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忽地语气一转:“对了,这次历练,逍遥千幻诀证到哪一层了?”
张若虚被问得有些发懵:“弟子前三层功夫已证,第四层真知尚未明了。”
“第二层第二层功夫,分别都叫什么?”
“识凡,破妄!”
“识什么凡?破什么妄?!”
李慕白这一问不仅语速飞快,且带有一种奇诡的逼迫,逼得张若虚脑子里一片空白,早前领悟的东西通通变成浮云,再也想不起来,只得愧然认罪:“弟子错了,弟子虽曾证得,但细想来却什么都没有了。”
“那你现在就在这,好好的想上一想!”
那种奇诡的逼迫随即消逝,张若虚瞬间恢复清明,几乎不经大脑的,就得出了一个更接近本质的答案。
凡就是眼前种种,妄就是心中反映!
张若虚立即明白了师父问他的用心,不管何时何地做何事,只要头脑清醒,识得清辨得明,破得开,自然便可见真知。在凡尘中历练要这样,在深山洞府中修行也要这样!哪怕面对师父这般强大的存在,也不能因为对方的强大,失了本心,弃掉观照。
顿时满心欢喜,重重磕了个响头:“多谢师父指点,弟子明白了!”
“你真明白了吗?还早得很呢!”
但张若虚此刻已不再迷惑,斩钉截铁的道:“弟子现在或许愚昧,但不会一路愚昧。也不管前路有什么坎坷艰难,若虚都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只要本心不惑,就不会迷失方向;只要坚定前行,终有一日所有的不明白,都会豁然通达。”
李慕白脸无表情的道:“那刚才为师所说之事,知道该如何办了吗?”
张若虚顿时额上见汗,但他把一瞬间涌起的慌乱烦扰强自抛开,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弟子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好,这件事就说到这。你自己斟酌着办吧。”
李慕白也把这事完全抛开,和颜悦色道:“若虚,这些日子你进步很大,为师很感欣慰。”
强烈的反差让张若虚很不适应,一时也不敢乱凑和,却听师父又道:
“都说咱们逍遥派,只讲顿悟不重渐修。为何呢,吾道一以贯之,修真的所有过程一句话就可以概括,搞那么多阶段境界干什么?真是无比的荒唐,无比的可笑!为师修道二千余年,总结起来就三句:不起凡念,持之以中和,化之以天真。记住这三句口诀,它妙用无穷,可以说包含了炼气筑基甚至是金丹阶段所有步骤。”
张若虚能够听出,李慕白这番话每字每句,都明明白白直指本心,没有任何的修饰夸张。是无比严肃的打从心底里,向他张若虚传授经验指明道路,告诉他何为真何为实,何为荒唐可笑。希望他郑重对待,不要自以为自走上邪路。
说完这番话,李慕白就端坐在太师椅上,两眼似闭非闭,身躯渐渐浮起,就那么神游太虚去了。
而张若虚跪坐原地,把自己打从进门开始,跟师父说的每句话,以及师父说的每句话,从头到尾回想一遍,确认所有细节全部记得。尤其师父所说的最后一段话,更是字字句句都牢牢刻进心里。这才伏地三拜,起身离去。
出到洞外,只见纪君筠正背着阳光,端坐树下,被一层淡淡的金色雾气笼罩,坐相庄严肃穆,有若天宫仙子。
听到他出来,睁目嫣然一笑,盈盈起身相迎道:“若虚,师父都跟你说什么了,讲这么久。”
纪君筠因为主修金、水、木三系道法,平时静默不语潜心修炼的时候,便会渐渐生出一层淡淡的金雾,吞吐不定地环绕于身。这时候的她便显得宝相庄严,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让人觉得十分之遥远。
但是只要她开口说话,这种距离便骤然拉近,此时的她,笑语盈盈,犹有几分天真浪漫,让人情不自禁便觉亲近,便生欢喜。
张若虚出洞之前,还在考虑以后怎么跟师姐相处的问题,待看到纪君筠正在树下潜心修炼,他便觉得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师姐无论先天的资本还是后天的努力,较他而言都是只高不低,只多不少。这样一位天之娇女,怎可能走到需要依靠他人的地步?
再待纪君筠嫣然一笑,柔语相迎,张若虚更觉所有的顾虑亦是多余,和师姐这般天真自然的女孩子相处,做好本分之事,不卑不亢就是了,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心障既去,只觉天空地阔,何处都可去得,凡人仙人,人人皆可结交。
顿时豪情满腔,英气勃发,呵呵笑道:“师父刚问我了,师姐对你好不好?我说当然好了。师父又问,那你对师姐又如何?我说非常敬重师姐。师父顿时气得大骂,笨蛋敬重怎么够呢,至少得相亲相敬才行!”
纪君筠并没有听出话里的调笑意味,眼睛一眨不眨的问道:“师父真这么说吗?”
偏头思索了一下,觉出不对:“不可能呢,师父虽然偶尔会开玩笑,但他才不会关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洞府中,李慕白听到宝贝徒弟的对话,眼睛似闭还开,自言自语道:“才转身的功夫,就晓得捡我的话头哄人了。倒也不算太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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