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回珠帘之内,稍一定神,延续着刚才没弹完的乐谱,几个延长音之后,一曲婉转而喜悦轻快的琴音流畅地滑出,盛世太平喜乐洋洋的情景如在目前,大有张灯结彩欢呼喜庆之感。
一曲终了,我走出珠帘,不卑不亢地说道:
“阳春三月,大好时光,家人相聚其乐融融。然而战事一朝来临,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少年白头,妻离子散,人间之苦莫过于此。侯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复边关要塞,立下显赫功勋,尽快把这样的战争结束实在是百姓之福,由此展望屹罗的民生,将来定是安定和平安居乐业,侯爷觉得,小女子所弹的所说的是否有理?”
东方铭脸上表情不变,嘴角却弯起一抹诡异深思的笑意,“你很聪明,琴也弹的很好,你是宫里的乐师?”
东方华容走到我面前,“夏姑娘,哀家今日当真是领教了姑娘卓绝的琴音。哀家要赏赐你……”
我立即下跪,“皇后娘娘,小女子别无所求,惟一心愿耳。”
“哦?”东方华容声音带着笑,我知道她和我正默契配合着一件事。
“小女子本是东庭人,蒙摄政王赏识,居于屹罗多月。如今思乡情切,希望娘娘能大发慈悲放我回归东庭侍奉父母,夏晴深感恩不尽。”
一根冰冷的手指托住我的下巴稍一用力就扳起了我的脸,我愕然地迎上东方铭那张俊朗得还带着丝丝稚气脸,他冷酷地笑笑说:
“原来你是东庭人!怎么?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铭儿!”东方华容稍有不悦,转而微笑着看向我,道:
“夏姑娘,本宫乃念你孝心可嘉,故……”
“有劳皇后费心了,她是摄政王府的人,她的去处,本王自会为她安排!”身后传来一个威严而冷漠的声音,满座皆寂。这一瞬间我心里那点少得可怜的希望又轰然倒塌,我死死地咬着唇看着自己的裙裾。慕珏大步走上来行了一礼,我感觉到两道冷得有如冰箭的目光射向我,只听得东方华容说:
“摄政王日理万机,哀家实在没想到摄政王会对王府中的一位乐伎的去留也如此上心,战事日趋紧迫,摄政王难道不觉得心力交瘁?”
我的手腕一紧,接着整个人被慕珏拉起,他的手像铁钳一样钳制着我,我痛得脸色都有些变了。
“她不是我府中的乐伎,皇后,她是我要娶的摄政王妃!”
东方华容的脸变得煞白,我也仿如雷击,目瞪口呆地看着慕珏,他清冷静寂的容颜上现出一丝温柔的浅笑,对我说:
“发什么呆?我说过,从那天起我对你绝不再有欺骗。”
说完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拉着我拉着我大步离开太掖宫。
他带了我去乾元殿,去见那瘫痪在床的屹罗国君高文帝。
那位两眼无光形如枯槁的老人居然就是一国之君?慕珏拉着我跪下行礼,高文帝的眼珠子间或一轮,身旁的太监喊道:
“平身——”
见过高文帝,走出乾元宫,一阵凉风吹来,我不禁瑟缩了一下。慕珏握过我的手,他手心的温热阵阵传来,我没有拒绝,任凭他握着。出了宫上了马车,我仍然处于心神恍惚之中,他一连唤了我好几声,我才反应过来。
“我父皇,刚刚你也给他诊过脉,也知道他只能是这样的一种状况维持下去了吧?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了。”
我看向他,眸色冷然。“你让万神医去给陛下诊治过吗?”
“万神医与我父皇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是不会诊治我父皇的。我亦无法强人所难。”
我别过头,不看他。
进了王府,他把我送回紫烟阁。走到紫烟阁门,我要进去了,他却还是不放手。我沉默地看他一眼,想要用力挣脱,他却固执不放。
“摄政王还有要事与我相商?”
“蜻蜓儿!”他轻叹一声,“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如愿?你可知道你今天这样胡闹会惹出多大的事端来?”
“我只是想回家,何来事端?还有,摄政王,你今日的好意我心领了,还请你收回那句要纳我为妃的话,我人微福薄,受不起,更何况,我已经是宣阳王妃了,请摄政王不要强人所难!”
“你——”慕珏一脸盛怒,眼中尽是伤痛,“他对你的好,难道我就给不到吗?夏晴深,别忘了,当初在青林山是你先惹的我!我如此待你,你就连一点感动都没有?!”
我苦笑,是啊,这是我自己造的孽,当初不自量力想要去温暖一颗冰冷的心,如今才发现错爱。
“是我惹的你……”我飘忽地一笑,“可是,当初你的心里本来就已经有人了,可是你一直瞒着我,你对我所谓的情有独钟根本就是假的吧!那串紫晶发串我如珠如宝了如许多年,如今才知道并非惟一,东方皇后的手里也有一串……换作一个寻常女子,面对着你今夜的温柔言语,确实会感动非常,可是,我做不到,甚至连撒个小谎来骗你我都做不到。”
他的手一僵,我趁机抽出自己的手转身便要踏进门内。
“那发串,由始至终只有一串。”他似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夏晴深,我告诉你,由始至终我只给过你一个人,可是你在和梅继尧私会时把它遗失了。”
我回过头来奇怪地看着他,“私会?我什么时候与师兄‘私会’了?”
“你的十五岁生辰,黄杨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