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说你是怎么搜的吧。”我转移了话题。
“搜查就是我的强项了,我们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我们花了大把时间在每个房间上,没有一周也差不多。暗格——我不用说你也明白,暗格在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察眼里是不存在的,只有傻瓜才会错过。每只柜子的大小和尺寸都被精确地测算过,只要算出柜子占用的容积,别说是暗格了,一丝一毫的误差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你们还记得那种很长的探针吗?我用它把椅垫挨个戳了个遍。我甚至还拆开了桌面。”
“桌面里有东西?”
“把桌面或有面板的家具的顶盖拆下来,在桌腿中间钻个洞,就可以藏下一些小东西,我看到过有人用过这种伎俩,有人也用过支撑床的四根柱子。”
“哪个是个空心的,靠声音不能辨别吗?”我追问。
“一是我们不能弄出声音,二是有时藏东西的人比较狡猾,在洞里填上棉花就没声了。”
“可是照你这么做,工作量也太大了吧。一封信卷起来比织毛衣用的针大不了多少,他有很多种地方可供选择,你不会把所有的家具都拆开过吧?”
“我的手段可没那么落后,我有一架先进仪器帮忙——超级放大镜。我用它把里面的家具都细细检查过了,包括每个椅子上的凹陷,和家具间的连接处。这部仪器可以将木屑放大到苹果那么大,桌椅的榫卯结构有什么异样它也能明辨秋毫,透明的胶水有什么不对头都逃不过它的眼睛。”
“镜子与墙的连接处,还有床单被褥,枕头,窗帘,还有地毯你也没放过吧?”
“这个自然,搜完家具我才搜的这些东西。为了防止漏掉什么地方,我们用划分区域,并用号码加以区分,配合超级放大镜,房间的每一寸地方都仔细检查过了。而且,左右两幢房子我也没放过。”
“左右两幢房子!”我忍不住喊道,“你们有不少个不眠之夜吧?”
“是啊,可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房子四周也没落下吧?”
“一溜青砖铺地,上面长满了苔藓,我看过缝隙,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d部长的书房也值得一搜,里面应该有文件。”
“这个更不用说了,我仔细地查遍了里面所有的书刊包裹。每本书都是逐页查的,我可不像那些混日子的警官,有任务就蒙混过关,抖抖书就算了。书的每一页我都用放大镜看过了,并用精密仪器测了封皮的厚度,所以装帧哪里被人为动过,我一看便知。合订本我也用针仔细戳过。”
“地毯下面的地板查过吗?”
“是的,地毯式搜索。”
“墙纸呢?”
“看过。”
“地窖?”
“没落下。”
“如此看来,”我道,“那封信不像你估计的那样在部长屋里了。”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g局长说,“那个,杜老弟,要不你给分析分析看看?”
“搜查不彻底,重新搜查一遍。”
“我已经搜得很仔细了,”g局长说,“如果那封信在他家里,我把脑袋输给你。”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杜宾说,“对了,你了解那封信详细的样子吧?”
“当然啊!”——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本备忘录,里面有那封信的详细描述,他把内容给我们念了一遍,尤其是信封部分。然后就走了,愁眉苦脸的,和刚进屋时简直判若两人。
一月有余,我们正像那次一样吞云吐雾的时候,局长又来了。他拿了烟斗便坐下来,只谈了些琐事。最后我问:“g局长,那封失窃的信有眉目了吗?看来你的一世英名要毁在这个部长手里了啊。”
“哎呀,真伤脑筋啊,我还是照杜老弟的建议做了,跟我说的一样,劳而无功。”
“你说过报酬有很多钱,是多少?”杜宾问。
“噫,这笔钱啊,不能说是丰厚——简直是巨大——到底多少恕我不便明说,但只要那封信失而复得,我愿意自己出钱,给他五万法郎,我说到做到。唉,情况对那位大人物越来越不利了,报酬翻番了。可是我除了搜查没有别的办法了,就算再多薪酬也一样。”
“哦?”杜宾一边抽烟,一边气定神闲地说,“我倒认为,局长你,偷懒了。我看啊,你还可以更勤奋一点,嗯哼?”
“是吗?你有办法?”
“哦——嘶,噗——这件事嘛——噗,”杜宾一边享受着香烟,一边说,“嘶——噗,你要像奥普内斯——噗——学习学习。”
“奥普内斯?算了吧!”
“哈哈,他是有点不善与人相处。但你一定记得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守财奴病了,想看医生但又不想花钱,于是他自作聪明,请来阿伯尼斯。一边谈些生活琐事,一边将自己的病情捏造成别人的讲给他听。他说:‘亲爱的阿伯尼斯医生,依您的医术,如果您遇到这样一位病人,您会建议他用什么药呢?’阿伯尼斯说:‘用什么药?不不不,我的建议是对症下药。’”
“我一直在找人帮忙啊,我自己掏腰包出钱就是明证。”局长急切地说,“而且,我说到做到,只要能找到信,五万法郎我出了。”
“好,”杜宾拉开抽屉找出一本支票簿,递给g局长说,“我现在就能把信给你,如果你兑现刚才的承诺。”
我一听,吃惊不小。而g局长的样子更是滑稽:他的喉结上下移动,不知道在咽唾沫还是想说话。嘴巴大张,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球突出,似乎不相信杜宾说的话。他怔怔地盯着支票发了老半天的呆,最后才缓过神来,拿着笔又犹豫了一会儿,才签了字。然后隔着桌子,将支票递了过去。杜宾过完目,就放进了钱包里。然后打开书桌抽屉上的锁,抽出一张信,并把它递到局长手中。局长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手都开始打颤了。他一把抢过信,简直高兴坏了,匆匆地看过内容,就转身出门了,道别的话都忘了说。他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溜烟跑出了屋。
他一走,我朋友给我讲述了故事的来龙去脉。
“巴黎的警察还是值得夸奖的,”他说,“他们精于自己的专业,而且勤勤恳恳,办案工具也很先进,也算得上有些小聪明。所以,我绝对相信g局长对d部长府邸的搜查是彻底的,他们已经尽力了,也算做好了本职工作。”
“是吗?”我问。
“是的,”杜宾继续说,“如果那封信真的在部长的房子里,他们是不会找不到的,毕竟他们方法正确,而且很卖力气。”
从表情上来看,杜宾说得很严肃,可我却只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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