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吃和开口讲话尚且令人感到累得窒息,喋喋不休的废话又会产生什么结果?有多少为说而说的空话!啊,毕达哥拉斯,你为何不曾防止这场争论!
有人指控古时的伽尔巴游手好闲,他回答说,人应该作出解释的是自己的行为而不是自己的休闲,他错了:因为法庭对不工作的人也拥有审理权和惩戒权。
对无能而又无用的作家应绳之以法,惩治游民与无所事事者正是如此。为此可能假人民之手对我和上百个别的人实行驱逐。这并不荒唐。粗制滥造的作品似乎是无法控制局面的政权的一种症状。在我们身处乱世之前我们什么时候写作过?罗马人在帝国崩溃之前又在什么
时候写作过?此外,才智之士磨练举止以图高雅,这并非锤炼理性以治理国家,此种无事忙产生于人人在职务岗位上懈怠、苟且,促成本世纪堕落,我们人人都有个人的贡献:一些人献上背叛,另一些人献出不公正、不信教、专制、悭吝、残酷,献出什么取决于个人的权势
;而无权无势的弱者则奉献蠢行、虚妄、懒散,我屑此类。招致损害之事困扰我们之时似乎正是无谓之事趁机而兴之日。在作恶盛行的时代,光做无用之事仿佛值得称赞。令我自蔚的是,我将属于最后一批必须逮住的人。在人们准备应付最紧急情况的同时,我将有权自我
改正因为在大弊端侵扰我们之时去追究微小弊端,这恐怕违反情理。菲洛提玛斯医生从一位请他包扎手指的人的面部和口中气味看出了肺渍疡症状,他对病人说:“我的朋友,此刻不是玩手指甲消遣的时候。”
几年前我也见过类似的事:某君——此人在我记忆里曾留下奇特的印象——在跟当今一样内患频仍既无法律也无法庭法官行使职权的时期,竟散布什么衣着、烹调、诉讼改革之类的毫无意义的言论。那都是些安抚受虐待人民的逗乐玩意儿,目的是说明
人民并没有被彻底遗忘。别的人所作所为也与他无异,他们以各种各样的腔调坚决禁止跳舞和游戏,而百姓却因各种可憎的恶癖而变得无可救药。对正在发烧的人来说,洗脸去污还不是时候。只有斯巴达人在即将奔赴他们生命的危险极点时才会梳理头发。
至于我,我有另一个更坏的习惯,如果我把浅口皮鞋穿歪了,我就让我的衬衫和短披风也歪着:因为我不屑于半半拉拉纠正自己。我在心境不佳时反而喜欢对自己过不去;绝望时我自暴自弃,自甘堕落,而且如俗话所说,灰心丧气;我顽固坚持使事情每况愈下,认为自己
不值得再为自我多费苦心:要么全好,要么全坏。
国家惨遭蹂躏恰逄我溺于忧伤的年龄,这是天賜的恩典:我可以容忍我的坏处并为此而振怍,却不能忍受我的好处并为此而受到干扰。我遭不幸时所说的话皆为气恼之言;我的勇气不仅不会屈服,倒会奋起。我与别人恰恰相反,我在幸运时比不幸时更虔信上帝,这么做的依
据是色诺芬尼的箴言,尽管我并不遵循他的道理。比之向上苍索取,我更乐意为感激上苍而取悦上苍,身体状况颇佳时,我更注意强身,而身体已无健康可言时,我倒无心去着意恢复健康我从成功中接受训戒和教育,他人却从逆境和遭受的攻击中引出教训,仿佛顺境与良
心不能并存,而只有逆境能造就好人。幸福偏能激励我稳重、谦逊。请求可以征服我,威胁却只会遭我严词拒绝;爱悦使我柔顺,恐惧使我强硬。
人间万象,其中一种状态却相当普遍,对与己无关之事的兴趣超过对本人私事的兴趣,人热衷于动,热衷于变,
我们喜欢白日只因钟点在奔跑时更換马匹。
——佩特罗尼乌斯
我屑此类,走另一极端的人自以为是,自以为什么好便重视什么,不承认有比他们见过的更美好的生存方式。如果说这类人不比我们思想深邃,他们却实实在在比我们更幸福。我不羡慕他们的智慧,但羡慕他们的好运。
这种贪新好奇的脾性大有利于在我身上孕育旅行的愿望,不过还有不少别的情况也助长这种愿望。我心甘情愿放弃治理家务。指挥别人有令人舒服之处。哪怕只在谷仓里发号施令呢;家里人对自己服服帖帖也很惬意,然而那种乐趣太千篇一律太缺乏生气。而且必然夹杂
许多令人不快的思虑:时而是你的子民的贫困和抑郁,时而是邻里之同的口角,时而是他们对你的侵犯,使你伤心;
或葡荀惨遭冰雹土地欠收,树木被水泡或干旱燎原冬季过分严寒
——贺拉斯
只需半年,使农庄总管满心欢喜的季节便会自天而降,季节对葡萄有利,但愿对牧场无害:
或大空的骄阳将牧草晒干或突发暴雨使其毁于一旦?
或霜冻及猛烈旋风将他们摧残
——卢克莱修
再加上那位古人拥有的造型美观的新皮鞋,那双弄伤了脚的皮鞋;还有,外人并不了解这种乐趣让你付出多少代价,为了维持你家井井有条的外观你又作了多大让步,也许你购买这样的乐趣价钱太昂贵了。
我家务缠身为时较晚,在我之前出生的人们为我代劳的时间很长。此前我早已养成了另一种习惯,那样的习惯更符合我的气质。不过,依我之见,家政乃是与其说困难不如说令人尴尬的事务;会干别种事情的人干家务都能得心应手。倘若我谋求发財,我恐怕会认为这条道
路将极为漫长,那我就该去为国王们效力,因为那种买卖的进益高于别的任何行当。根据我在有生之年既不宜干好事也不宜干坏事的特点,我只求谋得既不曾获取也不曾挥霍的美名,凡事过得去足矣,既然如此,谢天谢地,我可以管家,但并不特别专心
最糟时也不过受受穷,扣除些花销之后你还可以干下去,对此我有所预料,而且在被迫受穷之前就在改造自己以求适应。总之,我在心里已建立了“满足于比自己拥有的更少”的足够的思想准备,我说“满足”时,心境是满意的。“衡量財富的尺度并非由收人的估价确定,
而是由家庭开支确定。”我的实际需要并未准确消耗
我所拥有的财富,因此。财产侵害不了我的基本需求,也就对我无可奈何。
我的参与无论多么不懂行,无论多么眼高手低,对我的家务仍然大有裨益。我作了努力,但效果使我扫兴。加之这一切都发生在家里,我自己在这边节约;那边却不省分文。
旅行中唯一使我不快的是保护问题,保护队伍庞大而且超出我的能力;我已习惯于轻装旅行,装备不仅必要,还得适当,而为庞大的护卫我不得不大大缩短旅行时间,次数也大大减少,而且我在旅行中只花帐外的钱和我个人的储蓄,因此我得视帐外之钱何时出现而等待并
推迟旅行。我不愿让散步的乐趣败坏我休息的乐趣,但我明白二者相辅相成。我这一生最大的习惯是活得懶懒散散,既不忙碌,更不努力。在这方面命运之神帮了我的忙,免去了我增加财产以供养众多继承人的必要,我唯一的继承人如不能满足于我已有的相当车富的一
切,她就活该遭殃!她的轻率不值得我再想为她挣得更多按照佛西荣的榜样,人人都应充足供养自己的儿女,之所以供养,是因为他们都酷似自己。我绝不会赞同克拉特斯所作的事他把自己的钱交给一个银行家,条件是:如果他的儿女是些傻瓜,可以把钱给他们;如果
他们很机敏,就把钱分给百姓中头脑最简单的人。仿佛傻瓜因更不能缺钱便更善于使用财富似的。
何况在我尚有能力承担由我不在而引起的损失时,我似乎不
值得为此损失而拒绝接受摆在面前的机会以避免亲自操持那些费力的事。总会有什么零件歪歪斜斜。一会儿是这幢房屋的买卖,一会儿又是那幢房屋的买卖在拉你。你了解什么事都太详尽,你的洞察力在此处便对你有所损害,在别处倒会相当有用。我老躲开引我生气的
场合而且不去了解进行得不顺利的事;不过,我还做不到在家里任何时候遇上任何使我不快的情况都不顶撞别人。别人对我隐瞒得最深的诈骗行为正是我最清楚的诈骗行为。因此,为了少伤害别人,就得自动帮助别人隐瞒。无谓的刺伤,有时无谓,但永远是剌伤。最细微
的妨碍最令人受不了。正如小字体更拫害眼腈,更使眼睛疲劳,鸡毛蒜皮的事更惹人生气。多次微小的伤害比一次猛烈的伤害更得罪人,无论这一次伤害多么巨大。家庭荆棘愈茂密锐利,剌伤我们的程度愈剧烈,而且刺伤之前从不预示危险,总趁我们不备轻易进行突然袭击
。
我非圣贤;伤害越重我的压力越大;形式上重,实质上也重,往往实质上的伤害更重。我比一般人更了解什么是伤害,所以我更有耐心。总之,伤害虽不致剌痛我,却使我感到不快。生活是脆弱的,容易受到干扰,自从我面向悲伤,“假如他屈从于最初的冲动,任何人也无
法抵挡。”无论受到多么愚蠢的原因驱使,我都由此而刺G情绪,情绪获得养料之后便自动激化,吸取材料,积累材料以自我充实。
这寻常的滴水檐槽消耗着我。麻烦虽寻常却从不轻松。麻烦
滴水穿石。
连绵不断而且无法补救,尤其当麻烦来自家庭成员时,总是连绵不断,难解难分。
我在远处将我的事务作粗略观察时,我发现——也许我的记忆不够准确一那些事截至此刻一直兴旺发达,超出我的公帐和日记帐上的记录。我的收益似乎比帐上的多;帐目上的成功并不符合我的实际情况。但只要我深入事情的内部,只要我看清事务的所有细节,
我们的心便在各样忧虑之间徘徊。
——维吉尔
便有成百上千件事让我感到不尽如人意,让我害怕。甩手不干,这于我易如反掌;干而不费心血,难而又难,呆在所见的一切都让你忙,让你牵肠挂肚的地方多么可悲!住外边的房舍并使其更具野趣,这样的享受似乎更惬意。有人问第欧根尼哪种酒最好,他的回答正合我
意:“外国的。”他说。
我的父亲喜欢建设蒙田田庄,他是在这里出生的。在我管理家务的全过程中我都喜欢效法他并沿用他的规矩,我还要尽我所能让我的继承人致力于此。如能为父亲做得更好,我也在所不辞。他的意愿得以通过我而继续实施并发挥作用,我为此感到自豪。从今以后,但愿我
不会让任何足以向慈父回报的生活图景在我手中发生差错!我参与修缮某段旧墙,参与整理某间乱糟糟的房屋,这些事当然大多出于对他的意图的考虑,很少去想我自己是否满意。我还责怪自己懒散,没有立即使他在家里开了好头又遗留下来的事臻于完善,要知道我完
全可能是这个家族最后的领地拥有人,是最
后一个亲手建设蒙田田庄的人,就个人参与而言,无论是建设的乐趣——虽然有人认为这种乐趣富于魅力——,还是打猎、园芑或隐居生活的其他种种快乐,我都不能将其视作消遣。这些事都是我不情愿做的,正如我不情愿接受任何让我感到别扭的见解,我并不关心见解
是否强劲有力,是否博大精深,我只希望它们听起来易懂并适用于生活。一切见解只要有用而令人愉快就必定真实而正确。有些人一听见我谈到我在料理家务中的不足之处便悄悄对我说,那是因为我光考虑高深的学问,不屑于了解农具、农时、农序;不愿过问别人如何
为我制酒,如何嫁接树木;也不想弄明白草和水果的名称、形状以及我赖以生活的肉类的烹调术,我穿着所需料子的名称和价格,这些人让我讨虎之至。这哪里是恭维我,这是胡说八道,荒谬绝伦。我宁愿当优秀马厩总管也不愿当优秀逻辑学家:
你为何不醉心于有益的事,用柳条或软灯心草编篮子?
-一维吉尔
我们思考一般事物:一般起因和一般行为是在束缚我们的思想,因为没有我们它们照行不误;我们却把我们的具体行为和米歇尔抛到脑后,而与抽象的人相比,其实具体行为和米歇尔却与我们联系更为紧密。尽管目前我常住家里,但住家里比在别处快活却仍是我的愿望。
愿这是我安度晚年之乡,愿这是我结束海上陆地的困乏,
结束我戎马生涯劳顿的地方。
——贺拉斯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坚持到底。我但愿父亲别留给我其他什么遗产,只须把他晚年对家务的酷爱传给我就够了。把自己的全部愿望重新寄托在自己的财富上,并善于从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中找到乐趣,这乃是一种幸福。倘若我能有一次像他那样对家务兴趣盎然,政治哲学家
指责我作这些事低俗枯燥便会枉费口舌。我赞同这样的意见,即最光荣的职业是为公众服务,为众多的人作有益之事。“只有同最亲密的友人分享,我们才能最全面享受天才、德操和一切优越性产生的成果。”至于我,我与此相距甚远:部分原因出于良心(因为我凭良心认
为有些工作太重大,而我却鲜有对付的办法,何况连柏拉图这位一切政治统治的创造大师也同样不涉足其间),另方面出于怯懦我满足于不慌不忙享受人生,只求过一种可以得到宽恕的生活,这样的生活既不使自己不悦也不使别人不悦。
倘若有一位第三者为我理家,世上便永远不会有人比我更全面依赖于他。我此刻的愿望之一也许是我一个女婿,这女婿必须善于使我在晚年过得宽裕、舒适、无优无虑。我可以把我財产的管理和使用权全部托付给他,让他像我亲自处置一样处置我的财产,他最好比我理
财更胜一筹,只要他对这一切有真诚的朋友式的感激之情。可是我在说些什么?我们生活在一个连亲生儿女的忠诚都感受不到的世界!
在旅行中谁管我的钱袋都跟自己拥有钱袋一样不受监督,因此在结帐时他便可以欺骗我。如果他不是魔鬼,我便以我听其自然的信任迫使他好自为之。“许多人出于害怕受騸而学会欺骗,出于
怀疑而鼓励人犯锚误。”对我家佣人可靠性的最通常的担保是我对他们一无所知。我只在亲眼看见坏事之后才推定是谁干的坏事,而且我对年轻人更为信任,我认为他们更少受坏榜样的腐蚀。比之每天晚上听他们唠叨说我花了三个、五个、七个埃居,我更乐意在两个月之
后听他们说我花了四百埃居。我遭这种类型的偷窃跟别人一样少。的确,我这是在促进无知有时,我有意识让自己对银钱状况的了解处于混乱和不确定状态,到一定的程度,我就会为可以怀疑而感到满意了,必须给你随身仆役的不忠实或不谨慎留一点余地。只要剰下的
大体上够我们达到目的,便可听任他去大手大脚摆布我们的钱财,那不过是拾穗者的一小份而已。总而言之,我既不特别赏识我家仆役的忠实,对他们的错误我也不屑一顾。啊,着意琢磨自己的银钱,乐滋滋抚弄银钱,掂了又掂,数了又数,那是怎样讨厌的蠢行!悭吝正是
从这里扩大它的地盘。
我理财凡十八载,既未在财产证书上也未在主要事务中获得进展,因为这些事必须通过我的学识和精心照料才有可能长进。这并非对临时性的世俗之事冷静的蔑视,我叙有如此高雅的趣味,也并非我低估此类事务的价值,而实在是无可原有的大而化之的懒惰和疏忽使然。
只要不看契约,只要不去抖那些无聊文件——我生意的奴仆——的灰尘,我什么事不愿干?像许多人那样花钱去抖别人的无聊文件的灰尘,那就更糟了。操心和辛苦是唯一使我付出高昂代价的事,我但求随遇而安,漫不经心,
我认为我过去更适合靠别人的財富生活,条件是有可能既不为此承担义务也不奴颜婢膝,因此,仔细考虑起来,我真不知道按我的性情和命运,我为生意、为下人奴仆而忍受的痛苦,其下贱难
堪和令我恼怒的程度是否比当某个比我出身高贵之人的随员所感受的下贱难堪和恼怒更有过之而无不及,跟随那样的人也许倒不那么拘束。“奴役是怯懦、卑下、毫无个人意志的入的被征服状
态。”克拉待斯做得更过火,为了摆脱家庭丢脸的事和对家庭的牵肠挂肚,他干脆投身贫困以图自由自在。我不会如此行事(我既厌恶贫困也厌恶痛苦),但我愿意改变生活,使生活中少些柰言壮语少些忙碌。
我一离家便摆脱了这一切思虑,那时即使一座塔倒下来我也不会像现在一样连掉下一片瓦都要考虑再三。一人独处时我容易理清心绪,但与人共处时我忧心忡忡不下于葡萄种植人,马缰绳歪了,马镫皮带打了我的腿,我会为此心烦一整天。我培养自己的心对付麻烦较为成功
,但未能训练好我的眼睛-
感觉!啊,上帝〗感觉!
在家里,我是一切不妙之事的担保人。很少有一家之主(我是指像我家一样的中产之家,假如有这样的一家之主,他们便比我幸福〉能像我一样信赖一位副手从而不必承担大部分差事。在待客方式上这自然会失去一些我个人的特点(我有时能留住一些客人,不过与其说靠他
们对我的好感,不如说靠我家的烹调,难以相处的人都如此),同时也使我失去不少高朋满座的乐趣。绅士在家时最愚蠢的表现是他一感到自己的治家之道受阻便一边向这个仆人悄悄说话,一边用眼睛吓唬另一个仆人:他的治家之道原该在不知不觉中静静施行并体现为日
常生活过程。有人对客人谈起招待周与不周时半是辩解半是吹嘘,我认为这很恶劣。我爱秩序和整洁,?
杯盘反映我个人的形象
——贺泣斯
为此花费多大也在所不惜;我在家只考虑准确的需要而不考虑炫耀。仆人如去别家打架,如有一盘菜打翻了,你不过笑笑而已。你在睡觉时,这个老兄正同膳食总管一道收拾家什准备明天招待客
人呢。
我说这些只根据我自己的情况,不过一般说照样可以由此而估计出一个安宁、昌盛、治理有方的家庭对一些人是怎样一种甜蜜的乐趣。我并不想把我个人的错误和缺点同这些事联在一起,也不想否定柏拉图的话,他认为人只要公正地干自己的事便最成功地利用了时间。
旅行时我只须考虑我自己,考虑如何用钱:一条箴言便可解决问题。要求涉猎的学问太多,我因此一窍不通。花销方面我略知ー二,并用以指导我的开支,实际上这是它的主要用途。然而对此如要求过奢,我的开支反而会不平衡不正常’而且在无论哪方面都毫无节制。开
支一露头,只要觉得有用,我便冒冒失失开支下去,如开支不恰当不順利了,我紧缩起来也冒冒失失。
无论谁人为地或自然地将我们的生活状况与别人联在一起,这对我们都弊多利少。为了给公众舆论造成假象,我们会无视我们自己的利益。我们自身实际情况如何倒与我们的关系不大,而公众对我们的看法如何却至关重要。在我们看来精神财富本身和我们的智慧如果只
由我们个人享用而不在外界露面并得到赏识便宛若无果之花。有些人的黄金在地表之下沸腾淹淌,外人难以觉察;另一些人却把黄金拉成叶片和叶板,因此一些人的铜板与埃居同值,
另一些人却恰恰相反,因为社会是根据外表估计用处和价值的。对财富过分细心的关注都透着悭吝;对财富的管理本身,过分有序的和人为的大方亦复如是:小值得如此费劲地关怀和操心财富。谁想正确花钱,谁就花得小手小脚,拘拘束束。存钱或花钱都无关紧要,它
们是否具有好和坏的特色取决于我们如何实现自己的意愿。
促我走动的另一个原因是我同我国当前的世风格格不入。从公众损失着眼,我对国内道德败坏的忧虑也许容易得到缓解。
在比铁器时代更坏的世纪,连大自然本身都找不出名称和材料给世纪的罪恶下定义。
——尤绻那尔
但从我个人的角度,不行。我对这一切太难于忍受。因为在我的周围,在一个无法控制局面的国家,我们会很快被肆虐多年的内战催老,
正义与非正义交织其间,
——维吉尔
事实上这样的局面能延续下去都是奇迹。
大家耕地却全副武装,时刻想以掠夺为生,再去抢。
——维吉尔
其实我从我们的例子看出,社会上人人都不惜代价互相依存,互相拼凑。无论将他们放在什么位置,他们都会动来动去,挤来挤去,压来压去,互相调整,就像连结欠佳的物体被胡乱放进口袋之后,它们会自动找出办法互相衔接,各自找到位置,往往比人工安排更为合适。菲
力普国王找了一大批他能找到的最邪恶最不可救药的人,让他们全部住进他命人为这些人建造的城市,这城市就以他们而命名。我认为这些人以恶行本身建立了他们自己的政治组织和一个对他们合适而公正的社会。
我看见的不是一种、三种或一百种行为,而是根深蒂固的习俗,这种习俗是如此之畸形——在不人道不忠实方面尤为畸形,而我认为不人道不忠实乃恶行之最——,因此我一想到这些习俗便没有勇气不感到僧恶;而且我对它们感到惊叹的程度几乎与我诅咒它们的程度柑
同。这种显著的恶的练习标志着魄力和精神力量,也标志着同等分量的错乱和谬误。必要性组成丨人群>聚合人群。偶然的拼凑随后便成为法律,因为有些法律之残酷是不可能产生于任何人类主张的,而它们的主要部分却与柏拉图以及亚里士多德可能制订的法律同样健在而
且同样长寿。
其实,所有关于政体的由人工虚构的描述都是荒谬的,而且不可能付诸实施。那些关于社会最佳形式以及最易柬缚我们的规章制度的长期大争论都只适于我们锻炼头脑;同样,艺术上有许多主题其本质也在于吵闹和争论,除此之外便毫无生气。对政体的那种描绘可能适用
于某个新世界,然而我们谈的是业已承担义务的,业已养成某些习惯的人群,我们不能像庇拉或伽德缪一样使大地重
新产生人。无论我们有权用什么方法纠正人们的错误,使他们重新规矩起来,我们总不能打破我们绝不能打破的习惯再造他们。有人问索隆他是否给雅典人制定了他所能制定的最好的法律。"是的,”他回答说,“我制定了他们可能接受的法律。”
瓦罗也以这样的方式辩解说,“如果他写宗教文章能够有什么新意,他会说出他相信的东西,然而宗教既已形成而且已被认可,他只好更多按习惯更少按自然说话"
不必靠主张,事实上各个民族最优秀的政体乃是该民族能赖以生存的政体。政体的根本形式和适应性取决于它的实用性。我们自然不喜欢目前的状况,然而我认为,希望在人民作主的国家由少数人发号施令,或在君主专制国家实行另…种政体那都是邪恶,是荒唐。
照国家的原样爱国家吧:是王国,就爱君主政体;少数人统治,或共同管辖都必爱,因是上帝创造了它,
——德庇布拉克
善良的庇布拉克先生就是这样谈政体的,我们不久前失去了这位人格高尚、见解正确、作风温和的精英,他的逝世,加上保尔?
德?富瓦先生的同时亡故,给我们王国带来了重大损失。我不知道在法国是否还有哪两位人士给国王们出主意能在诚恳和充分上替代这两位加斯科尼人。他们是各具异彩的精英,当然,就本世纪而言,是表现形式不同的罕见的卓越人物。那么是谁把他们安排在我们这样的时
代,使他们与当前的腐败和战争风云如此格格不入?
没有什么东西能像革新那样使一个国家不堪重负:唯有变革会形成不公正和暴虐。什么东西散架了,人还可以去支撑:我们可以抗争,使一切事物的天然变质和腐败不至让我们离开我们的基础和本原太远。然而着手重铸这样的庞然大物并从根基上改变如此高大的建筑,这
是让清洗污垢的人抛弃弄脏的东西,让想改掉个别锗误的人引起普遍的混乱,让想治病的人导致死亡,“不大希望改变政府却更愿意摧毁政府。”社会已无力自我痊愈;它对逼迫它的一切如此之不耐烦,便只图摆脱那一切而不顾及为此付出的代价。成百上千的先例使我们
看到,社会的痊愈通常会使社会作出牺牲。清除当前的疾患如果不改善一般意义上的生活状况,那不算痊愈。
外科医生的目的并非使坏肉死亡,而只是对坏肉进行治疗。外科医生看得更远,他不仅使原有的肉获得新生,而且使坏肉恢复到它应有的状态。谁只想清除折磨他的东西,那是短见,因为不一定是好的接替坏的,可能会有别的病痛接踵而来,而旦更严重,就像
谋杀凯撒的人遇到的情况,他们把公众事务当筹码,到头来便后悔参与了那些事。此后许多人都有同样的遭遇,直到近几个世纪,与我同时代的法国人非常清楚该如何思考这些问题。所有大的变化都会动摇国家并使国家发生混乱
谁直接以治愈国家为追求目标并在着手行动之前去咨询别人,其参与的热情会自然大减。帕库维尤斯?卡拉维尤斯曾以显著的范例纠正了这种办法的弊端他的同胞曾揭竿而起反对他们的长官。他一位卡普瓦城有权有势的大人物,有一天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把元老院的议员
们全部关进宫里,随后去广场召集百姓,对他们说,他们向长期压迫他们的暴君们复仇的日子到了,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报仇,现在只有手无寸铁的暴君们在那里任他们处置。大家同意抽签让议员们一个接一个走出来,每个人都个别接受命令。对被宣布死刑的人可以立
即执行,条件是他们得立即提出一个好人的名字以代替判处死刑的人,以免职位空缺。可是人们刚听见一个议员的名字便不满声四起,并群起而攻之。“我明白,”帕库维尤斯说,“必须撤掉这个人;他是恶人。让我们换个好人吧。”紧接着是一片静默,所有的人都感到
难以选择;谁放肆说出自己心目中的人出口,拒绝的声浪便压过他的声音,短处不胜枚举,正好是摒弃他的理由。互相矛盾的情绪激烈起来了,提出的第二个议员情况更不妙,第三个亦复如是。选择中,争吵不休与合伙拒绝齐头并进。在一片混乱之下白白劳累多时之后,
大家开始东一个西一个逐渐逃离集会,人人在心里都果断判定,老的熟悉的坏处永远比近的
未经历过的坏处易于忍受。
我们看起来却心神不安到可怜巴巴的程度,瞧瞧我们什么没有干过?
唉!我们的伤疤,我们的罪过,我们的骨肉相残使我们蒙受耻辱,我们这一代可曾在什么残暴面前却步?什么样的大逆不道我们不曾犯过?对神的恐惧可曾约束青年的亵渎?哪个祭坛曾经幸免过?
——贺拉斯
我不准备马上对我之所述加以概括:
即使萨吕丝仙女自己愿意
她也未必能拯救这个家庭。
——特伦克
不过我们也许还没有处在我们时代的米期。各个国家的继续存在看来是超出我们理解力的事。正如柏拉图所说。文官政体乃是强有力的难于废除的事物。它往往能战胜体内的致命疾患,战胜不公正法律造成的损害,战胜暴虐,战胜长官的放肆和愚昧,战胜百姓的放纵和
叛乱而生存下去。
在无论什么处境之中,我们都爱往上比,爱往更走运的人身上看。我们可以住下比比:再无教养之人也绝不会找不出成百上千个?
例子聊以自蔚,我们更喜往后看而不喜往前看,此乃大弊。索隆说?“如有人将一切痛苦堆积起来,谁也不肯把目己的痛苦取走,都愿将痛苦进行合理分摊,同时取走自己的分摊份额。”我们的政体不健康吗?然而病势尤笃者却并没有死亡众神与我们玩绕线团,不惜余
力搅得我们人心惶惶:
众神利用人有如利用子弹。
——普劳图斯
众星辰注定将罗马国树为他们在此领域能够树立的典范。罗马国自身囊括了国家的一切形态和偶发事件,囊括了秩序能做到的一切以及所有动乱、幸福和不幸。眼见罗马帝国遭受的动荡和马蚤乱,谁还会对自己的状况感到绝望?假若统治疆域说明一个国家的健康状况(我不
赞同此说法,我喜欢伊索克拉底,他教育尼哥克拉斯不要羡慕统治幅员广阔的王公,而应羨慕善于保住到手的统治疆域的王公),那么罗马帝国便只在它最病弱之时才健康。它最走运之时正是它处于最坏形态之日,在最初几位皇帝统治时期,罗马帝国的政体图景几乎难于被
人认可,那是人们所能设想的最可僧最严重的混乱局面。然而这个国家熬过了那样的混乱,维持下来了,不仅在它的边界以内保持了严密的专制统治,而且保住了情况各异的极遥远的国家,这些国家对罗马并不忠诚,控制也极无序,而且都是以非正义方式征服的;
命运之神
不热烈支持任何国家反对主宰陆地海洋的人民。
——卢卡努
并非所有动摇的东西都会倒塌。支撑如此庞大实体结构的并不只是一个钉子。这个国家仅凭它的古老也能支撑下去,有如一幢古老的建筑,年代久远已使它基石下陷,它既无坚硬的外壳也无连结物,但仅靠自身的重量还能支撑着存在下去,
已不是坚实的根支撑着它,是它本身的重量将它面走在地下。
——卢卡努
此外,要判断一个地方的牢固性只侦察其侧堤和壕沟并非最佳办法,还必须弄清人可能从哪里进去,袭击者的情况如何。因自身的重量而非因外界的暴力冲击沉没的战舰为数极少。不过我们还是到处看看吧,我们周围的一切都在坍塌!看看所有的大国,无论是基督教国家
抑或我们熟悉的别的国家;你会发现变动和毁灭在明显威胁着它们:
它们也有自己的残缺,正受到同样的风暴威胁。
——维吉尔?
占星家以巧妙的手法提醒我们,说不久要发生大灾难大变动;他们的卜卦看得见摸得着,为此并不需要飞升到天上。
我们不仅需要从这邪恶横行危险丛生的社会得到安慰,而且需要看到我们国家存在下去的希望,因为在一切都在坍塌的地方自然什么也不会坍塌。普遍的疾病意味着个别的健康;一致性永远与解体性对立。我个人不仅不会陷入绝望,而且似乎从中看到了我们的自救之路
;
也许某神祇回心转意,让我们国情回归往昔。
——贺拉斯
不知上帝是否希望出现身体历经严重疾患而状况更佳的局面?因为疾病净化身体之后还给身体的健康比它们夺走的健康更为完全,更加明显。
最使我不安的,是在分析我们疾病的症状时,我看见自然的、天生的、纯属本身的症状与人为的失常和不慎造成的症状数量相同。仿佛众星辰自己在为我们开药方,让我们比常规的期限活得更长。此事也使我不安:威胁我们的最直接的疾患并非结实完整的肌体的逐渐衰退
,而是肌体的消耗和散架,这是我们最害怕的。
在这些胡思乱想里我还怕我的记忆力不听我使唤,怕记忆力出于疏忽而让我把同一件事写上两次。我讨厌在文章里再次认出自己,我炒冷饭从来是违心的。不过我在此书里也没有新东西可传授。都是些一般的见解,也许反复思考一百次之后,我又害怕早
就阐述过它们了。炒冷饭在任何地方都是令人厌恶的,哪怕在荷马的作品里呢,而对那些表现肤浅昙花一现的东西却是毁灭性的。我不喜欢反复灌输,哪怕是有用的事物,塞涅卡就有此类表现;他那斯多葛派的坚忍习惯也令我不快,对每个问题他都要从各个方面反复详尽
讲述一般的原则和前提,而且一再引证常见通用的论据和理由。我的记忆力一天比一天恶化,令我痛苦。
仿佛我口干舌燥饮用了忘河之水催我睡觉。
——贺拉斯
今后我不会像别人一样寻找时间和机会考虑需要说的话,我必须(因为,谢天谢地,直到此刻还未发生错误)避免作这种自我准备,我害怕把自己束缚于某种我不得不服从的义务。身负义务会引我走入歧途,而且我依靠的又是如此差劲的工具——我的记忆力。
我每次阅读那本历史书都会生气,那是一种天生的固有的不满情绪:林塞斯泰斯被控阴谋反对亚历山大,在他按习惯被带到军队戒备森严的场地发表自己的辩护演说那天,他脑子里早已准备好了长篇大论,但他说话时犹犹豫豫结结巴巴,只说了几句话,他越来越发慌,同时
又拚命同他的记忆力抗争,便翻来覆去说着同样的话。离他最近的士兵以为他已承认罪行,便冲过去几梭标杀死了他。他的惊讶和他的沉默被他们看成认罪:因为在监狱里他应该有足够的时间作思想准备。在他们看来,他缺少的不是记忆力,是他的良心束缚了他的舌头,
使他失去了力量。说得真不错!地点原本使人惊吓,还有在场的人,等待的时间,当时他无非想讲得精彩?
些。在一次演讲的后果涉及一个人的生命时,人又能做些什么?
对我来说,如果我必须讲的事情束缚我,这本身就促我干脆不讲。当我完全信赖我的记忆力时,我依附于它的牢固程度会使它精疲力竭:因为它不堪重负。我越依靠记忆力就越爱发脾气,发到需要检验我的自制能力的程度。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在为隐瞒这种束缚我的奴性而
忧虑。当时我在言语间有意表现出严重的无精打采和意外的事先毫无准备的冲动,这种冲动仿佛因临时的情况突然产生。既喜欢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又喜欢显出早有准备讲得椿彩的样子,这种作法极不恰当,尤其对我这种职业的人,而且这也太束缚人,不可能坚持下去:
矫揉造作引起的希望大于它实际存在的希望。人们往庄愚蠢地穿紧身上衣冲锋,结果还不如披羊毛披肩冲得快。“引人期望于己乃欲悦人者之大忌。”
根据雄辩家库里荣留下的文字记录,当他建议把他的演说分成三类或四类,或按论据的数目分类时,他往往忘记某个论据或额外加上一两个论据,我一向提防自己陷入这种不愉快的境地-我不喜欢许诺别人什么,要求别人什么;不仅因为我不信任我的记忆力,还因为这种行
为方式太像在作假,“朴实无华的口才更适于士兵。”从今以后我决定拒绝在重大场合讲话的差事,这就够了。照稿讲话不仅可怕,而且对本来可以有所作为的人极为不利。我更不会听凭自己受当场发挥的摆布:我的迟钝不允许我当场发挥,即使发挥也一定讲得混乱不堪,
因为我根本不可能应付突如其来的重大需求。
请读者再让这篇随笔和我描述的其他各篇的这第三次外延流传出去!我可以加进一些,但不再修改了。首先,我认为业已向外界抵押过作品的人可能已无权修改自己的作品。如有可能,他可以去别处讲得更精彩,但他最好别败坏已卖出去的工作。在这类人士去世之前可
别买他们的任何东西。但愿他们在写作之前多多斟酌。谁催他们啦?
我的书永远浑然一体,如有人准备继续出版以便买主不空手而去,我便冒昧给书加上超货币价值的标记(仿佛那是一个拼合得不好的镶嵌艺术品)。那不过是超重现象,绝不说明初版错了,只不过以咯显浮夸的难以捉摸的东西给每个后来的版本增添某种独特的价值。不过
由此很容易产生编年顺序颠倒的情况,因为我的故事皆随机遇而发生,并非都按年代。
其次,在我方面,我惟恐我的书在转换过程中质量受到影响,我的智力并非一往无前,它也倒退。在第二版和第三版中我对自己思想活动之不信任并不下于初版,或者说,我在当前版中对自己思想活动的不信任并不下于过去版。我们修改自己的东西往往跟修改别人的东西
一般笨拙。我的首批作品在一五八〇年出版。在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之后,我已经老了,但我的聪明才智确实没有长进一寸。此刻的我和不一会的我的确判若两人,但什么时候的我更好?我说不出所以然。倘若人能越老越自我改善,衰老就会使人高兴。而衰老的进程却像醉
鬼一般摇摇晃晃,晕晕乎乎,笨重难看,或像白藤一般任风随意弯来弯去。
安提奥库斯撰文有力支持柏拉图学园;到晚年他又有了别的主意,无论我遵循他哪个主意,不都是跟随安提奥库斯吗?置疑之后又想肯定人类公论,这岂非光置疑而不肯定?允诺人再活一世,但他得时刻处于新动荡的危险之中,这新动荡岂非与老动荡别?
无二致?
公众的喜爱给予我的勇气超出我的瞩望,然而我最害怕的是自我陶醉;我宁可刺伤人而不愿使人腻烦,如我同代的某学者之所为,恭维永远讨人喜欢,无论是谁恭维,无论为什么恭维皆讨人喜欢;因此,为了接受恭维恰到好处,有必要弄清恭维的缘由。连缺点都有办法出名
。庸俗低劣的评价一遇货比货就处境不妙;当今,如果最恶劣的著作并非受大众时髦潮流青睐之作,算我看法错误,方式方法的错误不可能出现在本身就毫无优点可言的方面。请读者别抱怨我,我的错处在此避过耳目靠的是忽发的奇想或别人的疏忽;每一只手,每一个工
人都在为这些错处凑份子。我不参与纠正拼写错,我只要求他们按原拼写法印刷,我也不Сhā手标点符号:因为我并非这两方面的行家里手。他们即使在某个地方使意义支离破碎,我也不会为此太伤脑筋,因为他们毕竟使我卸去了负担。但他们如以什么伪义代替原有的意
义(他们经常如此台事),从而逼我转向他们的设想,那就是在伤害我。不过,当他们的警句无法与我的警句匹敌时,老实人便会舍彼而取此。谁了解我多么不勤劳,我怎样天生我行我衆,便不难相信我宁愿重新口述同样多的随笔也不愿屈从那些人,不愿为那些幼稚的改
动而当他们的尾巴。
我刚说过,我既已植根在这种新金属矿石的最深层,就不仅不可能与不同习惯不同意见之人过从甚密(那些人因意气相投而打得火热,而且不与圈外之人抱团),而且跻身于一切听其自然的人们当中也实属偶然;今后此类人大多数不会在司法上使事情严重化,但由此又会
产生极度的放纵。将所有与我有关的特殊情况算在内,我也找不出自己人当中有谁为保护法律一用无益即损这句
公证人帮办的话——比我花更大的代价。而且,如加以正确比较,比我做得少的人倒靠他们的热烈和尖锐充了好汉。
由于我家不分时刻出入自由,对所有的人敞开大门,而且十分殷勤(因为我拒绝别人引诱我,把我家变成战争的工具;战争离我家越远,我越乐意参与),我家受人民爱戴当之无愧;在我家甚至把住粪肥不放的事都很难见到,因此,在国内长期动荡,附近地区风云变幻的
年代,我家并未惨遭洗劫,这应当说是令人赞叹的杰作,是典范,说实在的,像我这样气质的人完全有可能逃脱再三重复出现的情况,无论那是什么样的情况;然而在我周围,有害事物的侵扰,命运的无常和人间的沧桑至今不仅没有使国人的恶劣情绪得到平息,而且还在进
一步激化,我因而也受到难以克服的危险和困难一再的冲击。我在逃避,但使我不快的是,我逃避这些靠的是命运,甚至是我的谨慎,而不是司法机关。我并不乐意处于法律的保护之外,也不愿得到别的什么保障而得不到法律的保障。事情就是如此,我生活大半靠别人的恩
惠,这是令人难堪的欠情。我既不愿把我的安全归功于大人物的仁慈和宽容——尽管他们承认我的政治权利和自由——也不愿归功于我的前辈和我自己的平易近人。假如我是另一个人,又会怎样?我的行为和我坦率的谈吐一旦使我的邻里或亲戚感到欠了我的情,他们不
闻不问我的生活就算还了情,他们如能这么说也算还了情(这岂不残酷!):“我们抛弃而且毁了周围所有的教堂,所以我们大家给他自由,让他继续在他家的小教堂为神服务;他在必要时保住了我们的妻子和耕牛,所以我们给了他一条命而且允许他使用他的財产。”在家
里,我们长期受到为同乡当钱财总保管的李库格?阿特尼安受到过的那种赞
扬。
我认为必须靠权利与权威而不靠犒赏和恩賜生活。多少高雅之士宁愿丧失生命也不放弃职责!我却避免屈从于任何职责,尤其不屈从以光荣义务束缚我的职责。我认为别人给我的东西以及我以感激的名义抵押意志而得到的东西比任何东西都昂贵。我更愿意接受可以出卖
的效劳。我坚信:为可出卖的效劳我只付钱,为别种效劳我得付出我自己。用诚实律法捆住我的结比用民事强制捆住我的结更沉重更困扰我。公证人束缚我比我自己束缚自己还仁慈些。对别人单凭我的良心而相信的事,我的良心更受约束,这岂非顺理成章?对别的事我的
信义倒不欠别人什么,因为没有人陚予它什么;但愿大家在我之外凭信任放心地互相帮助!我宁愿费更大力气打破墙壁和法律的桎梏也不愿说话不算数。我对言而有信这类事挑剔到迷信的程度,我许诺任何事情都故意说得不肯定并附加条件。对毫无分量的许诺我也要以
生怕不符准则的心情賦予分量;我的准则使我忍受痛苦,而旦以它本身受到的损害增加我的负担。是的,哪怕是我个人的毫无约束力的事,只要我谈出了要点,我似乎就给自己定下了规矩,让别人了解此要点也似乎给别人预先作了规定;我说了什么仿佛就许诺了什么为此
,我很少泄漏自己的主张。
我对自己作出的判决比法官的判决更为严厉,更难以忍受;法官只从一般职责的层面考虑我的问题,我良心的压抑感却更强烈更严醅。对别人勉强我而非我自愿尽的义务,我总疲疲塌塌。“只有自愿的行动才是最正确的行动。”行动若不闪耀自由之光,此行动绝无优美
体面可言。?
我不情愿作职责勉强我作的隶。
——特伦克
必要性牵着我走到哪里,我就愿在哪里意志消沉,“因为,对勉强的行动,人感谢命令行动的人胜过感谢行动的人,”我知道有些人
遵循此种行为方式到了不公平的程度,与其说他们在归还,不如说他们在賜予;与其说他们在支付,不如说他们在借出;他们对他们应当尽义务的人作好事反而省钱省力。对此我尚未充分理解,但已接近理解了。
我极愿解除义务,还清欠情,有时竟不惜利用一些人对我的忘恩负义,冒犯和侮辱。对那些人,或出于亲属关系,或出于偶然情况,我都欠过友情;我把他们的错误当成我还债的收据,从而自认滑偿了我所欠的友情债。尽管我继续回报他们表面为公众作的事情,我认为靠公平
而不靠感情办事毕竟省大力气,而旦略为减轻我对别人诚挚关怀的内心重负也不失为一种省心省力的办法,“控制友谊的冲动是有分寸之人的特性,有如在赛马中勒马。”至少对根本不愿处境尴尬的人,我热衷于这样的省心省力而且迫不及待,这种分寸还可以使我在冒犯我
的人们的缺点中获得些许安慰。那些人会因此而变得逊色,我很难过,但无论如何我可以在履行我对他们承诺的义务中省些东西。我赞成有人因孩子是癩子或驼背而不大爱孩子;人不爱孩子不仅在于他调皮,也在于他不幸和先天情况不佳(是上帝降低了孩子的天然价值〉
,但这种冷淡必须适度而且作到严格意义上的公平。对我来说,亲情不仅不能减轻对方的缺陷,而且会加剧缺陷。
总之,根据我对善举意识和感激意识的理解——这是一种难
以捉摸的意识,用处也很大——我看不出直到此刻有什么人比我更自由,更少欠债,我的债欠在一般的惯常义务上,没有任何人比我清偿债务更彻底。
我从不接受责人的礼物。
——维吉尔
王公不剥夺我什么就算赠予我不少了;他们不伤害我就算对我作了不少好事:这就是我要求他们的全部。啊!上帝只愿我直接受恩于他而得到我拥有的一切,还特意将我所有的债务留给他自己,为此我该对他尽多大的义务!我多么迫切地恳请上帝发慈悲让我永不欠谁一声
最起码的“谢谢”!最幸福的自由已引导我走得如此之远,但愿它能大功告成!我尝试着不特别需要任何人。
“我的全部希望都在我自身。”这是人人靠自己都能作到的事,而天生不为正常或迫切需要发愁的人更易作到。从属于人是非常可怜而又危险的事。我们自己并不能肯定投靠谁最淮确最可靠。除了我自己我没有别的屑于自己的东西;因此“拥有”本身一部分是不完善的
,外来的。我培养自己提高勇气——这是最强有力的——提高应付偶然事件的能力,以便在别方面一切都抛弃我时,我还有东西使自己满意。
埃雷安?希庇亚斯为了在缪斯怀抱里必要时能愉快离开一
切别的伴侣,便以科学知识充实自己;他还以哲学知识充实自己,以便在命运要求他时能有力摒弃外来的舒适;不仅如此,他还十分留心学习烹调和料理自己的胡须、长袍、皮鞋、戒指,求得尽可能自立更生以避免外界帮助。
人不为需要所迫而享受外来好处,且在毅力和财力上都有气魄有办法弃绝此种享受时,人的享受会更无拘无束,更愉快。
我很了解我自己,如果是必要性把我搅进别人的慷慨和殷勤里,我很难想象有谁的纯正的慷慨和真诚无偿的殷勤于我会不显得粗俗而专横,会不带非难人的色彩。赠送在本质上包含野心和特权,因此,接受在本质上包含顺从a巴雅斋对持米尔送给他的礼品骂骂咧咧吵吵嚷嚷
加以拒绝就是明证。有人替索里曼皇帝送卡里库皇帝一些礼物,礼物使后者气恼之极,他不仅粗暴拒绝,并且宣称无论他还是他的前任都没有接受的习惯,他们的任务是给予,而且还命人把送礼的使者关进地牢。
亚里士多德说,当岱蒂丝讨好朱庇特时,当拉栖第梦人讨好雅典人时,讨好者并不提醒对方说曾为他们作过好事(记住那些好事是令人不愉快的),他们只提起曾接受过对方的好处,我发现有些人随便使唤每一个人,从而受到欠情的约束,如果他们像聪明人一般权衡欠情
的分量,他们恐怕不会如此行事。欠的情也许有还清之时,但欠情本身是消除不了的。对在各种意义上都酷爱行动自由的人来说,欠情乃是残醅的绞刑。我的熟人,无论比我地位高或低,都明白他们从未见过我把事情推给别人。如果说我在这方面
能超过当代所有的典范,这并非是了不起的奇迹,因为我性格中有许多因素有助于此:少许的傲气、急不可耐的拒绝倾向、自己欲望和意图的可缩小性、处理各种事务的不机敏、以及我待别喜爱的素质,即悠然自得和无拘无束。由此,我憎恨干一切为别人、依靠别人,而不
为自己、依靠自己的做法,凡事无论轻重缓急,我在利用别人的好处之前已先急急忙忙利用一切可能性让自己不去利用别人的好处。
当我的朋友们恳求我索取三分之一时,这使我格外心烦。我认为利用欠我悄的人从而解除他的束缚,这与为别人而去向不欠我情的人束缚自己所付出的代价相差无几。除此之外还有一条:他们别要求我作谈判之类的牵肠挂肚的事(因为我已宣布拒绝为致命的战争操心),
排除以上两种情况,我很容易满足每个人的需要。然而我逃避接受仍多于设法给予>因此,按亚里士多德的观点,这样做轻松得多,我的命运不容许我为别人作好事,命运允许我作些许好事,却又安排得不是地方。倘若命运让我生来就为出人头地,我本该雄心勃勃让人爱我
而不怕我或欣赏我,是否该说得更放肆?我本该既重视讨人喜欢也重视利用人。居鲁士通过一位优秀统帅兼更杰出的哲学家之口认为,他的仁慈和善行远远超过他的英勇和武力征服,他说得很明智。大西庇奥在他愿意别人夸耀自己的地方必强调自己的宽厚和仁慈,他并不
重视自己的勇敢和所获的胜利,他嘴上老挂着这句引以自豪的话:他使敌人和朋友一样爱他叭?
因此我想说,如果必须欠点什么,就应以比上述名义更合法的名义欠,因为逼我以上述名义欠债的是这场可悲战争的法则;而且不能欠大债,不能欠我豁出全部自我本色欠下的那种债:那种债使我不堪重负。我在家里睡觉时曾上千次想象有人可能背叛我,可能会在那个夜里
击毙我,我同命运谈判达成协议,即使死也要死得既无恐惧也不受折磨。我在主祷经之后曾大呼:
犯渎圣罪的士兵将拥有这精耕的田地!
——維吉尔
有什么补救办法?那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我大多数祖先出生的地方;他们为那些土地付出了爱,还用了它们的名称作姓氏。习惯使人顽强。处在我们那里的恶劣条件之下。“习惯”是大自然对我们十分有利的馈赠,习惯能麻痹我们对多种艰辛的痛苦感觉。内战比其他的战
争造成更难忍受的痛苦,内战使我们人人攀上自己家园的哨楼。
靠门和墙保护生命该多么悲哀,靠家庭力量勉强安宁多么悲哀。
——奥维德
受折磨竟波及家居的安宁,这太过分了。我经常居住的地方在战乱激烈时首当其冲,也是最晚免除战祸的地方,在这里和平从未显露过全貌,?
即使和平降临,也因恐惧战争而战战兢兢。
——典维德
每次命运之神进攻和平,战争便经过此地……命运之神,
你该在东方赐给我们定居之地,在冰冻的北极给我们活动屋宇d
——卢卡努斯
有时我从战乱中获得办法使我在反抗战争因素中变得坚强,同时又从中找到疏懒和松懈的借口;疏懶和松懈有时同样能引向决心。我往往带着几分快乐想象致命的危险,并等待这些危险到来。我呆头呆脑冒冒失失一头栽进死亡,既不端详它,也不辨认它,有如栽进一个
静静的黑暗的深渊,深渊突然吞没了我,刹那间用沉沉的睡眠将我制服,那是乏味而麻木的睡眠。在短而猛的死亡里,我预见的后果倒比昏睡效应更使我得到安慰。有人说,长寿既非最好事,快速死亡便佳而又佳。我既与死亡亲密无间,我离死便不远了。我卷进了这场风暴
并藏身其间,风暴定会使我目眩,会以急遽的无感觉冲击庄暴地将我夺走。
有些花匠说,玫瑰和堇菜在蒜和葱旁边生长香味更浓,因为葱蒜吮吸了土里的臭味。果真如此,紧邻我的道德沦丧之辈便该吮吸了我周围气氛里所有的毒物,使我变得更善更纯,使我不至失去一切。没有这回事!不过由此也可得出点什么:善成为稀有之物时会
更美更迷人,冲突和分歧本身却会桎梏善行,并通过对立面之间的妒忌和角逐光荣诱使行善之人变得狂躁。
窃贼不特别怨恨我是出于他们自愿。我不是也不特别恨他们吗?否则我也许必须恨太多的人。像这样的意识在各种不同的偶然情况下都存在,同样的残酷,同样的不正直和小偷小摸在法律的庇护下越卑怯、越无危险,越隐蔽、就越坏。比之公开的、锋芒毕露的侮辱,我
更痛恨阴险的、不露锋芒的侮辱。高烧突然发生在它还未能肆虐的身体上:身体有了火,火苗才会升起来;越议论纷纷,损害越小。
我往往这样回答问我为什么爱旅行的人:我很清楚我在逃避什么,但不明白我在寻找什么。如果有人说外国人也有健康不佳者,外国的世风并不比我们的好,我便回答说,首先,
犯罪的形式如此众多!
——维吉尔
那就很难犯罪;其次,变糟糕情况为不确定情况,这毕竟是收获,而且别人的疾患不像自己的疾患一般让我们揪心。
我对法国反感之深从不像我对巴黎好感之深,我从不想忘记这点;在我幼年,巴黎已赢得了我的心。一想到巴黎便犹如想到什么杰出事物;此后我看见的美丽城市越多,巴黎的美便越得到我的喜爱。我爱巴黎本身,而且爱巴黎本身胜过爱披上外来的豪华盛装的巴黎我对
e黎柔情似海,连它的缺陷和瑕疵也使我倾倒。我之所以是法国人,凭借的就是这个伟大城市;它的人民伟大,地理位置优越性大,起居设备的多样性和变化更是大得无与伦比;它是法国的光荣,是这个世界最典雅高责的装饰之一。愿上帝把我们的分
裂赶出巴黎,赶得远远的!只要巴黎完整,团结,我认为它就会保护自己免受任何外来暴力的侵扰。我提醒它,各党派中最坏的党派是使它纠纷迭起的党派。我为巴黎担惊受怕的是巴黎本身。当然,我为它担惊受怕同为这个国家其他部分担惊受怕的程度相同。只要巴黎坚
持存在下去,我就少不了退隐之处,以度过垂死时刻,这个退隐之地足以使我不留恋别的任何避难之处。
我认为所有的人皆是我的同胞,我拥抱波兰人就像我拥抱法国人》我把国籍关系置于世界和普遍关系之后。我抱此种态度并非因为苏格拉底曾谈及此,事实上是我的性情(也许有些过头)使然。我不大留恋我家乡的甜美气氛。我认为我个人新认识的熟人似乎与邻里之间
共同的不期而遇的熟人同样可贵。我们个人获得的纯洁友谊通常会超过由共同的地区和血缘凝成的友谊。人生来本是自由自在,无牵无挂的;是我们自己把自己束缚在某些地区;有如波斯的众位国王只饮用克阿斯拜斯河水,却愚蠢地放弃饮用其他河水的权利,在他们眼
里,世界上其他河流的水都干涸了。苏格拉底在临死之前认为,判他流放比判他死刑更糟,而我,我将永远不会像他那样丧失勇气,也不会像我过去那样留恋我的家乡。这些卓越人物一生中留给后人的印象相当丰富,我理解他们与其说出于爱不如说出于尊重。还有些卓越人物
显得如此高不可攀、如此非同寻常,即使出于尊重我也无法理解他们,因为我根本设想不出他们的形象。苏格拉底的性情于视家为四海的人是很亲切的,的确,苏格拉底不屑于跋涉,他的脚几乎没有迈出过阿提
卡的土地。此外,他还吝惜朋友们用以拯救他性命的钱,而且拒绝通过别人的斡旋出狱以不违反法律,可是当时法律已经极端腐朽了。对我来说这些都属首类范例。二类范例我也可以从这同一个人物身上找到。许多这类珍贵范例都超越了我行动的能力,但还没有超越我判
断的能力。
除此之外,我认为旅行似乎是一种有益的锻炼。在旅行中心灵可以持续不断地练习注意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正如我常讲到的,除了使众多的别种生活、思想、习俗不断呈现在我们的生活面前,而且让生活品尝大自然永恒变幻的形态,我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更好的培养生活
能力的学校。在旅行中身体既不懒散也不会受到折磨,而且适度的激动可以使身体处于良好状态。我可以坚持骑马不下马,尽管我有腹泻病,骑马七、八个小时我都不会感到厌倦,
超越老年的能力和状态。
——维吉尔
除了火辣辣的太阳的燥热,什么季节我都能适应;因为古罗马时代的意大利已使用的阳伞给手臂增加的负担大于给头减轻的负担。波斯人早在奢侈出现的同时已能随心所欲制造凉风和绿荫,我倒想知道那是怎样的技艺,色诺芬尼曾谈及此事。我像母鸭一样喜欢雨和路上的
泥泞。环境和气候的变化对我毫无影响:天空于我永远是相同的,只有我自己造成的内心变化能打垮我,而这种内?
心变化在旅行中出现较少。
我是很难被人说动的,但在旅行中我却任人摆布。我厌恶小举动,同样厌恶大举动;我不喜欢打点行装出门跑上一天去访问一个邻居,同样不軎次为一次地道的旅行打点行装。我学会了西班牙式的赶路方法,一气走完行程:每天赶路多,但多得合理;天气十分炎热时就在
夜里走路,从日落到日出。另外那种上路方式却很不舒服:乱纷纷,急匆匆,为中途用餐而赶路,尤其在夜长昼短的季节。照我的办法我的马更管用,马从未误过我的事,它善于和我一道完成头一天的路程。我走到哪里都要饮马,只要见马拍打饮水就知道它们走得够累了
。我懒于起床倒给跟班们提供了启程前痛快用餐的闲暇。我自己吃饭从不太晚;我总越吃越有胃口,别的吃法都不行:我向来是坐上桌才饿。
有人抱怨我,说我结了婚而且年事已高还乐意继续作此种锻炼。他们错了。在家庭已整治得没有我们照样能生活下去,在它已井井有条,绝不会背离原有状态时,这正是离开家庭的最佳时刻。不过,如在离家时给家里留下的是不够忠实的看家人,而家庭又不大精心供应你
之所需,那就太欠谨慎了。
妻子最有用的知识和最光荣的工作是善于料理家务。我见过—个女人,她很吝啬却并不善于家政。管家应是妻子的主要长处,是必须优先寻求的长处,因为亡夫留下的遗产既可能拯救家庭也可能使家庭破产。但愿大家别再对我谈及此事:因为根据我的亲身体验,我要求
已婚妇女具备的压倒一切的美德是理家。我指的是本义上的理家,即趁我不在家之际让她掌握家务的管理大权。使我失望的是,我发现有不少家庭,先生在中午前后回家时,看见家里的事还乱七八糟,夫人正在盥洗间忙着梳妆打扮,他因此露出一脸不
快,还显得有些可怜。王后才该这么干,不是这样吗!妻子的无所事事全靠我们的汗水和劳作维持,这既滑稽也不公平。我可以把使用我财产的事务交给一个比我会结算债务,比我更令人放心的人,不,不会有这样的事。丈夫提供物质内容,按常情就应要求妻子提供形式。
至于丈夫在感情方面的义务,有人认为丈夫离家有损于这些义务,我不这么看。相反,夫妻的融洽关系自然而然冷淡下去正是由过多厮守在一起引起的,殷勤使人不快。一切陌生女人于我们似乎都是老实女人。人人凭经验都懂得,持续的见面只有在你感觉是若即若离时才
能体现出快乐。相处间断使我对家人产生一种全新的爱,使我重新体验家庭习惯的感觉更为温馨。世事的变迁诱我偏向这个党派,之后又偏向那个党派。我明白,友情的双臂之长足可以从天涯海角互相支撑并结合在一起,尤其是这样的友情:不断的彼此效力使友谊的义务
和记忆恢复活力。斯多葛主义者说得好,圣贤之间的联系如此之密切,谁在法国用晚餐也同时让他在埃及的朋友用了晚餐;谁一伸指头,无论伸向哪里,所有可居住之地的圣人都会感到有人相助享有和占有主要是精神活动。精神拥抱它要寻找的东西比拥抱我们摸得着的东
西更为热烈,更为持久。把你每天的消遣活动都算在内,你会发现你的朋友在你身边时你反会感到他不在场:因为他的在场分散了你的注意力,使你随意想象他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可能不在场,
在外地,我可以从罗马操持我的家务并保持我留在家里的舒适的起居设备?我能看见我家的墙垣增高,树木成长,我的定期收益也在增长,但我如离家几步远,我会看见一切都在逐渐下降,缩小,和我在家时一样,?
在我眼前掠过我的家庭掠过我家园的图景w
倘若我们只享受摸得着的东西,那就告别存在箱里的埃居吧,孩子们如打猎去了,也该向他们告别!谁都希望钱和孩子离自己近些。在花园里,远吗?在半日路程之外呢?怎么,十里尔,算远还是近?如果离十一、十二、十三里尔呢?就这样一步一步走。真的,她若嘱咐
丈夫第几步算近到头了,第几步算远的开始,我赞成她让他停在近和远之间:
说一个数字以避免一切争吵。否则我就利用你的准许像一根一根扯马尾鬃一般一一删去数字直至一数不存,您也会败在我推理的威力之下。
——贺拉斯
也赞成她们向哲学大胆求救;有人可能谴责哲学,因为哲学既看不见多和少、长和短、轻和重、近和远交接处的这一头,也看不见那一头;原因是哲学旣不承认开头也不承认结尾,而且判断“中闾”也极不肯定。“大自然未允许我们认识事物的极限。”亡人不在我们世界
的天涯海角而在另一个世界,难道她们就不是亡人之妻、亡人之友了?我们不仅拥抱远离我们的人,还拥抱来过的人和还不曾来过的人。我们在结婚时并不曾作交易说婚后一定得互相依恋经久不衰,有如我们曾见过的什么小动物,或卡伦提的中了邪的人们?
那样像小狗一般寸步不离。妻子不应用眼睛贪婪地盯住丈夫的正面,否则在有必要时她会看不见丈夫的背面。
不过,那位优秀画家谈到女人的性情时讲的话在此处完全不合实际,未能说明她们抱怨的原因:
如果你回家迟了,你妻子会想象你另有新欢或有别人爱着你,想象你酒兴正浓或干着什么荒唐亊。总之会以为你正自个儿寻乐而她却痛苦难熬。
——特伦克
或许好唱反调好闹别扭的脾性支撑着她们,助长着她们的不满?或许只要让你不舒服她们就感到舒服?
我擅长保持真正的友谊,为这样的友谊,我为朋友献身超过吸引朋友到我身边。我不仅宁愿为他作好事多于他为我作好事,而且宁愿他不为我作好事而只为他自己作好事:因为他为自己作好事时就是为我作了最大的好事。如果他不在我身边可以使他感到愉快或对他有用
,这种不在于我就比他在我身边更美好;如有办法互相提醒,那就不是原义上的不在身边了。从前我曾很好利用我们的分离和分离带来的有利时机。我们各在一方时能更好完成工作而且能扩展我们支配生活的范围。他生活着,享受着,他看见什么都等于我看见了,我也如此
,其充分的程度跟他在身边时一样。当我们在一起时,我们身上有一部分就闲置起来了:因为我们已不分你我。分处两地使我们意志的结合更丰富多彩,而渴望对方的形体老在自己身边则咯显神交乐趣之不足。
至于有人向我提到年老问题,恰恰相反,倒是年轻人该屈从于
公众舆论并为别人而勉强自己。青年有能力满足双方,既满足公众也满足自己,而我们却有太多的事只能靠自己。我们在逐渐丧失天生的方便条件。就让我们依靠人为的条件支撑自己吧。原谅青年一个劲享乐却禁止老年人寻求快乐,这不公平。年轻时,我以谨慎掩护自己
透着诙谐的享乐热情;老了,我以自我放纵化解悲哀。因此,柏拉图律法禁止人们在四十或五十岁之前去国外旅行,以使日后此种旅行更有益更富于教育意义。我却可能赞成这同一部法律的第二条,这个条款禁止六十岁以上的人去外国旅行。
“在那样的年纪长途跋涉,也许您永远回不来了?”那与我有何相干?我出国旅行既不为返回家园,也不为善始善终;我只在我乐意活动时出去活动。我为闲逛而闲逛。追逐利益或追逐目标的人不跑;玩捉人游戏,练习跑步的人才跑。
我的计划随处可分为各个部分,因为我并没有对它抱很大的希望,一天就是一个终结我生命的旅程也如此。不过我见过不少遥远的地方,我当时真希望别人留住我。为什么不,既然克里西勃、克雷昂特、第欧根尼、芝诺、安提帕特尔等等更阴沉的学派的哲人们都只为换换
空气而毫不吝惜地抛弃了家园。当然,我出国旅行也有最不痛快的事,那就是我不能随处实现我爱在哪里安家就在哪里安家的决心,我还不得不老建议返家以迎合众人的脾气。
如果我害怕客死异乡,如果我考虑远离亲人死也死得不自在,
我恐怕难迈出法国国界一步,连走出我的教区都可能不无恐惧,因为我感觉死神在不停地掐我的喉咙,刺痛我的腰。然而我生来是另一种人:对我来说死亡在任何地方都是一回事。倘若我仍必须进行选择,我相信我愿意死在马上而不愿死在床上;我愿死在家门之外,离亲
人远远的,向朋友告别时心碎多于安慰,我很乐意忽视应酬的义务(因为在友谊的职责中应酬是唯一使人不快的职责),所以我会乐意忽视神圣的永诀。永诀仪式有百弊而只有一利。我见许多临终之人被这种仪式纠缠得可怜:拥挤使他们窒息。这与义务背道而驰,证明来
者并不怎么爱你,也很少操心让你安安静静死去:这人折磨你的眼睛,那人折磨你的耳朵,还有人折磨你的嘴;所有感官无不受到袭击,听见朋友的呜咽你的心会因怜悯而痛苦,听见假惺惺的哭泣你的心也许会因扫兴而难受。谁一向多情善感,身体衰弱时就更裔要温情。
他多么需要一只温柔的烦应他感情的手搔得恰到好处,使他微感痒痛;否则大家就别去触摸。如果说我们需要接生婆迎接我们来到世上,我们也需要更聪明的男人送我们谢世,这样的人若很友好,恐怕也得付出昂责代价才能请来作此种服务。
我还没有蔑视外力而自强的魄力,这种魄力既不受协助也不受干扰;我还处在较低的层次。我正设法逃避这中间的过渡阶段,不靠恐惧逃避,靠本领。我的本意并非在此行动中表现或显示我的坚韧不拔。为谁?到时候我对名誉的权利和兴趣都将停止。只要在死亡时思想集中
于自身,平静而孤独,我就满足了,这种死亡是我独有的,适合我隐居的内向的生活。古罗马人认为,谁在离开人世时不说话也没有最亲密的人给他阖上眼睛谁就很不幸。与他们的迷信相反,我自己有相当多的事需要自我安慰,没有必要去安慰别人;我考虑的事已经很多,任
何情况都不能带给我新的思虑;我?
对自己谈话的题材足矣,何需外借题材。死亡并非群体活动而纯属个人行为。我们可以在自己人当中生活、欢笑,但最好到陌生人中间去死亡,去表示对人世的厌恶。在付账时你会发现谁把头转过一边去,谁拍你的马屁,谁催促你恰到好处并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听
任你照你的方式与对方说话并口出怨言。
我每天为思考这种幼稚的不合情理的脾性伤透了脑筋:我们总希望以我们所受的损害去激起朋友们的同情和悲伤。我们过分强调自己的麻烦以引出他们的眼泪。我们赞扬人人承受厄运的坚强性,但只要厄运落在我们身上,我们就谴责和非难亲人们表现出的坚强性。亲人们
察觉到我们的苦恼,但只要他们不为此而伤心,我们就感到不满。必须扩散自己的欢乐,但应尽量掩藏自己的悲哀。谁无缘无故要人同情,有缘有故时也得不到同情。老诉苦就永远得不到怜悯,对常装出可怜相的人谁都不感到他可怜。谁充当活死人便被认作死活人,我见
过一些人为别人说他容光焕发脉搏平稳而怒气冲冲,他们强忍欢笑,因为欢笑会暴露他们业已痊愈々他们恨自己身体健康,因为健康的人得不到别人惋惜。更有甚者,这些人都不是女人。
我最多按原样描述我的病情,而且避免别人故作吃惊并瞎开处方。在明智的病人身边,看望的人最适当的态度即使不是兴高采烈,起码也应是稳重的克制。不生病时两人相见,谁都不会同对方的健康过不去,谁都乐意欣赏对方强健完美的体魄,因为他至少可以同享健康。有
人已感到自己在往土里陷,但毫不放弃对生活的思考,也不逃避一般的交谈。我愿意在身体健康时研究疾病,生病时,疾病给我的印象已极为实在,用不着我去想象了。我们在旅行之前已作好思想准备,旅行的决心很大,因此,上马那一刻便屑于在场送行的人,为了方便他
们,我们还拖长这个时刻。
我发现公开我的生活习惯有意想不到的益处:这种公开可能成为我的准则。有时我也考虑别泄露我的生活经历。这样的公开
声明使我不得不坚持走我的路,使我不可能否定我对我生活状况的描绘,一般说我的生活状况受到的歪曲和反对比我今天承受的恶意而病态的评价中的歪曲和反对还少一些。我生活习惯的千篇一律和简朴看上去很容易说明,然而因为我的生活方式略显新颖并不合常规,所
以太容易引来非议。尽管如此,对意欲正大光明骂我的人,我似乎已向他充分指出,应从何处入手以利用我公开承认以及众所周知的不足之处进行攻击,什么东西可以使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攻得淋漓尽致。对于我自己抢先指控和揭露自己,他会认为我是在敲断他噬咬我的
牙齿,所以他利用权利夸大和引伸(“伤害行为”有权无视公正)是有道理的;他把一些毛病(我向他指出过这些毛病在我身上的根子)放大成树木也有道理;他不仅利用我已犯过的毛病,还利用只不过威胁着我的毛病,这也不无道理。无论从质量上或从数量上说那都是些不应
当犯的毛病,他可以从那里攻击我。
我毫不犹豫选择哲人庇庸为榜样。安提戈诺曾试图从他的出身入手攻击他,他打断安提戈诺的话:“我是农奴的儿子。我父亲是个屠夫,因犯罪曾被打上烙印。我母亲原是妓汝,父亲娶她是因为她处境低散。他俩都曾为某些坏事受过惩罚。一位演说家见我讨人喜欢,在我幼
年时买下了我。他在临终时把他的财产全部赠给了我,财产运到雅典城后我便埋头研究哲学。但愿历史学家放心大胆寻找我的新闻,我对他们一定有什么说什么。”宽宏大量而又无拘无束的坦白陈述使谴责变得软弱无力,也平息了辱骂。
更何况总的算起来,我认为大家过分称赞我和过分眨低我似乎都同样轻而易举。我同样认为,自我幼年,人们在家庭地位和荣誉上似乎都把我捧得过高而不是贬得过低。?
我住在家乡也许好一些,在家乡社会等级问题已经解决或受到轻视。关于行坐待点的争论经过三个回合之后,如今行和坐都很不讲究了。为了躲避令人心烦的争论,我从不害怕极不公平的让行或先行;我从不拒绝把我的上座让给想坐上座的人。
除去得到了写我自己的好处,我还想得到这另一个好处:在我谢世之前如果我的性情还中某个老实人的意,还与他合得来,我希望他设法找到我们。我要绐他介绍许多我到过的地方,因为他要花好几年才可能认识和熟悉的东西,在这个汇编里他花三天便可以一览无余,而
且更可靠,更准确。有趣的奇怪念头:我谁也不愿告诉的许多事情,我竟告诉了老百姓f有关我最隐秘的意识或思想,我竟让我最忠实的朋友们去请教一家书店。
我们把内心思想交给他们审视。
——佩尔斯
倘若在可靠条件下我得知谁与我合得来,我定会不远千里去把他找到,因为一个情投意合令人愉快的伙伴是不可能随意得到的。啊〗一位朋友;这句古老的格言多么正确,应用这句袼言又怎样比利用水和火的自然力更必要更美妙呀!
言归正传吧,在远离家园的地方独自谢世的确没有多大痛苦。因此我们认为有责任柚身去进行一些比死在家里更愉快更不令人僧恶的合乎情理的活动。再说,体弱多病又把生命拖得很长的人也许不该指望用他们的痛苦去妨碍一个大家庭。印度某些省份的人认为杀掉有此种
需要的人是公正的,而另一些省份的印度人却只抛弃这样的人,让他自己能自救便自救6这种人到头来又能对谁
不变得讨厌而且难以忍受呢?一般的效劳不该效劳到这个地步。你应强迫你最好的朋友学会残忍,你应靠长期习惯使妻子儿女变得心硬,从而不再怜悯你的痫苦。我们如还在与他们聊天并从中获得某些快乐(此种情况不常发生,因为身体状况的差异极易使我们产生对所有
人的轻蔑或妒忌),这岂非一生都在过分利用他们?我越见他们真心为我而勉强自己,我越怜悯他们的辛苦。我们可以互相依靠,但无权躺在别人身上成为负担,无权靠毁掉他们来撑持自己。果真如此,那岂不成了让人掐死儿童再用儿童的血医治自己疾病的人,那岂不成
了命人夜里提供年轻姑娘以温暖衰老的四肢并把姑娘口中香甜气味搀进自己口中黢腐难闻气味里的人!我宁愿自己去威尼斯隐居以避免生活中那样的状况和那样的脆弱。衰老在本质上是孤僻的。我却平易近人到过分的程度。因此,我这样做似乎是明智的:从今以后我要
自我收敛,不让别人看见我感到腻烦;我要像龟一样自我蜷缩在壳里沉思默想。我在学习观察人而不依赖人:步态蹒跚将是一种侮辱,不理睬同伴的时候到了,“可是在这样的长途旅行里,您也许会可怜巴巴滞留在某个晒太阳的地方,什么东西也摘不到。”——大部分必
需品我都带在身边了。再说,假如恶运追逐我们,我们想避也遴不开。我生病时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东西:自然在我身上都无町奈何,我也就不想让东方神符来救我了。在发烧和疾病伤我元气之初,我身体还基本无损,接近健康f我便靠最近几次望弥激为上帝效劳,同上
帝言归于好,于是我感到自己更自由自在,精神更无负担,好像更善于克服疾病了。我更需要的是医生而不是公证人和劝告。我在身体健壮时都处理不好的事务,大家别指望我生病时还能去处理。我愿为死
神效劳而做的事还一直在做,从没敢拖延一天。如果说目前还一事无成,这说明:要么是迟疑推迟了我的选择(因为有时不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要么我拫本不想干任何事。
我只为少数人写书,而且只花几年时间。如果此书的题材是耐久的,它的语言就应更简洁更严谨。时至此刻我们的语言一直在变化,谁能指望当今的语言形式在五十年后还能时兴呢?我们的语言每天都在从我们手上流逝,我活着的这些年已变了一半。我们可以说我们的语
言目前还很完美。每个世纪都如此谈论自己的语言。只要语言在将来还跟现在一样继续流逝和变换形式,我就不会固步自纣。应该由有益的优秀作品把语言固定在作品身上,语言的信誉会随着国家的运气而上升。
不过我倒不怕写进去一些私人问题,在今天活着的人中间这些问题的用处会逐渐衰减下去,但它们会蝕动某些人最个别的内心世界,因为这些人会比一般理解力的人从中看得更深远。无论如何我不愿人们像我经常看见他们争论死者的名声那样去争论:“他如此这般判断问
题;他如此这般生活*他愿意这样;要是他临终时能说话,他可能会说……他可能会赠给……我比谁都了解他。”我是在社交惯例允许的范围之内让人们从书中了解我的倾向和我的感情;不过我更愿意用嘴向希望了解的人无拘无束侃佩而谈。再说,谁稍稍阅读这些论文集
都会发现,我已和盘托出一切或表明了一切d凡表达不出的东西,我都用手指加以明示:?
不过像你这样明察秋毫的俊杰,轻微癀迹便足以让你发现一切。
——卢克莱修
我没有什么可以让人指望于我,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人猜测。倘若有人想操这份心,我要求他作得真诚,作得公正。我很愿意从阴间回到人世揭穿歪曲我本来面貌的人,哪怕这种歪曲是为我争光。我发现有人连谈论活人也总与他们的本来面目不符《如果我竭尽全力都未能保
持我已失去的一个朋友的原貌,有人就会把他描绘得矛盾百出,面目全非。
作为谈论我性格弱点的结束,我承认,在我旅行时几乎每次回到家中那一刻我都会在一闪念中想象我是否能在家里自由自在生病,辞世。我愿意被安置在一个我认为十分特别的地方,不嘈杂,也不肮脏;不烟雾腾腾,也不通风欠佳。我设法用这些毫无意义的环境因素去讨好
死神,说得更确切些,去摆脱一切别的瘅碍,以便只专注于死亡,没有别的负担,死亡本身对我的压力已够重了。我愿意死神分享我生活中的方便和舒适。这将是很长一段时间,也很璽要,但愿今后这段时间能与过去相称。
死亡的形式一个比一个轻松,它不同的实质取决于每个人的想象。在自然死亡中,我认为由衰弱和迟纯引起的死亡似乎从容而温和。在暴死中,我想象跳崖比由破产折磨而死更困难;一剑刺死比—火枪打死更痛苦。我宁愿饮苏格拉底的饮料而亡而不愿像小加图那样自杀。
尽管死是一回事,我凭想象仍然发现投进灼热的大火炉跟眺迸平稳的河道有生与死般的区别,因为我们的恐惧
让我们愚蠢到只重视方式而不重视结果。死亡只是一刹那间的事,但此事重要到我宁愿付出我生命的许多天以求按我的方式度过那
一刹那。
既然每个人在想象中对死亡的厉害程度感觉有深有浅,既然人人都有选择死亡方式的某些权利,我们就进一步试试以找出一种摆脱一切不快的死亡方式。难道不能让死变得更痛快些,就像安东尼乌斯和克雷奥帕特的同死群体那样?我把哲学和宗教所作的努力放在一边不
提,虽然那些努力十分艰辛而且堪称表率。在毫无可取的人们当中,有些人——如罗马的佩特罗尼乌斯和提吉兰一是被迫自杀,他们因为疏于准备,死起来就像睡着了似的。有些人让死亡在他们平常消磨时间的宽松筑围里,在姑娘和快活的朋友当中自然产生,一溜而过
。没有安慰的话,也从不提遗嘱;没有矫揉造作的信誓旦旦,也没有关于他们未来生活状况的演讲;而是在赌博、吃喝、戏谑,在人人喜爱的闲聊,在音乐和爱情诗当中一溜烟过去。我们难道就不会以更正派更从容的态度模仿这样的决心?既然有适合疯人的死法,也有
适合圣贤的死法,我们就找一种适合不疯不贤的寻常人的死法吧。我的想象力已为我显现出一种较易接受的死法,既然人人都得死,这种死、法一定会令人向往。罗马的暴君以为允许罪犯选择自己的死法就是给罪犯以生命。然而特奥弗拉斯特,一位极正直极谦逊极聪明
的哲人,不是曾为理性所迫而敢于唱出这句后来为西塞罗拉丁化了的诗句吗:?
是命运之神而非智慧支配我们生活
西塞罗
命运在怎样助我享受生活条件的便当呀,便当到从今以后我既不需要任何人也不受任何妨碍。在我年齡的每个阶段我都可以接受这种生活条件,但在我编写我的片言只语以及我离开人世之际,我却格外乐于死得不让人高兴也不让人讨厌。命运以精打细算的补偿让那些自以
为可以从我的死亡得到物质成果的人共同得到物质损失。死亡经常通过使别人心情沉重的办法来加重我们的心理负担f死亡让我们关心那些人的利益几乎跟关心自己的利益一样,或更多,有时是全部。
我寻求住所的舒适而从不要求它的排场和宽敞,更确切地说,我厌恶排场也厌恶宽敞。我需要的是简朴的花园式住宅,这样的住宅经常可以在人工痕迹较少的地方见到,大自然以一种纯天然的雅致给这类住宅争光添彩。“饭菜不丰盛,但很讲究……“才气多于阔气广
有些人被生意吸引让驴在大冬天拖着车走,只有这类人才会在路上猝不及防陷入因境。而我,我往往为乐趣而出行,我行路绝不会如此糟糕。如右边天气阴沉多雨,我便往左边走;如遇上不宜骑马的地方,我就停下殳如此这般行路,我实在看不出路上的乐趣和舒适如何
比家里逊色。真的,我认为多余的东西永远是多余的,我发觉讲究和富裕本身对人有害无益。我身后是否还有什么东西可看?有,我便返回去,因为那也是我要走的路。我从不画出明确
的旅行路线,无论是直路还是弯路。如在我前去的地方不曾寻到别人谈及的东西(别人的判断不符合我的判断之类的事经常发生,而旦我大都认为别人的判断不正确〉,我也并不抱怨自己白费了力气;因为我明白了别人所说之事纯属子虛乌有。
我跟社交界人士一样具有自由不拘的气质和广泛的兴趣。一个囷家和另一个国家生活方式之差异在我身上仅仅体现为我对多样化的爱好。每种习惯都有存在的依据。无论是锡汤盆,木汤盆还黾陶汤盆,无论是煮熟的还是烤熟的,是奶油还是核祧油或橄榄浊,是冷食还是热
食,我认为全都一样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使我在遂渐衰老时竟非难我的适应能力,人老了倒需要娇气和挑剔来胆止我胃口的鲁莽,有时也需要靠娇气和挑剔减轻我胃里的负担。我不在法国而在别处时,为了对我表示礼貌,有人问我是否愿意得到法国式的菜看,我毫不在乎,
总是一下便坐上挤满外国人的餐
眼见我们的人对自己习惯以外的习惯格格不入而且为此种愚蠢的脾性沾沾自喜,我感到害羞。他们一离开自己的村子就仿佛离开了适于自己生存的环境。无论去到哪里他们都要坚持自己那一套礼仪而且对外国的礼仪极为憎恨。倘若他们在匈牙利遇上一个法国同胞,他们会
为庆贺这次奇遇而大吃大喝:这不,他们又结成同盟,又凑在一起谴责他们见到的众多野蛮风俗了!那些风俗既
然不是法国的,怎能不是野蛮的?即使有最机敏的人承认那些风俗的存在,那也是为了对它们说三道四6多数人出门就是为了回来。他们在旅行时以一种沉默的、不与人沟通的谨慎态度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从而保护自己免受陌生空气的传染々
我对这些人的议论使我想起我有时在一些青年廷臣身上看见的类似的东西。他们坚持人以群分,把我们看作另一个世界的人,态度中流露出轻蔑或怜悯。除掉他们掌握宮廷秘密这一点,他们的能力便捉襟见肘;我们也会认为他们初出茅庐,笨手笨脚,与他们看我们一样。
大家说得好,老实人乃是集一切于一身的人。
相反,我在国外旅行时,对我们自己那一套就颇感腻烦,我们去西西里并非为找加斯科尼人(我留在家里的加斯科尼人已够多丁);我更愿意找希腊人,还有波斯人;我同他们攀谈,我尊重他们;那正是适于我做的事,也是我努力之所在。进一步讲,我似乎没有见过哪呰外
国生活习惯比不上我们的生活习惯。我前进缓慢,因为我适才看不见风信旗了,
不过,在路上遇见的临时伙伴让你厌烦的居多,让你快活的是少数:我不留恋他们,现在更不留恋,因为老年使我变得有些特别,而旦有时使我与一般的习俗格格不入。你为别人而苦恼。或别人为你而苦恼,两种麻烦都使人心情沉重,后者似乎比前者更为严重。有一位正直
的随从,他的理解力既强,生活习惯又与你的习惯相适应,而且喜欢跟随你,这种运气极为罕见,怛给人的慰藉却是无可估量的。我在历次旅行中都极少有这样的运气。而这样的旅伴必须在家里就已物色并选定。对我来说,没有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任何快乐都毫无兴味。我
心里一出现什么快活的念头,只要是我独自想出来而又不能奉献给别人的,我无不感到恼火。“倘若有人给我智慧而又搓出亲件让我将智慧禁铟于自身,不与任何人分享,我当拒?
绝此种智慧广另外这位将此思想提得更高广我们设想圣贤过着这样的生活:他一切东西应有尽有,可以随意沉思冥想,又可以从容不迫随意研究值得了解的事物;但如果他注定必须深居独处不
能见任何人,他定会弃绝生命。”我欣赏阿奇亚斯的意见:他如在
众多巨大而神圣的天体里漫游却没有同伴参与,他定会使上天本身感到不快。
然而孤单又比与讨厌而愚蠢的人为伴略好一筹d亚里斯蒂普就喜欢在哪里生活都被视为陌生人。
至于我,如命运恩准我隨心所欲度过一生。
——维吉尔
我定会选择马上生涯:
游览景色各异的地区多美妙,有些地方骄阳似火,有些地方云遮雾绕,
——贺拉斯
您消磨时光难道不会更谨慎些?您究竟缺什么?您家的房舍
看上去不是又漂亮又有益健康吗?您家不是钱粮富足供应有余吗?连国王陛下都能在此不只一次大宴宾客呢。您家规矩少声望却很髙,不是吗?难道当地有什么不寻常的您难以理解的想法刺伤了
您?
植根于你心上的想法折磨你,耗尽你的精力。
——昆ff;斯
您认为什么地方您可以不感到局促也不心烦广命运的青睐从不纯而又纯。”因此您应该明白,只有您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您走到"w里都会自己折磨自己,都会口出怨言洇为世上只有首脑才会感到满意,无论他们强犦还是圣明。认为满意并未恰逢其时的人去哪里能找到正
当其时的心满意足?像您那样的条件该使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目标得以实现呀?您只要自己改改就行了,因为只有改进了,您才能在您对命运只有坚忍之权的地方作到一切。
只有理性安排的休息才是宁静的休息,
—塞浬卡
我领会了比番提醒的道理,而且领会得十分透彻;但用一句简单的话对我讲也许更为中肯:“明智点吧广下这样的决心已超越明智了:那是明智的作品和产物。医生也如此行事,他跟在日渐衰弱的病人身后瞎叫,让病人高兴起来;他如建议病人:“健康起来吧广也许就不那
么蠢了。我自己无非是个精神并不健旺的人,对我身心有益,确切而又容易理解的应该是这样的告诫广只按你自己的意思做,即只按理智做。”然而比我明智的人实行起来也未必比我强。这是句通俗的话,但其含义却极为深广。有什么东西不包容其中?什么事倚都会遒
到判断和修改。
我很明白,严格说*旅行之乐表明旅行者有忧虑也有犹豫。这也是我们的主要品质,占优势的品质。是的,我坦白承认,哪怕只在梦里或出于希冀,我也看不出我能留恋什么。唯有变动和把握多样性对我有益,起码在没有东西对我有益的情况下如此。旅行时,我不感兴趣便
可以停下来,哪里能舒舒服服消遣我就去那里,仅这一点便足以使我获得养料而活下去。我喜欢过自己的私生活,我这种兴趣全凭自己的选择而非出于我与社会生活格格不入,尽管我的气质使我与社会生活格格不入这点也许占丁同等的分量。我为我那位王公效力倍感愉快
,因为我这样做是出于我的判断和理性的【3由选择?不存在任何特殊的义务;也因为并非别的党派拒我干千里之外使我彼迫投靠他。依此类推。我讨厌出于需要而把自己分割得七零八碎。无论什么样的机遇,一旦我只能依赖于它,它定会压得我喘不过气:
懕我一只桨拍打浪花另一r拍打岸上的沙。
-一-眘罗佩尔修斯?
单单一根绳子永远拴不住我。——“这种消遣里有虚妄。”你们会这样说。——然而虚妄何处不在?漂亮的格言是虚妄,一切智慧皆虚妄。“主知道,圣贤思想皆;;妄。”这绝妙的洞察力只适用于讲道:说这些话是想让我们在阴间都成为极无知的人。生命是物质的有形
有体的运动,是本质上并不完美并不规则的活动;我正努力按生命的屑性服务于生命:
我们人人皆受其苦。
一一维吉尔
我们行事应作到不对抗大自然的眘遍规律,而这些規律一旦
得到维护,我们就该按个人气质办事。”那些无人能停留其上的
哲学尖端有何用处?超乎我们习惯和力量的规矩又有何用?我常见有人建议我们照某某样板生活,而建议者和听建议者都无望照那样生活,更有甚者,他们当中谁都没有那样生活的愿望。法官刚写了通J罪判决书,便在判决书上悄悄撕下一角用来给他朋友的妻子写情书。
刚与你有过不正当关系的女人,不一会也许会当你的面冲她的女友类似的错误喊叫得比波尔西亚哭叫还厉害。还有人根据他自己都不认为是惜误的所谓罪行判决别人死刑。我在年轻时曾见过一位儒雅之士一只手向人民推出优美而感情洋溢的卓越诗篇,另一只手却同时推
出最咄咄逼人的神学改革方案,按照其
说法,世人在很久以前已津津有味吃午餐了。
人就是如此。我们让法律和箴言自行其道,而我们自己却我行我素,这不仅咎在伤风败俗,而且往往因为存在违背法律和箴言的舆论和司法判决。你听见有人在念一篇哲学讲稿,演讲中的想象力,说服力和语言的贴切立即触动你的思想,使你激动,但其中没有任何东西轻
轻刺激或重重刺伤你的良心,因为人家并非对良心作演说,这难道不是事实?因此,亚里斯通说,无论浴室还是忠告,如果只打扫而不除垢都毫无效果。可以停留于表皮,但在此之后就应抽骨吸餹,有如喝完漂亮酒杯盛的好酒之后再端详酒杯的雕花和工艺。
古代哲学各派都曾有此种情况:同一个作者在发表节欲规则的同时又发表爱情和荒滛的著作,色诺芬尼就曾在克利尼亚的羽翼之下撰文反对阿里斯提普式的享乐。哲人们如此行事倒并非出于什么神奇的观念改变使他一阵阵心神动荡。梭伦则时而表现自我,时而以立法者
形象出现,因此他忽而为群众说话,忽而为自己说话。他对自己实行无拘无束合乎情理的规矩,从而确保了自己健全的体格。
愿危重病人求助于最大的名医。
,尤维那尔?
安提斯泰纳允许圣人爱,而且允许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做他们认为恰当的事,别管法律;因为圣人比法律更有见地,更热悉德行。他的门生第欧根尼说,他以理性对抗神经错乱,以信赖反抗意外,以自然反对法律。
胃弱的人需要人为的强制性膳食安排,胃好的人则只须顺应自己胃口的天然要求。我们的医生便如此行事,他们自己吃西瓜喝凉酒,却强迫他们的病人喝糖浆和面包汤。
交际花莱丝说,我不知道什么书,什么睿智,什么哲理,反正那些人同别人一样经常敲我的窗户,因为我们的放纵老驱使我们逾越可允许的范围,大家便经常缩小箴言和法律在生活中的作用,而且缩小到不顾一般情理的程度。
停在允许的范围之内谁也不认为自己犯了规。
—尤锥那尔
也许应该希望命令和眼从之间的距离更小些;达不到的目标似乎便是不正确的s标了,用法律审査自己全部行为和思想的好人没有一位一生中不下十次该处以绞刑,哪怕这样的人受惩罚并打入地狱使人深感遗梂而且极不公道。
那一位,她或他如何处置自己的身体,这关你甚事?
——马提亚尔
而毫不值得有德之士褒扬的人,完全有理由用哲理鞭挞的人倒可能从不触犯法律。这其中的关系是多么混乱无绪!我们作好人绝非取决于上帝,而只取决于我们自己《人类智慧永远完不成它自己给自己规定的义务,一旦完成了,它也会定下更高的目标;人类智慧永远向往
着,追求着,因为人类本身的状态是与稳定性对立的。人类自我安排必然出错。依别人之意而不按自我本性剪裁自己的职责鲜有完结之时。自己料定无人愿做之事该规定谁做?不做做不到之事有何不妥?律法判定我们有所不能,而法律本身又指控我们有所不能。
在最坏的情况下*这种一身而兼两面的畸形自由,这种言行不一,对讲述事情的人可以容许,但对像我这样进行思考的人却不行。因为我必须用笔进行思考,跟人走路用脚一样。公众生活应与别样的生活沟通。小加图的刚毅和气魄在他那个世纪是无与伦比的,佰作为一个
参与管理他人为公众服务的人,可以说他那种正义凜然即使不算错误,至少是徒劳和不合时宜的。我个人的生活习惯与时下刚流行“一指宽”的风尚并非格格不入,但这种生活习惯在我这样的年龄有时却使我变得愤世嫉俗,无法与人交往。我不知道我对我经常来往的社
交界感到厌恶是否有理,但我很清楚,倘若我抱怨社交界讨厌我超过我讨厌它,那就没有道理。
处理社会事务的勇气是一种多皱褶,多墙角,多拐弯的勇气,因为这种勇气与人类的弱点正相适应和配合,这种弱点搀杂各种
因素,是人为的,不直接,不明确,不稳定,也并非完全无害。迄今历史仍在指责我们的某位国王随意听信忏悔神父认真的劝说。关于国家大事的一些格言更为大胆:
意欲审慎者远离王室为妙,
——卢卡努斯
从前我曾试图运用生活信念和生活准则为处理公务效力,那些信念和准则既粗犷又新颖、本色,或曰未曾受亵渎,就跟我在家里建立信念和准则或从学校搬回它们一样。我运用起来虽谈不上得心应手,起码是格外稳当。真可谓初出茅庐者学究气十足的勇气!我在实行中发
现那些信念和准则既荒谬又危险。走进人群当中的人必须边走边躲闪,他必须抱紧自己的胳膊。往后退或往前走走,他甚至应当根据他途中所遇之事而决定离开正道;他必须首先按别人的意志随后才按自己的意志生活;他不能自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能人家要他干什么
就干什么;他得看时机,看人,看事。
柏拉图说,谁有幸逃脱外界的操纵,那是靠意外逃脱的々他还说,当他要求贤人充当政府首脑时,他谈的不是腐败政府,如雅典政府,更不是我们这样的政府,对这类腐败政府连智慧本身都会变得糊里糊涂。有如一根草移植到情況截然不同的土壤之后容易适应土壤而不易
改变土壤以适应自己。
我意识到,如果我必须训练自己完全适应那样的事务,我就得作很大的调整和改变。当我依靠自己可以作到这点时(只要付出时
间和注意力,我为什么作不到?),我又会不愿意自我调整和改变在这类工作中我稍作尝试便感到格外厌倦。有时我感到我心里萌发了某种抱负,但我却蒙上眼睛,执拗地反其道而行之:
而你,卡图鲁斯,你就执坚持下去吧。
卡图魯斯
没有人要求我这样,我自己也不想这样。自由不羁与好闲是我的主要本色,这种品质与此种职业是根本对立的。
我们不善于识别人的才能,才能的差别和限度微妙而难以界定。把人在特定生活中表现的干练套到公事上而下结论说他很干练,这样作结论很不妥当善于自处的人未必善于引导别人f写《随笔》的人做事未必有效果;善于解除围城之急的人未必能妥善布署战役;私下健谈
的人向百姓或王公讲话很可能词不达意。也许这是向能做此事的人证明他并不一定能做彼事的最佳办法。我认为才智超群的人对浅显事物的适应能力并不比智力低下的人对高深之事的适应能力差多少,苏格拉底曾让雅典人获得笑料以嘲笑他从不会计算他所在部族的赞成
票并向委员会作汇报,是否应该相信这样的事?我对这位要人完美人格的崇敬使我能够从他的厄运里找到绝佳例证以原谅我自己的主要短处。
我们的能耐被分割成碎片。我那一片毫无宽度可言,所以在数量上是微不足道的。萨图尔尼努斯对授予他全部指挥权的人们?
说:“朋友们,你们造就一位糟糕的将军却失去了一位优秀的上尉/在如此病态的时代,谁吹嘘自己运用朴实真诚的德操为世人服务,要么他不明白德操为何物,因为舆论正在与世风同流合污(的确,应该听听有人如何向舆论描绘德操,听听大多数人如何为自己的行为沾
沾自喜并据此建立自己的准则:他们不谈德操,倒绘声绘色大谈十足的不公和邪恶,而且在王公的教育里将德操视为虚伪);要么他明白什么是德操却吹嘘错了,而且无论他口头说些什么,他干的却是众多受到良心谴责的事。只要塞涅卡愿意我坦率讲话,我很乐意相信他
在类似情况下的体验。如迫不得已,最可信的善良标志就是坦白承认自己的错误和他人的错误,以自己的力量压抑和推迟邪恶的倾向,在勉强适应这种倾向时期盼更执着,渴望更热烈。
在法国被肢解,在我们陷入分崩离析的情况之下,我发现人人都在苦苦维护自己的事业,但,哪怕是最优秀的精英都少不了乔装汀扮和撤谎,谁直言不讳加以述评,谁就鲁莽,谁就有错。最正确的派别依然是遭虫蛀身的一个肢体。而在这样的身体上病得较轻的胺体就叫
作健康肢体,而且完全有理由这样叫,因为优点只有在比较中才能名正言顺。衡量平民的无辜要看地点和时节我很高兴看见色诺芬尼在作品里这样夸奖亚偈西劳:一位曾与亚偈西劳交过战的邻近的亲王请求允许他通过亚氏的领地,亚偈西劳同意了,他让亲王穿过伯罗奔
尼撤半岛。他不仅没有监禁或毒死亲王,不仅没有任意支配他,还彬彬有礼地接待了他,并没有对他进行侮辱,对他这种心性不会有异议,但换个地方换个时间,
就要算他行为中的正直和宽宏大量的帐了,那些披披风的顽童。对此或许会嗤之以鼻,斯巴达人的纯真与法国式的天寘是那么不
同。
尽管如此,我们仍然拥有冰清玉洁之士,不过这只是我们的看法。谁建立的规范生活习惯超越了自己的世纪,要么他放宽自己的规矩并使其具有伸缩性,要么他退避三舍(我更主张他采纳此建议),别与我们为伍。在我们当中他能得到什么?
我若眷见一位圣洁高人,这奇迹有如见到双体童子,在骤诤的犁下发现了鱼或看见母骡产仔,
——尤维那尔
人可以怀念最美好的时光,但不能逃避当前;人可以企盼别样的官员,但毕竟还得服从眼前的官员。也许服从坏官比服从好官更有好处。君主政体业已认可的古老律法的形象有望在某些地方重放光彩,我因而在其间定居下来。倘若这些律法不幸而互相抵触、互相掣肘并产生
令人犹豫而难于选择的情况,我自然会逃避选择并躲开风暴,大自然会向我伸出援助之手;帮助我的,也可能是战争的偶然机遇。但愿我在凯撒和庞培之间能明确表态。然而在后来出现的三个贼人之间却必须躲藏起来,或见风使舵;在国家已不靠理性指引之时。我认为此两
者皆可行。
你将在何处陷入歧途?
——维吉尔
塞进此处的东西有些离题。我陷入歧途了,但迷失的原因放纵多于疏忽。我的思绪接连不断,但有时各种思绪从远处互相遥望,不过视角是斜的。
我曾把视线投向柏拉图的对话集,其中一篇对话有一半显得光怪陆离,前边谈爱情,下卑全部谈修辞。他那些对话不惧千变万化之嫌而以令人赞叹的雅趣任主题隨势驰骋,或貌似随势驰骋。我的各章随笔的名称不一定囊括全部内容,而其中的某个符号却往往标明了文章的
内涵,有如别人的这些作品标题:《安德利亚娜h《宦官》,或别人的这些名字:希拉、西塞罗、托尔加图斯。我喜欢诗的韵味,蹦蹦跳跳。正如柏拉图所说,那是艺术,轻盈、空灵、超凡脱俗。普鲁塔克在写作有些文章时竟忘记了主题,有些论据也是信手拈来,通篇作品被
新奇的内容挤得喘不过气:且看他在《苏格拉底的恶鹰》里用了怎样的笔调。哦,上帝,那天马行空式的离题,那莫测风云的变化真是美不胜收,越似漫不经心,信笔写来意趣越浓!失去我文章主题线索的不是我,而是不够勤奋的读者。总能在文章的某个角落找到片言只字,
片言只字尽管过于紧凑,却不失为精巧。我行文以变取胜,变得唐突,变得无绪。我的写作风格和我的思想同样飘忽不定。需要少许荒唐,荒唐而不愚蠢,
大师们以箴言,尤以个人的榜样作了说明。
众多诗人写诗像写散文一般散漫,有气无力:然而古代最优秀的散文(我在此不加区别地将其当作诗篇)随处闪耀着刚劲和诗的大胆独创精神,再现了诗的狂貌。当然,散文在语言上不应模仿诗的技巧和优势。柏拉图说,诗人坐在缪斯们的三角鼎上狂热地倾倒着所有涌上嘴
边的东西,有如水池的喷口,不加咀嚼,不加斟酌,脱口而出,所言之物色彩各异,内容互相抵触而且已不再流行,散文本身就充满诗意,古老的神学就是诗学,是一流的哲学,学者们作如是说。
那是诸神的原始语言。
我的意思是说内容本身就能自动突出自己。内容能清楚指明它在何处有变化,在何处作结论,在何处开始,而后又重新开始,用不着引进连接和缝合的话加以编织以服务于听觉不灵或溲不经心的耳朵,而且我自己从不自我诠释谁不是宁可无人读他的书也别让人疲沓地读,
边读边忘?
“没有东西有用到烦便可用的程度广倘若取书就是学书,看见书就是看书,浏览就是领会,那么我让自己别像我说的那么无知就估计错了。
我既然不能以我的重要性得到读者的重视,一旦我以我的迷糊引起他们注意,那么“不算太糟仍是嬴——“不错,但他们事后一定会为如此消磨时间感到后悔广——"这是我个人的事,不过他们还会这样消磨时间z再说也确有此种脾性的人,智慧对这样的人满怀轻蔑,他们
越不明白我说些什么便越尊重我:他们认定晦
涩是我见解深奥之所在,我慎重声明,我对晦滛深恶痛绝,而且能避免便尽量避免。亚里士多德在什么地方曾吹嘘自己故作晦涩:恶劣的矫揉造作!
一开始我曾在每章里都运用删节,但我感到在读者的注意尚未产生之前似乎已遭频繁的蒯节、打断甚至摧毁,因为读者不屑于将注意力停留和集中在那么短的东西上,为此我开始写长章节,这就要求有分句和一定的容量。不愿为此类工作花费一小时就是什么都不愿花费。
只在做别样事情时顺便为某人做事就是根本不为他做事。加之我也许还有某种特殊的义务必须说话半吞半吐,含含糊糊*前言不搭后语。
我必须声明,我不喜欢令人扫兴的道理,不喜欢好大喜功的消耗生命的计划以及过分精明的见解,即使见解中蕴含某些真理,我认为这样的真理代价太高也不合时宜。相反,我强调虚妄和无知,只要我为此感到快乐,我随我心之所至,从不严加控制。
我曾在别处看见一些房屋的断墙残垣,还有塑像、天空和土地:其实看到的永远是人。这一切千真万确;不过我恐怕不会经常看见这个城市的坟墓了,此城市之强大令我赞叹令我崇敬。他们对死人的关照值得我们称道。我自幼便受到死人培养。在熟悉家事之前很久我已熟
悉了罗马的事。我在知道罗浮宫之前早已知道卡皮托利山丘和山丘上的遗迹;在知道塞纳河之前我已知道台伯河,我思考卢库卢斯、墨特卢斯、西庇阿的生活状况和命运比我考虑任何自己人的事更经常。伟人们早已亡故。我的父亲也不例外,父亲和他们一样业已荡然无
存,他远离我远离生活十八年跟伟人们远离我远离生活一千六百年毫无二致;但这并不妨碍我想念
并纪念我的父亲,延续他的友谊和交注,同他的朋友们联系紧密而
热烈。
是的,出于性格,我总让自己对死者更亲切,因为他们之间已不能互相帮助,我认为他们似乎更需要我仲出援助之手。感激之情正是在那里才能大放异彩。凡存在因报的地方好事都不够圆满。阿尔瑟西拉斯访问生病的泰西庇乌斯时发现他家境贫困,便把病人过去给他的
钱全部塞到病人的枕边,这就在病人不知不觉中了结了他对病人的感激之情。那些应该从我这里得到友谊和感激之情回报的人从没有失去过得到回报的机会,我在他们不在时,在他们不知道时已更优厚更细心地报答了他们。我在朋友们已经无法知悉时谈到他们,感情更为
深厚
与此同时,我进行过上百次论战为庞培辩护,并支持布鲁图斯的事业,这种神交迄今仍存在于我们之间。即使对当前的事物我们不也只凭想象进行判断吗;我自认在本世纪是个无用之人,既然如此,我便回身投向那个世纪。我对那个世纪之迷恋使我对古罗马自由、公正、
繁荣的情景(因为我不喜欢这个城市的诞生期和衰老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因此每当我在幻想中重见伟人们的街道和房舍的遗址乃至深入到遗址的废墟时无不感到趣味无穷。亲眼看见那里的广场——我们知道一些身后名声甚佳的人物经常造访并居住在那些广场——有
时比听他们的事迹和阅读他们的作品使我们激动得多,此种情况不知是性情使然抑或缘于想象的误差?
“地域的提示力多么强大〗……而这个城市的提示力更是无穷无尽:每走一步,我们都踩在某个历史纪念物上广我乐于端详他们的容颜,他们的姿态和衣装:我一再默念着那些伟大的名字,让它们在我耳边回响。“我崇敬那些英雄,在伟大的名字面前我总起
立致敬。”多么希望能看见伟人们争论、漫步、晚餐!无视众多有教养的英勇之士的珍贵纪念物和塑像当为忘恩负义之举,我在阅读中曾看见他们生和死;如我们善于遵循,他们的榜样给我们的教益是极丰富的。
此外,连我们参观的这个罗马城本身也值得人们喜爱,它从远古便结成城邦,给帝国增添众多的荣誉称号:那是唯一的万国共有之城。在那里指挥一切的最高执政官得到天下的一致承认;那是所有基督教国家的大都会;西班牙人和法国人,人人去那里都有宾至如归之感。
要想成为这个国家的王侯只须来自基督教国家,无论他的国家位于何处。世上再没有别的地方得到上天如此坚定不移的厚爱。连那里的废墟都显得荣耀而傲岸。
它壮丽的废墟使它尤显珍责。
——阿波利奈尔
在它的坟墓里还保持着帝国的痕迹和图景广所以,很明显,大自然在这独一无二的地方为它的作品得意非凡广有人可能为他被如此无谓的快乐所挑逗而自责自恨。我们的脾性只要讨人喜欢便不算太虚浮,无论什么样的脾性,只要能使有一般辨别力的人不断感到满意,我就
不忍心为他感到遗憾。
我欠命运之神很大的情,时至此刻命运并没有与我过分为难,起码没有超过我的承受能力。这或许是命运让她并不讨厌的人安
宁的一种方式?
我们越节衣缩食诸神给我们越多一旦我一无所有我便与无欲者会合……
谁欲求多就欠缺多。
——贺拉斯
倘若命运之神继续如此,她送我上西天时我定会心满意足。
我不要求诸神给我更多,
——贺拉斯
但当心碰撞!功败垂成者成千上万。
我将来不在时,此间发生任何事我都容易心安理得;当前的事已够我忙碌了,
我将其余的托付给命运。
——奥维德
我并不具有所谓连接人与未来的强有力联系物,即继承姓氏和支撑姓氏荣誉的儿孙,儿孙果真如此令人想望,我也许应当对他们寄予更小的期望。我依恋尘世和今生全凭我自己。我只在我自身存在所需的条件之下去和命运之神打交道,并不延伸命运之神对我
行使的权力,而且我从不认为没有儿孙是一种缺陷,不认为这会使生活变得不够圓满不够如意。不育也有好处。儿孙属于没有什么值得格外想望的东西之列,尤其在极难使他们变好的今天。“如今产生不了任何好东西,因为胚芽是腐烂的。”因此对得而复失的人来说,失
去的东西恰巧使人懊侮曾得到过它们。
把家留给我操持的人预测我会毁掉这个家,因为他考虑我生性不喜呆在家里。他错了;我现在跟我进入家庭时一样,虽谈不上略好;不过既未效力,也无进益。
总之,命运之祌不曾对我进行猛烈的异乎寻常的伤害,但也没有施恩于我。她对我们家的賜予早我一百年。并没有佧么根本的实在的东西特别值得我感谢她的施舍。她给过我一些一时性的、名脊的、称号之类的恩宠,没有实质性的东西;而且事实上并非正式授予而是赠送
(天晓得!)给我这样一个纯世俗的人,一个只愿得到实惠的人个认为实惠越丰厚越好的人;如果我敢坦白承认,我会说我不认为悭吝比野心难于原谅,痛苦比羞耻难于避免;我认为健康与知识,财富与高贵同样值得企望。
在命运给予我的空洞恩宠里,没有一件能像罗马市民身份证书一样使天生性情愚顽的我感到高兴,前不久我在罗马接受了这份正式的罗马市民身份证书,证书上印玺豪华,烫有金字,他们在授予我时显得既亲切又大方6金字以各种还算令人喜爱的笔法写就,又因在我见到
证书之前有人给我看了一部汇编,所以为满足一些人的好奇心(如果存在与我害同样好奇病的人),我想把这份证?
书转录于此
根据罗马械行政首长奥拉奇奧,马西米、马尔佐?瑟西奥、正历山德罗?穆蒂提交元老院关于授予圣米歇尔骑士团骑士广虔诫基督教徒国王”的常任宫内恃从、声名卓著的来歇尔?德。蒙田罗马公民权的拫告,元老院及罗马市民代表特颁布如下政令:
据古老习俗,凡出身高责之有德人士历次均被热忱接纳于我们之中,他们已经或即将为共和国效力并为之增光,有姿于此,我们既对祖宗先例与权烕满怀崇敬之情,就应以效法并保持优良习俗为职责。为此,热烈向往罗马人称号的圣米歇尔骑士团骑士、“虔诚基督教徒
国王”常任宫内侍从、声名卓著的米歇尔?德?蒙田以其个人之地位、家庭之显赫及本人之优良品质理应经罗马市民代表及元老院作出最高裁定并投票赞成被接纳为罗马城邦公民并享有公民权。据此,元老院及罗马市民代表欣然宣布,声名卓著的米歇尔?蒙田功勋盖世并与
高赍的罗马市民亲如手足,已被登录为罗马公民,此权利对本人及其后代均具效力。他与出生于罗马的公民及贵族或以最佳身份成为罗马公民或贵族之人士享受同等光荣与优惠待遇。在此,元老院与罗马市民代表认为,与其说他们授予了权利,毋宁说他们还了欠偾;与
其说他们为一位萩得公民权之人士效力,毋宁说他们接受该人士为械邦增?
光添彩之效力。
行政首长已责成元老院与罗马市民代表机构秘书缮写此元老院法令以存放于卡皮托利山丘档案室,并责成其制订加盖此城市常用公章之证书,罗马域历二三三一年,基督诞生历一五八一年三月十三ek
神圣元老院与罗马市民代表机构秘书奥拉奇奥?佛斯科,
神圣元老院与罗马市民代表机构秘书文森特?马尔托利。
我不是任何城市的市民,所以我很乐意当最高贵城市的市民,它过去是,将来也永远是最高贵的城市。倘若别人同我一样注意审视自己,他们会同我一样发现自己极端空虚而无聊。我不摆脱自己就不可能摆脱空虚,我们一个个都被无聊和空虚浸泡起来了,但谁意识到此谁
更得益,还用多说吗,
光看别处不看自己,这普遍的见解和习惯为我们办事出过力。自我乃是处处令人不快的观察对象,我们只能在其中看见卑微和虚妄。为了不使我们感到沮丧,大自然便适时地把我们的眼光引向外部。我们顺水往前溧流,但反过来漂向我们自己的动作却十分吃力:大海退潮
时海水便犮浑而旦阻碍重重。“看看天怎样移动吧,”人人都说,“去关心公众,看看这人如何吵架,那人的脉搏如何眺动,还有别人的遗嘱;总之,你不看高处就看低处,看旁边,看前边或看你背后。”从前,德尔斐神殿的神对我们的嘱咐正相反:“看你自己的内心吧
,认识你自己,依靠你自己;你的心思,你的毅力如用在别处,去把它收回来;你在消耗自己,你在让精力流泄;收缩自身吧,支撑住自己;有人在出卖你,在槽蹋你,在让你回避自己。你
不见世人审视内心的眼光何等勉强而欣赏自己的眼光又何等贪婪吗!审视自己,观察外部,这于你皆为虚妄,然而眼光越近越少虚妄。”(‘啊,人哪,”神继续说,“除了你,万事万物都首先审视自己,万事万物按自我需要都限制自己的劳作和欲望。没有一事一物如你
一般空虛贫乏,而你却操心全宇宙;你是无知的探索者,你是无司法权的法官,总之,你是闹剧的滑稽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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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慎重许愿
下 书- 网
与大多数人相比,能触动我的事物,确切些说,能使我留恋的事物麥寥无几;凡事只要不左右人,触动人都有道理。我十分留心通过学习思考审慎提高我这种无动于衷的特权,而这种特权在我身上已自然而然大有进展。我赞成的东西少,因而热衷的东西也少,我视力清晰,
但我的视线只停留于很少的事物;我感官灵敏却怠惰,我的理解力和应用能力均嫌迟钝:我因而难于投身任何事情。我尽我所能把一切利用于我自身;而正是在此问题上我要克制我的情感并乐于支持我的感情不过分投入,因为我虽熟谙此道却仍受人摆布,而且我对此的支
配权远不如命运对此的支配权。因此,连我十分珍视的健康,我都可能有必要不抱希望,也不能认为疾病可以自外而来便格外热心关注身体。在憎恶痛苦和酷爱享乐之间本应适度;柏拉图曾为我们安排了一条介于两者之间的生活道路。
然而我的确在竭力对抗使我不能一心专注于自己却寄托于别处的情感。依我之见,人有必要顺应他人,但只应献身于自己。倘若我能轻轻松松抵押我的意愿,并使意愿适应这种抵押,我是不会
坚持抵制的:我太脆弱,出于天性,也出于习惯,
对事务反感,夭生为闲睱而心安。
—-奥绝德
持续不断的激烈争论最终会有利于我的敌手,争论的结局会使我的狂热纠缠变得并不光彩,这样的争论和结局也许都将残酷折磨我6如果我像别人一样直接伤害人,我内心绝无力量承受好管闲事者经历的惊恐和激动;我的灵魂会因我内心的极度不安而立即崩溃。如果说有
时我被迫掌管某些外部事务,我允诺的是掌管而非管到肺腑心肝;是承担而非与之混为一体;是照料,是的,但绝不热衷:我看那些事,但绝不盯住死看。我需要安排的事颇多,我个人也有众多揪心到血脉里的事务需要处理,嘛里还容得下外部的事并为之卖命;我对纯
属个人的日常基本事务兴趣颇浓,当然不会再招揽外部的事。明白自己欠自己多少情,自己该为自己效多少力的人都认为他们此种天然差事已足够他们忙碌而毫无闲暇。家事足矣,无须他顾。
人都在互相租赁。人不为自己而为他们屈从的人具有才能;他们家里住的并非他们自己而是他们的房客。这种普遍存在的性格使我不快:人必须爱惜自己心灵的自由,只有正当理由能促我们抵押这样的自由,而只要正确判断事物。正当理由是寥寥无几的。瞧那些习惯于
受人控制支配的人,他们在哪里都可以抵押心灵的自由,无论为大事小事,无论与己有关无关,都可以抵押;哪里有困难,哪里有责任,他们都不加区别一律Сhā手,他们心里不乱便活不
下去。“他们r为忙碌而找活干广非因他们愿意走得如此之远,实因他们不能自我控制,恰如石头坠地,只有掉到地上才会停止。在某种类型的人看来,工作乃是精明和位高的标志。他们的思想只在动中求静,有如儿童在摇篮中寻求安睡。他们对朋友说得上热心殷勤,而
对自己却可谓十分厌烦。无人愿将银钱分发别人,人人都分发自己的时间和生命;我们对时间和生命挥霍之多超过我们挥霍的任何东西。唯吝惜时间与生命可贵?有益。
我的性格则迥然不同。我一切依靠自己,大凡希望得到什么均从容不迫,而我之所求原本寥寥;我忙于事务亦如此,罕见,不急不躁,人们企望什么处理什么总全力以赴,急切热烈。而世上险境环生,欲万无一失,则必须入世而蜻蜓点水浅涉其足。应浮游其上而勿深入其
中。沉蔺于享乐,享乐本身亦为痛苦:
你踩着
隐藏于凶险灰烬中的火。
——贺拉斯
波尔多的先生们选我作他们城市的市长,而我却远离法国,更远离这个想法。我借故推脱了,但有人对我说我错了,国王也命
令居中调停。这个职位似乎格外崇高,因为除了任职的殊荣,既没有薪俸也没有别的收益。任职期两年,还可以通过下次选举连任,不过连选连任的情况极为罕见,如今却在我身上发生了,此前曾出现过两次:几年前德?朗萨克先生有过这种经历,最近是法国元帅庇隆先
生,我接替的正是庇隆先生的位置??我本人的位置后来交给了德?马蒂尼翁先生,他也是法国元帅,一位勇于参与崇高事业的人。
两者皆为优秀行政官员及勇敢士兵!
——维吉尔
命运愿意在此特殊情况之下分享我的晋升以贡献自己一份力量。这绝非徒劳,因为在科林斯人的使节向亚历山大献出他们城市的市民花名册时,亚历山大对大使们不屑一顾,而当大使前来向他陈述酒神巴科斯和大力神海格立斯如何列入此户籍登记簿时,他
便亲切致谢。
到任后,我就忠实和认真地认识自己,完全如我感觉到的那样-没有记性,没有聱觉,没有经验,没有魄力;也没有仇恨,没有野心,没有贪欲,没有G情。这是针对他们打听并了解到对我的供职可以期待什么而言。促使他们作出此决定的因素仅仅是他们对先父的了解和
对他信誉的怀念,因此,我明确补充说,我很抱歉,眼下任何事情都可能产生对我友善的印象,因为昔日先父主持他们召我赴任的这个城市时,处理他们的事务和管理他们的城市都曾使他们产生对先父友善的印象。记得在我童年时,我曾眼见父亲日益苍老,他在公众事务的
纠缠中心灵受到痛苦的烦扰,竟顾不得家庭和睦的气氛;而在担任公职之前,衰老曾使他长久依恋家园;他对他的夫妻生活和他的健康也掉以轻心,而且长年累月为公务作艰苦的旅行不能脱身,当然也忽视自己的生命,甚至考虑以身殉职,他就是如此,加之他天生宽厚
仁爱:从没有比他更慈善更得人心的人。这种生活方式,在别人身上我可以赞扬,我个人却并不愿效仿,而且我并非没有借口。父亲曾听人说必须为他人而忘却自己,说个别无论如何不能与总体相提并论。
世上的规矩和箴言大都以此种方式将我们推之于我们之外,并将我们就地赶走以为社会所用。那些规矩和箴言总希望改变我们,让我们放弃自己,以达到效果良好的目的,因为圣贤先入为主,认为我们都过分依恋自己,而这种依恋又十分自然;为此他们订规矩讲箴言都不
惜一切,圣贤不按事物的本来面目而按事物有利于什么进行说教,这并非新鲜事6
真理有妨碍我们,对我们不利,与我们不相容的一面。我们往往需要欺1骗别人以达到不自欺的目的,需要蒙住自己的眼睛,麻醉自己的理1解力以训练并改善自己的视力和智力。“无知者才进行判
断,必须经常欺骗他们使他们避免犯错误广当他们命令我们超前于事物三度、四度、甚至五十度去爱时,他们是在模仿弓箭手的射击术,为了射击到位,弓箭手瞄准目标总超过靶子很高。为了竖直弯木头,人们把木头往相反的方向弄弯。
我认为柏拉斯庙和别的一切宗教寺庙一样,有些表面显得秘密的仪式是作给百姓看的,而另一些更高层次更奥秘的仪式则只向公开的奥义信徒表演。在那些信徒身上存在相互之间友谊的真正本质,这可能是实在的。那绝非虚假友情,虚假友情使我们贪图荣誉,追逐知识、財
富以及珍爱得毫无节制的东西,像我们肢体一般的东西;也非追逐奢侈逸乐的不得体的友谊,这样的友谊可能发生常春藤常见的情况,即腐蚀并摧毁它紧貼的墙壁。那是一种有利于健康的、有规律的、既有益又有趣的友谊。谁明白此种友谊的义务并尽此义务谁就真属于文艺
女神的殿堂f他已达到人类智慧和幸福的巔峰。这样的人明确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他在自身生活的角色中感到他应当实行他人和社会实行的惯例,而且为此在相关的范围尽职尽责,为公众社会作出贡献。毫不为别人而活就是不为自己而活z你是自己的朋友时,记住,你就
是众人的朋友。”我们的主要责任就是人人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正是为此我们才相聚于此。谁不过正常而洁身自好的生活,却以为引导训练他人过这种生活便尽到了义务,那定是棄人;同样,谁拋弃自己正常愉快的生活而去为别人效力。在我看来,他的决定既不正确也不
近人情
我并不主张人在承担公职之后又漫不经心,拒绝奔波、演讲、流汗或必要时流血:
我个人,我准备为亲爱的友人,并为祖国奉献我的生命。
——》拉斯
但这是外部引起的偶然情况,思想上却永远平静,健康;并非毫无作为,而是没有烦扰,没有狂热。单纯行动并不费劲,连睡梦中都可以行动。然而一开始行动就必须谨慎,因为人的身体承受的负担正是大家根据负担本身的情况为他设立的,而他的思想却往往扩大加重这种
负担,不仅对他有害,并且想加到什么程度便加到什么程度。人们作同样的事花费的力气不同,意志力集中的程度也各异。各干各的,事情照样进展顺利,多少人日复一日前去与己无关的战争中甘冒生命危险!多少人日复一日急匆匆投入胜负都不影响他们迅速安眠的战役
里】有的人身居家中,远离战争危险,甚至未敢正视此种危险,他倒比在战场流血卖命的士兵对战争的结果更感兴趣。我曾做到参与公务但不舍弃自己一分一毫*为别人效力但不剥夺自我,
激烈的渴求于事无补,反倒妨碍人的行为,使我们对不顺利之事或对迟于犮生的事焦躁不安,对与我们打交道的人尖酜刻薄,满腹狐疑。受事情左右和驾驭便永远处理不好事情。
迷恋永远是误导者。
——斯墦斯
只运用判断力和机智的人处理事情必定轻松偷快:他装假,让步,
视情况需要任意推迟一切;他可以失误,但从不苦恼,从不悲伤,并作好全面准备重新再干;他在前进中永远拿握行动的自由。在愿望强烈、专横、如醉如痴的人身上对以见到大量不谨惧小公正的表现;他渴望之狂烈必定压倒一切:他行动必然莽撞,如运气不帮大忙,效果
必然徽乎其傲,人生哲学要求,在为所受冒犯而惩处对方时霈排解怒气:不为削弱复仇,恰恰相反,是为复仇更击中要害,更有分量;因他认为欲达此目的,狂热碍事。愤怒不仅扰乱思想,而且会自动使惩罚者的手臂疲乏不堪。愤怒之火会减弱并消耗手膂的力量。“仓猝乃
延误之因",在仓猝中,匆忙本身可以增速,但会自阻自停,“仓猝自阻”。例如,据我平时观察,悭吝之最大障碍是悭吝本身:悭吝之弦绷得越紧越有力,收效越微。通常,大方假面下的悭吝可更快获得财富。
我的朋友,一位极善良的人,是某位王子的宫内侍从他对主人的事过分热心过分关切,头脑的健康竟因此受到扰乱。他的主人私下对我描绘说:“他把重大事故看成一般事务,一旦事故无法弥补时,他又突然痛苦万分,对别的事也如此,他命人准备必需品,他思想敏捷,
所以命令快速,但命令之后他却安安稳稳坐等随后可能发生的事。”的确如此,我曾亲跟看见他有此种表现,他在处理重大棘手的事务中。行动和面部表情竟一直显得十分漫不经心?随随便便。我发现他在倒霉时比在走运时更高尚更干练:他认为他的失败比他的胜利更光彩,
他的哀伤比他的窖悦更值得自豪。
仔细想想,就在徒劳而又毫无意义的行为里,在下淇、打网球以及类似的行为里,只要陷入一发而不可收的狂热贪欲中,思想和
四肢都会立即变得冒冒失失,杂乱无序:他会着迷,会自我困惑。对输臝处之泰然的人则随时都像在家里;他对睹博越愿认输越不热衷,他赌起来越有利越有把握。
总之,我们让心灵感应的事太多便会妨碍心灵理解并把握事物。有些事只须展现在心灵面前,另一些事则必须和心灵相连,还有些事就需要和心灵水|乳|交融。心灵可以看到并慼觉到一切事物,但它只能自己丰富自己,只应了解自己亲身感受到的事物,确切说,即它应占
有的事物,即它自身的养料。自然规律告诉我们什么是我们确切需要的东西。圣贤告诉我们,没有人天生贫穷,人是否贫穷依舆论而定,圣贤作如是说之后便巧妙区分什么是出于自然的欲望,什么是出于妄想的欲望;有尽头的欲望为自然的欲望,一直引诱我们往前跑使我们
找不到尽头的欲望便是我们自己的欲望。財产的贫乏易治,心灵的贫乏,治不了。
人如只满足“够”,我之所有当足量;然而情况既非如此,蕙能设想有什么财富能满足我的欲望?
——卢西a斯
苏格拉底见他的城市排场大,拥有大量的钱财、珠宝和责重家具,他:“我不欲之物何其多也!”梅特罗多尔每日靠十二盎司饮食生活。伊壁鸠鲁吃得更少。梅特罗克莱斯冬日与羊群同眠,夏曰眠于教堂的回廊之下。"自然供应吾人之黑?”克雷安特靠双手
生活并引以自豪,说,如他愿意,他还能养活另一个克雷安特。
如果说,自然为保持人类生存最初确切要求于我们的东西微乎其微(的确微乎其微,人维持生活何等便宜,因此,唯有如此考虑方能说得更为明确:如此之微乎其微,因此人是靠他的微不足道逃脱命运的打击和俘虏的),我们就不该要求过分的东西:还应把我们每个人的
习惯和自身状态称作天性;让我们就以此标准确定我们的价值并互相确定吧;别再扩展我们之所有,别再扩展我们的利益,到此为止吧!我认为到此为止我们便可以得到某种谅解。习惯是人的第二天性,而且并不弱于第一天性。凡我习惯中缺少的东西。我认为那正是我本
人缺少的东西。如若有人使我的生活远离我长期生活的状态,我几乎宁愿他夺走我的生命。
我再也无力承受大的变动,再也不能投身新的不寻常的生活方式,甚至不能向往有所提高。已不是变为另一类人的时候了。我该为此刻才降临到我身上的什么意外奇遇感到十分遗憾〗可惜它没有在我有能力享受的时刻到来。
我如不能享受运气,好运来之何益?
——贺拉斯
我也许同样会为婚后的什么共同财产感到可惜。可以说永远不当老实人也比当老实人如此之晚强,没有生命当然谈不上会生活。作为正在离开尘世的人,我会轻易把我学到的谨慎处世之道传授给任何前来的人。这岂不是晚餐之后用芥末。我不需要作好事,因为我作不成任
何好事。知识于无生命之人有何用处?馈赠我们礼物
恰好让我们为正当其时却并无礼物而气恼,这是命运之神对我们的侮辱和冷遇。别再作我的向导,我已走不动了。构成精明的因素颇多?唯耐心足矣。你去给肺已坏了的敢手以优美的鬲音,给幽居于阿拉伯沙漠的隐修士以口才;终结何须技巧:凡事到头必自动结束。我的
世俗生活已到尽头,我已心力交瘁;我已全部成为过去,所以应当允许终结来临并使我的归宿符合这种终结。
我的意思是:教皇新抹掉十天使我的情绪如此之低落,我的确难以适应,我属于以别样方式计算日子的年代。那古老而悠远的习俗在提出要求,召我回去。对此问题我稍有异端思想实属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我很难适应新鲜事物,哪怕是起纠正作用的新鲜事物。我的想象力
不顾我的威胁,总提前十天或延后十天外过来在我耳边低声抱怨。教皇颁布此规定涉及必须活下去的人。倘若美好的健康心血来潮般不期然地再自动找到了我,那与其说是让我享受健康,不如说是让我感到懊恼;我已无处隐藏健康了。时间正离我而去,没有时间就没有一
切,哦,我多么不重视世间选举产生的、只给准备谢世之人的高级职位〗谁也不管运用此种职权有多少合法性,掌权的时间该有多短上任就在准备离任。
总之,我正在忙于结果我这个人,却并不想将其改造成另一个人。长期的习惯已使形式在我身上变成r实质,偶然性也;;变为天
因此我说,我们当中每个人出于软弱,认为凡在限度以内的东西都是自己的东西,这样的人可以得到宽恕。伹超过此极限就只有混乱,这是我们能賦予我们权利的最大范围我们越扩大我们之所需与我们之所有,就越受到命运和患难的冲击而难于自拔。我们
欲望的自由度应限制和紧缩在最直接的舒适之短暂范围以内;而且欲望不应按直线运动,直线的尽头在别处,它应顺圆圈运动,只有如此,欲望的两端才能相靠并在我们身上以简洁的轮廓结束。不作此种考虑的行为是错误的病态的行为,别种近似的基本思考则可以理解:如
悭吝人、野心家以及众多别的不由自主直往前赶的人所作的思考。
大部分职业都称得上是演戏。“全世界部在演戏。”应当像模像样地扮演我们的角色,怛应是模仿剧中人物的角色。不必将面具和外表当成实质,也不必将外来的当作自己的?我们不善于辨别皮肤和衬衣。面部抹粉足矣,何须给心胸涂脂抹粉,我见过一些人,他们不仅在形
体上而且在实质上起了变化,有了新的面貌,变成了新的职务中的人。他们一举一动官气十足,深入骨髓,而且把官气一直带进厕所。我无法教会他们区别他们个人的文雅和与他们的差事、他们的随员或与他们的骡子有关的客套。“他们如此沉醉于他们的飞黄肩达,竟
忘了飞資腾达的性质。”他们照官职拔高自己的灵魂,使乎时的言谈变成官员的夸夸其谈,市长和蒙田永远是两回事,两者之间的区别何止云泥4要成为律师或财政官员就别低估此类职务中存在的欺诈行为。一个老实人可以不是他职业中存在的道德败坏或蠢行的责任者,但
他也不会因此而拒绝从事他的职业:那是他家乡的习俗,而且也有利可图。生活必须适应社会,而且照大家对社会认识的原样利用社会,但皇帝的见解应髙于他的帝国,他应把帝国看作自身以外的次要事物;而他自己私下则应善于自处并与人推心置腹,有如雅克与彼埃尔
,至少对自己心口如
我不会陷得很深很全面。当我的意向促我站在某一边时,我的见解并不受任何强制性义务的影响。在这个国家当今的动乱中,我并未因我个人的利益而否认我们的敌手身上值得赞扬的优点,也不否认我跟随的人身上应当指责的品质。别人对自己这边的一切崇爱备至,而
我,我原谅的却不光是我所见的我们这边的大部分事情。一部优秀作品不会因为在我的诉讼里为对方辩护而失去它的光彩。除了辩论的症结,我坚持平等和完全洒脱的态度。“除战争需要,我从不记死仇/’我为此自满自足,因为我通常看到的与此相反的作法都站不住脚
,“如此人不能厢乎理智,那就让他沉湎于痛苦。”将愤怒和仇恨扩大到超过事情本身(如大多数人之所为),这说明他们愤怒和仇恨的起因在别处,根源也很特殊:有如某人的溃疡病痊愈了,但烧还不退,这显示出发烧还有别的更隐蔽的根由。原来他们的愤怒和仇恨并
非出于共同的原因,也不是因为所有的人和国家都受到了损害。他们怨恨的只是这原因在折磨他们个人。这就不难看出他们为什么格外义愤填膺愤怒到不公正不近情理的程度。“他们意见一致与其说为了谴责整体,不如说为了各人枇评与自己有关的事z
我希望优势在我们这边,但如不在我们一边,我也不会发火々我坚决赞成最正确的党派,但我不愿意别人特意把我看作其他党派的敌人,并超过一般的情理。我强烈谴责这种有害的判断方式:“他是‘联盟’中人,因为他欣赏德?吉斯先生的幽雅风度。”“纳瓦尔国王的
活动使他惊叹:他是胡格诺派中人。他认为国王的
品行中有些方面值得议论:他准有叛逆之心,”我没有对审查官员让步,即使他有理由为一本书将某位有异端思想的人和本世纪最优秀的诗人并列而查禁这本书。我们在谈论窃賊时难道就不敢说他的腿长得美?如果她是妓汝,难道她也应该是臭虫?在比当今更明智的年
代》难道大家曾取消昔日授予宗教和公众自由的维护者马尔库斯?曼利乌斯的崇高头衔“卡皮托利努斯?”是否因为他后来追求君主专制有损于国家法律便压制大家纪念他的慷慨大方、赫赫战功和他因德高望重而获得的军赏?如果人们恨一位律师,第二天他们就会认为这
位律师变得呆头呆脑了。我在别处曾谈到热心曾驱使一些好人犯类似的错误。至于我,我一定会这么说:“他干那事是作恶,干这事是行善广
对待预漪和凶险事故也如此,他们希望每个人拿主意时都盲目而呆笨,希望我们说服别人判断事物别符合实际而只符合我们凭愿望作出的设想。我倒更容易犯另一个极端的错误,因为我很害怕我的愿望引诱我。加之我对我希冀的东西又稍嫌敏感不甚相信。在我年少时,我
曾亲见百姓轻率得出奇,随便任人操纵自己的信念和希望以取悦于领袖并为领袖所用,不再计较领袖对他们犯下的大量错误,也不再考虑自己的幻想和梦想,我当时将此视为奇迹。我再也不奇怪为什么阿波罗尼乌斯和穆罕默德的虚伪能欺犏那些人:那些人的见识和理解力
全部被压得让位给了狂热。他们的辨别力除了用于对他们有利和加强他们事业的东西再没有别的选择。我在我们那些狂热党派中首先成立的那一派里确定无疑地察
觉到了这一点,另一派在其后诞生,模仿前一派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由此看出,此类性质的事与群众的错误难以分开。一桩锗误过去,輿论便顺风互相推挤着往前赶,傢波涛汹涌一般。谁如持异议,谁如步调不一致,谁就不是团体中人。你想挽救一些正确党派使其不受骗
上当,你就是在损害这些党派。我向来与此背道而驰。此道适于头脑不健全的人;对头脑健全者,别种途径不仅更正派而且更有把握保持勇气并摆脱不利的意外。
上天从未见有什么分歧其严重程度能与凯撒和庞培之间的分歧相比,将来也见不到。我却似乎在这两位优秀人物身上看出了相互之间高贵的节制态度。那是一种唯恐失去荣誉和指挥权的心理,这种心理不会导致他们之间不谨慎的疯狂的仇恨,他们之间没有恶意,也不存在
相互诋毁。在他们争夺战功最激烈的时刻我也能发现某些残留的敬意和仁爱之心,因此我可以断定,如有可能,他们两人都愿意自己事业成功而最好不引起同伴的毁灭。马略和塞洛⑨的情况却大相径庭;当心!
不必狂热追逐感情和利益。年少时,我曾阻止我的爱情过快的进展,当时我对此作过慎密的思忖,万一爱情逼我不由自主并诱我一切听其摆布,我会为此感到不悦,因此,如今无论处于何种情况,只要我的心意过分热切,我都照此办理;对我倾心的事我偏反其道而行之,
权当我已眼看我这份心意正沉浸酒中昏昏欲醉。我避免内心过分快乐,否则要收心必遭严重损失。
因愚蠢而肤浅看待事物的人总把受害较轻视为幸运而自喜,
这是貌似健康的精神麻疯病,其表面之健康竟使哲学也不加蔑视。但无论如何将其称作智慧总是没有道理的,而我们却往往如此称呼,古时有人就以此种方式囔笑第欧根尼在严冬时节光着身子去抱一个雪雕像以考验自己的耐心。嘲笑他的人遇见他时他就处于这种姿势。“
尔此刻感到很冷吗?”他对第欧根尼说。“一点不冷/’第欧根尼回答广那么,”那人继续:“你站在这里是否想干点什么艰难的事以作示范呢?”为了衡量韧性就必须了解痛苦,
凡需要从深度和激烈程度认识不利事变和偶然拫失,凡需要衡量品尝不利事变和偶然损失固有的严重性和分量的人,他们最好巧施手段以避免戳穿引起事变和损失的根源,并加以引导使其改变通道。戈蒂尤斯国王便如此行事他慷慨买下别人推荐给他的责重溧亮的餐具,但
因餐具格外易碎,他一买过来便立即亲手将其打碎以便为自己即早除去一个极易向仆人发怒的理由?同样,我也主动避免让我的事务与别的混淆不清,而旦不谋求我的亲人和我必须深交的明友接近我的财产,否则由此容晷产生疏远或纠纷的口实。从前我喜爱脾和骰子之类冒
风险的游戏》我早已不玩了,只因我输了时无论装出多好的脸色,我内心里仍然感到不痛快个老实人遇事可能会从心底感到别扭和受了冒?但他只要不想把干蠢事作为对自己损失的报偿和安慰,他最好避不参与不稳当的事和有争执的事。我像躲避疽疫病人一般躲开气质忧
郁的人和一触即怒的人*对我不能不感兴趣又不能不为之激动的话题,如果不为职责所逼,我是不会介入的。“宁可不开始,也别中途停止。”因此,最稳妥的办法是事先作好思想准备。
有些先贤则殊途行事,他们不怕陷入许多事情的要害部分?这?
类人士对他们自身的力量是很有把握的,具备了此种力量之后,他们在各种敌对势力取得胜利之时也能保护自己,他们善于以毅力同掼失作斗争:
像巨石兀立于万顷波涛任狂风与恶浪咆哮,不惧天空海洋的猛袭威逼,他巍然屹立毫不动摇。
-一锥古尔
不必攻击他们作出的表率,但我们达不到他们的高度。他们顽强坚持,眼看国家毁灭也不感到心慌意乱,因为他们的意志已完全受国家主宰。此种态度于我们普通人却过于吃力过分艰难。小加图为此而抛弃了有史以来最为高贵的生命。我们这些小人物应当躲避风暴,躲得
越远越好。必须培养感情却不应培养毅力,必须避开我们抵挡不住的袭击芝诺看见他喜爱的青年克列蒙尼岱斯走近他,想坐到他身边,他便突然站了起来。克雷安泰斯问他站起来的原因,“我听说,”他答道,“医生嘱咐让人休息为主,并禁止对任何肿块感到不安。"苏
格拉底不说:别对美的诱惑俯首粘耳,应经受住美的考验,还应努力加以反对。他说;躲开美!跑到美的视线之外,避免和它相遇,有如避开远远朝你扑过来袭击你的剧毒。大居鲁士的优秀门生在这位皇帝面前编造或背诵〈依我之见背诵的可能性大于编造的可能性)他罕有
的美德时,要他别相信自己有力量经得起他的女俘,著名的庞蒂的绝代美色的诱惑,所以皇帝在拜访女
俘时,把她留给了另一个比他的自由权小些的人。圣灵也如此:“别引我们受诱惑。”我们不仅求主别让我们的理智被色欲击渍,而且求土别让我们的理智经受考验,别把我们引到我们不得不容忍罪孽接近我们、吸引我们和诱惑我们的状态,让我们恳求上帝保持我们良
心的宁静,使我们的良心全面彻底摆脱与邪恶的交往。
人在说他已经克服了报复的狂热或别的什么灾难性的狂热时,他说的往往是符合当前事实的真话,但并不符合过去的事实。他们在向我们谈及此事时,他们错误的起因还正在由他们自己维持着、推进着。请往更远处回拥,请回想那些起因产生的根源:在那里你可以不“戴绿
”便豁然贯通,人是否希望自己的错误时间越长错误就越小?是否希望从不正确开始接下去就正确了?
谁傢我一样希望自己的国家好而又不为此患上溃疡病或瘦下来,他看见国家有毁灭的危险或正处于毁灭的时期会感到很不痛快,但不会怕得浑身麻木。可怜的船舰,风浪和航员在把它拉向怎样相反的目标呀!
谁不像追求不可或缺之物一般向王公张口企求恩宠,他对王公们冷淡的接待和脸色,对他们易变的心性就不会感到格外恼火。谁不溺爱儿女或荣誉爱到鞠躬尽瘁的程度,谁在损失了儿女或荣誉之后仍可以生活得十分自在。谁作好事主要为自己满意,谁在见到别
人低估他的功劳时也不会改变初衷。一丁点韧性便可弥补此种麻烦。我运用此法从而以极便宜的代价弥补了开始时出现的问题,而且我意识到我已避免了许多劳作和困难。我稍作努力便能在我激动伊始时加以遏制,并在考虑的事情已使我不安但尚未主宰我之前放弃此事
,不能制止于起跑便无法制止其奔跑々不能拒之于门外便不能赶出家门。不能战胜开头便不能战胜结尾。支撑不住动摇便支撑不住坠落广因为人一旦脱离理智,狂热便自动往前挤;软弱很自信,软弱的路越走越宽,以至再也找不到皤藏自己的处所。”我能及时发现前来触
摸我并在我内心飒飒作响的微风,那是暴风雨的征兆:“心灵,在被制服之前很久,便已动摇
微风初起在林中飒飒作响风儿的喃喃低语传到四方向水手预报风暴即将来到海上。
——维吉尔
在一个世纪的烦扰和与我的天性水火不容的卑鄙龌龊的阴谋诡计之后,我曾多少次对自己施以明显的不公正,以避开承受法官们更不公正待遇的风险广为了避免诉讼,应当尽力而为,也许应比尽力而为作褥更多些,因为对权利稍作放弃不仅值得费扬,有时甚
“至大有裨益”人若聪明,就应遇事感到高兴与自豪,比如,有一天我听见一个大家族子弟天真地向所有的人热烈谈论他母亲如何败诉,就像谈他的咳嗽、发烧或别的什么令人厌烦的照料似的。命运曾给我一些恩宠,如我的亲族关系,以及我与享有至高无上威望
的人物的交往。我曾真心实意采取措施竭力避免利用此类关系危害別人,而且从不让我的权利超过权利的直接可利用性。总之,我每天工作如此之繁忙(所幸我还能作如是说!〉,因此我还没有经历过起诉,尽管有许多次,如果我同意,人们完全可能以正当理由在我任职期
间提出起诉;我也没有遇到过吵架的事。要不了多久我就算长寿了,倒没有遭到过有意或无意的严重冒犯,也没有受到过不公正的待遇;这是上天难得的恩泽。
我们的大规模纷争往往由滑稽可笑的动机和原因触发。我们最后一位布戈涅公爵为一大车羊皮引发的纠纷蒙受了什么样倾家荡产的损失!刻嵌印章不是一个国家有史以来经受的最可怕的崩澳的首要原因吗?庞培和凯撒无非是那两位的后代和效法者。我见当代王国内最明
智的人士花公款摆排场客客气气聚在一起签署条约和协议,而那些条约协议却真正取决于权威性的夫人内阁中的闲聊和某些弱女子的錄好。诗人们对此心领神会,他们为一个苹果可以把希腊和亚洲置于火海血泊之中。瞧瞧那一位,他为什么带着剑和匕首拿他的荣誉和生命
去碰运气?让他告诉你那场战争的根由,他告诉你时准定脸红,因为原因太无聊了。
一开始,少许见识便可解决问题,然而一旦卷了进去,全部绳索便抽紧了,那就需要花大力气,花的力气大得多也难得多。不卷进去比摆脱出来容易得多!必须反芦苇之道而行之,芦苇在发育之初长出的是一只又长又直的梗,但在此之后它仿佛疲惫不堪,喘不过气来,它
意外长出些节子,又多又密,宛若一个个休止符,这说明它已没有最初的活力和坚韧性了。宁可心平气和而又冷静地开始,把自己正常的呼吸及勇猛的冲劲保持到事情的高嘲和善终之时。我们在事情开始阶段对事情进行引导并随意支配它们,然而在此之后,事情一起动便
是它们在引导我们,带动我们,我们便只好跟着事情走了。
但这并不说明靠这个主意我已摆脱了所有的困难,也不意味我常常毫不费劲便能控制我的狂热。狂热并不一定总能随情况的分寸而受到抑制,而且狂热初起时往往十分激烈过火。尽管如此,从狂热中仍可以得到积蓄,仍可以获得成果,不过那些因名誉未得改善便对善行
的任何成果都不满意的人们又当别论。事实上,这类成果只和每个人自己有关。你感到更满意了,又不一定更受尊重;如你在进入活动之前便有所改进,就会有出成果的希望。不过,不光在这方面,在人生的其他一切职责中,追求荣誉的人所走的道路同注重秩序和理性的人
所走的道路都是迥然不同的。
我发现有些人一开始参加竞赛时又冒失又狂热,但在竞跑中途速度却馒了下来。正如普鲁塔克所说,有些人由于羞怯的严重缺陷既懦弱又容易答应别人提出的一切要求,这种人事后容易食言并自我否定所答应之事。无独有偶,谁轻易与人争吵也极易退出争吵。同样一件困难
之事既可能让我望而却步,又可能在我激动和感到震怒时唆使我去干。这种行为方式很不好;一旦准备好了,就得干到底或为此送命,“着手干时疲疲沓沓、但接下去就该风风火火干。”比亚斯说?从不谨慎可以降低到无勇气,后者更令人难以容忍。
当今诉讼的和议多数是不光彩的,骗人的。大家只求挽回自己的面子,却背弃并否定了自己的真正意图。人们在粉饰事实真相;谁都明白自己如何会那样说,那样说的道理何在,旁听者也明白,我们的朋友也不例外,而我们却曾希望让朋友意识到我们的优势。否定自己的
思想,从虚假中寻找挡箭牌以求达成和议,这是在牺牲自己坦率的品质和勇敢的名声。为了掩盖我们否认事实的行为,我们便自己否定自己。没有必要看你的言论或行动是否可能得到不同的解释,你今后应当坚持的是你个人真实而诚恳的解释,无论为此会付出什么代价。
别人是对你的德操和良心说话,这些方面是不需要戴假面具的。让我们把那些卑劣手段和权宜之计留给法院诡辩吧。我见人们天天道歉谢罪以洗刷自己鲁莽的过失,我认为此类道歉和谢罪似乎比鲁莽本身更令人厌恶。宁可再一次触怒对手也不要向对手賠礼道歉从而自我冒
犯。你顶撞了他,让他怒不可遏,而恢复冷静和理智后你又去安抚他,讨好他,这一来你进了一步却退了两步。我认为一位绅士推翮前言可耻,而当他推拥前言是被权威所迫而为时,他说的话就比什么话都恶劣了。因为对他来说固执比怯慊更易得到宽恕。
狂热易于避免却难于节制。“自杀比自我克制容易。”谁作不到斯多葛式的高贵的镇定,愿他逃进我这百姓式的迟钝的怀抱中来吧。别人从德操出发做的事,我习惯于从气质出发去做。中间区容纳风暴;两极端,即哲人和乡巴佬,则竞相争取安宁和幸福。?
谁了解亊情起因谁蔑视恐惧之情,谁傲视无情命运谁不听贪婪冥河的闹声谁就能额手称庆,与认识乡间诸神者同样幸运:畜牧神、水译仙女和森林之神。
—维吉尔
万事万物中广诞生”是柔弱稚嫩的。但对初始之事却必须倍加注意,因为小危险发现不了,大危险补救不了。在我怀抱雄心壮志时,即使遇到百万种挫折——而且挫折一夭比一天难于忍受——我对促使我怀抱壮志的天生癖性也从未感到难于克制:
我有理由
拒绝抬起远处能看见的头。
——贺拉斯
一切公开活动都受各式各样不明确的解释所制约,因为解释的人太多了。有人谈论我在市政府里的工作(我也欣然说上几句,并非因为此工作值得议论,而是为了显示我在此类事务中的习惯),说我从政疲疲沓沓有气无力,他们的说法与表面现象十分接近。我是在试图使
我的心灵和思想保持平静。“向来天性宁静,如今年岁使然更加如此。”如果说有时我的心灵和思想恣意让某些尖锐激烈的慼想左右,事实上那并非我的本意。不过不应该从我天生的缺乏生气得出证据说那是无能为力(因为缺少关注和缺少见识是两回事〉,也不应该说我
对百姓不那么忘恩负义了,因为这里
的百姓曾尽力而为,利用一切可能的过激的办法赏賜我,无论在了解我之前或之后,而且再次给我差事时比初次给我差事时为我做得更多。我愿他们尽可能万事如意,当然,如果情况允许,我会不惜一切为他们效力。我当时为了他们而被说动,有如今日我为我自己之所为,
那是优秀的人民,尚武,勇敢,但又能作到服从和守纪律;如果善于引导他们,他们是可以派很好用场的。他们在议论我的职务时也说我政绩平平,未留下可记载之事。这很不错:我被指责无所事事之时,恰逄几乎所有人都被证实干事过多之曰。
我的任性驱使我干起事来总是风风火火急不可耐,然而走极端正是坚韧不拔之大敌。谁愿意按我个人的方式使用我,就请他把需要魄力和独断的事务托付给我。魄力和独断性使行为直截了当,快刀斩乱麻,而且带有风险性;干这样的事我可以有所作为。如果事情是长期
的,既繁琐又费力,而且是人为的,不正派的,最好去找别人。
并非所有重要差事都很困难。如当时确有必要,我是作好思想准备要进一步艰苦奋斗的。因为我有能力做得更多,也有能力做我并不喜欢的事。据我所知,我并没有对职责恰如其分要求于我的活动不闻不问。我容易疏忽的是野心搀杂于职责并借职责之名掩盖野心的活动。
此类活动往往为悦人耳目,为投人所好,其结果并非事情本身而实为假象。听不见声音便以为大家都在酣睡。我的性情和咋咋呼呼的性情格格不入。我可以有效制止混乱而自己心情毫不纷乱,也可以惩罚杂乱无章而心情不变,我又何须生气动怒?我可以假借生气动怒以掩
饰自己。我的性格特征是从不咄咄通人,淡溴有余而热切不足。我从不指责嗶位官员消极怠工,只要他手下之人与他一祥消极怠工;法律因而处于闲置状态。至于我,我盛赞不为人注意的、低调的、不声不响的生活,“不卑,不贱,也不骄。
命运就如此要求于我。我出生于默默无闻平平静静的家庭,那是一个长期以来格外注重正派家风的家庭。
当今人们变得如此浮躁如此爱出风头,连善良、稳重、平等、恒心以及清静无为、甘于寂寞之类的品德都不复存在了。粗粮之物比比皆是,平滑之物却连換也难以摸到;疾病流行,健康者寥寥无几或不见踪影,?与人为善之事寥若晨星,相比之下,与人为恶之事却随处可
见。把议会可以办到的事拖到现场去办,将头天夜里可以作好的事推到今天中午,朋友可以干得同样出色的事巴不得自己去干,此类行为皆为名为利而非为善,正如希腊一些外科医生利用他们的医术在木板搭成的台上为病人作手术,使过路人拾眼便能看见,以此开展业务招揽
更多的顾客。他们认为再好的处理办法也只有靠吹喇叭才能为人所理解。
小手工业者不会犯“野心”的错误,野心勃勃的人所作的努力也与我们的努力毫不相干。有人对青年亚历山大:“您的父亲给您留下了强大的统治领域,富庶而又热爱和乎小伙子羡慕他父亲取得的胜利和他治理国家的公正,但他并不愿舒舒服服与世无争地享受那世界帝国
。柏拉图著述里的阿尔西巴德宁愿在年轻、漂亮、富有、高贵、极有学识的情况下死亡也不愿在风华正茂之时裹足不前,在如此能干。信的人身上’这种病症也许可以得到原宥,心灵渺小、平猜、低能的人自我陶醉时,以为自己无论正确与杏反正判了一个案子或保持了城
门门卫的秩序,于是便企囝扩大自己的名声,这种人越想昂起头来便越露出自己的臀部。作这点微不足道的好事既无分量也无生命力,一到人的嘴边就烟消云散了,而且只能从一条街传到另一条街。去同你的儿子和仆役大谈特谈你那些好事吧,正如那位古人,在他夸耀自
己时身边没有别的听众,伹他又意识到听众的重要性,于是便豁出去对他的贴身女仆大声说:“哦,蓓萤特,你的男主人多文雅多精明干练呀广万不得已时你就自己说给自己听吧!正如我认识的一位参议员,他在聚精会神蠢而又蠢地念了一大堆章节之后从参议会抽身去厅
里的小便处,只听他一路上认真地嘟嘩哝哝:“主啊,荣耀别归于我们,别归于我们,要归在你的名下。”再者,如果是他掏腰包,他是不会这么说的。
声畨不会如此贱价出卖,难能可贵的表率行为名声在外,那是容不得数不尽的微小举动来凑数的。你让人草草修缮一堵墙壁或掏掏阳沟,只要你高兴,大理石尽可以抬高你的头衔,但有理性的人不是大理石。如果善行并非困难童重令人费解,这样的善行就不一定都能引起
反响。依斯多葛派中人之见,有些善行甚至不应得到起码的重视,斯多葛派分子也不希望人们对那位出于节欲而摆脱一位有眼屎的老妇的人稍感满意。了解阿非利加美德的人都不会接受潘诺修斯颂扬他谢绝馈赠的话,因为那样的荣誉并非他所专有,而是他所处的世纪人所
共有的,享福应同自己的福分协调一致*我们就别心比天高巧取豪夺了。享自己的禰更为自然,而且享乐的层次越低越牢寒即使不涉及良心问题,我们起码可以从野心出发拒绝野心。让我们蔑视沽名钓誉,此举之低下卑微足以使我们向各式各样的人乞讨!“市场上能买到
的荣光是什么样的荣光?”那是以下流手段并不顾价钱如
何低贱而收买的荣光,如此获得荣誉正是破坏名誉。应学会对荣华别贪多嚼不烂,只有认为老实有益的行为出色而珍责的人才该为此类行为而自豪;他们希望行为的价值与他们付出的代价名副其实。良好效果越叫得响,越冲淡我对良好的肯定:我怀疑良效之目的为叫得响
更胜于良好本身;良效一经炫耀便有一半被出卖了。凡由行动者漫不经心不声不响逬行的有益活动,以及由某个老实人后来认定为有益并将其从无声无臭处推出,使其靠自己增光添彩的活动都更具魅力。“至于我,我认为没有卖弄也没有让百姓亲眼看见而进行的搴更值
得赞杨/’天下最荣耀的人作如是说。
我只须将效果微小旦并不显著的事坚持做下去。革新当然辉煌,但在我们备受折磨而且不得不一味抵抗新事物的今天,革新受到禁止。“不千”往往与“干”同等勇敢,但“不干”没有“干”显耀;在这方面我价值甚微却几乎与一切等值,总之,在此次出任问题上,时机符
合我的气质,为此我十分感谢他们。难道有谁为了看到医生有活干便希望自己生病?对那些唯愿我们受瘟疫之苦以实践自己医术的医生难道不应加以鞭笞?我倒从未有过此种并不公正但却相当普遍的心性:即希望这个城市公事混乱弊病百出以抬商我政府管理的身价,使其
更受敬重。我真心实意为处理市政事务的方便和简易而尽力。谁对与我的行为同步的秩序以及温和而无声的宁狰不感到满意,他起码不能剥夺我的好运賦予我的这些特点6我生就如此;我愿意既幸福同时又很审慎,既把我的成绩归功于上帝的恩惠,同时又归功于我参与的活
动我曾雄辩地宣布我在管理公众事务中的缺点。比缺点更糟的是:我并不讨厌这种缺点,而且考虑到我给自己规划的生活方式,我并不想设法纠正这种缺点。在参与活动时我对自己也并不满意,不过我大体上实现了我对自己?
许下的愿,并且大大超过了我向别人许下的愿:因为我乐意使我允诺别人的东西少于我能办到的和我愿意办到的。我深信如此行事既没有触犯谁也没有留下仇恨。至于留下惋惜和对我的希望,我至少明白我并没有十分奢望如此*
我,为什么我信赖这惊人的静谧?为什么我忽视安详的海面平狰的波涛可能隐藏着什么东西?
——维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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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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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跛子
两三年前在法国一年缩短了十天。那次改革该引出多少变动〗真是惊天又动地。然而一切仍原封不动:我的邻人仍然在他们一向认定的准确时间进行播种、收获,仍然在适当时机做买卖,仍然相信一些日子吉利另一些日子不吉利。我们在习惯上既没有出什么差错,也不
见有什么改善反正事事处处都显得没有把握,人们的认识既粗浅又模糊、迟钝。有人说,照下面这样规定实行起来可能更为方便:按奥古斯丁的作法,在一些年份取消闰年那一天,闰年那一天本来就是引起麻烦和混乱的日子。取消闰年可以一直到正好还清正常年份所欠
的日子(这次纠正连这一点也没有作到,我们仍然拖欠了几天k在将来也可以用同样的办法把欠的日子补回来,可以安排在某些年份的周期之后,让这个非常的日子仍得以取消,因此今后我们的误算就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我们只能以年来计算时间,多少世纪以来全世界都
是如此运算的!因此,这是一个我们还未能终止的衡量尺度,而这个尺度也使我们天天考虑别的国家计算时同会采取什么样不同的形式,那些形式的用途又如何。有人这么说,天体变老时是否在逐渐缩小,从而使我们几小时,
甚至几天几月都处在不确定的状态?普鲁塔克说,还在他的年代占星术就未能界定月亮的运行,此为何意?对过去的事作翔实记载的确给我们带來了方便。
我此刻正在胡思乱想(我经常如此),我在想,人类的理性是怎样一种不受约束不明确的工具!我通常看见人们对别人提出的事情都乐意刨根问底追翔原委,却不甚乐意研究事情的真相;他们把事情本身搁置一边,却把时间消磨于探索事物的起因。滑稽的健谈者。了解事情
的原由不能由我们而只能由操纵事情的人进行,因为我们只承受那些事,我们出于天性也可以充分利用那些事,但不能深入到事情的根源和实质,,了解酒的基本性能的人并不比我们更喜欢酒。恰恰相反〗在处事之道里搀杂自以为是时,身心都会终止自己处事的正确性
而且使正确性变质。决定、了解和给予都屑于管理者,统治者;下属、从属者、初出茅庐者只能享有、接受。再谈谈我们的习惯。人们忽略事实,却留心考察后果。他们通常以这样的方式开始广这是怎么回事?"也许应当说:“有这回事吗?”我们的推理能够丰富一百个
别的世界,并追溯出那些世界的起源和结构。推理不需要物质基础;你就任推理随意驰聘吧:它能建筑在空处也能建筑在实处,可以靠虚幻建造,也可以靠物质建造。
能给轻烟以重量。
——佩尔斯
我认为几乎处处都应:“没有这回事。”我可以经常这样回答,但我不敢,因为他们嚷嚷说,这是智力低下和愚昧造成的失败。于是
我往往得充当喜剧演员以对付一些无聊的、我根本不相信的问题和无稽之谈。加之事实上要干脆否定某个实际建议又有生硬和咄咄逼人之嫌。尤其对那些很难说服人的事,很少人敢不肯定自己亲眼见过,很少人敢不引出一些证据供官方解决我们的矛盾。出于这种习惯,我们
便知道千百种从不存在的事情的依据和原由。世界便在千百个问题上发生冲突,而这些问题的赞成者和反对者都是虚假的。“真难分,因此贤人不应去灾祸丛生之地冒险。”
真理和谎言面目相同,其穿戴、爱好、举止亦别无二致,我们对之亦不分轩轾我认为我们不仅不勤于防止自已作弊,而且千方百计鼓励自己上钩。我们愿意被虚妄弄乱思想,因为虚妄符合我们的本质。
我见过许多当代奇迹如何产生。尽管那些奇迹一露头就被压了下去,我们仍可以预见,它们如能生存下去,会采取什么样的方式生存。因为只要抓住线头就能随意放线。从无到最微小事物的距离大于从最微小事物到最庞大事物的距离。首批奇迹富于原始状态的特异性,他
们的故事一经散布开来,便会从人们的反对中意识到让人信眼的困难之所在,于是便以某些伪品堵塞此所在之处。除此之外,我们“靠人类天生有意夸大谣言的本性”又顺理成章地把别人借给我们的东西归还给别人,不加高额利息,也不加产品的增益,个别的错误首先造
成公众的错误,在此之后,公众的错误又造成个别的错误。事情就如此营造起来,充实着,构筑着,传递着,结果,最远的见证人比最近的见证人更了解情况;最后得到消息的人比最早得到消息的人更信以为真。这种进展是自然的,因为谁相信了什么,便认为让别人也相信
乃是一种善举,而且为此从
不怕杜撰虚构添技加叶。其程度视他传播神话的需要而定,并以此弥补别人的抵制以及他认为别人构思当中的缺陷。
我本人撒谎时则格外清醒,而且从不担心自己说的话是否有信誉有权威。不过我发觉在我说话时,或出于兴奋,或由于别人抵制,或由于叙述本身的热烈,我总以声音、动作、气势和语言的力量,并以引伸和发挥来夸大和增强我的主题,其间也不乏对原有真实性的兴趣。
然而我这祥做是有条件的:对第一个把我引回原題并要求我讲出直接而不加修饰的真相的人,我会骤然放弃我前面的努力,而把他要求的真相告诉他,不过分,不夸张,不添油加醋。大声说话,言辞激烈(我通常爱如此)往往会走向修辞的夸张。
通常,人在任何情况下也不如在为自己的主张开辟道路时精神集中。普通办法不奏效之处,我们便辅以命令、强制、铁和火。走到这一步是不幸的:在癱人数量大大超过智者的群体中,真理的最佳试金石竞是大批的信徒。“仿佛没有什么比缺乏判断力更普通的事似的。”
“对苷慧来说,大批輋人竟是了不起的权威。”概栝自己的判断以反对普遍的见解困难重重。从问题本身出发,最初被说服的都是些头脑简单的人f从他们开始,便可凭数量的权威和证据的年代久远推而广之,直到机灵人。至于我,一旦我不相信其一,便不会相信其一百零
一,?我并不以年代来判断主张。
前不久,我们一位因痛风而失去了优雅自然风度和活泼随和性格的王子听了关于一位教士的神奇活动的报告。报告说,那位教士通过言语和手势治愈了各种病症。王子完全信以为真了,他经过长途跋涉找到了那位教士,他的悟性使他征服了自己的腿并让他的腿麻木了几个
小时,从而使多年不会为他效力的双腿又为他服务了如果碰运气能积累五六起这样的偶然事件,奇迹就能变成自
然。此后,大家发现这类工程的创造者是那样纯朴那样与诡计无缘,于是判定他不该受任何惩罚,今后人们会照这祥处理大多数类似事件,而且会去他们的老窝承认他们之所为。“我们赞赏靠遍远距离?人的事。”因此我们的视力往往只能远远地再现奇异的景观,景观一近
便消散了。“从来就名不副实/’
毫无意义的开始和毫无价值的原因往往产生十分突出的印象,这是奇迹。这一点本身就妨碍人们对印象作深入了解。因为印象分量一重,名气一大,大家就抓不住真实的印象了;真实的印象分量太小,总躲过我们的视线。事实上,这样的探索要求一位十分谨慎、认真、洞
察入微的调研者,这样的调研者必须泰然自若而不忧心忡忡。直到此刻,那些奇迹和特异事件都在我面前隐蔽起来。在这个世界我没有见过比我自己更明确的魇怪和奇迹。习惯和时间会使人顺应一切奇特的事物,但我越自我烦扰,越认识自己,我的畸形便越使我吃惊,我自
己也越不理解自己。
促进和制造那类事件的主要权利屑于命运。前天我经过一个村庄,离我家两里尔远。我发现当地还在为刚失灵的一个奇迹激动不已,邻村也玻这个奇迹捉弄了好几个月,而且邻近的省份也开始为此沸腾起来了5人们成群结队往这个村子跑,各种身份的人都有。一天夜里,
当地一个青年在自己家里装鬼叫闹着玩,他当时一心想着开玩笑,并没有考虑别的细节。这恶作剧比他希望的效果稍好些。为了使他的闹剧扩大范围*他找了一个村姑当合伙人,那村姑倒一点不呆也不笨;后来发展成三人,同样的年龄,同样机灵。于是,他们把家庭布道变成
了公开布道,自己藏在教堂的祭坛下边,只在夜间说话,同时禁止一切光亮。最初说的话大都宣扬世界的改变和最后审判日的威胁(因为这个主题的权威性和人们对它的敬
畏易于掩护欺诈行为),后来发展为一些幻象和动作,又蠢又滑箝,比少儿游戏还拙劣。如果命运愿意对其稍施恩典,不知那街头杂耍会发展到何种地步?目前那几个可怜虫正在蹲监狱,他们自然会承受对普遍蠢行的惩罚,不知某位法官是否会在他们身上报自己那份蠢行
的仇。在这件业已揭露的蠢事里大家算擦亮了眼睛,但对别的类似性质的超越我们认识能力的许多事情,我却主张我们坚持自己的判断,即又摒弃又接受。
人世间许多恶习,或说得更大胆些,世上所有恶习都产生于有人教我们害怕对自己的无知习以为常;产生于我们必须接受我们驳不倒的一切。我们总以格言和决议的方式谈论所有的事。在罗马,诉讼程序要求证人陈述亲眼看见的事和法官以他最可靠的学识下令执行的事都
以这样的形式拟文:“我认为”。有人把似乎确实的事对我说成是可靠无疑的事时,他是在让我憎恨那似乎确实的事。我喜欢"f面这些可以减弱并缓和我们提议中的轻率性的字眼广也许,在某种情况下,某些,据说,我想,类似的”。如果由我来训练儿童,我会教他们以调查
的方式而不以解决问题的方式回答问题:“该说什么呢?我不曾听说,可能有这事,真的吗?”但愿他们在六十岁都能保持学员的行为方式,而不要像他们现在那样十岁就扮湏博士的角色。淮想治愈无知就必须公开承认无知。惊异是一切哲学产生的基础,探索是进步的基
础,无知是止境的基础d但事实上,有些无知既强有力又极富内涵,在体面和勇气方面并不亚于学识。理解无知所需的学识并不少于理解学识所需的学识。
童年时我见过一桩官司,那是图鲁兹法院的推事科拉斯发表的有关两个男人互相替代的奇案的文章谈到的。我还记得(别的事倒想不起来了)当时科拉斯把被判有罪的人的假冒行为描绘得
那样不可思议,那样超乎我们的理解力,也超出这位法官的理解力,所以我认为判他绞刑的判决书是非常鲁莽的。我们应当接受宣称“法院对此莫明其妙”之类的判决形式,这祥说比古雅典刑庭法官们说得更灵活更坦率,那些刑庭法官在为某件无法弄清的案子而恼火时,
便命令有关各方一百年之后再来打官司。
与我家毗邻的女巫们听信所有前来为她们画梦的多事者的意见而甘冒生命危险。必须换脑筋才能适应圣言提供的此类事情的例子。(十分可信而又无从驳斥的例子),并使其与当代事件相结合(因为我们不明白当代这些事件的起因和原由>。也许应该由这唯一的强有力的证
人对我们:“这人的确有,还有那女的,另外那位可没有广应该相信上帝,这确有道理;但不能相信我们当中某个人,此人对他自己的话都会感到吃惊(如果他神志清醒,他必然感到吃惊),或因他利用上帝之言说别人说过的事情,或因他利用上帝之言反对了他自己。
我很迟钝,我较为注重大量和似乎确实的事,这样可以避免古人责难广人更相信不明白之事z“人天生渴a相倌奥秘。’’我知道有人为此而怒不可遏,也有人禁止我表示怀疑,否则我可能遭到恶骂。真是说服人的全新方式】谢天谢地,我个人相信与否并不取决于别人的拳头
。让他们去申斥指控他们的主张名不副实的人,我只指控他们的主张过分大胆并引起纷争,我同时也谴责与他
们对立的人的断言,在这方面我站在他们一边,但我不像他们那样专横。“介绍其似真而别肯定其真广谁说话靠虚张声势发号施令便显示其讲话论据不足,缺乏说服力。在学究式的口头争论中,尽管他们看上去和对手无异,在得出的实际结论上对手却大占上风。要杀人就应
杀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我们的生活过分现实过分实际,所以不能保障这类超常的神怪的偶发之事。至于劣质药品和毒药,我根本不予考虑:那是杀人凶手,而且是最恶劣的凶手。不过,即使是这类情况,也有人说不该只强调那些家伙自己的忏悔,因为人们有时看见他
们自诉杀死了的人仍然健在。
对另一些胡编乱造的指控,我自然会说,一个人无论是否受薄重,只要相信他是人这一面就够了。对他自己都不理解的特异功能的一面,只要某种超常的赞许力量授权他干,他就应当得到信任。这种由上帝高兴陚予我们某些见证人的特权不应受到贬低,也不应轻易传给别
人。成千上万这类讲话让我耳朵都听腻了:“有三个人某天在东边见到过他;有三个人第二天在西边见到过他,在某个钟点,某个地方,穿着如何广当然,我如这么说,连我自己也不会相信。两个人撒谎说某人用十二个钟头像风一般从东边走到西边比我自个儿这么说合乎
情理得多,也更像是真的,说我们的理解力随我们不正常的头脑转来转去,比说我们当中某个人被外来的精灵带着骑在扫帚上顒烟囱管道飞得无影无琮也更合乎情理。我们别去寻找外界不熟悉的幻象,我们自己就在不断为家庭和个人的幻象心神不宁。我认为人们不相信奇
迹似乎是可以原谅的,这起码同以并不神奇的办法转移核实工作的视线或回避核实工作一样可
以原谅,我赞同圣奥古斯丁的意见,对难于证实而人们又相信r危险程度的事最好倾向于怀疑而别倾向于肯定。
几年前我路过一位当权亲王的领地,那位君主出于对我的恩宠也为了打消我的怀疑,让我在一个特定的地方同他一起看了十到十二个这类性质的囚犯,其中一个是老妇人,这老妪之丑陋之畸形真称得上是地道的巫婆。长期以来她一直是名声在外的行当中人。我看了证物
也听了她不受拘束的忏悔,却并不知道在那老可怜虫身上有什么鬼的踪迹。于是我尽兴询问他们,同他们谈话,并尽我可能给他们以最合理的关切;因为我是一个不让先入之见左右判断的人。总之,凭良心讲,我宁可给他们开铁筷子草的?药方而不开毒芹广与其说类似罪
行不如说类似疯狂的案件。”对这类病症司法机关有它特有的矫正办法。
至于正派人对我提出的那些反对意见和论据(有来自本地的,往往是来自外地的),我从未感到它们束缚我的手脚,也不认为它们的结论与更可能解决问题的答案水火不容。从经验和事实基础上提出的证据和理由,我还没有彻底解决,这是千真万确的;因此那些证据和理
由还没有终结:我倒经常在解决它们,有如亚历山大解决难题。总之,把人活活烧死,那是在让猜測付出高昂代价。人们曾谈到各式各样的例于,普雷斯坦修斯还谈到过他的父亲,说他昏昏欲睡,汀盹时比正式睡觉睡得还沉。他梦见自己是一匹牡马,正给一些士兵当驮重的
牲畜。而他梦见的事正是他在干的事,如果巫师能想得这样实在,如果他们的冥想有时可以真真假假,我
仍然不认为我们的意愿应当掌握在司法机关手里。
我说的一切都是一个既非法官亦非国王顾问的人说的话,我从不认为自己够得上作这类人。作为普通人,我生来便注定必须服从公众的道理,那些道理既表现在公众的言也表现在公众的行上。谁利用我的沉思录去损害他村子里最贫乏的律法,或主张,或习俗,他就严重伤
害丁自己,也严重伤害了我。因为我并不保证我讲过的东西十分可靠,而只说那是当时我脑子里闪过的思想,混乱的、不确定的思想。我谈什么都采取闲聊的方式,从不以发表意见的方式作任何讲话,“我不像那些人羞于承认自己‘不知则不知’我不会冒昧说我是否有
权被相信,我在回答抱怨我的谏诤过分尖锐激烈的大人物时亦复如是6“我感到您思想上对一方面已有所准备而且全神贯注,我以力所能及的关心向您建议另一方面,以便弄清楚您的判断而不是束缚您的判断,上帝支持您的心愿而旦会向您提供选择的机会。”我并没有傲
馒到希望用我的见解去引导那么重要的事,我的运气并没有对我的见解加以训练,使其能得出如此强有力如此高超的结论。不错,我不仅有大量的性格特点,而且有足够的见解,如果我有儿子,我那些见解必然使他感到厌烦。怎么?因为最真实的意见不一定使人感到最舒
服,何况意见的提法不合标准!
说得合适不合适都无关紧要,在意大利,有一条人所共知的谚语说,谁没有同跛女人睡过觉,就不了解维纳斯无懈可击的美妙,偶然性或某个恃别的事故在很久以前就把这句话放到百姓的口中了,说男人也说女人。希腊神话中女战神们的王后回答邀她做嗳的斯基泰人夠兑
广癘男人干这事干得最好。”在那个女人共和国,为
了避免男人统治,她们把男人从小弄成残疾,砍断他们的手臂、腿和其他肢体,因为这些肢体使男人优越于她们。她们只在这方面使用男人,并不超过我们使用她们的范围。我也许应当说,跛女人扭腰的动作会给做嗳带来某种全新的快感,并给初次与她做嗳的人一丝甜蜜。
不过我适才得知,连古代哲学都对此起过决定作用;哲人说,瘸女人因小腿和大腿残缺而接受不了它们应当吸取的养料,所以大腿之上的生植器官就更饱满,更肥实,更强壮。或曰,残缺妨碍锻炼,有缺陷的人付出自身的体力较少,便可全力以赴干维纳斯的游戏,这个理由也
可以解释为什么希腊人诋毁纺织女,说她们比别的女人做嗳更急迫:因为她们干的是坐着的行当,没有大事锻炼身体。我们何不加以对照进行推理?关于纺织女我在此也可以说上几句:她们坐着干活引起的扭动会剌激她们,撩拨她们,有如贵妇人剌激她们的荫道口使其
抖动a
上述例子岂非有利于我最初说过的话,推理往往先于结果,推理的裁决轜度是那样无边无际,它可以在虚无本身和不存在的基础上进行并作出判断。除了给各种各样的梦任意编造论据,我们的想象力同样易于透过毫无意义的表面现象接受虚假的印象,从前,单凭古人和公众
运用那句谚语的权威性,我曾让人相信,一个女人因身子长得不笔挺使我得到更多的快乐,而且以此作为她娴雅的验方6
托尔卡托。塔索在对比法国和意大利时艚说他注意到我们的腿比意大利贵族的腿细长,他将原因归之于我们经常进行骑马活动;苏埃托尼乌斯从这个原因恰恰得出完全相反的结论:他反
过来说,日尔曼尼库斯连续进行骑马锻炼却把腿练粗了。没有什么东西比我们的理解力更不稳更灵活了:那是特拉墨涅斯的鞋子,对谁的脚都合适。他的鞋是两面的,而且两面截然相反,用的材料也是两面的,截然相反的。“给我一德拉克马钱,”一个犬儒主义哲学家
对安提戈努斯说,“这不是国王该送的礼物/’安提戈努斯答道。a那就给我才华。”“这礼物是不该给犬儒主义者的。”
或炎热扩大了更多暗口和通道,
使汁夜流进秋苗;
或炎热使土壤变硬,
使它张开的血脉缩紧,
以避开细雨、烈日和北风刺骨的寒冷。
——維吉尔
“凡事皆有其反面,”这说明古时克里托马楚为什么说卡内阿德斯了非凡的力气才征得人们同意他发表意见和大胆判断。依我看,卡内阿德斯那十分旺盛的思考能力最早起因于一些以求知
为业的人过分厚颜无耻过分傲馒。有人把伊索同另外两个奴隶放在一起出卖。买主在了解第一个奴隶时,问他会干什么,此人为了抬高身价,回答时说得天花乱坠,竟声称自己无所不知;第二个吹嘘自己与第一个同样能干或更胜一筹。轮到伊索时,买主也问他会干什么,
“什么也不会,”伊索回答:“因为那两位什么都抢先干了:他们什么都会。”因此,在学校的哲学课上出现了这种情况:那些认为人的智力无所不能的人,其自负促使别的人出于恼恨和好胜心而认为人的智慧一无听能。后者把无知推向极端,前者将学识推向极端。其目
的是让人无从否认,人在任何地方都没有节制,只有必要性能使其止步,或止步缘于无力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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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相貌
我们的主张几乎全部有赖于自己的威望和信誉而被采纳。这没有坏处;在如此脆弱的悝纪,我们选择不善只能怪我们自己。我们之所以赞同苏格拉底的朋友们给我们留下的苏格拉底的历次演讲只因我们尊重公众对他的赞誉,而绝非我们对他的讲话有何了解;因为苏格拉
底并非为适用于我们而作演讲。倘若此时此刻出现了类似的事,赞赏其讲演者当寥寥无几。
我们只看到讲演的典雅之处显得生硬、浮夸、做作。而讲演里淹没在天真纯扑之中的典雅之处则很容易被我们粗枝大叶的眼光忽略过去。那种典雅蕴含着难以觉察的柔美,眼光必须清晰而纯净才能发现其中的隐秘之光。照我们看,那岂非与愚蠢如出-?辙的幼稚,岂非应
受责难的品质?苏格拉底的心灵是按自然而普通的运动轨迹活动的,农人如何说啦,妇女如何说啦,他嘴上向来只挂着马车夫、细木工、补鞋匠和泥瓦工。都是从人们最普遍最熟悉的行为中归纳、类推出来的话,因而人人皆能理解。我们却永远不会从那样卑微的形式中挑
选出闪耀在他奇妙观点中的那些高贵而光彩夺目的精华,因为我们认为凡教义不予青睐的一切观点都是平麻的,低下的;我们只注意爱炫耀喜夸张的富丽言辞。我们的社会是?
靠卖弄建立起来的:人靠风鼓起来,又靠弹跳操纵,像球一样。苏格拉底从不枉自想得天花乱坠:他的目的在于为我们提供事实和训賊,使之真正适用于我们的生活,
保持分寸,注意界线,顺应自然……
——卢卡努
他(指小加图)也永远独一无二同时又与苏格拉底类似,他不靠冲动而靠自己的气质飞升到力量的最高点,或,说得更确切些,他不提升什么,却强压下自己的力量,自己经受的艰辛和困苦,使它们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因为在小加图身上可以清楚看到,他的气度远远超越
一般人的气度;从他一生的丰功伟绩和他的去世中可以感到他始终骑在自己伟岸的骏马上。这一位(指苏格拉底)却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他以寻常的方式从容不迫地探讨最有用的演讲,无论在面对死亡的时刻,还是在人类生活所能遇到的最艰难的逆境中,他都注意自己的为人
。
确有这种情况:最值得作为典范向世人介绍的人往往是我们最熟悉的人。历史上两位最睿智的人使苏格拉底光彩熠熠:我们拥有的这两位苏格拉底的见证人对老师的忠诚和他们自身的干练是令人赞叹的。
能理顺一个带孩子气的人纯粹的空想实在了不起,因此,不必篡改或延伸,他的空想也能在我们心灵上产生最出色的效果。他并不把心灵描绘得崇髙,丰富,却只表现心灵的健全,而此种健全又
确实是十分轻松明快的健康状态。通过对平凡的动机和本性的描述,通过寻常而普通的想象,他不须激动,不须生气就能树立起不仅最规范,而且是历史上最高尚最强有力的信念、行为和道德。是他把在天上浪费时间的人类智惫从天上带回来还给人类,那才是他最正义
最艰辛也最有益的工作之所在。看看他在法官面前怎样辩护,看看他以什么理由启发自己鼓起勇气面对战争的危险,他以什么样的论据增强自己的韧性以抵抗诽谤、暴虐、死亡,以对付他妻子的赌气!他不借助任何手段,也不依赖什么学识;最单纯的人能从他身上认出自
己的才能和力量;不可能后退,也不可能沉沦。他指出人类天性靠自身的力量能做到多少事情,这是他对人类的大贡献。
我们每个人都比自我想象的更为富有,然而别人却训练我们借助和企求别人的帮助:他们引导我们习惯使用别人而不使用自己。在任何方面人都不会仅仅满足自己的需要:有了快乐、财富,有了权力,他还想抓他抓不住的东西;他的贪婪是不可能得到节制的,我认为人对
知识的好奇心也如此;人对知识永远贪多嚼不烂,他们喜欢猎取超过与自己有关的东西,把知识的用处延伸到与知识的内涵同等的程度。“孛识过多和所有东西过多一样,都使我们痛苦广塔西陀赞扬阿格里高拉的母亲控制她的儿子对知识过分急切的渴求,认为她做得很有
道理。以坚定的眼猜观察人很有好处,人拥有大量别的財富,也拥有大量的虚荣心和个人天生的弱点,代价很高的弱点。
购买知识比购买别的东西——肉或饮料——更担风险。再说,我们可以把我们购得的东西带回家放在容器里,我们还可以检验
东西的价值,考虑什么时候吃,吃多少。而知识却不一样,我们一到地方便只能将知识往心里装,不能装在别的容器里:我们边买边吞,从市场出来时已经染上了疾病或已经得到了改进,有的知识不但不滋养我们,反而只能妨碍我们,增加我们的负担;还有些知识以治病
的名义毒害我们。
我乐意在一些地方看见人们出于虔诚而许愿让自己无知,犹如有些人许愿让自己贞洁,贫穷,受苦削弱我们爱读书的嗜好也是缩小我们过度的欲望,同时也是让我们由衷拒绝由知识出面引诱我们的给人以快感的好意。只有让自己智力贫乏才算圃满的想法还了让自己贫
穷的愿。想生活富裕并不需要知识。苏格拉底教导我们说,知识就在我们自身,他还教给我们如何在自己身上寻找知识,运用知识。我们自身超常的能力几乎全是无意义的,多余的,与它为我们服务相比,它不格外增加我们的负担不格外打扰我们就很不错了。“地养健
全心灵并不需要文学广文学是我们头脑过分狂热的表现,是让人糊涂的不安分的工具。你聚精会神想想:你一定会在你自身找到抵御死亡的天然论据,真实的,最适合为你的需要服务的论据,说农人和全体居民不免一死的论据同样实用于哲学家。我在未曾阅读《图斯库卢
姆城居民》之前,死亡难道会来得不那么轻松?我认为不会。当我处在我就是本义上的我那种状态时,我感到我的舌头变充实了,我心里毫无负担,完全处于纯天然的状态,而且勇气百倍足以对付百姓齐进军时发生的冲突。与其说书本给我教益,不如说书本促我锻炼。
对吗?因此,知识在尝试让我们以新方法抵御天然麻烦时,与其说它以理性和敏锐性护:a我们,不如说它在我们思想上打上了它本身的伟大和重要性的烙印。那的确是敏锐,但它以敏锐启发我们往往是白费功夫。你们看看,作者,甚至较为严谨较为聪明的作者,他们围绕
一个好主题传布了
多少内容浮泛的,而且细看起来毫无实质的论据。那只是些骗人的字面上的诡辩。不过,由于那些主题可能有益,我倒不想格外加以挑剔。在那些书箱里,此种现象比比皆是,有的通过假借,有的通过模仿。还必须稍作提防,别把仅为高超的东西称作力量;别把仅为锋利的
东西称作牢靠,或把仅为美丽的东西称作善良:“品尝比喝更惬章。”悦人的东西不一定都能使人得到享受。“问题在于心炅而非头脑。”
看见塞涅卡作出努力准备抗拒死亡,看见他在木杆上费力顶住,艰苦卓绝,而旦挣扎如此之久,如果他在死去的当儿没有以英勇顽强保住自己的名誉,我对他名誉的信任真可能发生动摇。他的激动如此强烈,如此频繁,这说明他本身十分急躁,极易冲动。“伟人说话更平静
更从容。不可能头脑一种色调而心炅另一种色调广必须承汄这点,尽管这有掼于他。也许这也说明他的对手在步步紧通。依我看,普鲁塔克的行为方式以他的桀骛不驯和无拘无束而显得更有魄力也更有说服力;我不难相信他内心的活动更为自信更有规律。他们当中,一
位十分急矂,他会猛然刺激我们,使我们蓦地惊跳起来,这更触动心灵。另一位十分冷静,总给我们通报点什么,证实点什么,增强点什么,所以更触动智力。前一位强迫我们判断,后一位争取我们判断6
我也见过一些更受尊敬的读物,它们在描绘它们支持的反肉欲刺激的搏斗时把肉欲剌激表现得那样厉害,那样强有力而难以制服,使得我们这些渣滓感到既有必要欣赏肉欲诱惑力的奇异性和闻所未闻的力量,也有必要欣赏那些读物所作的抵抗。
我们为什么对知识所作的这些努力发火?让我们往下看看逍
布大地的可怜的人们吧;他们在劳作过后只顾低垂着头,既不知道亚里士多德、加图,对榜样、箴言之类的事也一无所知;而大自然每大正是从他们那里得出恒心和坚韧性的印象,比我在学校里留心研究的恒心和坚韧性更纯粹更直接。平时,我见他们当中多少人对贫穷表
现出蔑视,多少人懕意赴死,多少人过死亡关既不惊恐也不悲伤!为我的花园翻地的人今天上午埋葬了他的父亲或他的儿子,那些人给疾病取的名字本身就减轻并缓和了疾病的严酷性:他们管肺痨病叫咳嗽,管痢疾叫腹泻,管胸膜炎叫感冒;他们把疾病说得越轻就越易忍
受疾病。只有在病痛已使他们无法进行日常工作时,他们才认为病重了,他们卧床不起只为了等死。w朴素的可以理解的遒德一变成知识躭模糊而难以捉供了。"
我写这些的时间大约是在我国动乱引起的难以忍受的负担曰益加重的那几个月,动乱以它全部的重压向我袭来。一方面大敌临门,另方面是小偷——最坏的敌人广竞争不靠武器而靠邪恶。”而且我还同时遭受着军事行动带来的各种损失。
敌人在我左右令人胆寒,两面都使我危若累卵。
——臭维德
残酷的战争:别的战争在外部进行,而这场自己打自己的战争却由自己的毒液自我腐蚀自我衰败。这场战争的性质如此之邪恶,破坏力如此之巨大,所以它将与别的一切同归于尽。而战争双方又互相
疯狂撕咬和肢解。进行眼下这种战争往往是自我毁灭而不是因缺乏必需品或敌人的武力导致毁灭,任何纪律都与战争无缘。战争前来消除暴乱,却使暴乱烽火四起;战争意欲惩戒违抗行为却作了违抗行为的典范*战争被用以保卫法律,却自行叛乱以反对自己的法律,我们
已走到了何等地步?连我们的医药都在传染疾病,
我们的病痛得到救护救护却使我们中毒
治疗使病情恶化,加剧。
——维吉尔
我们罪恶的疯狂混淆正义非正义,使我们背离了诸神正确的旨意。
在这类普遍的病症里,一开始还可以区别健康部位和有病部位,然而一旦疾病久拖不愈(如我们的病症),便会从头到脚莬延到全身,任何部位都不能幸免于腐烂因为没有什么空气能像“放纵”那样诱人贪婪地吮吸,那样自我蒦延和渗透。我们的各路军队只好靠外国的纽
带联系并维持下去;人们已不善于将法国人组成一支常备的正规军。真是奇耻大辱1我们只有在外来的士兵身上看到纪律,至亍我们,我们一向我行我素,不按长官的意愿而按自己的意愿行事:长官对付内部事故多于对付外部事故。指挥官必须亦步亦趋,阿谀逢迎,屈从
下厲,只有他该服从f其余的人都自由自
在,放荡不羁w我宁愿看见野心里包藏多少卑劣多少怯懦,宁愿看见野心勃勃的人为达目的而多么下贱多么奴颜婢膝;但我不乐意看到一些性格温厚有能力主持正义的人在每天管理和指挥那一片混乱的过程中堕落下去。长期痛苦产生习惯,习惯产生赞同和模仿。昔日也有
众多生性邪恶的人,但却并未因此而败坏生性善良宽厚的人。因此,如果我们这样继续下去,一旦我们有幸重新恢复国家的健康,就很难找到可以托付国家健康的人。
至少别妨碍这年轻的英豪去救援一代危难的同胞。
——维吉尔
有一句古老的格言,即士兵怕长官超过怕敌人;还有一个令人赞叹的范例:一棵苹果树被圈进了罗马军营的围墉之内,第二天只见罗马军队挪了驻地,井将那株苹果树上味道鲜美的成熟苹果如数留给了苹果树的主人。那么这格言和范例如今都怎样了?我希望我们的年轻人
别把时间花在不甚有用的旅行和不太受人尊敬的学艺上,而把时间一半用于观看由罗得岛的一位优秀舰长指挥的海战,另一半用于察看土耳其军队的纪律,因为土耳其军队的军纪与我们的军纪大相径庭而且优越于我们。此情况的根源在于:我们的军队在出征中变得越发
放纵,而土耳其军队在出征中却越发克制,越有所畏惧。他们对小百姓的侵犯或扒窃如发生在和平时期
会受笞刑惩罚,而在战争时期则会掉头;拿一只鸡蛋不付钱,按事先规定要挨五十下棒打;偷别的任何东西,只要不是食品,无论多么不值钱,都会立即受到木桩刑处死或斩苜。我在阅读有史以来最残酷的征服者色里姆的生平时,看到在他征服了埃及之后,大马士革城周
围那些花团锦簇精美绝伦的园林虽不像平时一般关闭着,他的士兵对之却秋毫无犯,我为此感到吃惊。
然而一个政府里存在的某种疾患是否应该以如此致命的药物进行治疗呢?法奥尼乌斯说,一个国家的统洽哪怕十分暴虐,这统治也不应被篡夺。柏拉图也如此,他也不同意以暴力医治一个处于安宁状态的国家的疾病,他也不能接受足以引起公民流血和破产的惩罚行动。这
就确立了一个正派人在那种情况之下的义务,即听其自然,只须祈祷上帝伸出他超凡的手进行干预。桕拉图似乎对他的好友狄奥稍有不同的行事方式感到不满。
在这方面我曾是柏拉图主义者,尽管当时我还不知道世界上有一位柏拉图。如果说这个人物应当干脆被拒之于我们的群体之外,而他却以他诚实的良知获得了神宠,从而冲破了他那时代公众的蒙昧状态,并深入理解了厲于基督教的启蒙思想,我却认为让一位异教徒教育我
们很不合适,不期盼上帝本身的没有我们协助的救援又是多么不虔诚的行为!我经常怀疑,在如此众多Сhā手此类事务的人当中是否有理解力如此低下的人,我们曾慎重说服这种人相信,他是在以最大的歪曲进行改革,使他的灵魂得救的最明确的原因是我们因此而肯定下地
狱,是他推翻政府,打倒行政官员和
取消法律(而上帝却要他对法律进行监护),是他胺解他的母亲并因此让他昔日的敌人得到甜头,是他使手足之情充满骨肉相残的仇恨,是他求助于恶魔和狂暴,认为如此行亊便可对圣经的祌圣的仁慈和公正有所帮助。野心、悭吝、残忍、复仇心从不满足其固有的凶猛,
我们必须以正义和虔诚的光辉思想去引诱它们,激励它们。你能想象世上的事有比这更丑恶的嘴脸吗:恶毒言行不期然成为合法,并且乘官员吿假而披上德操的外衣?“没有比以天意掩盖罪行的迷信更具欺骗性的事柏拉图认为,极端的不公正在于把不公正之事看作公正
。
那时百姓广泛遭受的岂止是当时的损失,
整个乡间是一片混乱,
-一维吉尔
还有未来的损失6活着的人不得不为此受罪,尚未出生者亦复如是。百姓既遭抢劫,当然也会轮到我遭抢劫,而且一直抢劫到未来,把人们准备长期生活的一切都一抢而光
不能夺走或辛走的一切他们便加以破坏和消灭,他们罪恶的队伍让无辜茅屋灰飞烟灭。
典雄德?
械里不安全乡村遭劫难
克罗第安
除了这类汀击,我还遭受着别的打击。我遇到的是疾患减轻之后出现的麻烦。谁都可以折磨我;吉布林说我是盖尔夫,盖尔夫说我是吉布林;我认识的诗人中有一位就曾这么说,不过我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说的,我的家庭现状和邻里之间频繁的来往使我的生活呈现出一种
面貌,而我的行动又使它显现出另一种面貌。倒没有因此而遭到有根有据的非难,因为无刺儿可挑:我从不背离法律,谁如进行过捜索,要有问题他早诙满载而归了。那都是些暗中流传的说不出口的怀疑,表面上从来看不出有错,无非是嫉妒或无能之辈制造的乱七八糟的
大杂烩我通常爱帮助那些由命运之神散布的反对我旳不公正推测,我帮助的方式一向是避免进行自我辩护、辩解和说明。我认为,为良心进行辩护是使良心受到连累。“因为争论削弱明显的事实。”面对别人的指责,我不但不往后退缩,反而迎上前去,而且以嘲讽奚落式
的坦白承认为那些指责添油加醋*仿佛人人看我都像我看自己一般清楚;否则就将其看作不屑回答之事,闭口不谈,不予理睬a将我此种态度视为狂妄自信的人,与将我的态度视为无法辩白者之怯懦的人几乎同样怨恨我。尤其是大人物,他们认为不驯服的错误乃是错中之错
;他们粗暴对待一切自我认知的,不卑躬屈膝、不低声下气苦苦哀求的主持正义者。我经常碰撞这样的大柱。反正就我当时的遭遇而言,换一个野心勃?
勃的人一定会上吊,悭吝的人也同样会上吊。我从不为获取而操心。
只要诸神有意
让我在有生之年活着为自己,愿我只拥有我目前拥有的,再少些也可以。
——贸拉斯
然而别人的不公正——或扒窃,或暴力——给我带来的损失,却几乎使我痫苦得像一个被悭吝病折磨的守财奴。这种冒犯本身比损失严重到无法估量的程度。
各式各样的苦恼成百上千依次向我袭来;和众人在一起我也许能更轻松地忍受那些苦恼。我已经在考虑,如我的晚年既不幸而又缺吃少穿,在我的朋友当中我能将这样的晚年托付给谁?我把眼睛往各处转来转去进行搜索,最后仍一无所获。要想从高处直落下来,下面接应的
臂膀必须充满牢靠的、强有力而又有运气的爱心:这样的爱即使有,那也是极为罕见的。总之,我认识到,最可靠的办法是把我本人和我的需要全部托付给自己。万一我与命运的恩宠无缘,愿我更有力地祈求自己的恩宠以保护自己,愿我更依恋自己,更注意自己6无论何事
人们都喜依赖外部的支持以免自己支持自己,然而对善于运用自我支持的人而言,唯自我支持是最可靠最有力的支持,人们对别处、对未来趋之若鹜,因为还没有人曾实现自我。我终于认识到这些玦陷都是有用的。
因为,首先,当理性不足以使坏门生醒悟时,就必须用鞭子抽打以示警告,犹如我们用火和楔子猛力将扭弯的木头强行整直。我
在很早以前就劝诫自己依靠自己并脱离外来的东西,但我仍然把眼睛老转到一边:别人的倾慕,大人物的一句好话,别人的好脸色都会引诱我。天知道如今此类玩意是否都已涨价,天知道那一切的含义究竟是什么!我如今还能听见(而且不皱眉头〉别人如何引诱我作买卖,
而我的抵抗是那样软弱无力,仿佛我很愿意容忍他们说服我。对性格极不驯服的人必须施以棒打,而且必须一敲再敲,用木槌狠狠敲打,从而拴紧那艘脱开又裂口的大船,那艘自动滑脱的大船。
其次,此事可作为我的一次练习,好让我作好应付更坏之事的思想准备,因此,如命运的特殊照顾和我的生活习惯使我本来有望屑于最后一批彼风暴卷走的人,却在偶然间头一批被卷了进去。我就可以及早学会强制我的生活,对生活作出安排,使其适应新的情况。真正的
自由在于能依靠自己对付一切,“最能干的人是依靠自己力量的人广
通常,在太平时期,人们作思想准备无非为应付适度的普通事故。然而在我ff]三十年来所处的一片混乱之中,所有法国人,无论个别而言,抑或笼统而言,每时每刻都眼见自己处在倾家荡产的边沿。他们必须使自己在内心更坚强更有魄力。感谢命运吧,它使我们生活在一
个既非允精汀采,也非毫允生气,也非允所事事的世纪:这样的世纪如不靠别的途径闻名天下,必然以其重重灾难闻名于世。
我在史书上还不曾读到其他国家经历过如此的混乱,所以我目前不能更全面细想这场大混乱也不感遗憾6有时我却乐意带着好奇心去亲眼观察我们自己集体死亡的值得注意的情景,以及此种死亡的症状和形式。既然我无法推迟这大规模的死亡,我只好认命去现场观看并作调
查。?
因此,让我们尽量设法去察看(甚至不惜捕风捉影或借助无稽之谈)这人类命运的悲惨游戏的各种表现。
我们听人叙说那些事悄并非毫无怜悯之心,但我们乐意用那些值得怜悯的事件的稀罕之处来唤醒我们的痛苦。不挠便不痒。优秀历史学家像避开死水和死海一般避免平平静静的描述,以便重新回到叛乱和战争年代,他们明白我们在呼唤他们描写那样的年代,我怀疑我是
否能老老实实承认我一生中失去的安宁和平静的代价何等低贱,我是在我们国家毁灭的过程中度过我的大半生的。我在国家遭受的各种事故中付出的忍耐力,其代价似乎分文不值,因为那些事故并没有直接侵害我。如果抱怨什么与我有关,我家内外保全下来的东西倒比
被劓夺的东西多我们时而逃脱这个灾祸,时而逃脱那个灾祸,这值得安慰;灾祸不停地窥视我们,却在我们周围肆虐。在公众利益方面也一样,我的爱心分布越广,爱心就越微弱,这的确与下面的话大同小异广我们只是在公众的灾害波及我们个人利益时才会感受到公众的
灾害z而且我们与生俱来的健康也能自动缓解我们可能感到的懊恼。这里说的是健康本身,而不是与继健康而来的疾病相比较的那种健康。我们并非从高处坠落下来。我认为透着尊严和秩序的腐败和掠夺最难忍受。在安全地带偷窃我们比在树林里偷窃我们更具侮辱性。那
是互相竞争的肢体个别坏死之后的共同接缝处,大多是不会痊愈也不需要痊愈的老渍疡6
因此,这种倾覆与其说使我沮丧不如说确实使我兴奋,之所以如此全凭我的良心;我的良心不仅安稳而且感到自豪,我看不出我有什么理由埋怨自己。由于上帝向人类降灾不比向人类降福多,我的健康状况在那个时期竟然较平时为佳。正如没有健康的身体我会无所作为。有
了健康的身体,世上便罕有我作不到的事了。健康
使我有可能唤起我全副精神力量并主动迎接往往可能走得更远的灾祸。我感到我的毅力蕴含着某种足以抵抗命运的耐力,不经历大碰撞我是不会失去马鞍的。我作如是说并非为触怒命运之神致使她给我更猛烈的一击,我是命运的仆人,我向她伸手求救,为了上帝,愿她
适可而止。我是否已感到了她的冲击?没有。正如被悲哀压倒而不能自拔的人时不时小试快乐并对快乐流露一抹微笑,我也有能力靠自己心境安详并摆脱恼人的思想,然而我却时不时心血来潮,在我武装起来准备赶走不愉快思想或与之斗争的当儿,突然听任它们前来袭
击。
那些苦恼刚过去,别的更严重的苦恼又接踵而至。在我的住宅内外,我面临的竟是瘟疫,而且是比别种瘟疫更可怕的疽疫。因为健康的身体昜于得重病,只有重病能使强壮的身体屈服。我周围的空气虽然新鲜卫生,而且凭我的记忆,传染病再邻近,也从未在此站住过脚跟,
然而,这样的空气万一自我中毒,便会产生格外严重的后果。
越来越多的老人青年乱葬于各处;谁也躲不过地狱皇后的残酷。
—贺拉斯
一看见我的住宅我就感到不寒而栗,但我却不得不忍受家里这种滑稽的现象。宅中一切毫无防范,谁想进去都如入无人之境。我虽一向慷慨好客,却很难为我家找一处避难之地,因为这个家庭已走入歧途,它既让朋友害怕也自己害怕自己,把它安顿在任何地方都遭人厌恶
,只要家中这一群人里有一个人突然感到指尖发痛,全家
就得挪地方。所有的病都被看作瘟疫,大家并不想花功夫去加以辨别和区分。按医疗原则,凡接近过这种危险的人都得在四十天之内担心染上此病,这有好处,不过,胡思乱想也会照它的方式折磨你,让你感到浑身发烧。
如果我不必为别人的痛苦感到难受,如果我不去为那一群结队而行的人当半年可怜巴巴的向导,那些事就不至于十分触动我。因为我自己身上一直带着预防药:那就是决心和忍耐力。我没有担惊受怕的困扰,这种疾病最忌讳这样的心境。倘若我是单身一人而又想独自逃命
,我定会逃得更快也更远。我不认为这种死法属于最坏的死法之列;一般说,此种死法时间较短,死时昏头昏脑,少有痛苦,而且流行病这一点还使死者得到安慰;死亡时不举行仪式,也不服丧,可以免去压力。至于周围的人们,逃脱瘟疫者还不到百分之
牧人王国荒无人烟,大片土地猎网空悬:
——维吉尔
在这样的地方我最大的收益是物质的:需要一百个人为我干的活长期拥置下来了。
然而在当时,透过民众的幼稚可以看到表明决心的怎样的范例!一般说,谁都不再操心自己的生活。葡萄挂在葡萄藤上,而葡萄却是此地的主要財富,人人都在毫不在乎地准备着,等待着今晚或明天死亡,他们的面容和声音显得那样无所畏惧,仿佛全都十分相信这样死亡的
必要性,仿佛此种死亡是普遍的不可避免的死刑判决。死亡永远如此a然而死亡决心的依据是多么站不住脚!几
个钟头的距离,几个钟头的差异,对周围熟人一闪念的考虑都足以使我们对死的恐惧各不相同d瞧瞧那些人:无论儿童、青年、老人,只因他们会在同一个月内死亡,他们再也不大惊小怪,再也不互相哭丧了。我见过一些人,他们处在可怕的寂寞之中,因此,他们生怕死在
后面,除了墓地的事,他们全都不再操心别的什么:眼见尸横遍野,任凭即将聚拢的牲畜摆布,他们感到无限心酸。(人类想法之差异为何如此之大:被亚历山大征服的民族尼奥利特人把人的尸体扔到森林的最深处让野兽吃掉,他们私下认为那是唯一幸福的墓地。)某某
人还很健康便掘起自己的坟墓来了,还有的人活着便躺进坟墓。我家一个干粗活的人在死去的当儿还用手和脚往身上堆泥土:埋进土里不是可以睡得更舒服吗?这个举动还不如罗马士兵同样的举动萵明;在加纳日之后,人们发现罗马士兵把头伸进他们挖J的洞里并用自己
的手把洞填满,以便在洞里窒息而死。
总之,整个民族都现时现刻按习惯以毫不通融的步骤被安置了,那毫不通融的程度不下于任何深思熟虑的决定。
能鼓舞我们的科学知识大多数是门面多于力量,装饰多干实效。我们抛弃了自然又想学习自然课,因为自然课引导我们既成功又稳妥。自然知识的痕迹和靠人的廒昧而留下来的少许自然的形象仍旧在这群无文化的粗人的生活里打上了烙印。科学不得不天
天利用自然,使之成为科学弟子们学习坚韧、纯洁、宁静的样板。科学学子们虽然知识渊博,却还得模仿自然之拙朴,而且在初涉德操的行动中就必得模仿。我们虽智慧过人,却要在一生中最重要最必要的时期向牲畜学习最有用的功课,诸如:人必然有生有死,人必须爱
惜自己的财产,必须爱护并养育自己的孩子,必须维护正义一人类疾病的奇特证据;还有,理性任我们随意操纵,而且永远千差万别花样翻新,却给我们留不下自然的任何明显痕迹;看见上述现象令人开心。人操纵理性有如化妆品制造商操纵油类:他们给理性搀逬如此之
多的外来的论据和推理,使理性变成了千变万化可以适应每个特定个人的东西,同时也失去了自己的面貌,恒定不变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面貌,于是我们不得不去牲畜那里寻找证据,这样的证据是不会屈从于恩宠、收买和意见分歧的?因为,牲畜本身虽然并不一定都能准确
地走自然之路(这千真万确),它们偏离自然之路却微乎其微,因此你总能瞥见这条道路的车辙。正如被人驾御的马匹,它们虽然又蹦又眺,却跳不出系马皮带的范围,而且永远跟着赶马人的脚步走;犹如展翅飞翔的鸟儿,他们永远摆脱不了链子的束缚。
“考虑考虑流放、酷刑、战争、疾病、沉《事故……”“为了你在灾祸面前别当新兵。”凭好奇心去预见人类全部的麻烦,这于我们有何益处?费大力气去准备对付也许根本不会触及我们的麻烦又有何益?“窖怕痛苦与痛苦本身一样使受过苦的人痛苦。”不光捶打能袭击
人,连气流和屁也能袭击人。这样的人或许像最狂躁的发烧病人?因为,你此时此刻就让人抽你的鞭子,原因是你可
能命中注定某一天会吃鞭打之苦,这只能是狂躁的发烧病人之所为;还有,从圣约翰节起你便穿上皮袍,原因是你在圣诞节到来时需要穿皮袍,这也的确是狂躁的发烧病人之所为,“投身进去体验可能降临的痛苦吧,尤其是极端的痛苦:去痛苦里经受考验!去痛苦里坚定自己
的信心!”他们说。恰恰相反!最便当最自然的办法是摆脱这种思想负担。痛苦来得还不够早,困难的实际存在也拖得不够久,因此我们必须在思想上将其扩展,延长,而且事先与痛苦交融起来并保持这种交融状态。仿佛痛苦折磨我们不会掌握分寸似的!“痛苦降临时
会相当折磨你。”一位大师这么说,这位大师并不属于什么温和学派,他属于最严厉的学派。“痛苦降临时你也应照顾自己,你喜欢什么就相信什么吧。老提前考虑并预防你的恶运,为担心将来而失去现在,只因随时间推移你会经历苦难,你便从现在开始经历苦难,如此行
事于你何益?”这就是他的话。科学知识会精确告诉我们痛苦的大小,这就自然而然给了我们有效的帮助,
靠忧虑使人思想敏锐>。
——维吉尔
如若部分痛苦既大而又不为我们所感也不为我们所知?那也许是
可以肯定,就大多数人而言,准备死亡比忍受死亡之痛苦更折磨人。古时一位判断力极强的作者确实说过这句话:“想象比忍受使人更感痛苦。”
死在即刻的感觉有时会自动鼓励我们迅速下定决心不再躲避
那不能回避的事。从前,许多古罗马士兵在战斗时斗得胆怯,但随后却勇于忍受死亡,他们以喉咙迎向敌人的矛头邀敌人杀戮。正视即将来临的死亡需要持之以恒的,因而也是不易具备的坚定性。你不畚于死就别把死放在心上,大自然会即刻教你该如何死,教得既全面又充
分;大自然会为你精确作业,你大可不必自寻烦恼,
人,你们白白设法了觯本不确定的
死亡时辰,
与死亡选定的途径。
,普罗佩尔修斯
长期的担忧
比承受突然而明确的不幸更难受。
——高卢
我们为操心死而打乱生,又为操心生而打乱死。生使我们烦恼,死使我们惊恐。我们作思想准备并非反对死亡,死亡是太短暂的事。一刻钟既无结果也无危害的苦痛不值得以箴言特别告诫。说实话,我们作思想准备反对的是为死亡作准备的作法。哲学先吩咐我们眼里时刻
要有死亡,要预见死亡,要在死亡到来之前仔细琢磨死亡;在此之后它才告诉我们死亡的规律和应采取的预防措施,以提防预见死亡和琢磨死亡之举伤害我们。医生之所为正是如此,为了使他们的药品和他们的医术有用武之地,他们不惜把我们抛进病痛里。倘若我们本不蕃
于生活,教我们如何死亡并教我们以不同方式结束生活中的一切便有失公正。倘若我们善于生活,活得宁静而
稳定,我们同样会死得宁静而安稳。哲学家们爱怎么夸口就怎么夸口吧。“哲学家一生都在准备死亡。”然而我认为死是生活的尽头而不是生活的目的;死是生活的终结、生活的极端而不是生活的目标。生活应有它自身的宏图,自身的构想;直接探讨生活就是自我调整
,自我引导,自我容忍。处世之道的总课题和主要课题所包含的必修课里也有死亡之道这一课々假如我们不以恐惧给死亡之道增加负担,这一课会属于最轻松的课题。
从单纯性的课程中蕴含的实用性和朴素真理判断,这课程并不弱于什么学说向我们鼓吹的东西,恰恰相反。不同的人情趣和能力各有不同;必须按照人自身的情况通过不同的途径引导人改善自己“无论风暴将我带到什么岸边,我都以主人身份上岸。”我从未见我家周围的
农人思考以怎样镇定自信的姿态度过他最后的时刻大自然教他只在自己死亡那一刻才想到死。比之亚里士多德,他们更心甘情愿赴死;死亡对亚里士多德却有双倍的压力,由于死亡本身,也由于他对死亡长期的预见。因此凯撒的意见是,最想不到的死亡是最幸福最无心理负
担的死亡广在需要痛苦之前就痛苦的人,在需要痛苦时会更感痛苦7冥想死亡之所以厉害应归因于我们的好奇心。我们永远这样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总想超越自然的规定并向自然的规定发号施令,只有大夫才应该在身強力壮之时为这类胡思乱想吃饭不香,一想到死亡的情景
就皱盾头。普通人只在死亡袭击他时才需要治疗和安慰,他们对死亡重视的程度恰恰与他们感觉到的程度相当。我们不是说过吗,俗人的愚钝和不知害怕使他具有对当前痛苦的忍耐力和对未来不幸事故的极度漫不经心,因为他生性粗拙,反应迟钝,对此类事情不够敏锐,
也不
会为此而心绪不宁。果真如此,那么为了上帝,我们今后就拜愚蠢为师吧。这正是科学知识许诺我们的待殊成果,愚蠢是以极缓慢的方式引导它的门生取得这种成果的。
我们不缺少优秀的教师,他们是天然单纯性的表达者。苏格拉底便是其中之一。因为,就我的记忆所及,他对为他的生死问题进行辩论的法官们讲话大体上就是这个意思:“我怕,先生们,如果我谙求你们别让我死,我会自投罗网,撞到原告人起诉书的矛头上不能自拔。起
诉书说我比别人更假充内行,显出我,■高于我们和低于我们的事情都有更深一层了解的样子。我明白我既不曾经常见到死亡,也认不出死亡,也不曾见任何人为对我进行死亡教育而去检验死亡的各种性质。害怕死亡的人首先必须是了解死亡的人。至于我,我既不知道死
亡为何物,也不知道另外那个世界情况如何。死亡也许是一件无所谓的事,也许是一件令人向往的事。(不过,如果死亡意味着由一个地方移居到另一个地方,倒应该相信,去同众多过世的大人物一起生活并避免同更多不公道的腐败法官打交道定会使生活得到改善。如果死
亡意味着生命的消亡,那么,进入宁静的长夜仍不失为一种改善。我们活着时从未体验过比宁静、深沉、无梦的睡眠更美妙的事。)我向来注意避开我所知道的一切坏事,诸如伤害别人,不服从上司(或人或神h对我不知道是好是坏的事,我是不会害怕的。如果我去死而将你
们留在人世,只有诸神看得出是你们的情况还是我的情况将有所好转。正因为如此,有关我的事你们爱如何吩咐便如何吩咐。不过,根据我劝人办公道事办有益事的处世之道,我要强调说,假如你们在我的案子上看得不如我远,那么为了你们的良心,你们最好离我远远的。只
要你们在判决时考虑我过去处理公私事务的活动,考虑我的意愿,考虑众多青老年公民每天从我的讲话中获得的好处,以及我为你们所有的人
办事的成果,你们只有安排我由雅典议院常务会以公费瞻养(因为我穷),你们才能适当减轻你们对我的功劳欠下的义务,因为我经常看见你们以并不充分的理由公费艙养别人……出于习惯,我不曾向你们求告并恳求你们怜悯,你们可别把我这种态度当作固执或对你们的轻
蔑。我有朋友和亲人(正如荷马所说,我和别人一样并非从木头和石头中出生),他们都可以带着眼泪和哀伤出面,我还有三个泪流满面的儿女,他们的眼泪也可以得到你们的怜悯,然而,在我这样的年龄,我又以智慧过人闻名于世从而招致控告,如果我堕落到作出那样卑
怯的举动,我就会丢我们城市的脸。人家又会怎样评说其余的雅典人呢?我常告诫听过我演说的人们别靠无耻行径救自己的命。在我国历次战争期间,在安菲波利,在波提德,在德里和别的我呆过的地方,我其实早就表示了我多么不屑于靠蒙受耻辱保证自己的安全。进一
步说,我要提请你们注意自己的义务,要教促你们注意丑恶之事;因为说服你们不靠我的祈求,而靠正义提出的纯正充足的理由。你们曾对诸神赌咒发誓要坚持下去:倒仿佛是我想怀疑你们指责你们不相信有诸神存在似的。而我自己却要承认我对诸神并不信任(虽然我
应当信任他们),因为我怀疑他们的引导,不愿把我自己的事单单托付给他们。我完全相信神的存在,而且可以肯定,诸神对待此事的态度将根据此事是否于你们和我都更合适而定好人无论活着或死去都没有必要害怕诸神。”
这不是一篇干脆正确的辩护词吗?又朴素又通俗,其中的髙傲令人难以想象却真实而坦率,合情合理,超过一切同类的辩护词,而且是出于怎样的必要性而讲的呀!苏格拉底宁愿用他这一篇而
不用大演说家利希亚斯为他撰写的那一篇;那篇辩护词尽管在司法风格上精雕细刻,但不配为如此高尚的犯人辩护,苏格拉底舍彼而取此作得有道理。大家可曾听到从苏格拉底的嘴里发出过哀苦求告的声音?那样高尚的德操难道会在它表现得淋漓尽致的时刻停顿下来?以
他那祥丰富倔强的个性难道他会将保卫自己的事委托给雄辩术?在他受到最酷烈考验的时刻,难道他会放弃装饰他谈吐的真理和朴实而去用一篇学究式演讲中的修辞和虚构来为自己涂脂抹粉?他不为自己衰弱的生命拖长一年而去败坏不可腐蚀的生活内涵和人类生存方式
的圣洁形象,从而放弃自己一生的光荣终结即将留下的不朽记忆,他自己认为这样做十分明智,他活了一生并不感澉自己而感激世间的典范,如他以无所作为的卑傲方式结束此生,那岂非大众的憾事?
的确,他对自己的死所作的如此豁达如此从容不迫的考虑应该得到后世格外的荨重;后人的作法也正是如此。命运为主持正义而对他大加推崇,命运为此而吩咐大家做的事也再正确不过:雅典人对引起这桩案件的人恨之入骨,他们像躲避被逐出教会的人一般躲开那些人;
那些人摸过的东西都祓看作被污染。在浴室里没有人愿同他们一道洗澡,平时谁也不向他们问好,也没有人同他们来往。后来,他们终因无法忍受公众的仇恨而上吊了。
如果有谁认为,我在谈到苏格拉底演说时,可供我选择的例子本来很多,而我却不恰当地选了上面那部分;如果此人判定苏格拉底这篇讲演被抬高了,高出了普遍的看法,我可是有意而为的。因为我的判断与众不同,我认为这篇演说在层次和情理方面都远远落后于,远远
低于普遍的看法:它以毫不做作的天真的勇气和幼稚
的心安理得再现了纯粹的原始感受和天生的无知。因为这一点是可信的:我们天生怕痛,但不怕死,不怕死的原因在死亡本身。死是人的存在的一部分,是间生一样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大自然可能促我们互相仇视,互相憎恨,目的何在?原来仇恨对大自然创造物的延续和更
迭十分有用,而且在这万有共和国里,与其说仇恨意味着破坏和毁灭,不如说仇恨意味着出生和增长。
事物的总体便如此更新。
——卢克莱修
一死得千生。
——奥维德
—条生命的衰退可以过渡到千条生命的诞生。大自然让牲畜记住了它们该如何照料自己保存自己。到目前为止畜牲一直害怕自己的情况变糟,它们生怕互相冲撞,互相伤害,生怕我们用链拴它们,打它们,是它们的感官和经验告诉它们那都是事故。然而它们不可能害怕我们
宰杀它们,也没有能力思考死亡对死亡作出结论。为此人们还在说,牲畜忍受死亡不仅愉快(马在死亡时多数会嘶鸣;天鹅则歌唱死亡),而且有的牲畜出于需要还会去寻死,大象就有过不少这种例子。
此外,苏格拉底作自我辩护时提出论据的方式不也朴实猛烈得令人赞叹吗?的确,像亚里士多德那样说话,像凯擞那样生活,比像苏格拉底那样说话和生活容易得多。这里存在着最大限度完善自己的问题和最大的难度问題:技巧是无济于事的。我们却并没有
照这样训练我们的才能。我们既不锻炼我们的才能,也不认识我们的才能,我们利用别人的才能却把自己的束之高阁,
有人可能会说我在此只弄来了一堆外国的花,我提供的駡于自己的东西只是捆花的网绳。诚然,我曾告诉舆论界,说这些外来的装饰物适合于我,但我的话并非指那些东西掩盖了我,遮住了我:这与我的初衷恰好相反,我本来只想展现自己的东西,而且是自己天生的东西。
倘若我很自信,无论如何我会全靠自己说话。但本世纪的风云变幻和别人的激励使我不得不如此行事,而且日甚—日,不顾我个人的决心和原来的思维方式。倘若这与我并不适宜(我相信如此),那也无妨:总可以适合于别的什么人。某人从未看过柏拉图和荷马的作品却引
证他们*而我援引的相当多的地方都并非出于原作。这不困难,也无须多么能干,因为此间有书千卷供我写作时参考。此时此刻,我如乐意,尽可以从一打废话连篇的人(这些人的东西我平时是不翻阅的)的作品里引出一些用以装饰下一篇《论相貌》。只须引用某德国人写
的卷首诗简就足以在我的作品里填满引语,我们由此便可寻求美味可口的光荣以欺骗这愚蠢的世界。
许多人进行研究的陈词滥调的大杂烩只适用于平庸的课题,它不能引导我们而只有助于我们自我卖弄;那真是知识的滑稽成果,苏格拉底曾十分有趣地批评那些东西以反对《厄提登》。我曾听说有人利用他从未研究过从未听说过的东西写书,作者把研究这样那样课题的事
托付给他各种各样的学者朋友,他自己只管作计划,最后靠投机取巧编纂出一捆自己并不熟悉的废话;纸和墨水起码是他的嘛。凭良心说,那只是买书或借书而不是著书。那是告
诉人们,不是人会写书,而是——他们可以对此持怀疑态度一一人不会写书。一位法院院长当我的面夸口说他亲手写的一份判决书上有两百处外来引语。他在向每个人作此种宣传时都似乎在使他得到的恭维黯然失色依我看,对那样的问题和他那样的人来说,那是小器,
是荒谬的吹嘘。在如此众多的外来引语中,我很髙兴能偷窃其中一些并将它们乔装打扮,让它们走样,从而派新的用场。有时我对人说,由于没有听人讲过它们的原始用处,我便加进某些特殊的为我所用的灵活性,使它们更少外来意味。而另外那些人却炫耀他们的抄袭行
为,而旦将其入帐,足见他们比我更信任法律。我们这些大自然的门徒,我们认为创造的荣誉比引证的荣誉具有无与伦比的极大优越性。
倘若我愿意凭知识、讲话,我可以讲得更早f我可以在更靠近我学生时期的阶段就写作,那时我的智力和记忆力都优于现在;倘若我愿以写作为业,我当然更信任那个年齡的活力而非如今的活力6进一步讲,我就可能在更有利的时节得到命运通过这部著作賜予我的亲切的厚
爱。我的两位熟人,两位知识渊博的大人物,拒绝在四十岁发表作品而要等到六十岁,依我看,这种作法使他们损失了一半。成熟和血气方刚一样有它的弱点,而且是更坏的弱点。老年既不适应这种性质的工作,也不适应别的一切工作。谁若想表达自己并不感到难看也并不
迷迷糊糊昏昏欲睡的心情,而又去把自己的衰老付诸印刷文字,那真是发疯。人在走向衰老时思想是闭塞的,停滞的。我在谈及无知时,说得又庄重又充分,而在谈及知识时却说得既不充分又捉襟见肘;谈知识是附带的,偶然的,谈无知则是特意的,主要的。除了论述虚
无我恰恰什么也不论述;除了论述
无知的知识我不论述任何知识。我选择的写作时间正是我要描写的我的生命全部展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生命剩下的东西已更接近死亡了。仅就我的死亡而言,在我通上它时它如若像别的人一样喋喋不休,我离去时自然还会向百姓提出忠告。
苏格拉底所有的高贵品质都堪称完美的典范,但令我扫兴的是,他的体态和容貌却相形见绌,正如人们所说,他的体态容貌同他的心灵美真可谓判若云泥,而他对美又如此情有独钟。大自然对他太不公平。本来形神一致形神交融是比别的任何东西都更具可能性的。“灵
魂放置于什么样的身体对灵魂至关重要:身体的多种作用可使心炅敏锐,其余的作用则使心灵迟钝/’西塞罗谈的是反常的丑陋和四肢的畸形,然而我们却把主要表现在脸上的乍一看不讨人喜欢的东西也叫作丑陋,而且不讨人喜欢的原因往往又微不足道:诸如脸色、斑点
、粗鲁举止以及在整齐完好的四肢上出现的某种难以解释清楚的原因。拉波埃提人丑而心灵极美,他的丑陋就属于这种性质。此种表面的丑陋虽十分严重,对人的精神状态损害却比较小,而且对评价人起不了可靠的作用。另一种丑陋,其更确切的名称叫畸形,则是更实质性
的丑陋,这种丑陋通常对人的打击更为深重。显示脚形的并非一切光亮的皮鞋,而是所有鞋形好的鞋。
苏格拉底谈到自己的丑陋时说,如果他没有人为地纠正他的丑陋,他的丑陋定会在他的心灵上准确显示出来。但我认为,根据他的习惯,他说这话是在开玩笑,美好心灵从不是天生而成的。
我不可能老说我如何珍视美——影响大而又有利的品质。坎特?库尔斯把美称作短期的专横,柏拉图则称其为自然的特
权。世上没有任何东西的声望超过美的声望。美在人们的交往中占据首要位置;美先声夺人,美以极大的权威和它给人的绝妙印象引诱我们并影响我们的判断力-弗里内如果不曾解开她的裙袍以她光艳照人的美丽腐蚀法官,她的诉讼就会在一位优秀律师手里败诉。我认为
居鲁士、亚历山大和凯撒这三位世界的主宰在营造他们的伟大事业时也并没有忘记美。大西庇奥亦复如是。同一个希腊宇包含着美和善。圣灵往往把他认为美的人叫作好人。一支由古代某位诗人谱写的柏拉图认为家喻户晓的歌对财产排列的顺序是:健康,美丽,财富;
我当然支持这样的顺序。亚里士多德说,指挥的权利厲于俊美之人,当有些人已接近诸神雕像的俊美时,这些人同样可以享受人们的崇敬。有人问他为什么人们同俊美之人交往更频繁而且时间更长时她:“这个问题只应由盲人提出广大多数哲人以及最伟大的哲人都借助他
们的俊美交学费获得
不仅对服侍我的人,对牲窗也一样,我认为他们的美与善十分接近,因此我认为脸部的线条、表情和轮廓有助于推断某些内在的气质和未来的命运。它们似乎并不直接也不单纯屑于美和丑的话题,正如香昧及淸新空气不一定都能保证人的健康,瘟疫淹行时节空气的恶浊和臭
味也不一定都传染疾病一样。指控女士们的品性与她们的美貌背道而驰的人并不一定都有道理,因为线条并不十
分端正的面庞可以有正直忠诚的神气,相反,我有时在美丽的眉目间却看出令人害怕的狡诈而且危险的本性。有使人产生好感的相貌存在,在众多得胜的敌人当中,你可能立即选出这一位而不是那—位陌生人以交付自己的性命;而你作出这样的选择并不一定只考虑了对方
的美和丑。
外貌是并不牢靠的保证,不过外貌仍有某种重要性。倘若我有必要鞭挞恶人,我鞭挞得最猛烈的将是违背和背叛了自然而然显现在他们脸上的诺言的人;我惩罚表面温厚的狡诈者更为严厉。有些相貌似乎是福相,另一些相貌却显出福薄。我认为有某种技巧可以使人区别温
厚相貌和饞相,区别严厉相貌和粗酧相貌,区别狡诈和善意的狡黠,倨敵和阴郁以及诸如此类的近似的品质。有些美人不仅显得傲气,而且乖庚,另一些美人则温柔而又非淡而无味之美所可比拟。通过相貌预渊未来的命运,这是我留待解决的问题。
正如我在别处所讲,我是从我出发直截了当引用这句古老格言的:我们不能疏于追随大自然,最灵验的格言乃是“顺应自然”。我没有像苏格拉底那样以理性的力量改正我的天生气质,也没有人为地打乱我的癖好。既来之,则安之,我从不与任何事物过不去。我家两间正
房和睦相处互不打扰,不过,谢天谢地,我饮食中的牛奶质地还算好,水掺得不算多。
我是否应该顺便说说:我曾见某些本来只在我们之间有用的关于洁身自好的经院式形象比喻被捧得超过了它的价值,而且在希望和恐惧的强制下充当了格言?我喜欢这类比喻并非缘于它为法律和宗教所创造,而缘于它为法律和宗教所完善,所批准;它无须帮助便能自动站
住脚、因为它能通过传播普遍理性给所有正常人从而靠自己的拫在我们身上生长。>种普遍理性纠正了苏格拉底妁缺陷,使他服从在他的城市发令的人和神,使他英勇就义;他如此作为非因他灵魂不死,实因他是必死无疑的人,劝人勿须修身养性,只须信仰宗教便能取悦于
神的法庭,此种训言对一切?
秩序一切政府都具毁灭性,招致损害有余而巧妙敏锐不足。出于习惯我们看到在虔诚和良知之间存在极大的差异。无论外貌或谈吐,我都有使人产生好感的地方,
我说了些什么?我有!我应说“我曾有过”,克列梅斯!
——特伦克
如今您在我身上只能看见一个瘦骨嶙峋的人。
——翕卢
而且我的举止同苏格拉底的举止看上去完全不同。我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一些与我素不相识的人仅仅因为相信我的仪表和风度,便在他们自己的事务中或在我的事务中表现出对我十二万分的信任;而且在外国我也因此而获得了奇特而稀罕的优待。下面这两次经历也许值
得我大书特书。
某某人打算摘突然袭击前来拜访我家和我个人。他的伎俩是只身来到我家门口并急切敲门,我久闻其名,也曾有理由像信任邻居而非信任盟友一般信任他。我按待客惯例命人给他开了门。他一进门便显出满脸恐惧;他的坐骑也气喘吁吁,精疲力竭。他对我讲了一番离奇
的谎话:他适才在离我家半里尔之处遇上了他的宿
敌个我认识的人,我也曾听说过他们之间的口角。他声称这
仇人对他紧追不舍,只因他是在慌乱中无意间与仇人狭路相逢,他
在人数上又居劣势,所以便奔我家求救。他还宣称自己为随从焦
、,
虑万分,认为他们已死或已被俘。我一派天真,竟试图好言安慰并请他下马休息,片刻之后,他手下的四五个兵丁露面,恐惧神态与他无异,也想进我的大门。随后接二连三又来了几批,都是全副武装,武器精良,最后的人数竞达二十五至三十人,而且人人装出被仇人追赶
的模样。这其中的奥妙终于引起我的怀疑。我明白我生活在什么样的时代,也明白我的家可能怎样遭人忌妒,而我的熟人中遭此类不幸者也不乏其人。何况我发现,我对他们业已开始的讨好如半途而废会于事毫无补益,甚至不弄得鸡飞狗跳便很难摆脱他们。于是我干脆
听其自然,照一贯的作法命他们进门——事实上我天生不好怀疑而好宽恕与温厚待人,我待人全按常规,并相信此种癖好合情合理并不反常,因此,我如此处事待人既非什么重要表示相通,也非魔鬼或奇迹胁迫。我既为人,便自然而然乐于依赖命运并不顾一切投入命运的怀
抱。对此,直到此刻我都理直气壮为自己庆幸,而且从不抱怨自己。我认为命运比我自己考虑更周密,更有利于我的事务。我一生中有些行为可以被人正确称作挑剔行为,有谁愿意也可称作聪明行为,作出此类行为如三分之一靠我自己,其余三分之二便全靠命运人不完全听
天由命,人对自己的行为抱有难以实现的奢望,这似乎是人类的通病。正因为此,人的意图才经常出铕。我们过分扩大人类智慧的权利范围,老天对此十分忌妒,认为这有损于它的权利,所以我们扩大多少,它便缩小多少。
那些兵丁骑着马停在我的院子里,他们的头领和我都在大厅里。头领一直不愿别人把马牵进马厩,声称他一旦得到所有手下人的消息便立即告退。他眼看自己已能指挥这次行动,而且可以即刻动手……事后他常说(因为他不怕把事情说得天花乱坠〉,是我的面容和我的坦率
逼使他的拳头背叛了他。他又骑上了马,他的手下人则一味盯着他,看他会示意他们干什么。见他重又出了大门并放弃丁自己的优势,他们真是大吃一惊。
还有一次,我把各路军队公开宣布的不知什么停火协定信以?
为真,便在旅行中路过一些极为敏感的地区。我当时并没有及早发现有三四支马队从各不相同的地点出发追赶我。其中一支在第三天迫上了我,十五到二十个蒙面贵族-了弟向我猛烈开火,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大批弓箭手?我被俘了,投降了。他们把我带进附近一片森林的最
茂密处,我被剥夺了坐骑和行李,我的箱子也被翻了个遍,银箱也被抢走;我的马匹和随从都分给了新的主子。我和那些人在荆棘丛中为我的赎金问题争论多时。他们对我的估价如此之高*足见他们并不认识我。后来他们开始为我的生死问题激烈争吵起来。的确,过去也
曾有过多起危及我生命的类似情况发生。
正是那时你需要勇气,伊尼,
正是那时你必须信心百倍
-一维吉尔
我以停战为理由始终坚持只把他们从我行李中获得的价值相当可观的物品留给他们,并没有许诺他们别的赎金,在林中呆了两三小时之后,他们让我骑上一匹绝不会逃走的马,并命十五到二十名火抢兵押送我个别上路;我的仆从则被分散交给别的火枪兵。火枪兵们受命将
我们作为俘虏带上不同的大路,而我当时已被带到离那里两三个射程远的地方了。
已经哀求过卡斯托里斯及保卢克斯。?
他们那边突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只见他们的头领重又回到我身边,谈话的口气也温和多了。他开始优心忡忡去队伍里找寻我那些业已分散的衣物,找到多少就命人还我多少,连银箱也找了回来。他们送我的最好礼物是终于把我的自由还给了我,对其余的东西我倒
全无所谓。那看不出任何明显动机的全新变化和回心转意,那神奇的幡然悔悟发生在那样的时刻,又是在深思熟虑的慎重磋商过程中(而且这种深思熟虑的慎重磋商按习惯应变成正义之举,因为我一到就向他们公开招认了我站在哪一边和我走哪条路〉发生的,这其中的真实
原因我到现在也不知究竞。他们当中最显眼的—位还摘了面具并把名字告诉了我,他一再对我说,我应该把我的解脱归功于我的相貌,归功于我言谈的洒脱和坚定语气,我这些特点使我不该遭到那样的不幸。他还要我放心,说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不幸事件了。可能是神出
于慈悲愿意利用这无聊的工具以保全我吧。大慈大悲的神还保佑我在次日没有漕更凶险的埋伏(因为那些人曾亲自提醒我有埋伏h后面谈到的这位还活着,可以胡吹,前面那一位已在不久前被杀了,
倘若没有我的相貌为我担保,倘若人们从我的眼神和声音里看不出听不出我的意图的单纯性,我便不可能如此长久不与人发生争吵或道人侵犯,也不可能无所顾忌想什么就随便乱说什么,也不可能大胆判断事物。此种行为方式可能而且完全有理由显得不文明,也不适应我
们的习惯,但我却未曾见过任何人认为它具有侮辱性和恶意,也没有人对我的无拘无束感到恼火,只要他听到的是我亲口说出的话。重述的话,有如另一种声音,会有另外的意思。因此,我不恨任何人,而且我是那样缺乏冒犯别人的决心,所以单为听理智吩咐我也不会去冒犯
谁。在我有机会参加判决时,我多半缺席。“我宁愿大家别犯锘误,因为我没有足够的勇气惩罚他们。”
据说,有人责备亚里士多德,说他对一个恶人太心慈手软。“事实上,”他说,“我心慈手软是对人而不是对恶。”出于对罪行的憎恶,一般审判都因复仇的要求而情绪激化。仅此一点便减弱了我对审判罪行的热情:僧恶第一次凶杀使我害怕第二次凶杀;仇恨第一次残忍
使我仇恨一切模仿残忍的行为。我不过是一张不值钱的草花纸牌,人们可以对我运用大家谈论斯巴达王査理卢斯时的原则:“此人不可能蕃,因为恶人不认为他恶。”或许这样说(因为普鲁塔克对善和恶,有如对别的千百种事物,是以不同的甚至相反的方式描述的):“他
必定蕃,因为连恶入都认为他蕃广对不喜合法行为的人,我不为合法行为尽力;同样,对认可非法行为的人,说实话,我也不为非法行为尽心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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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经验
没有什么渴求比求知更合理。我们对一切通向知识的途径都进行试验,理性推理不足时我们便运用经验,
经验凭不同试验产生抆术,因为范例可以指明遒路。
——马尼利乌斯
不过经验是缺点更多更不值得重视的途径;然而真理如此之伟大,所以我们不应轻视通向真理的任何中介。理性推理的形式多样化到我们不知该从何着手,经验形式的多样化也不比理性推理形式逊色。想从事件的相似性中得出结果是靠不住的,因为事件永远不相同:在事
物呈现的图景里,没有一种品质比差异性和多样性更具普遍性。无论希腊人,拉丁人还是我们,大家都爱举鸡蛋的相似性作为相似性最明显的例子。不过仍有一些人,尤其是德尔斐有个人却辨认出了鸡蛋之间存在的不同标志,所以他从不把此鸡蛋?
认作彼鸡蛋,此人养了许多鸡,他可以判断鸡蛋是哪只鸡下的。不相似性总自动干预我们的作品,没有什么艺术能作到完全相似。无论柏罗泽还是别人,谁都不可能把牌的背面精心擦光冼净到没有赌牌人能在牌过手的剎那间认出别人的牌。相似性作不到的事差异性却能作到,大自然必定只能创造不相似之物。
不过我并不欣赏那一位的意见,他想用大量的法律让法官们吃现成饭,从而遏抑法官的权力:他不明白,解释法律与制订法律具有同样的自由度和延伸度。法官不仅对法律嗤之以鼻,而且想貶低法院辩论的意义,他们想提醒我们注意《圣经》上说得明明白白的话从而终止辩论。我们从思想上认为控制别人的意见和表达自己的意见范围同样广阔,正如认为注释现成的不像创造新的那般激烈那般艰辛。大家看得出此种思想错到了何种程度。因为在法国我们的法律比世界各国的法律加起来还多,比处理伊壁鸠鲁的微粒世界所须的法律还多,“苷日我们忍受丑闻,如今忍受法律。”然而我们听任法官们谈意见作决定的事层出不穷,使你再也找不出像他们那么广泛那么放肆的自由。我们的立法者选择十万个诉讼特案和诉讼事实井给它们套上十万条法律又有何益?此数字与人类活动的无限差异性全不成比例。我们的构想再成倍增长也跟不上案例的变化。你再就那个数字增加一百倍,在将要发生的事件里也不可能有一件同几千个选中并登记在案的案例中的某一件完全吻合,也不可能没有某些情况和差异需要在判决时作不同的考虑。在我们永远变化着的行为里,能与固定的一成不变的法律有关联者极少。最令人企望的法律是数量最少最简明也最普通的法律;我还认为宁可一点没有也别拥有我们这么多法律。
大自然賦予我们的法律永远比我们自订的法律中肯。诗人们对黄金时代的描绘和眼下再无黄金时代可言的各国的生活状态就是明证。有些国家在诉讼中唯一的法官是路经他们山区的第一位旅行者。别的人则在赶集的日子选出他们当中的一位,此人便立即判定他们所有的诉
讼案件。我们如让最贤明之人依照当时的具体情况在众目睽睽之下了结我们的案子,不必按先例也不须推论,这有何危险?什么脚穿什么鞋。斐迪南国王派移民去印度时明智地规定人们不得把法学学生带去,因为法学就本质而言是一门产生争执和分裂的学问,国王生怕法
学学生去了新大陆会使那里诉讼案泛滥。我同桕拉图一样,认为法学家和医生是国家的有害资源。
我们的普通语言用在别处何等得心应手,为什么用在合同和遗嘱里就变得如此晦涩难懂?为什么说与写都善于明确表达思想的人在合同遗嘱之类的事务里竟做不到不遭怀疑和反驳的表态?原来精于此道的巨匠们对挑拣词句和条文情有独钟,他们再三斟酌各个音节。严格检
查行文的起承转合,以至卷入无尽无休的形式和细而又细的划分,弄得自己也畢头转向,结果那些形式和划分全都不符合章程及规定,也得不到明确的理解。“分得细如尘埃的东西都是一片混乱广可曾见过儿童试图聚拢并计量水银?他们越
压水银,越揉水银,越千方百计使其就范便越触怒那慷慨而又自由自在的金屑:水银躲开孩子们的巧技越变越小,越变越分散,分散到无法计数。同样,将难以捉摸的繁琐问题分了又分,那是在教人加深怀疑;是让人扩大争执,使争执多样化;是延伸争执,使争执扩散开来
。散布问题,然后再把问题剪来裁去,那是使世界纷争迭起,更加变化无定,犹如翻土,翻得越深越细,土越肥沃。“知识制造纷争。”我们已怀疑过乌尔丕安,让我们再怀疑巴尔托鲁斯和巴尔杜斯⑧。我们必须清除数不胜数的意见分歧的痕迹,绝不要以分歧装饰自己,使
后代不得安宁。
我不知该怎样说,但出于经验可以认为,对事物作过多的解释会分散真理,取消真理。亚里士多德之所以写作是为让人领会,倘若他本人都达不到此g的,那么比他逊色的写作者和评论亚里士多德思想的第三者就更达不到。我们着手研究一个课题,然后靠稀释加以扩展;
我们可以把一个主题扩展成上千个题目,在将那些题目细分又细分使其反复增长之后,我们就会跌入伊壁鸠鲁的无限量微粒世界之中。两个人对同一事物的判断从不可能相同,两种见解也不可能完全相似;不仅人不同看法也不同,甚至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看问题也不
一样,我通常爱怀疑注疏者不屑一顾的东西。我在乎地更常失足,有如我熟悉的马匹往往在平地失蹄。
谁不说注疏加深怀疑和无知?因为众人为之忙碌的人文书轄或圣书没有一本靠注解消灭了难点。第一百个注疏人把他认为更
棘手更困难重重的问题再推给下一个注疏人,要到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在我们之间商定:此书注释足矣,已无话可说。此情况在诉讼里更为明显。有人将法律权威賦予无数学者,賦于不可胜数的判决和无休无止的诠释。然而真需要诠释时可曾得出过结果?诠释可曾促进安
宁?我们如今是否已比繁冗法律的初期少用律师少用法官了?恰恰相反,我们的理解力正越变越弱,我们在埋葬我们的理解力f从今以后我们只有听凭各种围墙和障碍的摆布才能重新找回我们的理解力。人识别不出自己思想上天生的疾患,他们的思想一味东张西望,到处
搜寻,不断兜着圈子,不断营造着,一陷进活计便不能自拔,有如蚕作茧自缚,在茧中窒息而死。“一只小鼠陷迸松脂里。”人的思想以为自己远远望见了什么光明的迹象和假想的真理,然而在往那边迅跑时,却有众多困难成了拦路虎,其中有障碍,也有自己新的寻觅,于
是便为那光明的迹象和假想的真理而失去理智,而晕头转向。伊索寓言中珣的遭遇与此如出一辙,那些狗发现海上飘浮着假想的尸体,但它们接近不了那假象,于是开始喝水,直把通道吸干,狗也就窒息而死了。克拉特斯谈到赫拉克利图斯的著作时也与此意相符,他:“那
些作品需要揸长游泳的读者,”这样,赫拉克利图斯学说的深度和分量才不至于把读者淹没并使读者窒息而死。
不是别的,正是我们特有的弱点使我们满足于别人或我们自己在猎取知识中已得到的东西*换一个更精明的人就不会感到满足。总有位子留给后来人,是的,也留给我们自己,而且也有失败。
求索未有终结时,我们的终结在另一个世界。满足和厌倦是智力衰减的征兆。高瞻远瞩的人从不自我满足:他永远有所追求,勇往直前,超越自己的力量;他的冲力超过他的实力,他如不前进,小往前挤,不往后退,不左冲右闯,他便是半拉子机敏之人;他的追求永无尽
期,也不成形*他靠赞赏、猎取、模棱两可维持自己。这一点阿波罗已有充分的表现,他讲话总是双关的,既晦涩难懂,又转弯抹角,不是使我们获得享受而是使我们白费时间,白费力气。那是一种不规则的活动,无休无止,没有指导也没有目的。活动中新花样层出不穷,
连绵不断,一个产生另一个。
君不见流动的小溪,溪水滚滾,无终无极,有条不紊,沿着永恒的航道,互相跟随又互相躲避一水推一水,—水超一水:永远是水在水中流,同样的溪,不同的水
阐明注释比注释更麻烦;以书为主题的书比别种主题的书更多:我们老互相诠释。
注释密密麻麻,注释作者多如牛毛
几世纪以来最主要最了不起的学问岂非理解学者的学问?理解学者岂非一切研究的共同目的、终极s的??
我们的意见互相嫁接。第一个意见是第二个意见的梗,第二个意见又是第三个意见的梗,我们便这样一级一级爬梯子々由此而产生如下情况:达顶蟑者所获的荣誉往往高于他的功绩。因为他不过踩在倒数第二人的肩上爬了很小一步。
我将自己撰写的书扩展开来谈论自己何其经常j也许何其愚蠢?愚遒在于:我只因谈论自己才想起我谈论别人的这番话(别人亦如此):“他们对自己的作品如此之青睐,这证明他们爱自己的作品爱得心里发鑛,证明他们攻击自己的作品态度之粗暴甚至轻蔑,无非是母亲宠爱
儿女的一种装腔作势和矫揉造作,”照亚里士多德的说法,他们赏识自己和轻蔑自己往往缘于同样的狂妄自大。我在此方面为自己辩白有比别人更大的自主权,原因在于我所写的恰恰是我自己和我的著作,有如我写我别的活动f也在于我写作的主题总自己推倒自己。不知
是否人人都能接受我的辩白。
我在德国看见,路德听任大家就怀疑他的意见而分裂而争执,这比他引起的对《圣经》的争执更为激烈。我们的争论皆为口头争执。我问什么是自然、享乐、限度和替换。问题由话语提出,也由话语解决。一块石头,那是一个物体。但有人可能紧追一句:“什么是物体?
”“实体。”“实体又是什么?”如此循环往复,最后逼得答问者捧着笔记本走投无路。人们用一个宇换另一个宇,这另一个宇往往更陌生。我潸楚什么是人,比知道“这是终有一死的动物,是有理性的动物”更清楚。为了消除一种怀疑,他们让我抱三种怀疑?那是七头
蛇的头。苏格拉底问门侬什么是德操。“有男人的德操,”
门侬答道,“女人的德操,有官员的德操和个人的德操,有儿童的德操,老人的德操。”“这太妙了!”苏格拉底大声说。“我们一直在寻找一种德操,现在倒有了一大堆德操广我们传达一个问题,别人却回敬一大堆问题。任何事件任何形式都不会与别的事件别的形式完
全相同,听以各种事件和形式也不可能完全相异。自然的融合真是巧夺天工。如我们的相貌没有相同之处,就分辨不出人与禽兽*如我们的相貌完全相同,就分辨不出此人和彼人。一切事物都靠某种相似性而互相依存;一切范例都有毛病,而从经验中得出的联系则永远有
欠缺,不完善;不过人仍可以通过某些标记连接各种可比之物,比如法律便通过迂回、勉强、转弯抹角的解释如此这般为每件案子效力并适应每个案件。
我们既然已看到涉及每个个人特殊义务的伦理性法律很难制订,那么,更难制订管理众多个人的法律就不值得大惊小怪了。请仔细想想统冶我们的司法形式;那是人类蠢行的真实明证,更何况其中的矛盾和错误不胜枚举。我们所认为的司法上的宽和严(宽严情况太多,所
以我不知道是否有介于两者之间的东西存在。)是同一个身体的病态部分和不正常的四肢,也是司法的精髄之所在。有几个农人适才急匆匆通知我说,他们把一个挨了一百大板的男子留在屑于我的一片森林里了。那人还有呼吸,曾求他们可怜他,给他点水并扶他起来。农
人说,他们不敢靠近受伤的人,他们害怕司法人员正好在那个地方碰见他们,所以他们逃走了。问题在于,假如碰见司法人员,此人会看见他们身边正好有一个被杀的人,他们没有必要为此意外事故而遭灭顶之灾。他们没有能力也没有金钱保护自己的无辜。我能对他们说
些什么?可以肯定,人道主义的救助会使他们忧心仲忡。
我们业已发现的无辜受罚者有多少(我此问尚不包括法官的
罪过〉?还有多少未被发现的无辜受罚者?下边这件事发生在当代:有几个人因杀人而判处死刑;判决书即使还没有宣布,起码已有了结论并作出了决定。这时,法官们得到邻近的下级法院通知,说他们手头有几名犯人承认那桩杀人案是他们所为,他们'的招认具有说服
力,而且罪犯还对犯罪事实作了无可辩驳的说明。于是法官们就是否应该中止并延期执行上述死刑判决进行辩论。大家仔细考虑了重新判决此案以及延期执行原判的后果,认为此项判决在司法上已成过去,法官已无权反侮,总之,那几个可怜虫为司法程序而牺牲了。菲
力普或别的什么人曾为同样的弊端提供材料:他判一个人向另一个人付大笔罚款,他的判决已执行了。不久,真相大白,事实证明他的判决极不公平,一方面是诉讼的理由,另方面是司法程式的理由。他不能两边铘满足,便决定维持原判,同时用自己的钱补偿被判罚躭人
的损失。他遇到的是可以弥补的‘故,我讲的那些人却无可挽回地被绞死了。我所见比犯罪更罪恶滔天的判决何其多也!
这一切使我想起古人的见解:有意在总体上办公道事的人却被迫零零星星损害别人;头脑里想在大事上主持正义的人却在小事上不正不义f人类正义是按医疗模式形成的,因此凡有用的都是公正的诚实的;斯多葛派认为,自然的多数创造物夭生悖逆正道。昔兰尼派则认为
一切皆非自动公正,公正由习惯及法律形成;按照狄奥多鲁斯派的观点,一切扒窃、亵渎圣物以及各种各样的滛荡行为,凡圣贤认为有利于己者皆合乎正道。
无可救药。我竟到了自己的名誉和生活取决于检察官的机敏和照顾而不取决于自己的无辜的地步;这与阿尔西巴德好有一比,不过作力能支配自己头脑的人,我永远想象不出我能像此公一般行事。我也许应当冒险去找一个法庭,该法庭既承认我作的好事也承认我作的错
事,对这样的法庭我既有所希望也有所畏惧,可是我们的法庭只对我们伸出一只手,而且是左手。无论谁从法庭出来都有所损失。
中国的政府管理和艺术与我们从无交流,他们对我们的政府管理和艺术也一无所知,但这个王国在许多方面成效卓著,超过我们的样板。这个国家的历史告诉我,世界更为宽广更丰富多彩,无论古人抑或我们自己对世界都知之甚少。在中国,国王派遣到各省巡视的官员可
以惩罚利用轵权贪赃柱法的官吏,也可以极慷慨地奖励忠于职守为官清廉的官吏,而且奖惩都可以超越一般的方式及官员职责规定的范围。巡视大员去省里不仅为确保令行禁止,也为获得利益,不仅为得到报酬,也为得到奖励。
谢天谢地,还没有哪位法宫以法官身份对我谈及什么诉讼案,无论是我的诉讼案抑或第三者的诉讼案,无论是刑事抑或民事诉讼。也还没有哪个监狱不光为去里面散步而接待过我。我已在想象中见到过监狱,即使观其外表那地方也是令人不快的。我对自由情有独钟,倘若
有谁禁止我去印度的某个地方,我也会因此而活得不痛快。只要我能在别处找到自由的天地,我便不会在要求我躲藏起来的地方自暴自弃。上帝!竟有这么些人因与法律发生冲突便?
被迫困在王国的某个地区,无权进入主要城市,无权利用公共水道和大路,眼见此情此景我多么难以忍受!只要我为之效力的法律威胁我一个指头,我会立即走开,去寻找另外的法律。寻遍天涯海角也在所不惜,在我国内战烽烟四起的年代,我的一切谨慎措施都力求战争不
阻断我四处走动的自由。
法律之所以能靠信任维持,非因法律正确,只因它是法律这便是法律权威的神秘依据,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依据。此依据对法律十分有用,法律往往由蠢人制订,仇恨平等因而缺乏公正的人制订法律更为常见,永久的制订者却是些自高自大而又优柔寡断的人。没有东西比法
律的过错更为严重更为充分,犯过错也不像法律犯错误那發w常。谁在他认为法律正确之处服从法律,恰恰在他该服从之处而未服从。我们法国的法律因自身的不规则和畸形有时竟为法律管理者和执行者的腐败助一臂之力。既然首脑如此之糊涂如此之不稳定,违抗法律的
行为以及解释法律、管理法律和遵守法律方面的弊病就可能得到宽恕a无论我们从经验中可能获得什么成果,只要我们不莕于利用我们自己的经验(因为自己的经验更亲切,当然就更能引导我们做我们必须做的事。),从外国典范中吸取的经验就很难对我们的制度有所补
益。
我研究别的课题不如研究自己多。这就是我的形而上学,这就是我的物理学。
上帝施何计统治世界,管理我们的住所,月亮从哪里升起,在哪里降落,她怎样合拢双月牙,每月重显婀娜f指引大海的风从何处到起,暴风有何威力,不断形成云雾的水来自哪里,?
是否有一天会摧毁世界的通都大邑。
——普罗佩尔修斯
探索吧,你们,
为研究宇宙而苦恼的人……
—卢卡努斯
在具有普遍性的问题上,我以无知而又随便的态度听任世上的一般规律左右。我一发现普遍规律就能将它认识清楚。但我的知识不可能让那些规律改道,规律也不可能为我而发生变化。希望普遍规律发生变化是发疯,为此而操心更是发疯,因为普遍规律必然是相似的、公
开的、共通的。
地方军政首长以其善心和干练应当无条件并全面地免除我们为他的政府操心。
探索和哲学沉思只能给我们的好奇心提供养料。哲人们要我们重新注意大自然的规律是极有道理的f然而自然规律并不需要十分高深的学问。哲人们某改自然规律,把自然的面貌描绘得色彩过分浓艳过分矫揉造作,从而产生了单一主题多种面貌的现象。正如自然陚予我们
双脚用以走路,自然在生活中引导我们也充满智慧,这种智慧不如哲人创造的智慧那么巧妙,那么强劲,那么夸张,但同样随和同样有益,在有幸善于天然有序地,即顺乎自然规律地努力工作的人身上,哲人创造的智慧说什么,这种天然智慧都能做得很出色。单纯依靠自
然便是最明智地依靠自然。啊!无知和不好奇是供成熟头脑休息的何等柔软安全的长枕啊;
我宁愿通过自己而不愿通过西塞罗了解自己。我认为只要我
善于学习,我自身的体验便足以使我变得聪明。谁能回想自己过去如何暴跳如雷,能回想暴怒曾怎样主宰了自己,谁对此种过激感情之丑陋就能认识得比读亚里士多德的书更为清楚,谁也就能更正确地憎恨这种感情。谁能忆起他曾经遭受过的伤害,威胁过他的艰险,以及曾
激起他情绪变化的微小原因,谁就能由此而对未来的变化,对认清自己的处境作好思想准备。凯撒的一生对我们的教训并不比我们自己的一生对我们的教训多;皇帝也罢,百姓也罢,谁在一生中都会通到人间的各种意外事故《我们就听听上面的话吧;我们之间谈论的全是
我们最需要的。谁因记住了自己多次判断失误便永远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他岂非蠢人?当我通过别人讲的道理而相信了某个错误意见时,我记不住他对我谈了什么新东西,也记不住在那特定情况下我表现的无知(这样收获会很小),但一般说我却记得住我的软弱和我智力
之不济,我便由此而得出总体控制自己的办法。对待我的别种错误我也如此行事,我体会到此惯例对生活有巨大的用处我并不把那件事和那个人看作使我失足摔倒的石头,却从中记取了随处都应当心自己步履的教训,而且有意对自己的步履加以调整。记住自己说了蠢话
或作了蠢事,不过如此而已r必须记住自己无非是蠢人一个,这样的教训具有更广泛更重大的意义。我的记忆力经常出错,甚至在它最有把握时也出错,不过这类错误并未白犯:此时此刻我的记忆力对我赌咒发誓要我信任它也白费力气,我仍然对它摇头表示听不进去。我的
记忆提出的证据遭到初次反对就弄得我十分紧张,我再也不敢在重大事情上相信它了,也不敢在别人陈述的事实上为我的记忆力担保。我因记忆力不佳而为,别人则往往因缺乏诚意而为,倘若不是如此,我定会在事实问题上相信别人的陈述比我的陈述更真实。倘若人人都
能留心观察主宰他的过G情感赖以产生的环境及其后果,犹如我留心观察我天生的G情,他定会看见过G情感如何到来,而且可以略为减轻其来势迅猛的程度。这类G情并不总是冲过来便一把抓住
你不放,有危险的预兆,也有不同的阶段。
有如大海上波涛掀起白泡,海水随之上涨,浪涛更高,从深不可测的海底直冲云筲。
——维吉尔
判断力在我身上占据杈威性地位,至少它在兢兢业业为此而努力;判断力听任我的各种欲望各行其是,包括仇恨和友情,甚至包括我对自己的恨和爱,它从不为这些感情和欲望而变质而腐败。如果说我的判断力无法桉自己的意愿改造别的部分,它起码不会让自e变形去适
应那些部分:我的判断力永远我行我索。
人人提醒自己认识自己,这会产生重大作用,因为那位知识和启蒙之神已经让人将此话钉在他庙宇的门楣上,他很明白他需要规劝我们的一切。柏拉图也说过,智慧无非意味着实行这个囑咐。在色诺芬尼的作品里苏格拉底对此还进行了详细核实。只有深入研究了各门知识
的人才能发现其中的难点和晦涩之处。因为必须在一定程度的理解基础上才可能注意到大家不知道的事,只有推门才知道门是关闭的。由此而产生了柏拉图式的难以捉摈的问题,对此,知者不必探索,因为他们已知其中究竟;不知者亦不必探索,因为要探索就必须知道探索
的是些什么。因此,在自知之明这一难以捉摸的问题上,人人都感觉良好,既自信又满意,人人都自诩为内行,这说明人人对此都一窍不通,正如在色诺芬尼的作
品里苏格拉底对厄提登所作的训诫。我个人没有别的公开主张,我只悟出其中的学问如此之深奥,如此之丰富多彩,所以我学习的唯一成果便是深感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太多。我倾向于谦虚谨惧,对规定的信仰毕恭毕敬,表达主张时永远冷静而有节制,我将这些倾向归功于往
往为大家公认的我的宽容,我同时把怨恨之情归咎于咄咄逼人的讨厌的狂妄自大,这种自大狂只相信自己,是纪律和真理的大敌,听听那些人如何发号施令:他们提出的首批愚蠢建议是要求按规格建立宗教和法律。“没有比把论断和决定置于感觉和体验之前更可耻的事。
”亚里斯塔尔库斯说,在古代,世界仅有七位贤哲;在他的时代世界仅有七个愚人。在当代,我们岜不比他更有理由作如是说?肯定和坚持是愚蠢的明显特征。如此愚人每天该有一百次摔在地上狗啃泥:瞧他多神气活现,竞同以往一样自信,一样不通融6你可能会说,摔
了以后他的心灵已焕然一新,有了新的理解力,在他身上发生的事犹如在古代大地之子身上发生的事>大地之子摔到地上便重新获得了坚强的意志和力量,
他一接触亲娘,
筋疲力竭的四肢便重获力量颂。
——卢卡努
那不驯服的顽固不化之人难道不想重新获得智力以挑起一场新的争吵?我凭我的亲身经验强调人类有必要无知无识,依我之见,教人无知乃是社会教育最可靠的途径。不愿凭我个人的或他们自己
的不中用的教训得出此结论的人,可以靠苏格拉底这样一位大师之师对此结论加以确认。安提斯德奈斯对他的门生说:“喂,你们和我都去听苏格拉底讲话。在他那里我和你们一样是弟子。"他拥护苏格拉底斯多葛派的教义,即德操足以使人的生活美满幸福,不需要别的任
何东西,“尽管我没有苏格拉底的毅力。”他补充说。
我对自己进行过长期的细心观察,这训练了我,使我评判别人还算中肯,我谈论别的事很少比谈论这个主题更恰当更值得被人宽恕。我识别朋友们的状况往往比他们自己认识更为准确。我曾以我描述的貼切使某某人大吃一惊,同时也提醒了他注意自己。为了训练我把自己
的生活映照在别人的生活里,我自幼养成了在此方面十分勤勉的气质。一想及此,我便很少放过在我周围出现的于我有用的东西:如别人的举止、情绪、谈吐。我什么都研究:研究我应当避开的东西以及我应当紧追不放的东西。比如我通过朋友们的创作可以发现并告诉
他们他们内心有何倾向,这样做不为规范千变万化千差万别的行为一在有些体裁和话题里,行为是极多样化极不连贯的一,也不为将我赞同和不赞同的意见明确划进大家熟悉的种类和范畴。
然而谁都说不出那些种类的数目,和它们的称呼。
——维吉尔
学者划分他们的思想和表明他们的思想都更为专门更为详尽。我个人看问题全凭习惯,毫无规则可言,所以我只一般地表达
个人的思想,而且是摸索着表达。比如:我靠无条理的文章突出我的聱句,就好比在讲一些不能同时讲也不能整体讲的东西。在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心灵里是不存在连贯性和一致性的,智蕙是牢固而完整的建筑,它的每一个构件都各在其位并各有其标志广唯有智慧完全自
我禁锢广我让艺术家们把千变万化的面部表情整理出来,并克服我们的随意性,使那些面部表情表现得井然有序,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能把这种十分杂乱,零星、偶然性极强的事做到底。我认为很难把我们的活动一个一个连结在一起,不仅如此,我认为分别确定每个活动的
主要性质也很不容易,因为人的活动都有双重性,而且都闪耀着斑驳陆离的光彩。
马其顿国王佩尔瑟的心思不能专注于任何现象,它在各种生活现象之间飘忽不定,这体现了他天马行空般的行为特点,所以他自己不了解自己,别的任何人也都不了解他,大家认为此事十分稀罕,我却认为这特点几乎适合所有的人别的人且不谈,我曾见过另一位与他同等显
赫的大人物,我认为上述结论也许对他更适合:他连一般的稳定都做不到,总随着难以预測的情况由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他以任何方式生活都会遭到挫折并遇到令人吃惊的障碍;他没有一种特点能让人理解,因此,如果哪一天有人能构想出这类性格,最酷似他的应该
是:靠被人认不出来而千方百计让自己成名。 ,
耳朵必须极为灵敏才能听见别人坦诚评价自己;由于很人能忍受这种评价而不感到挨蜇般疼痛,冒险评价我们的人便,■我们表现得格外友好,只有进行对人有利的刺伤和冒犯才算爱得正确,我认为评价短处超过长处的人是艰难的。柏拉图吩咐想考察
别人心灵的人要具备三种素质:知识、善心、勇气。
有时有人问我,如果谁竟敢在我上了年纪时利用我为他效力,我认为自己有何用处?
当阳则之血气使我精力充沛时,当善妒之暮年尚未使我两鬂如霜时。
,,吉尔
——“毫无用处,”我说,我当然还会抱歉说,我不善于作使我受制于别人的事。但如果我的老师愿意,我也许会向他说出他的真实情况并监督他的生活习惯。不是以笼统的学究气的教训方式,我不会那一套(也没有在揸长那一套的人身上见到有什么真正的改进),而
是一步一步观察他的生活习惯,适时地,一件事一件事地亲自监督并加以评判,爽直而又合乎情理,让他看到在众人眼里他是什么样子,同时反对阿谀他的人。倘若我们也像帝王那样不断被阿谀逢迎的恶棍腐蚀,我们当中便没有人能比帝王优秀,怎么,僳亚历山大那样一位
伟人、帝王、哲人都未能幸免于被腐蚀!我必定具有足够的忠于事实的勇气,有足够的判断力和自由权才能做得到这类效劳是无名的;否则会失去效劳的作用和无偿奉献的意味。有一种角色是不能不加区别地属于所有人的,因为连真理本身都没有随时运用于一切事物的
特权:真理无论运用于多么崇高的目的,它的用途都有界限(常常发生这样的情况——世间的事均如此——,你无意间在王公耳边说出了真理,但这不仅毫无结果,而且还会招来拫失,使你受到不公正的对待。没有人能说服我相信:神圣的谏诤不可能被错误采纳,或对内
容的重视不会让位给对形式的重视。我
但愿能看见在谏诤方面有一个乐意认命的人,
这人愿意他就是他,再不希罕别的什么,
-一马尔
此人的命运不好不坏,因为,一方面,认命的人不会害怕触犯主人太深太狠从而失去晋升的势头;另方面,他的境况原本一般,同各色人等都容易沟通。我希望这种人只有他一个,因为把这种无拘无束和放肆的特权扩大到众多的人会产生有害的大不敬。是的,即使对这独一
无二的人,我也要特意恳请他保持沉默。
如果一位国王为他自身的利益和自我改进都容不得朋友的言论自由(而他的朋友所说的话无非刺痛了他的听觉,话的其他效果则全由他自己决定),那么这位国王再吹嘘他如何耐心等待会见某个敌人以便为自己增光添彩,他也是不可信任的。然而从人的自身状态而言,世
上没有人比帝王更需要真正的不受约束的提醒了。帝王们的生活定然尽人皆知,他们有必要使众多观众构成的舆论满意,所以,当大家习惯于对使帝王走人歧途的一切噤若寒蝉时,帝王们便不知不觉卷进了人民对他们的仇恨憎恶情绪之中,而舆论如能使他们及时察觉和改
正,他们便有可能避免引起此种情况的因索,避免时也不会牺牲他们的享乐。一般说帝王的宠臣考虑自己比考虑主上多,而帝王却感到得心应手,原因在于,实际上对帝王真心诚意充满友情的效力大都如履薄冰,因此,这样的效力不仅需要深厚的友爱之情和坦率,而且需
要勇气。
总之,我在这里胡乱议论的大杂烩无非是我生活经验的记录,
对人的心理健康可以起到吸取反面教训的儆戒性示范作用。至于身体的健康,谁也提供不了比我的经验更有用的经验,我介绍的经验是纯粹的,从未因受花言巧语或舆论影响而变质一提到医疗,经验就成了废物,医疗中的推理使经验再无立足之地。提比略说,谁活到二十
岁就应知道回答什么对健康不利什么有利,也应善于无医自处。他可能是从苏格拉底那里学来的,苏格拉底劝他的门生最好把自身的健康作为主要的课題进行仔细研究。他还补充说,如果一个注意自己身体锻炼和饮食起居的明白人不如医生懂得什么对他身体好什么不好
,这就令人费解。医学吹嘘自己对检验医疗活动永远有经验,因此柏拉图的这番话便说得十分在理:要当真正的医生,操此业的人就有必要亲自患过他想治愈的所有疾病并经历过他应判断的所有事故和病情。如想医治梅毒,自己得先患梅毒,这有道理。我真愿意信任这
样的医生,因为其余的医生指导我们就好比坐在桌前用船的模型平平安安划来划去的人画大海,礁石和海港。要让他去实地干一于,他便不知道从何着手。他们描述我们的疾病,有如城里人用喇叭喊谁谁丢了马或丢了狗,毛色如何,高矮如何,耳朵如何,可是你把狗或马
牵到他面前他却认不出来。
为了上帝,但愿某一天医学能给我正确的可以感觉到的救助,那时你看看我会怎样真诚地喊出:
我总箄赞成有效的知识了!
——?拉斯?
所有技艺都许诺可以使人保持身心健康,它们许的是宏愿,而且没有哪一门技艺许愿多还愿少。但如今在我们当中以此类技艺为业的人让人看到的效果却比从事别种职业的人效果差。最多可以说他们在卖劣质药水,但谈不上是医生。
我的阅历之广足以使我把我根深蒂固的习惯说得天花乱坠。对想领略其味的人,我已尝试作过斟酒人。就我记忆所及大约有这几条(我的生活方式是根据事物的各种变故而变化的,不过我记下了我最常有的主宰我至今的生活方式)。无论生病或身体健康时我的生活方式都
一样:睡同一张床,起居时间一样,吃同样的肉,喝同样的饮料。什么也不增加,只根据我的体力和胃口或多或少减去一些饮食。我的健康在于保证我一贯的状态不被打乱,我已看见疾病从一边离开了我;如果这时我相信医生,他们一定会让我从另一边离开疾病;那样,我
会不斯然或人为地离开我的生活轨道,我只坚信这一点:我多年养成的对待事物的习惯一定不会伤害我。
应让习惯按它的喜好规定我们的生活方式;在这方面习惯可以作到一切:是西尔塞的饮料随意让我们的体质多样化。离我们不远就有不少国家认为害怕夜晚的凉意很可笑,而夜凉对我们身体的伤害却十分明显;我们的船夫和农人却又对夜凉嗤之以鼻。你让德国人睡床垫他
会生病,让意大利人睡羽城垫,让法国人睡觉没有帐子和炉火,他们也会生病。西班牙人的胃受不了我们那种吃
饭方式,我们也受不了瑞士人的喝酒方式。
一个德国人在奥古斯特攻击我们的壁炉,说壁炉不方使,他提出的论据正是我们平常谴责他们的火炉时使用的论据(因为事实上那种火炉闷热,而且里面燃烧的物质发出一种气味熏得大多数对此不习惯的人感到头晕;我倒不头暈。不过火炉的热均匀,稳定,传得普遍,没有
闪光,没有烟,没有我们壁炉的烟囱口带进来的那种风,因此,火炉的温暖堪与法国壁炉的温暖媲美。我们为什么不模仿罗马的建筑7据说,古时候火是从罗马人房舍的外部经过屋基送进去的;热气经过嵌在厚墙上的管子送到所有的房间,管道围绕着所有应该供热的地,\
这意味着什么,我在塞涅卡书里的什么地方看得很清楚h那个德国人听我赞扬他的城市方便、美丽(的确值得赞扬)便开始惋情我为什么要离开那里;他同时还提出一个最主要的麻烦,那便是别处的壁炉会使我头脑迟钝。他听见有人抱怨壁炉却当成是我们抱怨的,他自己出于
习惯已分辨不出他们的火炉也有此弊病。所有靠烧火得来的温暖都使我身体虚弱头
脑迟钝。而欧努斯却说,火是生活中最好的调料。我倒宁愿用别的办法取暖。
我们害怕桶底的发酸酒,葡萄牙人饮这种酒却其乐融融,认为那是帝王的饮品。总而言之,每个民族都有多种风俗习惯,对别的民族来说,那些风俗习惯岂止陌生,而且难于接受,令人叹为奇迹。
有些民族只认印刷品的见证,只相信上了书的人,认为只有年深日久的真理才可信,对这样的民族我们有何计可施?人把自己的蠢话放上印模时,蠢话就抬高了身价。对这种人说“我读过”就比说“我听说过”分量重得多。而我却同样相信人的嘴和人的手,我还知道无论
说话或写字都可能会不谨慎;我尊重当代有如我尊重过去的年代,因此我乐意援引奥鲁。盖尔和马克罗布的话,也同样乐意援引我朋友的话;我既援引他们写的,也援引我亲眼看见的。正如别人评价德操时认为德操并非越久远越伟大,我认为真理并非越古老越富于智慧。
我常说,让我们追随外国和经院式的范例,那纯厲蠢行。那些范例之富于教益犹如荷马时代和柏拉图时代的范例对当今之富于教益。我们千方百计以引证为荣却不力求说真话,不是吗?仿佛去瓦斯考桑或勃朗廷的店里找论证比从我们村里发生之事找论证更有说服力似的。
或许因为我们没有头脑精选并利用我们眼前发生之事迅速作出判断使其成为范例?因为我们如说我们没有足够的权威使别人相信我们的证据,那是毫无道理的。依我之见,我们如善于从最寻常、最普遍、最熟悉的事物中得到
启示,最伟大的自然奇迹,最出色的范例便可形成,尤其在涉及人类活动的课题时如此6
谈到我这个主题,先把我从书上得来的例子和亚里士多德谈及阿尔吉安人安特罗尼库斯穿过利比亚的干旱沙丘而不喝水的事放在一边不谈,一位出色完成过多项使命的绅士就曾在我在场时谈到他在盛夏从马德里到里斯本没有喝过水々在他那样的年龄他的身体称得上相当
健康,他告诉我,他可以两三个月甚至一年不喝水*这是他生活习惯中唯一的不寻常之处。他能感到口渴,但他让口渴自动过去,他认为口渴是一种易于自我衰减的欲望;喝水主要出于任性而非需要或乐趣使然。
还有另一个例子。不久前我会见过一位属于法国最大学者之列而又运气不凡的人,他在一间大厅的角落里学习,大厅四周都挂有壁毯。放肆的仆人们在他四周喧闹如故,他对我说(塞涅卡也说过大体相同的话〉,他是在利用这种喧嚣,给人印象仿佛在嘈杂声冲击下他在
修炼中能更好自控和入静,仿佛鼎沸的人声可以使他的思想在他的内心回响。他是帕多瓦的学生,长期以来他在大型旅行马车的轰鸣和广场的喧闹声中学习,所以他不仅培养了自己不在乎闹声的习惯,而且还会利用闹声为自己的学习服务。阿尔西巴德奇怪苏格拉底如何能
忍受他妻子没完没了吵吵嚷嚷的脾气,苏格拉底回答他:“就跟有些人习惯听运水车车轮惯常的声音—样。”我恰恰相反:我性情柔弱,极易震惊。当我的思想处于自我封闭状态时,连苍蝇最微弱的嗡嗡声都可能引起我极纗的烦躁。塞涅卡在青年时代严格遵循塞斯提乌
斯的先例,不吃可能
导致死亡的食品,但一年之后,他说他已偷快地放弃了他的榜样。他之所以放弃,只因不愿被人怀疑自己在模仿某些新宗教散布的戒律。他同时又按阿塔卢斯的袼言生活,坚持不睡软床垫而睡硬床垫直到老年f软床垫使身子往下陷,硬床垫却能使身子挺直。当年的习惯使他
认为难于忍受的东西,按如今的习惯我们却视之为柔软舒适。
请看我的粗活工人与我本人有着怎样不同的生活习惯:连斯基泰人和印度人都不会像他们那样躲避我的强制力和我的生活方式。我曾把一些孩子从乞讨中拉出来让他们为我干活,但他们很快就离开了我,离开了我的厨房和他们的号衣,这么干只为重新过他们原来的生活。我
发现其中一个孩子离开我之后靠捡垃圾堆中的贻贝当午餐,然而我再请求他威胁他都无法使他放弃他在困苦中感到的那份美味和甜蜜。乞丐有乞丐的豪华和享乐,有人说他们也跟富人一样有自己的荨严和政治等级。这就是习惯的作用。习惯不仅可以使我们适应某种它喜欢
的生存方式(不过圣贤说我们必须选定易于立即适应的最好的生存方式),而且可以使我们适应变化和变动,这是它最宝贵最有用的课业。我体内最优秀的气质是能屈能伸,从不固执;我有些爱好比别的爱好更正派,更正常也更使我感到愉快;但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抛
弃那些爱好,而且反其道而行之也易如反掌。年轻人应当善于打乱自己的生活准则以瀲发自己的活力,并防止活力衰退因而变得怯慊。靠规则及纪律维持的生活方式是最愚蠢也最脆弱的生活方式。
她如乐意生痱子都按时定量,
那每时每刻都该写在占星书上。
如她擦眼睛时眼角发痒,?
她得占卜之后再把眼药水点上,
——尤维那尔
如有年轻人相信我上面的话,他往往不得不矫枉过正,否则初试放纵便会毁了自己;他在与人交谈时会变得惹人厌烦、不快。与老实人水火不相容的品质是挑剔和坚持某种特殊的行为方式,那种行为方式之所以待殊,是因其不能顺乎自然,机动灵活,自已无能而让别人干,
或不敢做同伴能做的事都很可耻。这种人还是守住自己的厨房好〗去别的任何地方他都不合时宜。但军人要如此就更恶劣而令人难以忍受了,正如菲洛波门所说,军人应习惯于生活的多样性和变化无常。
尽管我已尽量养成自由自在漫不经心的习惯,但出于儎散,我在逐渐衰老的同时仍注重某些持定的生活方式(我的年龄已不允许我再受教育,今后我除了保持原状已不可能把眼光放到别处),在一些事情上,习惯不知木觉在我身上打上的烙印已太深,因此我把拋弃习惯叫作
过分。不必作试验,白夭我肯定睡不着觉;两顿饭之间我不能吃点心,也不吃早饭,晚饭后时间不够长便不睡觉,必须在足足三小时之后才上床;我只在睡觉之前繁殖后代,而且从不站着做嗳;我不能出汗不擦,不能喝白水及纯酒解渴,不能光头呆的时间太长,晚饭后我从不
剪头发。我若不戴手套,我会傢不穿衬衫一般感到不舒服〖我饭后必须洗脸,起床后也要冼脸;我床上必须有床帐和床顶,跟有别的必需品一样。我用正餐可以不铺桌布,但若照德国方式吃饭,不用白餐巾就太不方便:我比他们更
易弄脏餐巾,意大利人却弄不脏;勺和叉子对我帮助也不大。我感到遗憾,人们已开始紧跟帝王的生活方式,端一次莱就换一次餐巾,换一次盘子。我们知道。勤奋的军人马利尤斯在遂渐表老时对自己的饮料十分讲究,喝饮料时也只使用自己专用的高脚杯。我也自己放任自
己?光用一定样式的酒杯,不乐意使用普通的酒杯,也不喝普通的饮料。与发亮的透明材料制造的杯子相比,所有的金覉杯子我都不喜欢,但愿我的眼睛也尽量意识到这一点。
我把我多种柔弱的表现归咎为习惯使然。我也有与生俱来的柔弱之处:一天之中吃两顿饱饭必然使我的胃受不了,干脆少吃一顿饭又会使我的肚子里充满气体,使我口干舌燥,食欲猛增。露水长久不散也会损害我的身体由于这几年经常整夜都在为战争徭役奔忙,一过凌晨五
六点我的胃便开始捣乱,还伴有剧烈的头痛,不呕吐到不了天亮。别人去吃早饭时,我便去睡觉,从那一刻起,我又与以前一样快活了。我在过去老听人说露水从夜里开始蔓延开来。前几年我长期与一位庄园主过从甚密,他却深信露水在太阳偏西时及太阳落山前一二小时
最厉害也最危险,所以他小心避开那时的露水却并不重视夜里的露水。他想让我铭记的是他的感受而不是他的活。
怎么!怀疑本身和探究竟能冲击我们的心扉并使我们发生变化?凡突然屈从于此种倾向的人都会自我毁灭。我为好几位绅士感到可怜,他们听信医生的蠢话年纪轻轻便把自己完全禁锢在屋子里。宁愿患感冒也不应借口不习惯而永远不与作用非凡的共同生活打交道。讨厌
的知识,它贬低了一天当中最美妙的时刻。我
们应当保持最大限度的身心健康。人往往在坚持中变得坚定,而且能在坚持中纠正自己的体质,凯撒就通过蔑视和破坏而克服了他的癲痫病。人应当遵循最正常的生活规贝!;,但不应当成为规则的奴隶,除非强制服从某规则(如果确有此种规则)于人有益。
帝王哲人大便,女士们也大便。公众生活当然应该合乎礼法,但我的生活纯属个人,而且默默无闻,所以享有礼法豁免权;军人和加斯科尼人的素质也偏于鲁莽。对此项活动我要谈如下几点:有必要把大便推迟到夜晚某个规定的时刻,要强迫自己养成习惯;要像我过去那
样加以控制,而不要像如今我逐渐衰老时这样屈从自己,比如操心大小便必须在特别舒适的地方和特别舒适的便桶上进行;也不要大便的时间太长,懒懒散散从而妨碍别人,话又说回来*要求最脏的例行事务进行得更妥贴更清洁难道就不可能得到原谅?“人天生是清洁讲
究的生物。”在人类所有天然活动中,我最难忍受的是大便被打断。我见过一些军人为自己肚子的不规则而烦恼;我的肚子和我自己倒从未误过规定的时间,即;床的那一刻一只要没有什么急事或急病打扰我们。
我曾说过,我不对病人只有安安静静继续按他们惯常的生活方式生活才能更安全”这点进行审判。无论什么样的变动都会惊吓人伤害人。你们去让佩里古人或吕克人相信栗子对他们有害,让山民相信奶和奶酪对他们有害〗你们去命他们过一种全新的而且与他们一贯的生活
方式背道而驰的生活!这样的变化连圣人都难以忍受你们去吩咐七十岁的布列塔尼人暍水,去把海员关进一间蒸汽浴室,去禁止巴斯克仆人溜达:你们剥夺他们活动的权利,其实就是剥夺他们的空气和阳光。?
生活的价值竟如此之大?
我们被迫放弃自己习惯之日便是活着不再为了生活之时。
糟践呼吸的空气引路的阳光的人,我是否该把他们看成活人?
卢
如果说医生没有作别的好事,他们起码作了这件好事:使病人作好了死亡的思想准备并逐渐破坏以至取消他们的生活习惯。
无论健康或生病,我都乐意满足折磨我的食欲。我把大权授予我的欲望和癖好。我不喜欢以病治病。我僧恶比疾病更令人烦恼的药物。易患腹泻同放弃吃牡蛎的快乐,两者的损失无异于半斤八两。疾病从一边刺痛我们,淸规戒律从另一边刺痛我们。我们既然任随自己受
骗,那就不如快活过后再去冒险。天下人向来违背常理,认为天下事凡不困难者皆无用,轻而易举之事皆可疑。幸而我对许多东西的食欲都天生与我的胃的健康协调一致。在我年轻时,火辣辣的刺激性调味汁十分合我的口味;后来我的胃不喜欢此类调味汁了,我的口味紧
随其后,也不喜欢了。酒对病人有害,我的嘴憎恶的第一件东西便是酒,而且憎恶之情再也无法克服。我接受得不偷怏的东西对我皆有害》而我如饥似渴十分乐意接受的东西绝不会危害我;我从未接受过使我感到愉快伹又对我有害的活动因此我总让医学结论为我的快乐
作大量让步。在我年少时,
那时闪闪发光的丘比特在我周围飞舞,
他在藏红花色袍子中显得光彩夺目。
我跟别人一样随意控制着我的欲望,又放肆又轻率。
我不无光荣地战斗了,
一-?拉斯
不过,与其说是跳跃式的战斗,不如说是长期的持续的战斗:
我勉强记得去了那里六次
的确,坦白承认我在怎样脆弱的年龄首次不期然被欲望征服,这是不幸也是奇迹。确实是不期然的遭遇,因为这发生在有选择自由有理解力的年齡之前很久。我已记不清我经历的如此久远的事了。大家可以把我的境遇和卡尔蒂亚的境遇联系起来,卡尔蒂亚就记不起来她当姑
娘时的情况。
我在年少时腋下长毛嘴上长胡须,使母亲大为惊奇。
——马提3e尔
通常,出于实利,医生会让他的规定顺从病人突如其来的强烈愿
望;想象不;;此种强烈欲望会与人的体质格格不入到难以驾驭的程度。再说,满足奇想又能花费多少?依我之见,这一点关系重大,至少超过其他所有问题。损害最人也最常见的毛病莫过于想象出来的毛病。我从多方面喜爱西班牙人常说的这句话广愿上帝保佑我抵御我
自己7在我生病时不曾有什么欲望足以使我感受满足欲望的高兴心情,我为此颇感遗憾。如真有,医药是很难让我放弃这种欲望的。同时,我还可以使这种欲望变得合理:因为我看不出这种欲望会超出希望和愿望衰弱到只能有心愿已够可怜了。
医术并不会不通融到使我们无论做什么都没有自主权的地步》医术随气候、随月份改变,也随法奈尔和埃斯卡拉◎改变。如果你的医生认为你睡觉、喝酒或吃什么肉不合适,你别管他:我还要为你找些别的他不同意的东西呢。医疗论据和医疗见解的分歧表现在各个方面,
我见过一个可怜的病人,他为了治病弄得自己九死一生,另一名医生却嘲笑他,说那种疗法十分有害;那疗法岂非狠狠利用了他的痛苦?前不久石料业死了一个男人,他曾利用过分节制饮食的办法治病。他的同伴们说,禁食反而把他煎熬干了,禁食还在他的肾脏里焙烧结
石。
我发觉,如我在伤痛和生病时说话,这与我的生活无序同样剌激我,伤害我。出声说话消耗楕力,使我疲惫不堪,因为我说话哚音高,而且很用劲f所以每逢我同大人物交谈举足轻重的事情时,我往往教请他们注意提醒我说话小声些。下面这个小故事值得我乐意一提:某个
希腊学校里有一个人说话声音很高,跟我一样。一次,司仪命他说话小声些,他回答说:“我生就这副嗓子便这么说话广司仪反驳他说,他讲话的声调应由听话人的耳朵来决定。司仪
言之有理,但这要看讲话人自己是否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你说话要看你和听话者之间有什么事。”原因在于,倘若司仪的建议意味着广对方听得见就够了,”或:“由对力决定你的声音,”我认为这就言之无理了。声调和嗓子的动作包含着表情和我自己感觉到的意义,
应由我自己支配它们以表现我自己。有教育人的声音,有阿谀奉承的声音,也有训斥人的声音。我愿意我的声音不仅能被对方听见,而且最好能震动他,能对他产生穿透力。我责备仆人时声音又尖又刺耳,他最好能走过来对我说:“主人,小声点,我听得很清楚。”“
有一种嗓音很受听,不是音域宽,而是音色嘹亮。”说话一半为说话人,一半为听话人。听话人应看说话人一开始用何种语调再决定如何接受。正如玩网球,接球人的步伐和准备都取决于他看见发球人如何动作,发球的方式如何。
经验还告诉我,我们往往失之于急躁,疾病有它的寿命,它的界限,有它自身的疾病和它的健康a
疾病结构是按动物结构的样板形成的。疾病一产生其命运就有限,存活的日子也有限;谁试图在疾病进行当中强迫它迅猛缩短其寿命,谁就是在延长疾病,使疾病增长,不但不能缓和病痛,反而扰乱了疾病
,所以我跟一般人的脾性不一样,我有时觉得鱼菜中有的鱼过分新鲜,鱼肉也太硬,这并非我牙齿的过错,我的牙齿一向极佳,到此时此刻它们才开始受到年龄的威胁。我在儿时便已学会用毛巾擦牙,早晨起床和饭前饭后都要擦洗一遍。
上帝施恩,使一些人免于生活小事的纠缠,这是老年的唯一特权。死得越晚,想琐事越少,也越少受害,这样的死只杀死半个人或四分之一个人。我刚掉了一颗牙,不痛,也不费劲:这颗牙的自然生存期业已到头。我身上的这一部分和其他许多部分已经死亡,剩下的部分也
处于半死亡状态,这是全身最积极的部分,在我年富力
强时它们处在第一线。我就如此这般消失着,逃避着“我”。就我的智力而言,意欲感觉这年深日久的衰落猛然到来是何等愚蠢,衰落岂是一鼓作气完成的!我并不抱此思望。
事实上在想到死亡时,我主要的安慰在于我的死属于正常的自然死亡;从此以后,在死亡问题上我对命运要求或希望任何恩宠都只能是不合理的。人人都相信古人的生命犹如古人的身材,比今人长。然而古代的梭伦活到极哏也不过七十岁,
无论何时何地我都珍爱这句古训广中庸之道好”,我认为中等价值是最完美的价值,既然如此,像我这样的人岂会追求长得可怕的晚年?一切违背自然进程的事物都可能不合时宜,而按自然规律办事则永远令人愉快。“凡顺乎自然之事都应归人好搴之列。”因此,柏拉图说,
凡创伤和疾病引起的死亡都屑暴死,而衰老在不知不觉之间导致死亡,这是一切死亡中最轻松者,有时还十分美妙。“青年丧生为暴死,老人死亡为寿终……”
到处都有死亡混杂于我们生活之中:衰退可以先期而至,甚至可以穿Сhā于我们的成长过程之中。我保存了我在二十五岁和三十五岁时请人画的肖像,我将这两幅肖像同我现在的肖像作比较:好多次我都看不出这就是我〗而我当前的形象与我过去的形象相距之远则会大大超
过我当前的形象与我死亡时的形象之间的距离!过分烦扰大自然就是湛用大自然,使大自然被迫离开我们,被迫让我们丧失行为能力,丧失眼睛、牙齿、腿和其余一切的功能,使之听凭乞讨来的援助摆布,使我们在医术的股掌之间忍气吞声,?大自然厌烦之余不愿再跟随我
们了。
除甜瓜之外我不特别爱吃凉拌生菜和水果。我父亲非常讨厌
各沖调味汁:我却什么调味汁都喜欢。吃得过饱使我颇感不适,但就食物的性质而言,我还没有十分明确认识什么饮食对我有害,这正如我没有去注意月画、月落和春天里的秋天。我们身上有些部位运转是无恒的,而且不为我们所知;比如辣根菜,我一开始觉得它好吃,后
来觉得难吃,现在又再次认为好吃了。对许多东西我都能感到我的胃和胃口在变化:我最初爱喝白葡萄酒,后来变成淡红葡萄酒,再后来又由淡红葡萄酒变成了白葡萄酒!我馋鱼,我在斋戒日照样吃荤,在禁食日照常宴请宾客;我相信有人说过的话:最好消化的是肉食。我
意识到吃鱼的日子也吃了肉,所以我的口味便要求鱼肉混做:口味的多样性似乎已非一朝一夕养成的。
我自青年时代有时就逃饭:或为刺激翌日的胃口(伊壁鸠鲁禁食或吃索是为让他在没有丰餐美食时也有食欲;与他相反,我是为训练我的嗜食欲而更充分利用丰餐美食,使享受丰餐美食的时刻更轻松愉快);或为保持我的棺力使其为某些体力或脑力活动服务,因为我的胃胀会
同时残酷波及我的身体和思想的运转,我尤其厌恶健全活泼的仙女与矮小的不消化嗝气神愚蠢的结合,打出的嗝满是矮神体内的气味;或为治愈我的胃病;或为不要自己人陪我吃饭,因为,又像这位伊壁鸠鲁,我常说,看自己吃什么还不如看同谁一道吃;我赞同齐伦在没有
得知同桌吃饭的人是谁之前不答应参加佩利扬德尔的宴会的做法。对我来说,只有摆脱群体之后烹调才香,调味汁才开宵。
我认为食不厌精而且少吃多餐更有益健康。不过我强调吃饭?
要有胃口和饥饿感;我绝无兴趣以医药方式一天勉强忍受三四顿粗茶淡饭。如我今天早饭胃口好,谁能保证我今晚吃坂胃口同样好?让我们——尤其是老人——把握住最早光顾我们的时机!历代同日大事记可以让年鉴作者去写,也可以让医生去写。我身体健康的最大成杲
就是乐得痛快:我们应坚持享受出现最早也最熟悉的乐趣。我实行禁食向来避免长期和有恒。谁想某种习惯对他有利就应避免继续保持此种习惯f否则我们会在习惯里僵化,我们的精力会在习惯里沉睡过去;半年之后,你会让你的胃在禁食中上瘾,结果你禁食的好处只能
表现为失去你以别种方法无损害使用胃部的自由。
无论冬夏,也无论大腿小腿,我都只穿一双丝长袜。我故意让感冒保持我头脑的热度,同时让我的肚子继续泻下去;我的病用不了几天已成习惯,于是便对我平常的防范措施嗤之以鼻。我从戴头饰提高到戴帽子,从戴无边软帽提髙到戴双层有边礼帽。我的紧身上衣的填料
已经只起装饰作用:不添上一张野兔皮或秃鹫皮,不加戴一顶无边圆帽也无妨。你就这样循序渐进吧,你会走得飞快。我不会再做什么,假如我敢,我还乐意否定我在这方面一开始所做的—切。你是否遇到了新的麻烦?那么这种改进对你便失去了作用;你已经习惯了,你
应当另辟蹊径。有些人听凭强制性的饮食制度束缚自己并强迫自己迷信这种制度,从而毁了自己:他们还笛要别的饮食制度,别的之后还需要别的,永无完成之时。
像古人一样,不吃午饭而在回家休息的时刻美餐一顿又不打乱一天的日程,这于我们的工作和娱乐更为便利:我昔日便如此安排。后来,经验让我反其道而行之,为了健康宁可吃午饭,消化力处于瞀戒状态可以工作得更好。
无论健康时或生病时我都不易口渴,我经常嘴干但并不口渴;我一般都在饭前很久喝饮料。而且越喝越想喝。作为普诵人,我喝得不算少,在s天和在享用佳肴时我喝酒不仅超过奥古斯特饮酒
的限量(奥古斯特一天只喝三杯,不多不少而且为了不违背德摩克里图斯的规则(他规定不要停留在四的数字上,因为四是一个不吉利的数字),我还悄悄增到五杯,大约十二法国品脱,因为我喜欢用小酒杯,而且喜欢一饮而尽,这是别人认为不妥,避而不做的事。我经常在
酒里搀一半水,有时加三分之一水。我在家时,家人在我饮用前三个小时便在饮料贮藏室里把水酒掺好,我父亲的医生曾命我父亲养成这种习惯,医生自己也有这个老习惯。有人说,雅典人的国王克拉那尤斯是酒搀水这个后人惯用方法的发明人;不管辩论有用无用,我见
有人的确为此而进行过辩论。我认为青少年在满十六岁或十八岁之后再饮酒较为合适也较有益于健康6最常采用的也最普通的生活方式乃是最令人满意的生活方式:我认为一切特殊的生活方式似乎都应该回避,我不喜欢德国人喝酒搀水,同样,我也不喜欢法国人喝净酒对
此类事情公众习惯就是法律。
我害怕空气不流通,还没命逃避气味(在我家,我首先急于补救的地方是壁炉和厕所,这是老房子普遍而令人难以忍受的弊病)。战争引起的诸多困难中就有厚而又厚的灰尘,还未冷却的尘土从早到晚把人埋在下面。我呼吸向来顺畅,感冒大多不损害我的肺部,也不会引起
咳嗽。
夏季的炎热比冬季的严寒更对我不利,因为,炎热带来的不适比寒冷带来的不适更难治愈,阳光直射到头部还会引起中暑,除此之外,我的眼睛还受不了任何强光的刺激;在这样的时刻我不会坐在又热又亮的炉火对面吃午饭。在我习惯于读书的时刻,我总把一块玻璃平放在
书上以减弱纸的白色,这样做我感到格外轻松。时至今曰我尚未用眼镜,看得与从前一样远,我的眼力与众人无异。其实,日暮时分我已开始感到视力模糊,看书也有些吃力;视力减弱和视力模糊的进程已影响了我的眼睛,尤其在夜里。这是勉强能感受到的倒退的一步。
我还会倒退另一步,从第二步到第三步,从第三步到第四步,但退得如此之缓慢,我恐怕得成为地道的盲人之后才会感觉到视力的退化和衰老。拿管生死的女神解决我们生命中的问题是那么违背自然,我真怀疑我的听力会舍不得变迟钝,你们会看到,我失去了一半听力时
还会怪罪对我说话的人声音太大。必须让生命处于紧张状态以使它感觉到自己在怎样流逝。
我走路快速而且步履坚实;我若让我的思想和我的身体同时停下来,不知是思想还是身体更感吃力?讲道的人的确是我的朋友,他在讲道的过程中一直逼我集中精力听。在举行仪式的地方,人人都聚精会神,我见女士们的眼神甚至显得十分有把握,我却从来不能坚持到底,
因为我身上的某个部位总在乱动;我即使坐着,也一定坐不安稳、。正如哲人赫里西普斯的贴身女仆说她的主人醉在腿上(因为他处于无论什么姿势都习惯把腿动来动去,她说此话时正值别人喝酒已经醉了,而她的主人却没有感到任何变化),大家也可以说我从小就荒唐
在脚上,或说我的脚像有水银,我把脚放在任何地方它们都会动来动去,稳定不下来。
用餐如饿鹰扑食是不适宜的,除了有害健康,也影响吃的乐
趣,我就是如此:我吃饭太快,经常咬痛舌头,有时还咬痛手指。第欧根尼遇见一个孩子以这种方式吃饭,便扇了他的家庭教师一耳光。在罗马有人讲授如何使咀嚼雅观,有如讲授如何使走路姿势优雅。我那样用餐便失去了边吃边聊的闲暇。只要谈话有趣而简短,这种边
吃边聊正是给饭桌增加温馨风趣的绝好佐料。
’我们的各种乐趣互相之间有嫉妒也有羡慕:它们互相冲撞互相妨碍。阿尔西巴德是一位享用美餐的行家里手,他吃饭时就不要音乐,他认为音乐会破坏闲聊的乐趣。他根据柏拉图提供的理由认为,叫乐师和唱歌的人为宴会助兴乃是普通百姓的习惯,因为普通百姓缺乏高
雅的谈吐也不常进行愉快的交谈,而有;只之士却善于在宴会中谈天说地共享乐趣。
瓦隆对宴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聚会之人必须仪表堂堂,谈吐儒雅,既不寡言,也不饶舌;宴会地点和食品必须清涪、讲究;天气必须唷朗。高品位的设宴款待是经过精心策划的给人以愉快享受的欢聚:伟大的军事领导人和伟大的哲学家都不曾拒绝运用并通哓这祥的款待方
式,在我的记忆里我还能想起三次这样的聚会,幸运的是,在我风华正茂的不同时期我都能重温它们主要的美妙之处,因为每一位参加宴会的人都能裉据自己身心的优良索质把自己的突出风采献给宴会。我目前的状况却e把我排除在这样的宴会之外了。
我个人只掌握一些平凡的知识,我不喜欢旨在使我们轻视和敌视体育的非人道的知识。我认为不情愿享受天然乐趣与过分关
注天然乐趣都不正确。薛西斯是一个妄自尊大的花花公子,他已经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竞还去悬赏征集别样的享乐方式。然而人若摒弃大自然e为他找到的乐趣;其妄自尊大也不下于薛西斯没有必要追求享乐,也不必逃避享乐,需要的是接受乐趣,我大大方方接受乐趣,甚
至大方有余,但我更倾向于天然爱好。我们不必夸大享乐的无益;享乐的无益性业已表现得淋漓尽致。感谢我们的病态思想——这令人扫兴的东西,它使我们憎恶人的享乐,犹如憎恶病态思想本身,无论对待自己或对待它接受的东西,病态思想都做得不是过分便是不足,
过分或不足则取决于它贪得无厌、飘忽不定、东摇西摆的本质。
器皿有污垢,倒入的一切都变馊。
——贺拉斯
我本人自钢揸长博采生活中之种种便利,采纳时饶有兴味,方式独特,然而当我对便利进行仔细审视时,从中得到的却几乎只是一阵风。可是,怎么,我们在哪里不都是一阵风吗。风比我们还聪明些,它喜欢飒飒作吶,摇曳动荡,它对自己的作用心满意足,从不寄希望于稳
定和牢固;稳定、牢面不是风的品质
有人说,纯精神欢乐与精神痛苦一样最为重要,其重要程度与克里托拉尤斯的天平所显示的好有一比。这并不奇怪:因为精抻可以随心所欲营造欢乐和痛苦,而且可以对欢乐和痛苦大手大脚
地进行剪裁。这类显著例子天天屡见不鲜,也许还令人向往。而我,我性格复杂,大大咧咧,我不能紧咬住这唯一的极单一的目标不放,否则我便不能尽情享受现时的乐趣;按人的一般规律,这种乐趣在精神上不可忽视,又是不可忽视的精神乐趣。昔兰尼学派哲学家却坚
持认为,肉体的欢乐和肉体的痛苦更为强烈,双倍地强烈,也更正当。
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有些人出于可怕的愚蠢,竟对肉体快乐表示憎恶。我认识的一些人出于野心便如此行事。他们为何不放弃呼吸?他们为何不光靠自己生活?他们为何不因阳光免费又无须他们发明又不花他们力气而拒绝利用阳光?但愿战神或科学神或商业神把这些人
支撑在空中,让他们看不到文艺女神,谷神和酒神:他们爬在妻子身上岂不要设法化圆为方!在我们全身心集中于吃饭时,我不喜欢谁来命我们想入非非。我并不主张把思想固定在饭桌上,也不主张思想沉溺在吃饭里,但我愿意吃饭时思想集中,思想入座而非躺下。阿里斯
提布斯只保护身体,仿佛我们没有灵魂;芝诺则只管灵魂,仿佛我们没有身体。这两位都有毛病。人们说,毕达哥拉斯的哲学全在于睁修,而苏格拉底则全在于道德和行为,柏拉图在二者之间找到了折中之道,他们作如是说纯为骗人;真正的折屮之道属于苏格拉庇,与其
说柏拉图毕达哥拉斯化,不如说他苏格拉底化,而且柏拉图与苏格拉底更相称。,
我跳舞时就跳舞,睡觉时就睡觉;即使在一片美丽的果园;散步,如我的思想有片刻为外界发生的情况走了神,我也会在另外片刻把思想引回果园,引回静谧的温馨里,引回我身上。大自然像母亲一般观察到,她为我们的需要而安排我们进行的活动同样会賦
予我们快感,地不仅以道理鼓励我们从事那些活动,而且让我们自己有活动的欲求:破坏她的规则是不公正的。
当我看见凯撒和亚历山大在工作最紧张时还充分享受天然的因而也是必要的合情合理的快乐时,我不说这是在使精神松懈,我说这是在使精神更加坚强,因为他们以魄力和勇气强使他们的剧烈活动和勤奋思考服从于生活的常规。倘若他们认为前者是他们的曰常活动,后者是
非凡的工作,他们当为智者。我们则是极愚蠢之人广他游手好闲度过了一生广我们这样说。“我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做。”“怎么,你们难道没有生活?生活不仅是最基本的活动,而且是你们最显赫的活动/’“如当时让我经管真正的大事,我一定已显示出我的本事了。”
“你会思考并管理你的生活吗?如会,你已经作了一切事情中最大的事。”
大自然想显示自己开发自己并不需要升华,她在各个层面都能同样显示自己,在后面也能显示,像没有帘子遮挡一样,我们的使命是架构我们的习惯而非撰写书本,是籯得我们行为的有序和平静而非赢得战役的胜利和各省的地盘。我们最伟大最光荣的杰作是生活得当。其他
一切事情如统治、攒钱、建设,最多只能算作附屑和辅助。我很高兴在阅读中看见一位将军在他即将进攻的城墒突破口下聚精会神自由自在同友人欢宴,聊天。布鲁图斯在天地共谋反对他本人和反对罗马的■自由之际,还在夜间巡视之余倫闲安安稳稳读书并批注波吕比乌
斯的历史著作达几小时之久。卑激之人埋头于沉重的繁琐事务,不知如何从中完全摆脱出来,他们不善于拿得起放得下:
啊,常与我分忧共苦的良友,?
今曰,你们当以酒驱愁,明。,我们去无际的大海遨游。
——贺拉斯
或出于玩笑,或确有其事,神学酒,索邦酒已成为名谚。还有学子的宴会;我认为他们有理由吃得舒服吃得开心,因为他们把整个上午都认真有效地用于学校的作业了。在饭桌上意识到自己合理安排了此前的时间,那是吃饭时美妙而合适的调味品。先贤便如此生活。大加
图和小加图专心致志于德操修养的精神使人无法模仿,也令人惊叹,他们的严峻脾性有时会发展到不合时宜的程度;就是他们也曾软弱地屈服于人间烟火的规律,屈服于爱神和酒神的法则;他们遵循的是他们各自教派的教诲,那些训诫要求先贤成为享受人生正常快乐同时恪
尽人生职责的完美行家。“愿有心灵智慧的人也具有灵敏的味觉。”
思想放松行为随和使人受専敬*这种品质似乎与伟人之豁达大度气贯长虹相得益彰,伊巴密浓达与他城中的青年打成一片,与他们一道珧舞、唱歌、吹奏乐器,而且注意与他们同甘共苦;他并不认为这一切与他的赫赫战功带来的荣誉和他改善自身习惯取得的圆满成效格格
不入。大西庇奥@是一位值得上天评说的大人物,在他完成的众多丰功伟绩中,使他最受崇敬爱戴的莫过于看
见他悠闲自在像稚童一?般拾捡贝壳,以及他与莱利乌斯一道沿海岸比赛奔跑拾物;如天气不佳,他们便饶有兴味地写剧本再现下层人们最粗俗的活动;还有,西庇奥满肺子装着汉尼拔和在非洲卓越的伟业,还去西西里访问学校并常听哲学课,直到自己有相当的辩才足以反击
怀有盲目野心的罗马的敌人。苏格拉底最引人注目的事迹是他在老年竟能腾出时间让人舞会他挑舞和演奏乐器,并因此认为自己善用了时间
希腊军队全部在场时,苏格拉底竞一天一夜站在那里出神,整个心思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某种深邃思想里。他在众多英勇士兵当中第一个跑去救援被敌人攻击得难以支持的阿尔西巴德,用自己的身体掩护他,并动用强大武器解除了他的压力。当三十僭主命他们的喽啰押解特
拉墨涅斯赴死时,苏格拉底在同他一样被可耻的一幕激怒了的雅典人中第一个站出来救援特拉墨涅斯,尽管当时跟随他的总共只有两人,他的大胆举动只是在特拉墨涅斯本人责备他时才算罢休。他在他所挚爱的美人一再找他⑧的情况下,必要时也可以严格保持节制。在提
洛岛战投中,他把从马上拥倒在地的色诺芬尼抉起来从而救了色诺芬尼的命。他不间断地奔赴沙场,经常赤脚屜冰,无论冬夏都穿同一件袍子,他的工作毅力为
同伴中之冠,无论赴宴或平日用餐他都吃同样的饮食。他忍受饥饿、贫穷,忍受儿女的不恭和妻子的恶意中伤,同时还忍受诽谤、厝主的暴政、牢狱、铁镣和恶言秽语,二十七年如一日。正是这同一个人出于公民的责任感却曾鼓励自己进行报复;此外,他还是一位常胜的军人
。这样一位伟人却从不拒绝与儿童一道玩榛子游戏和骑木马,而且玩得十分开心,因为哲理告诉我们,一切活动皆与圣贤相称并为圣贤增光。我们有理由将这位伟人作为至善至美的榜样加以介绍,而且应当永远乐此不疲。完美纯正的生活范例原本寥若晨星,而一些人却天
天向我们推荐愚蠢的蹩脚货,这种货色勉强经得住一次波折,不仅不能纠正我们的思想行为,反倒会拉我们的后腿,使我们腐化,作这种推荐是在损害我们的教育。
大众有误:从道路两端开始走路比从中间走路容易得多>因为路的尽头既是界线也是向导,中间的路却又宽又毫无遮拦;行事取法服从手段比服从自然容易得多,但服从手段不光明磊落,不值得推崇。心灵伟大未必如善于退让善于自控那样使人提高,使人前进。心灵伟大是
比较而言的,其伟大表现为喜中庸而恶卓越。最美好最合法之事莫过于正正派派作好一个人;最艰难之学识英过于懂得自自然然过好这一生;人最凶险的病症是轻视个人的存在。肉体患病时,谁愿隔离心灵使其不受疾病传染,当竭尽所能勇敢而为;否则会适得其反,心灵
会帮助肉体,支持肉体,甚至乐于参加肉体愤常的享乐,与肉体一起沉湎于享乐;如心灵更明智,它也可能让享乐有所节制,以免一不留神灵肉一齐陷入痛苦之中。纵欲乃享乐之大患,节欲不危害享乐却调剂享乐。欧多克修斯确立了节欲的至善原则,他的朋友们先大大提
高享乐的身价,随后通过节欲而恰到好处地享受最美妙的乐趣,在他们身上节欲表现为非凡的典
范。我命我的心灵以同样正常的眼光看待痛苦和欢乐(“心炅在欢乐中心花怒放与在痛苦中心灰意冷同样该受到谴责。”),并同样坚定不移,但如对此随便,对彼就必然严厉,隨便或严厉皆取决于欢乐与痛苦所产生的结果;停止欢乐或扩大痛苦都必须谨慎,正确看待得必
然导致正确看待失。痛苦在初起阶段必然缓和;快乐在结尾阶段却并非必然过度。桕拉图将二者结合起来,硬说与痛苦斗同与毫无节制过分诱人的快乐斗皆为勇敢者的本分。那是两眼水泉,或城市、或人、或牲畜,无论谁汲了泉水,无论汲哪一眼泉水,无论什么时候汲,
也无论需要汲多少,汲水者都是幸福的。汲第一眼泉水出于医疗目的和必要性,所以更精打细算;汲另一眼泉水出于口渴*但不应喝到陶醉的程度。孩童的首批感觉是痛、乐、爱、恨;到了僅事的年龄,如痛、乐、爱、恨都符合理性,那就是德操。
我有我个人的词汇:天气不佳令人烦恼时,我“消磨”时间,天气晴朗时,我不愿“消磨”时间,却一再品尝时间,紧抓时光不放。要迅速跑过坏的,通好时光则须坐下来。“消遣”和“消磨时间”这几个普普通通的词表现了为人谨慎者的习惯,他们认为度过一生最实惠的办
法只能是不声不响过生活,是逃避生活,消磨生活,闪开生活,只要一息尚存,就得无视生活,躲避生活有如躲避令人厌恶的可鄙薄之物。然而我了解的生活却与之大相径庭,我认为生活口/取而又便利,甚至在我生命的后期我也执着于生活f大自然把生活交到我们手里时,
生活原本充满机遇,因此,如果生活困扰我们,如果我们的生命在白白流逝,我们只能抱怨自己。“失去理替者的生命在白白流逝,他生活无序,一心向往着未来。”不过我仍有意虚度年华而不悔恨,并非因为生活折磨人纠缠人,而是因为生命本身具?
有可虚度性。只有乐于生活的人最不畏惧死亡。有人享用生命节俭而又惧重,我享用生命却双倍于别人,因为衡量享用生命的程度取决于我们在一生中作了多少努力。尤其在此刻,我意识到我的生命十分短暂,所以我愿加重生命的分量以延伸生命,我愿以争朝夕的速度阻
止生命飞速流逝,以利用生命的力度弥补生命的来去匆匆。把握生活的时间愈加苦短,我愈有必要使生活更深沉更充实,别人感受到如意和成功的乐趣,我也感到同样的乐趣,但这不应是过眼烟云式的感受。因此必须探讨这种乐趣,品味这种乐趣并加以反复思考,从而对给
予我们乐趣的人表示于双方都恰当的感瀲。人们享受其他乐趣同享受睡觉的乐趣别无二致,即享受了却并不了解。从前,我害怕睡眠会懵懵懂懂溜过去,现在我认为睡眠被打扰是件好事,我可以隐隐约约看见睡眠当中的情景,我寻求使自己满意之事,但我并不强求,我探查
,我迫使自己的理智去获取满意,因为我的理智已变得抑郁而且颇感厌倦。我是否处在某种平静状态了?是否已有某种快感在刺激我?我从不让快乐欺骗我的感官,我将心灵投入快乐之中,这样做不为使心灵在快乐中受到约束,而为使心灵在其中得到认同;不为心灵在其
中迷失方向,只为心灵存在于其中。我动用心灵是让心灵自己对此种幸福状态感到满意,让它掂量幸福,佔价幸福,并扩展幸福。心灵会估价良心无愧和内在感情平静在多大程度上应归功于上帝;会估价身体状况正常并能有序而恰当地享受身体愉悦的功能在多大程度上应
归功于上帝f上帝乐于用这种功能补偿他出于公道而使我们承受的痛苦;心灵还会衡量,想做到无论看到哪里周围天空都很宁静,这需要它付出多少代价!要做到没有欲望,没有恐惧或怀疑扰乱它的生存空间,做到无论过去、现在或将来都没有使它过不去的困难,这需要
它付出多少代价!作这样的考虑必须十分重视各种不同条件的比较。因此,在千姿百态的人群当中我选中那些因恶运或因自身的错误而心神烦乱的人,还有,离我更近的,那些接受好运却漫不经心、?
没精打采的人们。那是些地地道道消磨时间的人,他们放过现在,放过他们业已拥有的,却致力于他们所想望的东西,他们追求的是想象摆在他们前方招引他们的虚幻图录,
据说,酷似追随死亡飞来飞去的幽灵,或在睡眠中愚弄我们的梦景。
——维吉尔
人们越追逐那些想望的东西和虚幻的图景,那些东西逃得越快,跑得越久。他们为追逐而追逐,结果仍是追逐,有如亚历山大大帝说他工作的目的就是工作。
若还有事要做,便认为什么也不曾做。
至于我,我热爱生活,上帝陚予我佧么样的生命我就开发什么样的生活。我并不希望由生活本身提出需要吃需要喝,我认为人希望生活有双倍的需求即使是错误也值得原谅(“圣贤热切寻求天然財a⑨/我也不愿意大家只吃点伪劣药品维持生命,尽管埃皮梅尼德斯曾依靠伪劣
药品剥夺食欲并维持生命也不希望大家靠那一指粗的东西或尾根部呆头呆脑生产儿女,恰恰相反——恕我冒昧——,我宁愿大家靠那一指粗的东西或尾根部颇为快意地生产儿女;也不希望肉体全无X欲和挑逗之意,抱怨是令人不快的,也是极不公道的。我以感激的心情由
衷接受大自然为我作的安?
排,我为此感到满意,喜悦。拒绝这位伟大而万能的供给者的馈赠,或废弃之、歪曲之,这都是在伤害伟大的馈赠者。他善而又善,所为者皆善。“一切符合自然的东西教值得敬重”。
在所有哲学主张里我乐意选择最实在的,即最富人情味最适合我们的:我讲话符合我的习惯,既是低调的,也是朴实的,有人张牙舞爪教训我们说,让神圣的同世俗的结合,让有理性的同无理性的,严厉的同仁慈的,老实的和不老实的结合,那是粗暴的联姻;还说快感是兽
性的,不值得圣贤品尝:圣贤从美貌妻子身上能获得的唯一乐趣是信仰的乐趣,是像穿靴专为有效骑马行路一般按部就班的乐趣,说这些话时她却在按我的要求做嗳。但愿她的仆从在J污他们的妻子时,权利、劲儿和J液不比她那些教训的权利和劲儿大!她的导师,也是
我们的导师苏格拉底可没有说过那样的话。苏格拉底高度评价肉体的快乐一一他应当这样——_,然而他更赏识精神的乐趣,锖神乐趣更强有力,更稳定,更便当,更丰富多彩,更有尊严。不过精神乐趣并非他唯一的乐趣(他不那么爱空想),无非是他领先的乐趣而已。
对他来说,节欲起缓和作用,并不与快乐为敌,
大自然是一位温和的向导,但他的温和不超过他的谨惧和正确广必须深人了解事物的天然状态并准确认识天然状态要求的东
西广我到处捜寻天然状态的踪迹:因为我们把天然状态的琮迹同人为的痕迹混同起来了广按天然状态生活”这个逍遥派确立的经院式的至善原则因此而变得难于界定和说明;与之相近的斯多葛派确立的至善原则,即赞同天然状态的原则亦复如是。认为有些行为很有必要怛
并不高尚的观点岂非谬误?因此谁也无法消除我
头脑里的这个观念:快乐与必要性相得益彰;一位古人曾说,诸神永远与必要性相投合。我们何苦去胶解分离接合得如此天衣无缝的组织?相反,我们应当通过它们相辅相成的作用经常将它们重新连接起来。愿精神激活笨重的肉体,愿肉体阻止精神轻率并使精神稳定下来
。“谁赞灵魂为至蕃而责肉体为恶,他必定在肉欲里寻求灵魂,并在肉体上逃避肉欲,因为他判断的依掮是人的虚妄而非神的真理广在上帝对我们的馈蹭里没有一样东西不值得我们关心;甚至为一根毫毛我们都应当感谢上帝。对人来说,按人本身的状况引导人并非敷衍塞
责的差事:这差事是明确的,天然的,也是首要的,造物主把这差使交给我们时态度极为认真,极为严厉。只有权威能引导蒈通理解力的人,而旦用外国语言引导更有分量让我们从此处开始承担我们的重任吧。“谁能否认,蠢行的特性在于做当做之搴疲壜又违心,在于
将肉体推向一边,又将心灵推向另一边,并在反肉的运动之间犹豫不决。”
快!为了解情况,你抽一天去让别人谈谈他如何用脑子胡思乱想消磨时间,谈谈他如何为此而茶饭不思,并后悔把时间花在了吃饭上;你会发现,你饭桌上所有的莱没有一盘像此人美滋滋的心灵交谈那么乏味(我们往往宁可蒙头大睡也不去提防我们该提防的东西>;你会犮
现,他的空话和他的愿望还不如你的炖肉。连阿基米德都为之欣喜若狂时*他那一套又算什么?我在此并不想触及那些可尊敬的伟人,也不想把他们同我们这群吵吵嚷嚷的人,同为我们解闷的想入非非的思想混同起来。那些伟人已靠虔信宗教的热
忱对神圣事物进行坚韧不拔的认真思考,从而使灵魂得到升华;他们出于热切强烈的期望而集中精力享用永恒的食粮,即基督教徒一切愿望的终结g的和终点,永恒不移永不腐朽的唯,欢乐,因此他们不屑于注意我们拥有的不足挂齿的、不稳定的、杂乱的舒适起居,但他
们又很容易屈从自己的肉体而去操心短暂的声色大马之类的食粮。有天賦之人方能进行此种练习。说句悄悄话,我一直能看到两者之间存在的一拍即合的离奇关系:一边是超级天神的主张,一边是地层之下的生活习惯。
伊索,这位伟人,看见他的老师一边散步一边小便,说道:“这么着,我们就该在跑步时大便了?”爱惜时间吧,我们还有许多时间被闲置和使用不当。我们的智力如果不在它所必须的有限时间之内摆脱身体的影响,便不可能有别的足够时间干工作。有人想站到自身之外并
避开人。那是发疯;他们不仅不能转变成天使,还会变成畜牲,不仅不会变得高大,还会突然倒下。我害怕这种超常的脾性,有如害怕高不可攀的去处。在苏格拉底一生中,除了他的恍惚和调皮,我什么都能理解;在柏拉图身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像促使大家称他为神的东西
那么富于人情味。在我们的知识中,我认为升华到最高层次的知识似乎更通俗更浅显。我认为在亚历山大一生中,最不值得一提最乏味的东西是他希望永垂不朽的胡思乱想。菲洛塔斯回答亚历山大的问话时以开玩笑的口吻刺痛他;他在写给亚历山大的一封信中曾表示自己
与皇帝一道为朱庇特?哈蒙的神谕而欢欣鼓舞,因为神谕将亚历山大列为诸神之一广我很高兴你被如此器重,然而我也有理由怜悯那些必须同一个人一道生活并服从这个人的人们,因为这个人已超越了人的价值而且
已不满足作一个人了。只要你服从诸神,全世界便都是你的臣民。”
雅典人为纪念庞培进入他们的城市而写的恳切铭文符合我的主张:因为你自认是人所以你同样是神。
善于忠实享受自己的生命,这是神一般的尽善尽美。我们寻觅别的条件,因为我们不会利用自身的条件;我们脱离自身走出去,因为我们不明白自身的状况如何。我们踩高跷是白费力气,因为在高跷上也得靠自己的腿走路。坐上世界最高的宝座也只能靠自己的ρi股。
依我看,最美好的人生是向合情合理的普通样板看齐的人生,这样的人生有序,但无奇迹,也不荒唐。老年却需要更多一些体贴。我们可以把老年托付给保护健康和智慧的神灵,但老年应过得愉快而又合群:
拉托娜之子,允我享受时很健康,恳请你,维持我体能强壮,别让我为暮年羞愧难当,别让我在晚年把诗兴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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