达斯国王的宭境。弥达斯国王要求神賜给他点物成金的法术,他的愿望得到了实现,他的酒成了金子,他的面包成了金子,他床上的羽毛、他的衬衣和外衣都成了金子,因而他的欲望得到了满足,他的生活压得他无法忍受。他不得不向神撤回他的祈祷。
这是一种奇怪而又不幸的富责病,使他吃惊不少,他
祈望逃离他的财富,他憎恨他刚才祈祷的东西。
——奥维德
我可以谈谈自己的情况。我年轻时,祈求命运除了其他东西以外还賜我一枚圣米歇尔勋章。当时这是法国贵族的最高荣誉标志,非常稀少。命运宽宏地把勋章賜给了我。命运没有要求我奋发有为去得到它,而是降心以从地对待我,把勋章压在我的肩膀上,使我抬不起头来。
克勒奥庇斯和比托祈求他们的神,特罗弗尼?乌斯和阿加梅达祈求他们的女神,賜恩表彰他们的虔诚,结果得到了死亡作为礼
物,我们需要什么,神的看法与我们的看法大相径庭。
上帝可以賜我们财富、荣誉、长寿和健康,有时却害了我们;因为我们喜欢的东西,并不一定对我们有益。如果上帝没有使我们病愈,而使我们死亡和病痛加剧广你的杖、你的羊都安慰我”,上帝这样做自有上帝的理由,什么是我们应有的东西,他的眼光要比我们敏锐得多;我们应从好的方面去看待,像接受自一只明智友善的手
你要听我的忠告吗?那就祈求神来给你考虑什么适合我们,什么有利于我们的事愔,神对人比人对自g还要
亲。
——尤维纳利斯
因为,向神祈求荣誉和地位,这也是祈求抻把你送入战争,参加掷骰子或诸如此类的事情,其结局是不清楚的,果实也是令人怀疑
的。
哲学家之间最激烈和互不相让的交锋,是在争论什么才是人的罕福;据瓦罗的统计,这个问题上有二百八十八个学派。
“对人的至福不能取得一致意见,也就是对整个哲学不能取得一致隶见/’
就像我看到三名口味不同的食客,要求三份味遒不同的菜。应该给他们点什么?不应该给他们点什么?人家点的菜你不要,你点的菜其他两人觉得太酸咽不下
原文为拉丁语,引自(圣经?诗篇》
原文为拉丁语
原文为拉丁语西塞罗语*?
口。
——贺拉斯
对哲学家的不同看法和争论,大自然也应该这样回答。
有人说我们的利益应该寓于品德,有人说我们的利益寓于享乐,又有人说归于自然;有人说是学问,有人说是没有痛苦;有人说不要受表面的迷惑(这种说法仿佛跟老毕达哥拉斯的那种说法很接近,这也是皮浪派的目的),
纽玛希厄斯,遇事不惊,这几乎是唯一能够保持幸福
的方法,
——贺拉斯
亚里士多德认为遇事不惊是灵魂高尚的表现。阿凯西劳斯认为判断有根有据,态度不屈不挠是好事,但是同意和实行则是罪恶和坏事。当他把这句话作为坚定不移的信条时,他背离了皮浪主义。皮浪派说至福在于不动心,不动心是判断的完全终止;他们不是作为积极的方式提到的,而是他们心灵平稳的摆动,使他们避过深渊,保持安详泰然,他们有了这样的心态,也就不会受其他的侵袭。
尤斯图斯?利普修斯是当今硕果仅存的大学问家,彬彬有礼,聪颖机智,与我的图纳布斯皆为一时俊杰。我多么希望在我有生之年,看到像尤斯图斯?利普修斯这样一个人,有意愿,有精力,还有足够的时间,精心诚恳,务求全面,搜集古代哲学家对人和人的习俗发表的看法,分门别类编成一部书;书的内容包括他们的分歧,他们的地位,他们分属哪个学派,创始人和追随者在生活中如何贯?
彻他们的学说,有些什么值得一提的模范事例。这会是一部多么有益的佳作!
目前,我们若从自身去归纳我们的伦理规则,我们会使自己陷入多大的混乱!因为我们的理智劝我们去做最实在的事,一般来说是要各人服从各国的法律,这是苏袼拉底的看法,据他说这条看法是得到神的启示的。除非在说我们的责任没有一定的规则以外,他这句话还有什么别的意思吗?真理的面貌应该是普天下一致的。如果人认识到正直与正义是真正有形有实质的,他就不会把它们跟这个国家或那个国家的习惯条件拴在一起;美德的形成不取决于波斯人或印度人的遐想。没有东西俅法律那样多变。自从我出世以来,我就看到我们的邻居英国人把法律改动了三四次,不但在政治问题(这方面大家希望不是一成不变的),还在更重要的问题,也就是宗教问题,我对这点感到羞耻和难过,尤因我们这里的人踉这个国家从前有过许多私人交往,在我的房里还存放着这些旧情谊的遗物。
即使在我们这里,我就看到从前犯死罪的事情成为合法的行为*我们这些有其他准则的人,在战火纷飞变幻莫測的命运中,随时可能成为不是亵渎神明、便是弒君犯上的罪犯,因为,我们的司法成了无法无天的空文,存在才不到几年,便面目全非。
这位古老的神,怎么才能更明白地指责人的智慧就是缺乏对神的认识,对人说宗教只不过是用于促进社会团结的一种发明,向祭台前聆听训诫的信徒宣称,各人真正的祭礼是他的居住地所奉行的祭礼呢?
哦,上帝!我们多么感谢至高无上的创造主的善意,他让我们的信仰摆脱这些漫无目的、强制性的热诚,而建立在《圣经》的永久的基础上!
那么,哲学在这个时刻对我们是怎么说的呢?我们应该遵循本国的法律?也即是一大堆众说纷纭的看法?这只是出自一个民族
或一名亲王之口,他们的情yu变化万千,法律也随之朝令夕改,叫
人不得要领。我的判断力可没有这么灵活。这究竞是什么样的一
件好事,我昨天看到受人尊重,明天不当一回事,过了一条河又成 ?
了犯罪行为?
什么样的真理可以受到这些山岭的阻挡,越界以后又变成了
谎言呢?
为了賦予法律某种可靠性,哲学家说存在固定、永久和不可更改的法律,他们称为自然法律,这是人的本质条件确定的,深深铭刻在人心中,他们说这话是很好笑的。这样的法律有的说三项,有的说四项,有的说多,有的说少,这就表明这件事跟其他的事一样令人可疑。他们真够不幸的(我除了说不幸以外还能说什么呢,在 ‘
那些数不清的法律中他们竟找不出一项法律交上好运和得到机缘,在世界各国得到普遍的承认),我还说,他们也真够可怜的,就是这些中选的三项法律没有一项不受到——还不止一个、而是好几个国家的——驳斥和否认,因而,要说到有什么自然法律,唯一令人信服的凭证是要得到普遍的同意。因为既是大自然真正对我们的要求,我们无疑会一致同意照着做,任何人企图违反法律行事,不但是国家,就是个人也会对这种压力和粗暴对待感到不满。让他们给我举例,哪一项法律具备这样的特征。
普罗塔哥拉和阿里斯顿认为,法律的公正根本在于立法者的权威和看法;不具备这一条,什么善良与诚实都失去意义,成为无关紧要的事物的空名。
桕拉图的书中说,斯拉西马库斯认为,除了长官意志以外没有其他权力。
世界上没有什么像习俗与法律那样叫人莫衷一是。这件事在这里令人发指,在其他地方备受称赞,如在斯巴达对待徽妙的倫窃问题。近亲结婚在我国绝对禁止,而在其他地方是一桩好事,?
传说有的国家母亲跟儿子同床,父亲跟女儿共寝,亲情加上爱情,是亲上加亲。
——典維德
杀子弑父,拈花惹草,偷盜销赃,形形色色的寻欢作乐,没有一件事是绝对的大逆不道,以致哪个国家的习俗都是不能接受的。
存在自然法律,这是可以相信的,因为在其他创造物中就有;但是在我们中间已经绝迹,因为这个高超的人类理智到处干预,企图主宰和操纵一切,它的自负和反复无常也模糊和混淆了事物的面目/‘没有东西是真正厲于我们的;我称为我们的东西,只是一件人工的产物/’
任何东西都处于不同的光线下,可以从不同的角度观看;因而产生不同的看法,这也是主要原因。一个国家看到事物的一面,以此为据,另一个国家看到事物的另一面,也以此为据,
吞食自己的父亲,还有什么比想起这个更叫人毛骨悚然;然而古代民族就有这样的习俗,还把这个习俗作为孝心和情谊的证据,试图说明在他们的后代身上举行最隆重、最光荣的墓葬,把父辈的遗骸如同圣物存放在自己的体内和骨髓内*通过消化和滋养,让他们的生命延续*在有血有肉的人身上得到重生。把父母的尸体拋入荒郊,让野兽和姐虫吞噬,对于执迷不悟上述信仰的民族,那又是多么残酷可怕的事,这也是不难想象的。
利库尔戈斯对小偷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偷窃邻居的财物需要敏捷、灵活、大胆和技巧,还有益于公众,促使每人好好照管自己的东西;偷盗与提防这两大要素,可以丰富军事训练的内容(他治理国家,也要求具备这样的素质和美德)。这点远远比占有他人财?
物造成的混乱和不公正更为重要。
暴君狄奥尼修斯賜给柏拉图一袭波斯长袍,镶金嵌银,薰过香料;柏拉图不接受,说他生为男人,不乐意穿女人袍子;但是亚里斯提卜接受了,还说这么一句话广任何奇装异服都沾染不了一颗纯洁勇敢的心。”他的朋友斥责他是胆小鬼,狄奥尼修斯在他的脸上吐唾沫他也不在乎。他说:“渔夫为了捕捉鉤鱼,被海浪打得全身湿透也得忍受广第欧根尼在洗白菜,看到他走过广如果你学会吃白菜过日子,你就不必阿谀奉承一位暴君了。'’亚里斯提卜反驳说:“如果你学会眼人打交道,你就不必吃白菜过日子了。”这说明理智对事物也有不同的看法。这是双耳罐,可以抓住左耳,也可以抓住右耳把它提起来。
哦,人生寄寓的大地,为何战火纷飞?奔马配上鞍辔,是为了备战,这些强壮的动物使我们感到战争的威胁。但是有时给它们套上轭具,拉一辆小车,和平的希望总是存在的。
——维吉尔
有人责怪梭伦死了儿子,只是有气无力地洒上几滴无用的眼泪,他:“正因为眼泪无用我才有气无力地洒上几滴。”而苏格拉底的妻子呼天抢地强烈表示她的痛苦:“哦,这些混蛋法官会叫他死得好冤啊广
苏格拉底回答;“你难道乐意他们叫我死得不冤吗?”我们在耳朵上穿孔戴耳环;希腊人认为这是奴隶的标记。我们躲开人跟妻子睡觉,印度人公开跟妻子睡觉。斯基泰人在寺庙里诛杀外国人,在其他国家寺庙是避难之地。?
人人痛恨邻居崇拜的神,只承认自己供奉的神才是真正的神;群情汹涌也是这样引起的。
尤线纳利斯
我听说有一位法官,不论遇到巴尔托卢斯和巴尔杜斯之间针锋相对的冲突,还是各方争执不已的案件,他在书的白边上写:“友情问题”,即是说真理是那么模糊不清,通上这种情况他只能选择哪一方对他有利。他只是缺少才情和聪明才没有处处写上“友情问题”。
我们这个时代的律师和法官在任何哪桩案件中,总是可以找到足够的偏差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处理。这里面的学问是学不完的,裁判既取决于那么多看法,又充满随意性,没法不使判决产生极端的混乱。因而没有一桩诉讼清如水,明如镜,不引起相反的意见。一个法庭判决后,另一个法官作出相反的判决,第三次再作出相反的判决。我们从一般的诉讼中都可看到这种无视法律的做法,使我们徒有其表的司法权威和光辉出乖露丑;判决以后不肯罢休,而是奔走于一个又一个的法官门下,要对同一件案子再作判决。
至于哲学家针对罪恶与美德的自由论坛,这件事不必多加评论,有许多看法对于思想枯索的人,缄口不谈比公之于众的好。阿凯西劳斯说在X爱方面,癖好与时机都是无所谓的。“伊壁鸠魯认为,在生理酹要的时候,促进X爱抉乐的不是种族、国家和地位,而是美狡、年齡和身材。”
“斯多葛派认为不能禁止圣贤去得到神圣许可的X爱。"“让我们研究一下,什么年纪以前躍年轻人锥爱是适宜的。”这两条
原文为拉丁浯!
原文为拉丁语西塞罗语*
原文为拉;语西塞罗语
原文为拉丁西塞罗
都是斯多葛派的看法,还有狄凯阿科斯对柏拉图的责备,都说明即使是最神圣的哲学家,也容忍越出常规的特殊性要求。
法律的权威在于掌握和运用;把它们拉回到制订时的原意那是危险的,法律像我们的河流,愈流愈宽阔愈雄伟f溯流而上,寻到源头只是一条几乎辨认不出的小溪,只是随着时光转移河流磅礴壮大,这条河流充满尊严,令人肃然起敬,然而让我们看一看当初这些汇集成大河的小溪,是那么细弱,因而,那些对什么都要权衡轻重、诉诸理智的人,决不从权威和信誉去考虑问题的人,他们作出的判断往往远离群众的判断,是不奇怪的。有的人以自然的最初面目作为依据,他们大多数的看法跟大家不走在一条道上,也是不奇怪的。举例来说,他们中间很少人赞同我们约束性的婚姻关系;他们大多数人主张共妻,不承担义务。他们反对我们的仪式。克里西波斯说一名哲学家为了得到十二枚橄揽,会当众翮上十二个筋斗,甚至不穿裤子也可以。他还劝克利斯特纳斯,不要把女儿阿加里斯塔许配给希波克勒德斯,因为看到他在一张桌子上叉开双腿拿大顶。
梅特罗克勒斯在他的学派面前一次争论中,不小心放了一个屁,他羞愧无地,把自己关在家里,直到克拉特斯来拜访他。为了安慰他,克拉特斯向他表示自己也是个不拘形迹的人,跟他比赛看谁屁放得多,这样除去了他的这桩心病;然后还劝诱他脱离他一直追随的讲究礼节的逍遥派,加入到自由自在的斯多葛派。
宜于私下敝的事不要暴露在人前做,这在我们称之为礼貌,而他们称之为愚*。大自然、习俗和欲望使我们形之于外的行为,装腔作势地加以掩饰和否认,这在他们看来是罪恶。他们还赏得,把维纳斯的种种神秘搬出教堂的密室,让它们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是一种亵渎;撕掉维纳斯的遮布,这是一种貶低(难为情是一种粘合力;隐讳、含蓄、禁忌是引人注目的一部分他们还认为这是一大聪明之举》滛乐既然不能保持传统的闺房的荨严和方便,也要?
戴上美德的面目,不应该在十字路口卖身,受到众人的践踏和鄙视。因而有人说,关闭妓院,这不伹让局限于这个地方的滛乐溢流到街头,还因为不易得到后更剌激男人去追求这个罪恶
枓尔维努斯,你从前是奥菲迪亚的丈夫,奥菲迪亚改嫁给你原来的情敌以后,你如今又做了她的情人!她是你的妻子时叫你讨厌,她成了另一人的妻子时为什么又叫你欢窖?难遒爱情有了保障,你的Y具就不能挺举。
这种经验自有千百种例子:
塞西里亚努斯,你放任妻子自由自在,罗马械内无人对她流口水,现在你派兵严密保护她,她的追求者会排成长队。你真是个聪明人哪!
——马尔希埃
一位哲学家正在交欢时被人撞见,问他在干什么。他冷冷地回答:“我在种植人z脸不红心不跳,就像被人看到在种大蒜
我们有一位伟大的宗教作家,我认为他的意见过于温和和呆板,他说这种行为必须倫倫摸摸躲着干,但是他也没法说服自己;为了表现犬儒学派的百无禁忌,尽情拥抱狎呢,还要摹仿几下S情动作才使心情得到满足;他想他们还是需要找个隐蔽的场所?来发泄怕羞心理压抑下去的东西。这是他对犬儒学派的荒滛没有足够的认识。第欧裉尼当众进行手滛,他还对旁观者声明他抚摩那个玩?
意儿可使小旗海醉。有人问他为什么在大街上而不找个适宜的地方饱餐一顿,他回答说:“那是我在大街上就饿了参加他们的学派的女哲学家,也是全身心地参加一切活动,毫无区别。希帕恰同意在一切活动中遵守规章制度后,才被克拉特斯学派接受的。
这些哲学家极端重视美德,拒绝除了伦理道德以外的一切学说,在一切行动中,把他们的圣贤的决定看成是至高无上的权威;生活放浪形骇,除了自我约束和尊重他人自由以外不加节制。
病人尝酒是苦的,健康人尝酒是甜的;船桨在水里是曲的,出水是直的;事物都同样存在相反的现象。赫拉克利特和普罗塔哥拉因而争辩说,一切事物本身都存在这种现象的原因,酒里就有病人尝到的苦味,船桨必然包含在水里看到的曲度。其他无不如此。这即是说一切存在于一切中,无也存在于无中,因为有一切的地方不会有无1>
这种看法使我想起我们大家都有的这个经验:你若对一篇文章条分缕析,人的思想不会不在里面发现曲、直、苦、甜的意义和形貌6即使文字最简洁完美,也会产生多少虚沩和谎言?哪个异教思想不可以在里面找到足够的基础和证据藉以立足和存在?由干这个原因,犯有这类错误的作者从来不会舍弃这种依据:以文章的解说为证。
一位贵人一心要找到点金石,为了向我证实这项探索的权威性,最近给我摘录了《圣经》中的五六节文聿,他说他主要根据这些文字才内心坦然(因为他是神职人员);确实,这项发明不但令人神往,也可说明这里面的学问是有根有据的。
许多无榷之谈就是通过这条道路深人人心的。星相家若有权力要大家翻阅他的文章,对他的每句话探赜索隐,没有一篇不可以让人按照埤的意思来理解,如女巫的抻谕一样。这些文章可以有那么多不同的注释,一位聪明人在里面转弯抹角,总是可以针对自己的问题找到模棱两可的看法。?
这说明自古以来隐晦暧昧的文章何以长盛不衰的道理!作者的用意无非是吸引后代人的关注(文章本身价值,或许更由于文章投合时人的兴趣,可以达到这个目的);那时不论出于愚蠢或出于精明,他显得闪烁其辞,自相矛盾,这都无拫于他!数不清的聪明人自会把他的文章披沙拣金,进行正面的、侧面的、反面的评价,一切都只会提高他的身份。他的门生的献礼使他富有,就像束脩节上的教师。
这样使许多毫无价值的东西有了价值,让许多著作有了地位,还随心所欲地添上各种各样的涵义;同一部书得到千百种应有尽有的不同图像和论述。荷马不可能说出一切人家要他说的话,也不会是那么一个千面人;神学家、法学家、将领、哲学家、形形色色的文人学士,不论他们的专长是多么不同和对立,都引用他的话,参考他的话:他是一切职务、行当、手艺的祖师爷,一切工程的总指挥。
谁需要神谕和预言,都可在他的书里找得到根据!我的一位学者朋友,他在荷马的著作中找寻有利于我们的宗教的论据,真是信手拈来不费工夫,还没法不相信这一切早在荷马的预料之中(他对这位作家则像同一世纪的人那么熟悉)。他找到的有利于我们的宗教的论据,从前已有许多人找来为他们的宗教辩护。
再看一看对柏拉图是怎样引经据典的。大家都以引用他的话为荣,但是都以自己的心意来摆布他。世界上出现什么新思想,总是把他捧出来庄里面塞。根据事物的不同发展给他不同的对待。要他按照我们的意见,去否定在他的时代是正当的习俗,只因为这些习俗到了我们的时代变成不正当的了。代言人的个性愈强烈,他的僭越方式也愈专横。
赫拉克利恃的论点是任何事物内都是要什么有什么。德谟克利特也把这作为自己的论点,却得出一个完全相反的结论,任何事物内都是要什么没什么;蜂蜜对有的人是甜的,对有的人是苦的,
他对此争辩说蜂蜜既不是甜的,也不是苦的。皮浪派说他们不知道蜂蜜是甜还是苦,可能既不甜也不苦,可能又是甜又是苦;因为这些人总是怀疑派领袖。
昔兰尼加派认为事物从外部是看不到的,只有接触到它的核心才可以看到,如痛苦和欢乐;他们也不承认声音和色彩,我们只是感受到来自它们的某些影响,人只有以此作出判断。
普罗塔哥拉主张,谁觉得是真的东西,对谁就是真的。伊壁鸠鲁派把一切判断——事物存在和欢乐——都归结于感觉,柏拉图认为真理的判断,甚至真理本身,都独立于看法和感觉,而属于精神和思想。
这些话又使我想起了感觉,我们无知的主要基础和证明都包含在感觉中。一切的认识无疑都要通过认识官能。因为,既然一切判断都来自判断的人的操作,有理由认为他通过他的手段和意志,而不是在他人的强迫下进行这方面的操作,就像我们受到事物本质的力量和依照它的规律而得到认识一样。因而一切认识都是通过我们内心的感觉而完成的;感觉是我们的主人。
信念通过这条鎔,直接进入人的心田和精神殿堂。\
——卢克莱修
学问肇始于感觉,归结于感觉。我们若不知道有声音、气味、光线、味道、尺寸、重量、柔软、坚硬、粗细、颜色、光洁度、宽度、深度,我们还不是跟石头无异。这些才是我们学问建立的基石和原则。不错,有的人说学问不外是知觉。谁要是逼迫我否认感觉的存在,他可以掐住我的咽喉,但是不会使我后退。感觉是人的认识的开始与结束:?
你可以看到是各种感觉首先提出真实的观念,感觉是不能否走的……除了感觉以外,还有什么是更值得依赖的证据呢?
—卢克莱修
对感觉的作用可以尽量缩小,但是这点是不可回避的:我们的一切知识都是通过感觉的道路和媒介而输入的。西塞罗说,克里西波斯试图贬低感觉的力量和功用以后,感到自己提出的论点自相矛盾,遇到的驳斥那么激烈,竟无法对付。卡涅阿德斯持相反的观点,自夸用克里西波斯的武器和论点打垮了克里西波斯,冲着他大声喊叫:“可怜虫啊,你被自己的力量压倒了吧广据我们看来,最荒谬的莫过于认为火是不热的,光线是不亮的,铁没有重量,也没有硬度;这些都是感觉带给我们的,人的信仰或知识不能像感觉那样使我们确信无疑。
在感觉问题上,我的第一条看法是我怀疑人生来具备所有的天然感觉6我看到许多动物,有的没有视觉,有的没有听觉,依然不缺什么的过完一生,谁知道我们身上是不是也少了一种、两种、三种甚至更多的苒他感觉?因为,纵使少了一种,我们靠推理也不会发现的。各种感觉的特权达到我们认知的极限为止。超越了感觉,我们再也不会犮现什么,也就是一种感觉不能去发现另一种感觉,
耳朵能够纠正眼睛吗?触觉也不能纠正听觉;触觉可
以肯定味觉有错吗?嗅觉,还有视觉,会混淆其他感
觉吗??
它们是我们功能的最后一道战线,
每种感觉都有一定的威力、独特的功能。
——卢克莱修
要一个天生的盲人理解他看不到的东西,要他盼望恢复视觉和抱怨先天缺陷,这是不可能的
因而我们不应该保证,我们的灵魂对我们已有的一切是满足的,因为即使有什么残缺,灵魂也不会感觉到的。对一个盲人,无法用推理、论证和比喻向他说明事情,引动他去想象光线、颜色和景物,感觉之外是没有东西可以证实感觉的。我们遇到天生盲人希望能¥看,千万不要理解他们要求的是这件事,他们从我们这里听说,我们身上有的东西他们没有的,他们也希望有,他们可以说出这个东西的效应和结果;但到底是什么,还是不知道究竞的。
我见过一位名门贵族,生来失明,或者幼年时失明,反正不知道什么是视觉5他不理解自己缺少了什么,谈话中跟我们一样,使用有关“看”的词句,但是有其独特的方式。有人把他的教子领到他面前,他把他抱在怀里,:“我的上帝!多么美丽的孩子!见到真高兴!他多开心啊广他还傢我们这样说f“这个客厅很漂亮;光线好,阳光充足。”还不止这点,因为他听到我们从事卢外活动《打猎、网球、打靶,他也提起了热情,相信跟我们一样投身其中;他来回不停,玩得很开心,当然这一切都是通过耳朵来感觉的。当大家在平地上,他可以策马前进时,有人对他喊那里有一只兔子;然后又对他说兔子逮住了。他听到他们为捕获到猎物很骄傲,他也很骄傲。打球时,他左手拿着网球,一拍子打出去;射箭时,他取起弓任意一拉,由别人告诉他射髙了还是射偏了。
如果人类因少了一个什么感觉而在做一桩蠢事,如果这个缺陷使我们看不到事物的许多面目,这有淮知道呢?如果我们在自然界做许多事情遇到的困难是由此而来的,这又有谁知道呢?我们的能力在许多方面及不上动物,是不是我们少了什么天賦感觉呢?有的动物是不是因有丁这种天賦,生命比我们更充实、更完整呢?
我们差不多要运用全部的感觉去认识苹果;我们认出它颜色发红,表面光洁,有香气和甜味;除此以外,苹果可能还有其他特点,如干燥或收编,我们就没有感觉去感觉这些。我们说许多东西有神秘待性,如磁石吸铁;自然界难道没有天賦功能去检澜和辨别这些特性?缺乏这样的天赋功能不是使我们无从探知某些东西的本质?这也可能是某种持殊感觉,使公鸡知道半夜与天亮的时间,喔喔啼叫;使母鸡有切身经验以前就害怕老鹰,而不怕这些更大的动物,如鹅和孔雀。告诉小鸡说猫生来对它们有恶意,狗则不用它们去担心;听到甜丝丝的喵呜声要揭防,粗声粗气的狗吠则大可不必;不用先尝味道就可指引胡蜂、蚂蚁和老鼠找到最好的奶酪和梨;糜鹿、大象和蛇自会找到治疗自身病痛的苹药。
没有一种感觉不是占支配地位,不给我们提供无穷无尽的知识;如果我们辨不清晌声、和谐声、人声+这会使我们对其他的认识陷入不可想象的混乱。因为除了每种感觉的固有效应引起的一切以外,我们在一种感觉与另一种感觉的比较中,对其他事物又可得出多少论证、结果和结论!让一个聪明人可以想象,如果人类当初生来就不具备视觉,这样一个缺陷会使人类多么无知和混乱,我们的心灵会多么黑暗和盲目;从中也可看到缺少这样一种、两种或三种感觉,对我们认识真理一若可以做到的话——是何等重要。我们调动五种感觉的力量才形成对一件事物的认识;也可能需要八种或十种感觉的协调和参与才能真正看到事物的本质。
?有的学派抨击人可以认识的这种说法,主要是从我们感觉的不确定性和缺陷来抨击的;因为,既然我们一切的认识都是通过感
觉而来的,如果感觉在传递信息中出了差错,如果感觉改变或歪曲从外界输入的事物,如果通过感觉注入心灵的光芒在中途暗淡了,我们就无所依据了。
从这个不可克眼的困难产生了所有这些奇谈怪论:每件事的本身是我们要什么有什么;事实又是我们想要什么又没什么;伊壁鸠鲁派的看法是:太阳不比我们肉眼看到的大,
不营怎么样,当我们掌握它时,它的体积不会比看到的大。 ‘
距离近物体就大,距离远物体就小,这两种表面都是对的,
我们不承认是眼睛看错了,我们不能把内心的错误去责怪眼睛人
肯定感党是不会错的》应该让感觉发挥作用,我们发现里面有差别和矛盾,应该到其他地方找寻原因f即使编造谎言和遐想(他们竟出此下策),也不能责怪感觉。
蒂马哥拉斯发誓说,他眯紧眼睛或也斜眼睛,从来没有见过烛光的重影,这种重影的现象不是目光不对,而是看法不对而来的。从伊壁鸠鲁派来说,一切荒谬中最荒谬的是否认感觉的威力和作用。?
因此,在任何时候,感觉的领会是对的。如果理智无法解释为什么东西近的时候是方的,远的时侯好像是圆的,那么在理智无能为力时,给这两个现象作出一个不正确的解释。也胜过让这些明显的事实从手里滑走,动摇所有信仰中的第一条信仰,破坏我们的生命和永福赖以支持的基础,不错,如果我们不敢信任自己的感觉,遇到悬崖和一切类似的危险不去避开,不但理智全面崩渍,生命也会随之洁束。
这种绝望的、也不够明理达观的看法,无非是说明人的认识只有通过疯狂、激怒、不理智的理智才得以维持;人为了使自己有所作为,使用理智或其他不管多么异想天开的诀窍,也比承认自己无可奈何的愚蠢好——愚蠢毕竟是令人泄气的实情!人没法回避这个事实;感觉是认识的大统帅,但是在任何时刻都游移不定,易出差错。在这方面必须无情地斗争,如果我们缺乏正当的力量一这样的事并不少见一也必须顽强、大胆、不顾廉耻去进行。
伊壁鸠鲁派说,若感觉得到的表面现象是错的,我们不会有所认识;斯多葛派说,感觉得到的表面现象错得不会使我们得到任何认识;如果这两个学派说的话都是对的,不管独断主义的两大家怎么说,我们会得出认识是不可能的结论6
至于感觉过程中的失误和不确定性,这类例子人人都可以要多少举多少,因为感觉给我们造成的过锗和迷惑比比皆是。山谷中,从远处传来的号角声仿佛就在眼前:
屹立在波涛中的群山虽是分开的,远远看来像一串?
锁链,……我们的船只往前行驶,两边的丘陵和平原仿佛朝着船尾逃走……当我们的奔马在河流中央伴下,我们相信有一股力量挟着它逆风而上。
中指压住一顆火枪子弹,用食指转动,必须集中心思才承认只有一顆子弹,而在感觉上就是两顆。随时随地可以看到,理性受到感觉的支配,被迫接受理性自身知道和判断是错的印象。
我暂且不提触觉问题。触觉的作用是直接的、强烈的和具体的,它给身体带来痛苦,多少次推翻了斯多葛派的美好的决心,逼得不把腹泻当回事的人大叫肚子痛;那个人曾经下决心抱定这样的信念,认为腹泻跟其他病痛一样都不值一提,圣贤日夜与道德为伴,悠哉游哉安闲自得,决不会受丝毫影响。
没有一顆心那么柔软,听了战鼓号角不会振奋;没有一顆心那么冷酷,听了甜美的乐声无动于衷;没有一顆灵魂那么麻木,看到教堂雄浑宽阚,布置金碧辉煌,听到管风琴低沉的乐声,嚷诗班虔诚端庄的歌声,会不感到肃然起敬的,即使当初怀着轻蔑之情进去的人>也会在心里感到震颤和惊恐,不由怀疑自己的看法。
至于我,听到有人一展美妙年轻的歌喉,悦耳地唱出贺拉斯和卡图鲁斯的诗歌,也会百感丛生。
芝诺说得对,声音是美的花朵。有一位法国家喻户晓的人物,给我朗诵他写的诗时,要我知道诗歌写在纸上跟听在耳里不同,我的眼睛会跟耳朵作出相反的评论;作品受到声音的控制,其价值与形式会起巨大的变化。我听了也觉得是这么回事。菲洛克塞纽斯在这件事的反应也挺有意思,他听到一个人把他的作品唱得不堪入耳,一生气跳上他的房顶,把瓦片踩碎?对他说彳你糟蹋我的东
西,我也糟蹋你的东西。”
为什么那些决心一死的人,正当别人应他的要求要给予致命一击时,他乂扭转了头?为什么那些自愿要求开刀和烧灼治病恢复健康的人,看到外科大夫准备手术用具时又无法忍受?这是因为眼睛受不了分担这份痛苦。这岂不是一些恰当的例子,证实感觉对理性的影响?尽管我们知道这个女人的发辫是向一名宫廷侍从或一名仆人借来的,这种胆脂红来自西班牙,这种粉霜来自海洋,我们—眼看去,还是毫无情由地觉得她这人更加美艳动人了。可是这里没有一点她自己的东西。
我们受到妆饰的迷惑;金银珠宝掩盖了她的缺点,少女自身则无足轻重。经常在层层查查的饰物下很难找到自己的所爱;爱情用富丽的盾牌蒙蔽了我们的眼睛。
一-典维德
诗人賦予感觉有多大的力量,他们让那喀索斯疯狂地爱上了自己的倒影,
他迷上了自己迷人的地方,不知不觉地要得到自己;爱慕的是他,受爱慕的也是他;依恋的是他,被依恋的也是他;他点燃的热情烧着了自己6
——典维德
诗人还让皮格马利翁看到自己雕塑的象牙女像神魂颠倒,当作活人那么爱她,侍候她!?
他不停地吻她,相信她也在吻他;他抓住地,拥抱她,相信感到她的身体在他的手指下软化,他害怕压得她太重,会在她的身上留下青肿。
—奥维德
把一位哲学家关进铁丝笼内,高高悬在巴黎圣母院的塔楼顶上,他通过理性可以看到他是不可能跌下来的,然而他若从这么高处往下看,除非他是训练有衆的屋面修理工,不会不吓得惊慌失措。塔顶的走庳虽用石头堆砌,若砌成镂空的,我们走在上面也很难安心。还有人想到就受不了。在两座塔楼之间架一根横梁,宽度尽够我们通过;没有哪一种哲学智惫,不管如何大无畏,可以灌输你勇气,从容走去如履平地。
我并不是轻易怕高的人,我常在我们的山上锻炼登髙;虽然我离开悬崖还有一个身高的距离,若不是有意冒险是决不会下跌的,但是我看到无底的深渊,没法不吓得两腿发抖;我还生意到,不管山有多高,只要斜坡上有一棵树或一块岩石映入眼帘或隔断视线,就会使我们松口气,给了我们保障,仿佛跌下去靠它就有救似的;但是暴露无进的陡坡,我们看一眼就会晕头转向广以致往下看一眼,就要s眩神摇这说明眼睛是会欺骗的。那位r不起的哲学家@抠去自己的眼睛,免得心灵受到它的愚弄,可以逍遥自在地探讨哲学。
但是,以这个要求来说,还应该堵住耳朵,泰奥弗拉斯图斯说我们天生的器官中耳朵是最危险的,收到的印象十分强烈,会使我们糊涂和三心二意;还应该去掉其他一切感觉,——这也是人的存在和生命。因为这些感觉都有摆布我们的理性和心灵的能力。“某
原文为拉丁语
原文为拉丁语李维语
抽《潢克利待。
个外表,某人低沉的声音,某支歌,经黹严重搅乱我们的心灵;就像一种顾虑,一种害怕,经常也会这样。’’
医生深信,有的人听到某种响声和器具声,会心情激动,甚至发怒。我看到有的人听到餐桌上啃骨头声就会失去耐心;听到锉刀在铁块上发出尖锐的磨擦声,几乎没有人不感到难受的;还有,听到身后有人》且嚼,有人嘎声嘎气地说话,很多人会烦得发火和气恼。
格拉库斯有一名为他定调子的提词员。当格拉库斯在罗马演说时,他给他的主人设计抑扬顿挫的音调,如果音质与节奏不具备左右听众的能力,他的职位不是形同虚设了吗?说实在的,我们这颗好脑袋一有风吹萆动便会改变初衷,难免要对它的坚定性大惊小怪了!
感觉欺骗我们的理解力,感觉自己也受到欺骗。我们的心灵有时会报复;它们尔虞我诈,相互欺骗,我们在怒火中看到和听到的东西,跟实际的不一样。
我们看到了两只太阳,两座底比斯城,
——维吉尔
我们爱的东西着起来要比实际美,
因而畸形的丑妇也会备受宠爱,风光非凡。
我们讨厌的人会比实际丑。在愁肠人的眼里,阳光也显得昏黄幽暗。内心的情yu使我们的感觉不但变钝,还会变笨。有多少东西历历在眼前,但是当我们另有所思时就消失不见?
廉文为拉;语西塞罗语,
原文为拉丁语>
原文为拉;语?
即使那些清晰可见的物体,你也可以注意到,如果你不是神情专注,仿佛存在于非常遥远的绝域。
——卢克莱修
心灵好像有意隐形匿迹,在噶弄感觉有多大能力。因而从内心与外感来说,人充满弱点和谦言。
把人生比喻为梦的人是有道理的,或许比他们想的还有道理。当我们做梦时,我们的心灵是活的,在活动,发挥全部功能,同醒时一模一样;当然比较缓馒轻微,伹是区别不大,肯定不像黑夜之于白昼,而像黑暗之于阴影:那时是睡,这时是瞌睡,深浅程度不一。这些都是黑夜,北欧漫长的黑夜。
我们醒时若梦,梦时似醒,我在睡眠中视力模糊,但是我在淸醒时从不觉得精神十足,毫无睡意。而且沉睡有时会使梦想也睡着了。但是我们醱时不会完全清醒,把幻想赶得无影无琮;幻想是醒者的梦想,比梦想还糟。
我们的理智和心灵接受睡梦中产生的妄想和看法,又把睡梦中的行为和白天的行为等量齐观,为什么我们不怀疑我们的想法和行为只是另一种梦,我们的醱只是另一种睡呢?-
如果感觉是我们的主要法官,那也不应该只由我们的感觉作为判断,因为这方面的天賦,动物不亚于我们,甚至胜过我们,可以肯定的是有的动物听觉比人灵敏,有的是视觉,有的是嗅觉,有的是触觉或味觉比人灵敏,德谟克利特说,神和动物的慼官神经比人完美得多。他们的感觉与我们的感觉可说是天差地远。我们的唾液可以清洗和愈合我们的创伤,也可杀死毒蛇:
这些物体的品种与差别判若云泥,对于某些人是食
物,对于另一些人是毒药。常有这样的事:蛇沾上人的唾液,会扭动身子死去
那么唾液的功能是什么呢?对人来说还是对蛇来说?这里有两种意义,我们要寻找唾液的真正本质,凭哪一种来确定?普林尼说在印度有一种海鱼,它们对人体有毒,人体对它们也有毒。它们一接触我们就死,那么人与鱼,谁是真正的有毒?我们应该相信谁?鱼相信人,还是人相信鱼?有的空气害人不害牛,有的空气害牛不害人,哪种空气在事实上和从自然来说是有害的?生黄疸的人,眼睛中东西都带黄的,还比我们看到的淡:
生黄疸的人看出来一切都是黄的。
——卢克莱修
还有一种病,医生称为皮下渗血症,谁患这种病看出来的东西都是红的,带血的。这些体液影响我们的视觉功能,我们不知道在动物中是不是普遍存在?因为我们看到有的动物眼睛发黄,像我们的黄疽病人,有的动物眼睛发红充血;也许物体的颜色对它们跟对我们就是不同,谁能作出真正的判断?因为没有人说过事物的本质r是以人为准的。识别软硬、黑白、深浅、酸甜,对我们、对动物都是有用的,大自然賜给我们、也賜给它们这样的功能。当我们眯缝眼睛,我们看到的东西更长更扁;许多动物的眼睛就是眯缝的:那么这个物体的真正形状是又长又扁的,不是我们眼睛平时看到的那样。我们眼醃从下往上眯,看出的东西就会是双份的。
如果我们的耳朵给什么东西堵塞,鼻管憋住气,我们听到的声音跟平时不一样。动物的耳朵长毛,中间只有一个小孔,它们听不到我们听到的声音,听到的是另一种声音我们在节日和剧院里看到,把一块彩色玻璃放在火把前面,这地方的一切东西看起来都是绿的、黄的或玫瑰红的。
这些黄的、红的、铁锈色的幕布,高悬在大剧场的大柱横梁上,悠悠飒拂,笼罩在幕布下的一切:舞台布景、元老院议员、妇女、神像,都沉浸在流动的色彩中,
很可能我们看到动物的眼睛五彩缤纷,只是它们看到的物体颜色而已,
为了判断感觉的活动,我们岂不是应该首先与动物取得一致,其次我们之间取得一致。我们不去这样做,反而对一个人听到、看到或尝到的东西,凡是与另一人不一样就争论不休;我们还为感觉传导给我们的不同形象争论不休。
灯有两支火焰,人有两个身体、两张脸。
在听觉、视觉、味觉上,儿童跟三十岁的人不一样,三十岁的人跟六十岁的人也有别,这是自然规律,有的人感觉迟钝,有的人感觉敏锐。根据我们是怎样的人,觉得事物是怎样的,我们才有怎样的接受事物的方式。我们的感觉是那么不可靠和有争议,以致有人对我们说我们可以认为雪是白的,但是我们没法证实雪的实质真
正是白的,这也是不奇怪的。这个大前提发生动摇,人类的全部认识也必然分崩离析。
就是我们的感觉也是相互牵掣的吗?一帼画在视觉上是立体的,在触觉上是平面的;麝香对嗅觉是一种享受,对味觉是一种折磨,我们说麝香这东西可爱还是不可爱?有的草药和油膏对人体这部分是有益的,对人体另一部分是有害的;蜂蜜味道很美,外观不佳。还有这种镶成羽毛状的指环,纹章学称为“无尾羽”,看了它的宽度没有不受视觉的欺骗的,尤其套在手指上旋转好像感觉到它—头愈来愈宽,一头愈来愈细;然而用手指摸,觉得两头都是一般宽窄。
在古代,有人为了刺G情yu,使用有放大功能的镜子照着要显示的器官,当这些器官忙着时显得庞大,可使他们获得更多的乐趣;但是这两种感觉一看到又大又粗的视觉和感到又小又细的触觉一哪一种更占上风呢?
事物本身只有一种属性,而我们的感觉却使事物有了多种属性么?我们所吃的面包,在我们看来只是面包,但是我们吃了后转化成骨賂、血、肉、毛和指甲:
同样,食物分布到全身和四肢,在自毁中改变了本
质叭
液汁被树根吮吸后,变成树干、树叶和果实;空气是单一的,通过铜管变成千百种声音:我要说,这是我们的感觉给物体添加五花八门的特性,还是物体本来就是如此丰富?既然有了这样的疑惑,我们对它们真正的本质能作出什么样的解答呢??
更进一步来说,既然生病、梦想和睡眠会产生偏差,使事物在我们看来跟健康、智慧和警觉的人不一样;那么我们处在正常的心态时,我们的自然体液会不会w予事物另一种特性,引导事物产生偏向,就像不正常的体液一样?我们的健康不是也像我们的疾病,会向事物提供自己的面目?为什么温和节制不会像粗暴过度那样,也使事物蒙上一层虚象,同样印上自己的标志?
伤食的人觉得酒无味,健康的人觉得酒醇和,口渴的人觉得酒甘洌。
我们的心态影响和改变事物,我们就无法知道什么是事物的真情;因为一切东西都是经过感觉的作伪和歪曲而传给我们的。圆规、角尺和直尺不准确,一切用这些工具纛的比例、盖的房屋必然也是歪斜的。我们的感觉不稳定,使感觉的一切也不可靠:
总之,如同盖一幢房子,如果建筑师一开头量错尺寸,如果角尺不对准垂直线,如果水平面髙低不齐,一切都会乱七八糟:畸形、扁平、前后倾斜,比例失调;有些部分像要例塌的样子,果然也会因设计错误而倾覆。同样,如果惑觉错了,感觉产生的一切判断也都有误。
说到头来,这些区别由谁来判断呢?就像我们在宗教辩论时说,必须有一名法官,不隶属任何派别,公正无私;基督徒中间有宗派,就无法做到这点f这件事上也是如此;他若是老年人,就无法评论老年人的看法,因为他是辩论的一方。他若是青年,也是这样;他若是健康的人,也是这祥;病人、睡着的人、_着的人无不如此。我们需要一个不处于这些状态中的人,这样他不会计较结果如何,可以判?
断这些看法时不存偏见;我们需要这样的法官是不存在的
我们从事物中接受到的是表面,为了对表面作出判断,我们需要一个判断工具;为了检验这个判断工具。我们需要一场论证j为了检验这场论,我们襦要一个工具:我们陷在里面循环不已。既然感觉本身充满不确切性,就不能解决我们的争端,那就需要理性;理性没有另一个理性的验证就不能成为理性,我们永远不停地兜圈子。我们的思想用不到陌生的事物上面;思想是通过感觉的媒介而形成的;感觉不理解陌生的事物,而只理解自己的体验;因而想法与表面不屑于事物,只是属于感觉的体验和感受,这种体验和事物是不同的东西f因而谁根据表面去判断,判断到的不是事物,而是其他。
感觉的体验对陌生事物是取其相像的特性而输入心灵的,但是心灵和堙解力怎样去肯定这种相像性,既然它们本身对陌生事物毫无直接联系?犹如一个人不认识苏格拉底,看到他的画像就无法说像他还是不像他
谁不管怎样也要从表面去判断,但也不可能看到所有的表面,因为我们从自身经验知道这些表面矛盾对立,叫人无法得窥全豹。那么他所选择的一部分表面可以概括其他部分的表面吗?第一个选择的表面必须由第—个选择的表面加以证实,第二个又由笫三个加以证实,这样永远不会结束。
说到头来*人的实质和事物的实质都没有永久的存在。我们,我们的判断,一切会消失的东西,都在不停地转动流逝。因而谁对准都不能建立一个固定的关系,主体和客体在不断地变换更替
我们与存在没有任何联系,因为人性永远处于生与死之间,它本身只是一个模糊的表面和影子,一个不确定和软弱的意见4如果你决意要探究人性的存在,这无异于用手抓水,水的本性是到处流动的,你的手抓得愈紧,愈是抓不住要抓的东西。因而,一切事物都会经过一个又一个的变化,理性要在事物中寻找一个真正的存在
会感到失望,不可能找到存在的和永久的东西,因为一切不是未生还不存在,便是刚生便已死亡。柏拉图说物体虽然生成,但是从未存在,认为荷马把海洋看作是诸神的父亲,忒提斯把海洋看作是诸神的母亲,这向我们指明一切东西都是流动变化的。他还说在他以前,所有的哲学家都持这样的看法,除了柏尔梅尼迪兹,他不承认东西是流动的,他重视流动的力量。
毕达哥拉斯说一切物质是流动不止的;斯多葛派说现在是不存在的,我们所谓的现在,只是未来和过去的连接点;赫拉克利特说没有人两次进入同一条河流f埃庇卡摩斯说以前借钱的人现在就不欠什么;咋夜接到邀请第二天去午餐的人,今天他去赴约属于不邀而至,因为主人和客人都不再是当时的人,他们变成了另外的人;他们会死亡的肉体不可能两次处于同一个状态,因为通过突变和渐变,肉体一会儿消失,一会儿聚合;它来了,然后又走了。以致任何东西开始出生,但是永远达不到完美的存在,尤其因为生是不会完成的,也不会像到了目的地似的停止不前,就像种子落地,永远在不断地蜕变。人的种子也是如此,首先在母腹内是一种无形的胚胎,然后是一个成形的胎儿,然后出娘胎成了一个喂奶的新生儿,然后又变成男孩*然后成为少年,然后成丨人,然后壮年,最后老态龙钟。人生总是如此,后来的岁月否定和摧毁以前的岁月:
时间改变世界万物的性质,前事必然由后事代替,没有东西始终保持不变;一切都在演化;大自然改变一切,也使一切改变。
——卢克莱修
还有,我们这些人愚蠢地害怕某一种死,其实我们已经经历过、以后还要经历无数次的死。像赫拉克利特说的,火死了产生空
气,空气死了产生水,不但如此,我们在自己身上看到的还更清楚中年过后是老年。青年结束是中年,童年后是青年,襁褓后是童年,昨天迎来了今天,今天又会迎来明天,无物可以长在,保持一成不
变的。
如果我们长在,保持一成不变,我们怎么此一时享受一件事,彼一时享受另一件事呢?我们怎么去爱或去恨、去赞美或去指责截然不同的事呢?我们怎么对同样的思想不再保持同样的看法,而产生不同的热情呢?我们自身不改变是不可能有其他的印象的;人接受改变,就不能保持一致;人不一致,原来的人就不存在。于是,这样一种存在,转化成另一种存在,改变的也仅是存在而已。因此,由于不知道什么是存在,就把表面错认为是存在,感觉在本质上是会失误和说谎的。
那么什么是真正存在的呢?永久的东西,也就是说没有开始,没有结束,时间也不给它带来任何变化的东西。因为时间是流动的,仿佛出现在阴影中,带着永远流动飘浮的物质,从不停滞也不长留;属于时间的只有这些词广以前”广以后”,“从前是”或“以后是”。这些词一眼看出这不是存在的东西;对于还没有存在或者已经停止存在的东西,要说它是存在的,那是极大的愚蠢和明显的虚伪,
至于这些词:“此刻”,“眼下”,“现在”,好像主要是通过它们支持和建立我们对时间观念的了解,但是理性在发现时间的同时就毁灭了时间;因为它立即把时间切割成未来和过去,好像要看到它分成两份才会甘心。
自然也是这样的情况,时间是测定自然的,自然是被时间测定的。自然中也没有东西是永久存在的,里面的一切不是已生,便是正在生或正在死,上帝是唯一存在的,因而说上帝以前或以后怎样,这是罪恶。因为一切不能长在、不能存在的东西有变化、过渡或嬗变,这些词是针对它们而言的。
从而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上帝是唯一存在的,不是按照时间的测定,而是按照一种不由时间測定、不受变化、不移不动的永恒而存在。在上帝面前,什么都不存在,以后也不存在,无所谓更新或更近。一个真正的存在,只有一个“现在”,充满宇宙千古不易;除了上帝以外,无物是真正存在的,没有人可以说:“他以前”或“他以后”。他是无始无终的。
一名异教徒得出了这么一个宗教性的结论;我要再加上一名同样情况的证人所说的这句话,结束这篇令人生厌,却引起我无穷遐想的长文:“人若不超越人性,是多么卑贱下流的东西!”
这是一句有价值的话,一种有益的期望,但同样也是无稽之谈,因为拳头要大于巴掌,伸臂要超出臂长,希望迈步越过两腿的跨度,这不可能,这是胡思乱想。人也不可能超越自己,超越人性:因为他只能用自己的眼睛观看,用自己的手抓取。只有上帝向他伸出特殊之手,他才会更上一层;只有他放弃自己的手段,借助纯厲是神的手段提高和前进,他才会更上一层。欲图完成这种神圣奇妙的变化,依靠的不是斯多葛的美德,而是我们基督教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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