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方两眼迷茫，道：“不就找肖木梁吗？怎么啦？”张发彪见他样子要死不活，气不打一处来，道：“怎么啦！怎么啦！你惹了韩宝玉是不是？”徐清风朝白璐儿使了个眼­色­，二人离席出门，予他二人方便交谈。周子方咿咿呜呜挥了下手，不知说了什么∨发彪道：“子方哪，不管你真醉假醉，你别怪发彪不够朋友没来提醒你啊。平常你替人打抱不平，惹下小人物就好了嘛，你看你，怎么惹到肖大夫了？哎，惹他也罢了，那韩宝玉是你能惹的吗？这不是老寿星想通了吗？”周子方醉眼惺忪，叫道：“谁惹韩宝玉了？老寿星吗？”张发彪伸指嗒嗒嗒嗒敲着桌子，一板一眼道：“你惹韩宝玉跟自杀有什么区别？现在扬州城传得满城风雨，都说你周子方一天没事吃补品，什么补品？熊心豹子胆！你到底想不想活了？我给你说啊，你赶紧跟人家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不然后果怎么样，那很不好说。”周子方拉长脖子，迷迷糊糊道：“我我我道什么歉？我我做错了什么？”

张发彪耐心道：“人家也没叫你白道歉，两千两银子就摆在你家大门口，你点个头，立马给你搬进来！”周子方头一垂，咚一响落到桌上∨发彪脸­色­一变，推了推周子方，道：“子方哪，你那是点头吗？我瞧着不大像啊，你回个话。”哪知周子方身子一偏，竟倒在地上扯起了呼噜∨发彪登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起身一拂袖子，怒道：“你不听劝告，我也没法子了！有事你自己蹬吧！”说着气冲冲地走到门口，来到刘秋菊面前，忿然道：“秋菊啊秋菊，子方太不像话了，这木头脑袋你也不浇点水，让他长一长……唉，不说了，不说了，你叫他好自为之！告辞了！”一抱拳，离门而去。ｘｅ

刘秋菊道：“发彪，你别生气，回头我劝劝他。”把他送到门口，翘首望见两辆大马车，不作理会，关门回到屋子§清风、白璐儿一同进来，看见周子方端端正正坐在席上，挑了一夹菜放进嘴里，边嚼边道：“走了？”刘秋菊埋怨道：“走了。你也是的，不答应他便直说好了，何必装醉。”周子方叹道：“发彪和我数十年交情，我怎可直言拒绝？他现下有气，过几日也就消了。”徐清风、白璐儿相顾无言，不知说什么好，四人闷闷不乐吃着东西，先前欢愉的气氛荡然无存。

时候已晚，周子方邀请徐白就此住宿，不必另寻客栈，二人违拗不过，只得答应，刘秋菊便去客房拾掇床铺，徐白过意不去，主动收拾了碗筷。

明月悬空，周刘进屋就寝，徐清风和白璐儿不觉困倦，便来到院子石凳上坐下。幽幽风吹，静静地带来一股寒意，二人回想香玉坊发生之事，不由感慨万千。

苍穹繁星点缀，深邃遥远浩渺，白璐儿仰头望着，一些遗忘很久很久的往事浮上了心头，那已是满布灰尘的记忆。她轻轻吸了口气，指着夜空，道：“清风哥哥，仙人是不是都住在上面？”徐清风望向天空，道：“想来是的。你问这个作甚？”白璐儿道：“你是蜀山派弟子，可知蜀山有多少前辈修成了仙道？”徐清风侧头一想，道：“除了创派祖师，另有两位先辈有此福缘。”白璐儿点一点头，道：“可见修仙之难。”徐清风心中诧异莫名，白璐儿没头没脑说一番话，似乎变得高深起来了，问道：“小妹，你怎么了？你想修入仙道么？”话一出口，心中有点发酸，盼望她回个“不”。

白璐儿却不答话，道：“圣姑一身神通超凡入圣，为什么她也修不成仙道？”徐清风沉吟几许，说道：“我蜀山有言，成仙不在功力高低，行善积德才是主要。”白璐儿又道：“圣姑一生行善，她功德小了么？”徐清风道：“她心中或有执念放不下，那是没有法子妹，云娆夫人只有千年道行，她……我看她好像功成了正果。”白璐儿眼中闪过一道异光，问道：“真的吗？她……是怎样做的？”语音微显关切§清风叹道：“我也拿不准，她去后周围便出现了仙气，不知到底如何。”白璐儿道：“噢……”不再言语，仰头望空。

徐清风瞧着她，察觉到了一些变化，她好像有什么心事，又好像离自己远了，忽然间，心中感觉无比的难受，他不想小妹离开自己，这么久他也从没想过将来会怎样，一个人，一个妖，那是他不敢想，那是一直在回避的念头。

徐清风就这样看着她，看着她，渐渐地入了神，一句话不知不觉说出了口：“小妹子，你……你真美。”白璐儿脸上一红，转头瞧着他，啐道：“呸，油嘴滑舌了是不？江师哥的德行你倒学得快。”徐清风突然感到心口被针刺了一下，忙问道：“江……江师哥？”猛想起在天巫教时，江寒每一见白璐儿都显得异常，与平素潇洒无羁的样子全然不同，那时他只道江寒伤势未愈，也未多想，此刻回忆起来，似乎……徐清风心跳骤然加快，立刻止住了念头。白璐儿发现他脸­色­变化，忙道：“他开龙妹妹玩笑便跟你刚才一样……”格格娇笑两声，道：“笑死人了。”徐清风心中一沉，听出她笑声十分勉强，道：“是。”白璐儿顿觉心烦臆闷，道：“清风哥哥，我困了，你早些休息，明儿我们便去杭州。”徐清风道：“是。”白璐儿叹了口气，站起身回到屋子。

徐清风注目白璐儿进屋，掩上门，窗纸上明亮的烛光片刻后便也熄灭，他呆了一呆，提枪回到自己房内，躺到床上，望着屋顶，慢慢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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