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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级,做这个紫金丹任务是有点困难,不过做出来之後,奖励还是很值得一看的。最起码对新人来说,可以快速提升­精­神力量,这个任务是最好的选择。

我坐在自己那尊昂贵的熔炉前,有些心不在焉的把各种材料按比例算好称好,按次序放入炉中。

这是……第五还是第六次尝试了,每一次我都全力投入,但却总是以失败告终。

仙剑……比神器还难做的多了。

毕竟是号称游戏中最强的武器。仙剑游戏,仙剑的地位当然不言而喻,能驭剑飞行,这对玩家来说是一个天大的诱惑,没人不想成功。

但是从未有人成功。

制剑图拓了上去,我开始升高炉温。

一开始坐在炉子旁边总让人很不舒服,但是习惯了却觉得这种灸烫的感觉,有时候可以让人抛去杂念,看著炉火,全身的血液似乎都烫热起来了。

可是今天……却总是没办法集中­精­神。

做到一半的时候我已经後悔,这样下去一定不会成功。

但是材料已经放了进去,现在半途而废,白白报废一炉料。

我直直腰,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一步步按照步骤走下去。

虽然成功的希望渺茫的看不见,但是……

放弃不是我的习惯。

中间停了一会儿炉,因为体力消耗太大,去吃了一些药补力气,然後回来接著做。

到了要开炉的时候,有传信进来,我无暇去看。

炉开。

不是太期待的把剑胚抽了出来。

九成九,又是废料了。

冷却之後的剑体有些淡淡的冰蓝­色­,没有那种仙剑应有的质感。我拿在手中挥动了一下。

没办法了,最後的一炉材料也只做出了这麽把剑来。

幸好还不是块废料,只不过剑太轻,看起来不会怎麽实用。也许可以放在铺子里当个漂亮装饰品。

对千羽……就真不知道该怎麽说了。把他那个户头里的钱全用了,但是却没有成功。

一时间真觉得沮丧无比。

传信还在闪烁,我打开来看。

是楚江,问我有没有空。语气是很客套的疏远。我略过去,再看,是千羽,也是问我有没有空。真巧,两个人都在问:“有空吗?”

但是我却能感觉到语气的不同。

後来遇到楚江两次,他都是那种冷到不能再冷的口气,对我完全无视,只不过要请我做几件兵器,所以不得不理会我。那种不情愿的神情,只要不是瞎子就都可以看得出来。

我先回了千羽的:“对不住你了。”

他很快回答:“怎麽了?”

“失败了。”

他说:“这有什麽关系?失败乃成功之母。再接著试吧。”

“那些钱已经都花完了。”

“没关系,千金散去还复来。我再拿个钥匙给你。你在店里吗?”

我回答:“还是不用了,我没有信心。”

他这次停顿了一下才回复:“可是我对你有信心。”

话说的简单平实,心里却暖了一点。他说:“我去店里找你。”便关了传信。

我坐在店里,顶著NPC店员的帽子,一边照看生意一边等他来。

千羽的速度极快,进门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踏进来时,店堂里象是更明亮了些。他身上换了一件冰蓝­色­的九极穹光衣,看得我愣了好一会儿的神。

这家夥……真是个有钱人。现在一件九极穹光衣的市价……在现实中都可以买辆质量不错的国产车了。话说仙剑里的物价倒是真高,要不是官方勘的严,早就有职业赚钱的拿这个当目标了。

“这麽晚还不睡。”他很自然的坐在我旁边:“没­精­打采的,累了就去睡,剑我并不赶著要。”

我斜眼看他:“你怎麽在十天里升了这麽多级的?难道你和官方有……亲戚关系麽?”

他笑的俊朗耀眼:“开玩笑吧你,这游戏从公布时起不就说了麽,程序开发人员和GM以及这公司其他有可能作弊的人员,还有他们亲属,是不能参与这个游戏的。虽然这规定有些残忍,不过确实保证了官方的公正公平­性­,还有,游戏里的规则也确实因为这个规定而显得特别具有权威。”

我把那把失败之作递给他:“喏,这是最後一把,也没成。留个纪念吧。”

他拿起来看看:“样子很不错,是神器麽?”

我摇摇头:“重量没达到,只是样子还凑和看。你用不著的话,可以拿去送MM,只有她们才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装饰品。”

千羽把剑拔出鞘来凌空挥了两下,微笑著注视著我说:“很不错。颜­色­长度还有花纹我都很喜欢。”

“中看不中用,没什麽价值的。”

千羽淡淡的说:“喜欢,就有价值。就算今天一把可以飞的仙剑给我,我不喜欢,一样不要它。”

我由衷的说:“你还真是……与众不同。”

他还剑入鞘:“那当然,这世上只有一个鬼见愁千羽。”

我失笑,他却接著说:“也只有一个──天下一剑。”

我愣了一下,摇摇头:“不敢当。”

“对了,这个送你。”

他摊开手,里面是一枚小小的针垫,上面正正Сhā著根金针。

我愣了下,这东西我并不是没见过,没用过。

不过他给我这个做什麽呢?

这个是做物品纹身用的金针,用它来纹刺物品,这件东西就只能你一个人使用,除非你自杀後它会掉落,或是你将它销毁,它才会离你而去。

“你不是有天魔佩吗?用它固定一下比较安全吧?”

我愣了下,冲口问:“你怎麽知道我有天魔佩?”

仙剑在线游戏到现在已经四个版本,第一版是女娲情,第二版是剑侠道,第三版是降妖录,现在是第四版定城池。稀有物品归属於哪个人,是在第二版的时候出台一个政策,官方在官网上公布某某稀有物品归哪个人所有,本意是为了激励更多人去寻宝做任务,结果造成的後果却是拥有宝物的人频频被围打攻歼,苦不堪言,这一项只公布了两个月就撤掉了。现在……

那东西到手我就丢了,现在千羽却是怎麽知道的?

千羽似笑非笑,吐出的话却让我战栗:“我怎麽知道?你觉得一件事情只有四知麽?你知他知天知地知?一剑,你不是第一天出来混,怎麽一点也不知道人心险恶?还是因为牵涉到你的好兄弟好朋友,你不肯去想?”

我无言的坐在原处,只觉得屋里­阴­冷­阴­冷。

“是他手下副帮主跟他要,他说给了你了。”千羽仍然带著笑意:“喏,你看,东西在他手里,他给谁不给谁都得罪人,唯有给你才算能让其他人口服,毕竟这东西是你做任务做来的。可是东西在他手里,他是一帮之主,怀宝无忧。你却是平头小子,谁都可以来劫你抢你。这哪是天魔佩了,明明就是块火炭加定时炸弹。这一下,来找你图你谋你的人,恐怕你数都数不过来了。还是拿针纹一纹,保个平安,尽量少出去,等事情凉一凉再说。”

我无力的摇摇头,低声说:“这只是你猜测,子锐……应该不会是这样想的。本来他也说要还我……”

“好吧,你要这样想心里舒服些,你就这麽想吧。”他把针放下:“太晚了,你真该下去睡觉了。”

我摇摇头:“用不著这个,你拿走吧。”

他浓丽锋锐的眉毛竖了起来:“你这个人……怎麽这麽倔的?”

我的声音很疲倦:“那个东西已经销掉了,我身上没有。”

“啊?”饶是这个人城府很深,也露出吃惊的神情来。

“扔进废物回收洞里了。”

他愣了一下子,才慢慢点头,由轻到重:“有你的……早该想到,你的个­性­就是……”

他没有接著说。

我一点也不觉得那个天魔佩是什麽好东西,多放在身上一刻都觉得受不了。

所以顺手扔了,就这麽简单。

可千羽迅速回过神来:“但是我相信你,其他人会不会相信你?这种话谁都会认为你在说谎,而且是个极度蹩脚的谎言。”

是,他说的没错。

我出了一会儿神,脑子里浑浑噩噩其实什麽具体的事情都没想到,但是手脚越来越凉。

“好了,我可得下了。你最好是少出门,安全一点。”

他往门外走的时候我突然提声问:“千羽,你难道不想要天魔佩吗?”

他没回头,声音有些奇异的温柔:“我想要的,是更珍贵的东西。”

我愣的时候,他已经头也不回的去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子锐把天魔佩给我,他真正的用意,是象千羽说的那样吗?

手里握著东西无意识的发呆,等到指尖突然刺痛的时候,低头看到我握著的是千羽留下的针垫,金针已经刺进了指尖,痛楚一点点蔓延。

游戏毕竟不是我心中的净土。现实中的尔虞我诈,这里一样也不缺。

掺进了太多的功利,游戏……也渐渐失去了原来的味道。

人渐渐在欲望中迷失,变的面目全非,再也难以辨识。

我叹气,把针收起来。给橱柜上锁,层层件件的点理东西。

传信不停的闪烁,我情知道会这样叫人的只有一个。

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了。

我终於打开传信,楚江的语气已经很不客气了:“马上来,有事找你。”

我懒懒的回了一句话,口气从来没有这麽轻慢过:“我没空。”

几乎象弹­射­一样他的回信又来了:“出来!”

几乎可以在这两个字上窥见他升腾的怒火。我轻飘飘没有真实感的回答:“你找我,是因为天魔佩吗?”

那边静了一下,然後回答:“是。”

我松了口气。

这就是楚江,他不迂回。

我想了想,回了一句:“好。”

把手里东西抓紧时间收拾停当了,想一想又把自动店员NPC的签单填好,租它一年下来。

也许^……律超那里会很麻烦,很久不能上来也说不定。

况且,我也……

确实有些厌倦了。

“哪里见?”

“蜀山後麓。”

想起来欠了千羽的人情儿。虽然於我无用,可是他的金针也不是件随便在路上可以捡到的东西。况且,我收了他的材料和钱,却白白的浪费了这麽久的时间,一点成果也没有。

忽然间千羽的传信也进来了:“一剑!”

“什麽?”

“剑成了!”

我呆了一下:“你说什麽?”

“剑成了!可以飞!你出门来看!”

我愣愣的出了门,外头光很刺眼,天空中有一道银潋潋的光华掠过。

同时系统提示音在全城响起:“第一把仙剑已经制造成功。在线GM剑圣酒剑仙,代表官方祝贺玩家游戏愉快,再接再励。”

天空中传来清亮的连续的笑声,地下一群人都在望天。

多麽神气,多麽潇洒。

御剑而行,随风千里。

这才是游戏中应该追求的快乐吧?

而我呢?

传信来了:“在看吗?”

我回了一句:“嗯,恭喜你。不过……剑太轻,质地不好。只能算次品……等将来……我再熟练些,再做把好的。”

“好,先定下来了。”

“我还有事,你早点下吧。”

“彼此彼此。”

楚江的传信又来了:“­操­你X到底来不来?不来别涮人在这儿傻戳著!”

我觉得轻微的厌恶,只觉得再没什麽意思,动作轻飘飘很不真实的关了传信。

还是断了吧,这种粘粘乎乎对谁都没好处。

大家都抱著过去的恩怨,彼此恶心对方。

何必呢。

蜀山後麓是舍身崖,自杀砍号的地方。

要是没这麽一个地方,谁觉得现在的状态不好想砍了号重练一个,还没地方去呢。

在这里倒简单了,往下一跳,一­干­二净非常省事儿。

这里只出一种怪,叫往生草。

绿绿的细细的,一副弱不经风摆来摆去的样儿,可是咬起人来非常狠,五十级的全血剑客状态全开从头发丝儿装备到脚脖子,只能挨个四五口,就挂了。

挂了就不能跳崖,想砍号还得从黄泉捡回命来再来一回。

可见这年头儿想自杀都不容易。

我用飞行符到了锁妖塔下,然後挂了披风向後麓走。

大概还有个五六分锺的路。

风吹在脸上微微有些凉,长草悉悉簌簌的响。路上有几只往生草跳出来,不过等级不高,是小草,被我三下五除二,龙泉剑充了割草的镰刀。

还有一个弯。

我忽然听见很多声音。

脚步声,跺脚骂娘的声音,压低了嗓门儿在说什麽唠什麽。

心里慢慢的发冷,但是人还是在向前走。

再转了一个弯,是横眉冷眼的一群人,脸上带著皮笑­肉­不笑的狠意,慢慢朝我围了上来。

挽剑(网游)————卫风(卫风无月)

我站在一队人中,等著排队登记。

我们这一队人都是从新人岛上刚出来的,要到码头杨先生处去登个名字,再登埠啓程。

要说这些锋芒难掩的毛头小子这麽甘愿来登记,倒也不是。主要是从新人岛上来的,个个身无分文,一身布衣,踏著草鞋。有人便胡乱披了头发,有的还好,拾个草茎一拦,大有魏晋狂士之风。

轮到我时,NPC杨先生照例问:“姓名?年纪?志向?想去什麽地方?”

我知道这第一个第四个问题比较要紧,老老实实填:挽剑、十四、剑客。 然後想了一想,写下苏州。

填下名字,从此我在游戏里就顶著这个名字过活了。年纪系统有数,志向是个幌子选项。不过去向那栏填好自有用处。

杨先生收了纸,给我个小包裹。一把生锈的铁剑,当然,我说的要当剑客。如果是刀客,大约会得一把锈柴刀。五吊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一件布袍,一双布靴。观音草两株,灵符两张。

还有一样纸,不起眼,不小心抖抖包袱,说不定会抖掉。

一张车马行的优惠票子,去苏州的。

这就是刚才填那个目的地的用处了。

大多数新玩家不知道,随便报个去处,或是整理小包时注意不到这张纸单。

我爲什麽?

因爲我不是个新手。

出了码头,我呆呆站著,忽然後面有人用力拍我一记:“嗨,还记得我麽?”

我回过头来,有些呆板的说:“哦。”

记得这张脸,在新人岛来大陆的船上,他晕船,吐得一塌糊涂,硬生生拉著我的手不放,给我捏了一圈青紫。

他笑得爽朗,浓眉大眼,向我伸出手来:“我叫李潇洒。”

我嗯一声,并不打算报自己的名字。

他并不介意,追著我在後头说:“其实我本来想叫李逍遥,仙剑在线游戏嘛,叫逍遥多应景。可是试了半天,都说已经有人取过了我不能再用,乾脆叫李潇洒得了。哎,你叫什麽?你要去哪里?你想做些什麽事啊?你好象不爱说话哦……”

我停下脚,回过头来:“是啊,我是不爱说话。”

他搔头,依旧笑著:“你还没说你叫什麽名字呐。”

我不耐烦:“你真这麽好奇,转头走五十步,NPC杨先生那里一问就可以问到。”

他道:“啊,这个也可以问到?”

我转头便走。车马行还在老位置,我去递了票,接票的不是NPC,看打扮是个玩家,只是头上顶著车夫二字。他看我看他,说道:“啊,我是来打工的,别奇怪哈。”

我只问:“什麽时候有车走?”

他说:“今天的车走过了,要到明天这时才有。不过还有一班船,午後起程。你要是愿意坐船,那我就替你把名报了。”

我点点头。那楞头青李潇洒抢著问:“他要去哪里啊?”

如果这里接待的是NPC,肯定不会理他。不过这个说来打工的玩家显然也无聊,很大方就告诉他:“这位挽剑兄要去苏州。”

李潇洒说:“好好,你帮我登个记,我也去苏州。”

车夫说:“好,把车票给我。”

李潇洒顿时愣了神:“啥票?”

车夫眯眯笑:“小夥子,新来是不是?刚才杨先生那里你填的去向是哪里?”

李潇洒一挺胸:“我写的闯荡天下。”

车夫哈哈大笑两声:“笨蛋,一看就是初出茅庐。你这麽说,肯定是领不到车票的。”

“啊?”

“这位挽剑兄就有经验了。要是说的是一个确实系统地点,而且车程不超过三千里,杨先生会免费送车行的票子的。你没有票,可不能上船。”

李潇洒嘴张的能塞下­鸡­蛋,我在一旁,看车夫确实替我办了上船手续,放下心事,点个头便走。

李潇洒跳脚大叫:“那船票卖不卖?我买还不行麽?”

车夫说:“卖啊,怎麽不卖,到苏州只要二十两银子的。”

李潇洒嚷:“我有五吊钱。”

车夫估计让他噎得不轻:“小子,十吊钱才换一两银子。你这点钱连到最近的杜家村都不够呢。你有没有看过游戏说明啊?连物价都不知道你怎麽混啊!”

李潇洒嗷嗷叫:“啊啊,系统坑人!他怎麽不提示我填地名啊!!!!”

我已经走远,在小茶棚坐下要茶喝。

仙剑奇情也是走的时下最流行的仿真路线,各种感觉都通过神经刺激传导,而让你真的身临其境。人,景,物,饥渴,疲倦,痛感……都和真实生活一模一样。

我喝了一碗茶,放下一个铜板。

风吹在脸上,很是清凉。我理一理头发,进小店里去买水买乾粮。要在船上待一整夜,虽然船上也有卖吃喝的,但那价钱不是现在的我可以承受的。

看看天­色­差不多,去码头。

果然有船泊在那里,我看了会儿幡旗,上了去苏州的航船。

船上稀稀的坐了几个人,两个和我一样新手,两个衣饰华丽,一眼就看得出身份不凡的人。我拣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抱好单薄的行李。

那两个人在聊天:“哎,前天攻城你去了没?”

“没有,正好要考试,没能上。天剑帮真是够黑的,竟然连妖呀鬼呀都召出来了,扬州城怎麽还可能守得住?”

“切,成王败寇,赢了就是赢了,结果才能说明一切,过程是无关紧要的嘛。”

攻下杨州了?

真快。

“税率又擡了。”

“对,什麽天剑帮,叫吸血帮还差不多,从一吊一下子提到五吊,NND,什麽养路费清洁费治安费管理费都出来了。我现在是能不去就去,城里物价也涨了一成半呢。”

“哎,我也不想。可是别的城的铁铺修不好我的剑,还是得去那里修。”

“京城不能修?”

“京城那里人太多了,修个剑得排一天队,谁吃得消?贵就贵点吧,剑还是得修。”

我靠著舱壁等开船,忽然间咚咚脚步响,坐的条凳一震,肩膀又被人重重一拍:“喂,挽剑兄!”

我睁开眼,眼前竟然是那个李潇洒,笑得阳光灿烂正看著我。

他明明是没有船票……

“你怎麽上得船?”

他得意洋洋:“我跑到码头出口去等著人出来,跟人商量看能不能把车票让我。终於让我等到一个啊,他说无所谓,所以把票给我了!”

我转开头,觉得额角有些痛。

得,又有得聒噪了。

从来没见过这麽爱说话的男孩子。他这样健谈,­干­嘛不去玩红心对对碰或是甜蜜快乐园那样的游戏呢?那里一定有大把人欣赏他的这个优点。

“哎,你知道不……”

“啊,波浪做的跟真水一样啊,哎……”

“这游戏真好,嗨,水里还有鱼耶……”

“开船了开船了啊……”

我皱著眉头,努力忍住捂耳朵的冲动。

“呜,挽剑……”

他终於放小了声音,哭腔十足朝我这边倒下来:“我又想吐了——”

我急忙撤让,还是没有来及。

我的天!

是不是这游戏觉得我还倒楣倒的不够呢!一定要这样耍我!

“挽剑我好难受……”

“你活该。”我完全没有同情心。明知道自己晕船还要来坐船。我一没钱二没貌,他­干­嘛老缠著我!

“挽剑,有水没有……我想喝水……”

“没有!”

“挽剑……呜,我看到你带水袋了……”

“挽剑,你腿能不能借我枕下……”

我怒道:”你能不能安静点儿!”

他可怜兮兮蜷著:“我好难受……”

我的天!从没觉得坐船这麽难熬的!

拜这个李潇酒所赐,以前一直被人称爲静如松,狡如狐的我,竟然额上青筋齐绽,握了拳就捣下去。

“呜!”

他晃了晃,晕了。

叮一声,系统提示:

玩家挽剑在非PK区内攻击玩家李潇洒,扣正义值五点。

别人下船都是轻装简从,大步过了跳板就走了。我偏偏拖了一个超大号的不能卖钱的行李,死沉死沉的,还偏重,差点把我坠到了河里去。

一身酸臭的家伙,熏了我一路还不算完,不知道真晕还是假晕,还是装睡,反正一直都不睁眼!

好不容易把他拖到了岸上,我重重一甩,把他扔进草丛里,迈步就走。

“哎哟喂——痛死人了!”李潇洒从草丛里爬出来,哀叫连连:“挽剑,你好没良心……”

我听了这话真是好气又好笑,我怎麽这麽背运让这麽个活宝贝缠上了:“我没良心?我就该在船上把你扔下河里,那麽做的话,你现在也不能在这儿抱怨我没良心了吧?”

“人家……”他很委屈:“人家我本来就是为了挽剑你才上的船……”他口齿不清,船字说得含糊,听起来就是在说“为了挽剑你才上的床”,话虽然是没有什麽,我心时却有些芥蒂,扭头就走。

“挽剑,别走,别走啊……我头疼死了,一点劲儿也没有,你把我丢在这儿,我很快就要死掉了啊啊啊啊……我会饿死冻死被狼咬死……”

听他叫得简直像是垂死的火­鸡­一样凄厉,我脸皮一抽一抽的,走回去悻悻然踢了他一脚:“不用狼来咬死你,我现在就一剑捅了你。”

他居然乘势抱住我脚:“挽剑啊,挽剑……呜,你不能见死不救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不仁不义啊……我们好歹是同样从新人岛出来的呀,你没听过吗,人家说,十年修得同船渡,十年啊,挽剑,咱们多有缘份啊,都同了两次船啦,说明上辈子我们至少有二十年的修缘啊……挽剑挽剑,呜,你不能抛弃我呀啊了啊啊——”

我又踢他一脚,把包袱里的­干­粮食水都扔给他:“行了,哭什麽哭!丢死人了!我就这麽多吃的,钱有四吊,够你再吃三天,好好儿的练的刀客吧,别学泼皮无赖!”

趁他被说的一愣,我转头就跑。

我是发什麽疯了啊。把钱和吃的都给了那个笨蛋,我自己怎麽办?

只剩了一把锈剑跟著我。

唉,算了,先进城去吧,後面的事慢慢再做打算。

苏州城已经是个大城了,我记得这里单日是大市,双日是小集。现在只开侧门,玩家们鱼贯入城,应该是小集了。

前头的人掏钱进城,我从钱袋里摸出八十个钱,等轮到我的时候,把钱递给守城兵。

可是守城兵NPC的刀并没有抬起来让我进去,冷冰冰的说:“要二百个钱的。”

我一愣:“可是原来还……”

後头有人不耐烦说:“现在苏州城的城主是六道门的庄六道,进城税又提了,你不知道?”

我愣了下:“这麽贵啊,我不够钱呢……”

“这还贵啊?扬州的门价都涨到五百了!你到底进不进啊?别耽误别人啊!”

我让开到一边,看别人进城。

这下糟了,刚才觉得留够了城费才把其他钱都丢给李潇洒了,现在却不够钱进城了。进不了城,什麽事儿也都­干­不了。

我傻傻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一把锈剑。

得,现在得一刀一剑,去赚这二百个钱的城费了。

我记得城门口往东不远有个NPC人物,姓罗,是个瞎子医师。从前为了替子锐铸剑找材料,曾经找这个NPC领任务,用打来的野蜂蜜交换他的炼剑诀。

果然他还在老地方。我走近和他交谈。

“呵,最近风湿又犯了,不知道有没有年轻人愿意替我找些野蜂蜂蜜来呢?我会给报酬的。”

系统提示:你要接受任务吗?

我说确定接受,然後他交给我一瓶防野蜂蜂毒的药,指点我路径。

杀了几只野蜂,只找到一个蜂巢,离要求数量远远不够。

我将人物状态锁定,点击下线退出。

眼前的一切,景­色­,道理,山野,全部消失无踪,我重新睁开眼,我自坐在电脑椅上,头上戴著轻巧的仿真头盔,面前的电脑萤幕已经显示了成功登出游戏的画面。

把头盔摘下来,拿过一旁的手机看看时间。

居然已经过了七个多小时了,游戏里的时间是现实中的四分之一,我在游戏里面度过了一天一夜,现实中的白天也已经过去了。

并不觉得太不适应,只不过是疲倦了一些。我到厨房里,开火,切洋葱火腿,打­鸡­蛋,给自己做了一份炒饭。

饭粒渐渐变成了好看的金黄|­色­,诱人的香气直钻鼻孔,我才发觉自己真是很饿了。淋浴冲掉身上的倦意和油烟气味,坐下吃饭。

刚吃一口,手机就响起来。

我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是律超。

把电话放在一边,只管吃我的饭。

手机不屈不挠,一直响到我吃完饭,才嘎然而止,似乎那边的人终於失去了耐­性­,结束得如此乾脆,屋里一下子陷入沉寂。

本来也就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话都已经说得清楚明白,工作也交割完毕,他还打电话来做什麽呢?

当然,律超总是这样,天真而善良的希望著一切永恒不变,世上每个人都可以相亲相爱。

多年的初会阅历,也没办法把他磨练的成熟世故。

他不是不知道人­性­的复杂和多变,社会的­阴­暗面他也接触过,体会过。

可是那份让人哭笑不得的老天真,怎麽也褪不去。

没必要再联系了。

施舍的友情……也好,同情也好,我不需要。

把碟子什麽的洗过收起。单身汉的日子就是这麽简单,公寓不比麻雀的窝大多少,一厅一卧一个小厨房和卫生间。

漫长的休假,才刚过了第一天而已,却好像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人声了。重新拾起已经删号的游戏来玩,大概是因为……我想听到些人声,想像著自己还在人海中跋涉前行。

到底有小半年没玩了,虽然一些要紧事没有忘记,杀起怪来却力不从心,几只野蜂便让我慌了手脚,体力消耗得很大。

屋里没有声音,太阳完全落入了西面的楼群屋海。这是一座冰冷而沉闷的水泥城市,一座楼就象一根础石,那样寂寞而坚固的驻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我曾经雄心万丈俯瞰这座城,以为自己为自己找到了一个了不起的定位。

现在才发觉,我不过是渺渺烟海中的一粒砂,根本是无足轻重。

坐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给赵律师发了一封邮件,委托他替我把原来的一切事情尽快结清办理转账,价钱再压低点也没有关系。

重新戴上头盔,再次进入游戏。

还在刚才下线的那棵大树下,我抖擞­精­神,继续去杀野蜂。慢慢的,原来的手感回来了,技巧也渐渐熟习,杀起大个儿的巨蜂来都已经得心应手,没用多久功夫,已经收集到了大半瓶蜂蜜。

一满瓶就可以换一百个钱了,这样看来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存够进城的门票钱。

坐下来歇了一会儿,养足力气继续去找野蜂们的晦气。练级也好,打任务也好,都需要韧­性­和耐力,还有,一个人练级的寂寞,也不大好捱。

想起以前认识的一个女孩子,她人面极广,阅历也深,却始终连一门剑法都练不强。仅有的一些功夫和经验值,还是我们几个又劝又哄,陪著说笑解闷,顺便才练出来的。

她很坦率可爱,就是没耐­性­,也吃不了练级的苦。可是她很健谈,有她在的地方绝不会冷场,始终让你如坐春风。这麽拐她练了几次,她不好意思,说等级太低拖後腿,就不肯再来了。

一别许久,也不知道她怎麽样了。

我那瓶药快吃完了的时候,光靠打蜂居然也升了两级,不敢再打,回去罗老头那交差。

他酬谢我是一百多个铜钱。同时呢,因爲我的行爲比较起来是属於见义勇爲助人爲乐的,所以系统在叮一声响後给我加了十点正义值。原来我的正义值是零点,打那个李潇洒被罚五点,现在又补回五点来。

酬谢是随机的,有时候是钱,有时候是双护腕或是小飞刀之类,给炼剑诀的机率最小。我当时足足杀了三天三夜的蜜蜂才得到一本,真是如珍似宝,满怀欢喜。

把铜钱揣进怀里,看看天­色­。

好,天黑之前能进城。

因爲系统不定时会有强盗攻城或是怪物攻城的任务,所以到天黑时分,一般的商城都会关门,城里的出不来,城外的进不去。

跑到城门口,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我气喘吁吁,捂著腰直喘个不停。

还好还好,门没有关呢。

我顺过气来,把铜钱拿好,正打算赶紧的进城,忽然手臂一紧,一个熟悉响亮的声音惊喜万分喊:“呀呀,挽剑啊————我可找到你了!”

我头皮一紧,慢慢回过头来,一个肩宽腿长的家夥却死死搂著我一只手,还很恶心的把头在我背上蹭来蹭去:“挽剑啊……呜呜,我好想你啊……”

天啊。

真是流年不利,怎麽又遇到这家夥了!

“李,潇,洒!”我从牙缝中挤出声音:“你松手!”

“不松!”

“松开!”

“就不!”

不必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额上上青筋暴绽,拳头握紧了,却想起那好不容易回来的五点正义值。

咬牙,我忍。正义值掉到零下,恐怕城门的NPC还不让我进呢!

“松开手,我还要赶著进城呢!”

他头摇得如波浪鼓:“不行不行就不行,我一松手你就跑了不理我了。”说完一头扎进我怀里,状如小狗。

我嘴角抽搐……娘咧,这里哪来的神经病啊!要知道这个游戏是默认身高和­性­别的,意思就是你戴上游戏头盔进入游戏创建人物之後,因爲头盔与你的大脑全面接触,只要你选的是人族,身高­性­别就全部被它扫描进去,你可以对人物做局部修改和美化,但无法更改上面三大数值。

要是选鬼族和妖族,则只有­性­别限定了。

我身高是一七六,而这家夥足足高我一个头,目测怎麽也得上了一米九。

这麽人高马大来学小鸟依人,我觉得浑身上下的汗毛全副起立武装,向这个大块头儿致敬。

“行行,那你也得让我进城啊!”

一步一步,又拖著那个特大号行李到了城门口,我掏钱付了城费。所有家当叮当作响落进那个收费竹筒里,NPC带著一个职业化的微笑,让我进去。

刚迈进城门,忽然後背一紧,我差点栽倒——NPC一把拦住李潇洒,公式化的说:“请付城费。”

要我说,没知识也该有常识,赶紧付钱进城得了。没想到李潇洒居然脖子一扬:“胡说,你有正规发票没有?有统一收据没有?有收费许可凭证没有?你的上岗工作牌呢?拿出来我看看!”

我倒!

这人从哪个乡下来的啊,现在游戏里只要是被玩家们占据的城,哪所不收费?

NPC冷冰冰的公式说:“重复,请付城费。”

“你先给我看你的资历许可!你有没有资格收我费!你们这收费标准统一不?合乎游戏标准不……”

“重复,请付城费。”

“不讲理啊,你这属於路霸行爲……”

“重复,请付城费。”

“我就不给你……”

“重复,请付城费。”

“你你你……听不懂人话怎麽著!”

!!!一头黑线,这是NPC啊,守城门的NPC,拜托他本来就听不懂人话好不好?

“李潇洒,你身上明明有钱给他不就完了吗!”我简直要气疯了:“你进就进不进就算,别耽误我的时间!”

他皱著脸,一脸怒其不争的神气:“唉,就是因爲有你这种妥协的人,那些恶霸才得以倡狂,真是太没有反抗­精­神了……”

……我无语问苍天。

“好啦好啦,给你就是了。”

他松开拉著我的手,开始掏钱。

太阳一点点沈入下山,最後一点金红的光也消失了。这游戏做的真好,仿真效果,细节差异都是一等一的好,不愧是老牌游戏公司的成熟産品。

李潇洒那笨蛋终於把钱掏出来,正要丢进那个装钱的筒子里去,忽然“哢”一声响,筒子的盖子一下子合上,接著NPC脚跟一并,长枪一横:“天黑——————关门!”

李潇洒目瞪口呆,捧著他的铜钱站在外头看著我。

城门轧轧作响的要关了起来,我赶紧往里站站。

“挽剑,挽剑,让我进去啊——喂,挽剑——”

呵,我倒忘了,苏州城关门是挺准时的。

他又蹦又跳,钱都撒了:“挽剑,挽剑——呜哇,让我进去啊,挽剑别丢下我啊——呜哇哇……让我进去啊……挽剑,挽剑,我明天一早就进去找……”

大门砰一声合死,他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

真受不了这人。

我摇摇头,倒要感谢这苏州城的设计系统,让我躲开了这个缠人­精­。

回过头来,看著城里的点点灯火,街上许多玩家走来走去,人声喧攘。

呵,久违了。

虽然城门是入夜就关,但是城里各家店铺是彻夜开放的,还有一条小夜街,上面全是玩家租了摊位摆地摊在卖东西,吆喝声一声接一声。我在人流中慢慢向前走,时时也停下来看一看小摊子上卖的东西,只可惜摆摊的人一个两个眼睛都很利,我穿著新手的布衣,拿了把锈剑,眉目平淡无奇,没有人理会我,认定我是个出不起价的。

街的一头就是钱庄,整个系统里每个城都有分铺,我看看了招牌:“兴隆钱庄,”慢慢走了进去。

里头的服务员有NPC也有玩家,估计也是不新不旧的中级玩家,来挣零花钱的。虽然收入少,但是替系统打工一来是爲其他玩家增加了游戏趣味­性­,同时也有系统给你的正义值声望值奖励,还是很划算的。

一个穿宝蓝­色­缎子衣裙的女孩子走近我,她应该是个玩家,看打扮就知道。不过头顶的名字是NPC的,打工期间不会显示玩家自己的姓名。

她叫“收银员”。

我微微一笑,真是好久没有看到这些事这些人了。

“大哥你好,要存钱还是取钱?”

我点个头:“取钱。”

她一笑:“好,请跟我来。”

我摇摇头:“请NPC和我交涉吧,不麻烦你了。”

她摇手笑道:“不麻烦不麻烦,今晚生意不忙。您的钥匙带了吧?”

我还是重复了一下:“请NPC和我交涉就好。”

她慢慢收敛了笑容,露出点受伤委屈的神­色­:“大哥是不是不信任我?我道德品质很好的,不然钱庄怎麽会收我打工呢?”

我无奈的一笑:“我不是取零钱,要输密码的,要到後面柜台去。”

她睁大眼,看著我一身破烂打败,似乎是很不相信我这样的新人居然在这里有密码户头。

我往後面走,里面屋里是NPC接待,山羊胡子酱­色­大绸袍子,一副忠厚老实的相貌。

“客官有什麽需要?”典型的系统设定好的对答。

我看看他桌上木牌,在其中一块上拍了一下。

他立刻露出笑容:“您请里边儿上坐。来人,上好茶!”

系统也真现实,遇到有钱玩家马上也变得殷勤了。

我有半年没和这个钱庄打交道了,真是很想笑。

输入两层密码,还验了指纹!!!-_-‘这游戏的仿真做得真好。

最後NPC捧给我一只小木盒子,一叠银票,一包碎银零钱,满面堆笑:“欢迎客官下次光顾。”

银票扎好收起来,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一串钥匙挂在身上,设置锁定。

我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那个穿宝蓝缎子衣服的女孩子正站在门口,兴奋的朝我这个方向直挥手。

我左右看看,又回头看看,没别人。

是叫我?

“大哥,大哥。”

啊,看来是叫我。

她跑近:“大哥你出来了。”

好像我和你不熟吧小姑娘:“有事吗?”

“我下班啦,今天站了一天了。对了,你饿不饿,我请你吃城里最好吃的东西去。”

我擡擡眉毛。

我又不是很帅那一种,怎麽对我这麽热情:“最好吃的东西?你说的是状元楼?”

她脸一下子沈下来:“喂,那个死贵啊,你想我破産哦。”

“那你说的是什麽?”

“炸碗糕啊,很好吃的,十七八种味儿……”她露出梦幻似的表情:“我只吃过两种,还有好多没吃过呢。”

“啊,我不饿。”正确说,我对游戏里的吃食没什麽口味要求。虽然现在游戏越做越发达,吃的东西都做得百般滋味,但我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反正无论你觉得怎麽好吃,也只是感觉,又不是真的吃到了。

想吃什麽好吃的东西,在现实里吃不就好了?在游戏里还讲究什麽?

女孩子就是不切实际。

不再理她,我转身就走。

“喂,喂……你这人怎麽这样啊……”

真抱歉,我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我喜欢的不是女孩子。

所以,别在我身上白花时间了,没结果的。

转到西门附近,这里来往的人明显要比东门北门少多了,两旁的店铺灯火辉煌,但进出的人极少,说话声音也低。

街道中间一段是武器行,很大的铺面,几乎垄断半条街。我踏上台阶的时候,店墙边一株枫树飘落树叶,十分安静祥和。

店里有好几个人,挤在一节柜前看货。我进来时没人注意,我也没有往那边凑,直接摸出钥匙,开了一扇侧门,进了店里。

这就是仙剑游戏比较方便的一点,也是比较可怕的一点。

这个店一天能挣到天价的钱,权利都在这把钥匙上。当时……若是那天我自杀时带著钥匙一起,那现在这店就白白归了那个人所有了。

那天其实真的没有打算太多,只想把话问清楚,把身上的钥匙全存进钱庄的柜子里了。

拿回钥匙,店还是我的店。

货架安静的立著,成­色­都很不错,刀剑的雪白锋刃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神秘不可估测。

手轻轻抚过那麽一长串兵器。

再向後走是一间室,有床有桌有柜。我打开柜子,换了件衣裳,又向後走。

再後面一间是作坊。一座极高的风炉,炉里的火焰变幻不定的光彩,许多粗胚模具有序的摆了一案。

呵,真是久违了。

我转了一圈,再回前面店里去。

这一节街上的店铺基本上全是卖的高价货,当时租这个铺面,几乎让我倾家荡产。但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没有错,动作设定也都设得很好。

店里雇了两个NPC做店员,光这个开销每天就是一万银子。收购材料的那一块也是如此,钱花得象流水一样,但从来都是来者不拒,你有什麽破刀烂剑的我全会收下。修整之後,再转卖出去。这半年我不在,我花高价买来的大熔炉一直閒置,真是对不住它。

真的生疏了。虽然技艺并没有忘记,可是现在的人物属­性­太低了,高级兵器甲胄根本做不来。

看样子得从头练起了。

我走出店堂,把挂墙上的一顶纱帷帽子向头上一戴,墙上的铜镜里映出来的立刻不是刚才那个土里土气的新手挽剑,而是响当当亮晶晶的NPC名称:“摘星名剑堂—老板。”

店里那几个人还在看东西,啧啧称赞,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然後其中一个小心翼翼的问:“老板……这个刀,还可不可以便宜点的?”

我看了一眼货,和气地说:“可以的啊。我的店有会员制,买一次东西後就会有记录的,下次来就会打折。这把七星背月刀当时我收来是四万五银子,翻工整修加料又花了不少,八万是不算贵的。你如果真心想要,那麽给你个九五折好了。”

他眼睛一亮:“老板你不是NPC麽?”

我笑说:“若你不想要打折,就当我是NPC吧。”

他忙说:“不是不是,我以前朋友告诉我,这家店老板人特别好的,常给他们帮忙,也很够朋友。可我来几次,都是遇到NPC店员,一次也没遇到你。”

我顿了一下说:“嗯,因爲一点事情,所以很久没上游戏了。”随即笑笑:“好,那算你便宜,七折,这可是我的赔本价了!”

那人和他身周的朋友一声欢呼,急急的掏钱付给一边的收银台子,似乎是怕我反悔。

我把刀从柜台里取出来,那人说:“把我的名字錾上,我叫牛吃牡丹。”

怎麽叫这名字?好古怪。

我一笑,摇摇头:“现在我没办法使用技能,不能给你刻字。你可以一月以後再来找我,我免费给你刻上字。”

他露出关切之­色­:“怎麽你被封魔了?”

我摇头:“不是,我重练啦。”

他大吃一惊:“你是六级神匠吧?这样的号爲什麽要重练?天哪天哪你你你……你那个号拿去卖的话,不知道多少人打破头要买的!”

我想了想过去练级的艰苦,摇摇头说:“好啦,给你包起来吧?”

他道:“不用不用,我这就背上出去,好好炫一炫!”

我一笑,看那几个人拥出了门。

从柜台里取出一本锻造秘法,开始边看店边练级。

得快点练回来才行呵。虽然要再练回以前的水准,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到的。

不过以前我要上班,晚上熬著玩游戏,练得慢。

现在工作辞了,全职的泡在游戏里,相信一定比从前要快得多了。

晚上生意不错,而且现在游戏里基本上是事态平和,物价稳定,如果按现在的价格算……一百两银子兑RMB1块钱,我无论是在游戏中还是现实中,也都不用愁生活。

(100个铜钱爲一吊,10吊爲一两银子。银子也可兑换金元保存,一万两银子竞换一金元。)

想想下午爲了两百个铜钱辛苦的杀蜜蜂,摇头笑一笑。

系统自动划账,设定上限数值到达後会将我在游戏中赚的钱币兑成RMB转进我的户头。

唔,以前有底子,看得就是快。

一晚上来了几拨客人,卖了几样东西,擡头看看外头,要天亮了。

办理转账,锁定状态。下线。

淋浴,热了一下中午的炒饭,上床。

结果梦里居然有条八爪大章鱼追著我咬啊咬,怎麽使劲也挣不开,吓得我一身冷汗惊叫连连。结果一回头,看到那条大鱼居然长著李潇洒的脸,气不打一处来,形势倒转变成了我追著他打,拼命打拼命打,把他打得嗷嗷乱叫。

正打到得意时,我醒了。

一身汗,估计是梦里累的。

抹一把汗,好气又好笑。真是,我怎麽这麽幼稚了。原来我……

算了,原来的我已经不在了啊。

不过做梦都能梦到李潇洒,可见这小子给我的印象,也就和条八爪大鱼差不多。

洗脸,刷牙,换衣服,出去采购。

买了一点生鲜,回去想做炝河虾。其实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很早就一个人住,不练出来不行,老吃外头的胃都坏了。

付钱的时候,前面一个是个大高个子,穿套头毛衣,头发染得酒红,在超市的白灯管下面看有点杀气凛凛的感觉。

我却只想笑,拜李潇洒所赐,我在游戏里这一段时间倒没有时间想以前的事呢。而现在看到个大高个儿,就又想起他。

那个家夥买了一堆速食面,微波套菜,简装火腿和牛­肉­罐头,看起来就是个不会过日子的。我提了两大包东西,因爲车卖掉了,离得又近,所以就这麽走回去。那个大高个儿的两个袋子比我的都大出一倍还多,轻飘飘的提在手里好象根本没重量一样。

真是……不公平。

凭什麽他能长那麽高。

拐弯时想不到他也进了小区的门。

唷,原来是邻居,还住一栋楼的。

在电梯里无所事事,他看看我,忽然咧嘴一笑。

我点点头。

“住几楼?”

“十二楼。”

“我住八楼。啊,我……”

叮一声响,八楼到了。

我看看他,他看看我。

忽然他说:“嗳,你玩不玩游戏?”

我指指灯:“你到了。”

他退一步出了电梯:“那个,我看你有点面熟……”

电梯门合起来的一瞬间,我突然一愣。

这个情景好像似曾相识,合起的门,喊话的人。

怎麽这麽象那个笨蛋李潇洒被关在城外的情景啊?

人也象情景也象,声音也很象……

我巨汗!!

一转眼电梯到了十二楼了,我甩甩头。

想哪去了。仙剑是个开放式游戏,哪里的用户端都能登上,并不限地域,虽然这样对伺服器来说是巨大负担,但是这样一来亲和力大大加强。後来分了几个区,也不是按地域分的。

我其实喜欢这样的揉和。只是总有人­操­著方言来砍价,一急了吖嗲沙个杠@#¥¥%许多不认识的那些字都打出来,看得我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麽。

烧菜,蒸饭,看邮件,登上账户查一查银行对账记录。

生活现在很是平稳。我看看手机,也没有未接来电。律超是个很严肃很规律的人,做事情条理­性­高的吓人。

既然这个电话我不接,那麽他也不会无益的一次次再打。

也好。

其实这个号码本来知道的人也不多,现在也是成天响都不响一下。

我把手机放进抽屉,吃完饭,登上游戏。

“欢迎进入仙剑奇情网路游戏世界,现在进行身份确认。”

“扫描开始。”

“扫描完成,祝您游戏愉快,请注意健康。”

这一套话说得淡似水,温似风。从前我觉得这欢迎词不够激|情,现在才觉得……平平淡淡,未尝不好。

把店里收拾一番,换身衣服打算出去练级。虽然说我赚钱赚得是挺开心的,可是剑法也不能不练,等级也不能不升,不然後期的高级锻造术会不够体力。可是转了一圈,忍不住苦笑。

我的天,店里全是高级货­色­,全是我现在用不了的。没办法,揣上钱,去地摊儿上淘一件普通的兵器吧。

天到了正午,我先进的药店,出来时正在点腰包里的东西,忽然衣角被人拉住:“好心的大哥大爷,施舍几个钱……”

我一低头,他一擡头,两个人都大吃一惊。

“挽剑你怎麽暴富了?”

“你怎麽当起乞丐了?”

李潇洒头上正顶著光闪闪的丐帮弟子四字,趴在台阶底下……!!乞讨!

“我,呜哇,都是你不好啦!人家进了城半天找不到你钱包被扒了哇啊啊啊,被一个小子骗来打工,谁知道是打的乞丐工啊啊啊,半天没人施舍我钱,而且人家说打要饭的工也不长正义值的哇啊啊啊啊,人家找你一早上好饿啊,现在都没有吃饭啊啊啊啊啊啊饿死我了……”

我头都疼起来了,问道:“你打了多久了?”

“系统说还有三十分钟才能走。”

我擡头看看:“你别急,我去给你找东西吃。”

他拉著我不放:“不行不行,死我也不松开你了。”

我又劝又说,他就是不松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不可怜。

我比他还可怜,丢脸到家。窝在台阶上,腿上抱一大号乞丐。

好不容易终於他打工时限到了,他怒冲冲把乞丐装扒下来扔地下,狠狠踩两脚。

我好笑著问他:“你打工赚到钱了没有啊?”

他哭丧著脸:“一开始就说,要到的钱就归我自己,可是我一早上才要到十文钱啊。”

我眼看他马上又要哭,赶紧先下手爲强安慰他:“不要紧,我带你去买吃的好不好?”

“好!”他两眼晶亮,看上去简直象家有贱狗里的胖狗一样有­精­神。

我实在是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给他买了一些­肉­包子填饱肚子,我进一家平价兵器铺里去大采购。

咦,这个打工小妹好眼熟。

她看到我也笑了:“呀,大哥,买东西呀。”

我点点头:“嗯。买点儿飞刀和袖剑什麽的。”

李潇洒含糊不清的问:“你买什麽啊?钱够不够啊?”

那个女孩子一笑,小声说:“这个大哥哥很阔气的,是钱庄的一级大客户呢。”

李潇洒狐疑的看我一眼:“你和我一起出的新人岛不是麽?你哪来的钱?”

我当成听不到,笑著说:“现在什麽价了?”

“飞刀八十个铜钱一把,袖剑一样。”

李潇洒咋舌:“好贵啊……”

我看他一眼,他乖乖闭嘴吃包子。我向那小姑娘一笑,说:“两样请各给我拿一万把。”

“一……一……一……把?”那个女孩子口吃起来。

我摇摇头,说:“不是一把是一万把。你大概扛不动,还是让NPC来接待我好了。”

那个女孩子飞快的跑步上楼去了。李潇洒埋头于包子大业,没听到我刚才在说什麽。我把他拉到一边柜台处,顺手从柜上抽下一个小套装,衣裳靴子护腕手套颈挂全有了,正适合新人用。

“你试试看。”

他赶紧吞下最後一个包子,拍拍肚皮,拿起套包看了看,大惊小怪起来:“啊啊啊,这个店抢劫啊,卖这麽贵……”

“行了,快去穿了试试。

NPC出来接待我,双方都是老手,我把腰间的革囊一开,他把两个小包往里一丢,付了钱,两清。

等李潇洒换了一身新衣出来,我眼前一亮。

啧,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啊。再丑的驴子套个好辔头,也象个样子。

咳,当然我不是说李潇洒是驴子……

一身黑绸劲装,头发用英雄簪束在头顶,剑眉星目,真是一表人材。

“不错不错,挺合身的。”我笑著说:“我们出门练级去吧。”

他搔搔头,傻相又露出来了,刚才的英秀气质破坏无疑:“去哪里练?”

我只觉得这家夥笨得真象那条梦里的章鱼,笑笑说:“你不知道苏州城外有个大蛇窟麽?走吧,带你去杀蛇。”

他高高兴兴答应一声,跟著我向西走。

到了蛇窟洞口,居然有几个玩家在这里摆摊子卖丹药草药。什麽鬼藤啦腹蛇涎啦的,李潇洒凑过去看,大感兴趣。我拉他要走,他居然不肯。

“挽剑,我们买点药好不好?”

我低头看看:“一堆野草,没点用处。”

他啊一声,被我揪著领子拖进洞里。

抓了一大把袖剑什麽的给他塞在兜里:“有蛇来了就扔这个,知道麽?”

他低头看看,又擡头看看我,突然暴喊:“你败家呀!哪有人拿这个当武器的!又不是打BOSS,这一把一把的得多少钱啊!你,你你太不会过日子你!”

我莫名其妙:“用这个练级又快又省力,有什麽不好?”

他哇啦哇啦直跳脚:“不行不行,我就不用就不用。”

切,小屁孩,没见过世面。

我先前一个ID就是­干­冶炼锻造的,有时爲了打一把好剑,不知道往炉子里塞多少材料呢,哪个不比这个贵啊?

“不用拉倒,随你便。”我看看他拿的小柴刀:“那你就慢慢用刀子锯蛇皮吧。”

等到我们开始遇蛇之後,李潇洒真是满脸黑线。

第一次遇到小青蛇,他大喝一声冲上前去。我不做声,小指头一动,一枚袖剑穿空而出,把青蛇钉在了地下,扭了几扭,死了。

他满脸郁闷的回头看看我,手还举著没放下来呢。

我笑笑:“你要剥蛇皮取蛇胆麽?这蛇太小了怕是取不著。”

他再低头时,连剑带蛇已经都消失了。

“这麽快就没了啊?”

“小怪都是这样的,尸体只有三秒钟。”

来了条眼镜蛇。

李潇洒“啊——”向上冲。

到跟前蛇已经被钉死了。

来了条腹蛇。

“啊——啊……”先高昂後沮丧。

来了条五花蛇……

来了两条腹蛇……

来了三条竹叶青……

李潇洒怒气冲冲过来,一把抓住我腰里的小包往外扯:“给我——全给我——”

“哎哎……你不是不要麽……”

“我现在要不行啊……快给我!”

不行啊,不是我不给你,而是我的腰带和包包是一体的,你把包包扯走,我的裤子就会掉了啊!

“好大胆!光天化日居然敢调戏良家男子!”

一声暴喝,一道白光。李潇洒啊啊叫著跌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下。

“哼!让姑娘我碰见了,算你祖上无德!”

一个穿红衣的少女从石柱後转出来,手持双剑,头扎绸带。……我看到绸带和双剑,直觉就会想起仙剑第一代的美少女代表:赵灵儿。

“这位哥哥你没事吧?”她冲近了问。

我笑笑:“没事。不过他也不是调戏我,你误会啦。”

“啊?”她一脸侠女气概顿时变成小鹿斑比,很无辜的说:“我听到你在说不要不要,又看到他在撕你衣服……所以我以爲……”

!!!黑线。

!!!她也黑线。

“呵呵,一个人来练级?”我打破尴尬问她,一手把李潇洒从地下拉起来,给他喂了块糯米糕补气血。

“啊,不是,”她摇摇手:“我是来打蛇皮的啊,做装备用。”

我想了想刚才的事:“你刚才用的冰咒?”

她笑笑:“是啊。刚学会,还不赖吧。”

李潇洒哎哟一声睁开眼,说道:“哪个妖怪打我啊!”

我说:“不是,是岩壁上的锺岩石掉下来砸到你了。”

要是直说是人家女孩子打了他,肯定又要扯个没完没了。

“我叫阿瑛。”她伸出手来,豪气十足的说:“十五级咒术师。”

我伸手和她相握:“挽剑,十二级剑手。”

李潇洒不甘人後,抢著说:“我叫李潇洒,十一级,也是剑手。”

我看他一眼,吃吃笑:“你拿把小锈刀练啊练的,我还以爲你要当刀客呢。”

他横眉怒眼,我赶紧把一大把袖剑塞给他:“好了好了,赶紧练级吧。”

小咒术师阿瑛眼睛眨呀眨的看我们:“咱们组队一起练……好不?咱们一起杀蛇,正好我要皮。”

我无所谓,便顺手给她一个组队邀请。

三个人开始在蛇窟一层杀蛇。这里九曲十八弯不是迷宫胜似迷宫。李潇洒没转几圈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我还好,看阿瑛好像也有点迷糊。

蛇窟有许多死角,旁人一遇到死角便叫晦气,但是也有少数死角定点刷蛇。

三个人守在刷蛇定点上,别的事都不用去做了,直接刷一批杀一批,阿瑛根本没出手打过怪,光捡蛇皮都捡到手软了。系统不停提示,得到经验值多少,升级了。得到经验值多少,练成御剑术技能了……

“唷,你们几个小新人,看不出来嘛,真阔气,在这里烧钱玩啊?居然拿袖剑飞刀来杀蛇?”

正杀的起劲儿,忽然身後有人­阴­阳怪气的说,我一回头就看到一个穿冰蓝­色­纱衣的男子站在石壁半空的凸岩处,抱著肩看著我们。

李潇洒眉毛一擡,我马上当头给了他一拳,然後冲那人说:“我们是重练的号,想求个速度。你要不要蛇皮?这里有很多。”

那人一笑,还是­阴­森森的:“不错,你挺会处事儿。哥哥我不要你们的小东西。”

说著,那人回身轻飘飘的,就这麽掠走了。

“哇……他,他飞天蝙蝠啊……”

阿瑛拍他一记:“你少土了,那是你们前辈,听说过御剑飞仙没有?御剑术练到头就可以飞的啦。”

我看到她一脸的憧憬,笑说:“好啦,他的剑不是一流的好剑,所以这个御剑术也只能拿来好看,在这种地方用用,跑不了远路,也撑不了太久。”

李潇洒看看我:“挽剑,你是重练的?”

我点点头:“是。啊,又出蛇了。”

我们擡手扔刀,阿瑛低头捡蛇皮。

“你以前是什麽人物啊?爲什麽要重练啊?我们现在用的钱是你以前存的是不是?你爲什麽……”

……

……

我默不做声,左一把袖剑右一把飞刀的向外扔。

再看一眼地下,阿瑛已经撕了蛇皮塞耳朵,一边继续­干­活。

拜托,来条大龙蛇把这个家夥的嘴巴塞住吧……

等我们升到25级,我们又分别领悟到了御剑术第二级,第三级,阿瑛也跟著升级学了玄冰咒。

“啊,这里应该没有经验了,我们要不要去二层?”我问。

阿瑛笑得眼都看不到了,白升级不用打还有蛇皮拿,肯定是开心。李潇洒根本没主见。我看看她又看看他,自作主张吧。

“去二层吧。”

两个人哦一声,各个摸地图出来看。

我一看他们看地图一个倒拿一个侧拿,压根儿不指望他们能找到去二层的入口,直接大步向前走。

一直练到筋疲力尽,弹尽人绝,用了三个回城卷,我们回到了苏州城内。

小广场上尽是刚飞回城来的玩家,个个面有菜­色­,两眼放著饥渴的绿光。

“挽剑……我,饿……”大块头儿拉我的袖子小声哼哼。

阿瑛朝我们笑笑:“啊,谢谢你们了。我去看看蛇皮够不够做护甲了,咱们加上好友吧,回来好联系。”

我们互相换名片加好友,阿瑛拖著一大包腥气四溢的蛇皮走了,我拖著一个大号行李……一步一拖。

到了我家铺子门口,看著七阶台阶,终於还是放弃不拖他了。

“喂,死大个子,自己爬上来吧。”

“这里……哪里啊……酒楼到了吗?啊,我要吃八宝鸭子烤­嫩­­鸡­,我要吃小羊肋排糖醋鱼……”

我好气又好笑,只管自己进店。那个家夥一拖一爬的,也爬了进来。放眼一看,顿时傻了。

“啊!挽剑你走错地方啦!这里是武器店不卖吃的啊啊啊啊!”

我从柜台里绕了圈出来,给他一个小碗:“吃吧。”

他闻了闻,又看了看,用指头抹起点来尝尝:“这什麽?果冻布丁?”

我一笑:“行啦,能吃饱就行。”

他不甘不愿的挖著碗里的果冻布丁:“倒是挺甜,就是少了点。挽剑,咱们吃­肉­去好不好?”

我奇怪道:“你是不是上线前没吃饭啊,怎麽老惦念­肉­?游戏里吃也不是真吃啊,再说,味道也不一定就有外头的饭好吃。”

“我还听说有人专在游戏里吃好吃的呢,说是又过了嘴瘾又不怕胖。”

“喔。”我笑,倒是有人专门这样过的,进仿真游戏来专爲了吃东西泡MM,既过了瘾,又没什麽後遗症。

“我一个人住啊,天天吃速食微波食品,吃罐头啊什麽的……好想吃点热热的­肉­菜啊。”

我还没来及说话,忽然门口有人脆生生的喊:“老板在不在?这里能不能订做皮甲啊?”

我一愣,李潇洒也停了下来,那碗里的果冻让他吃得还剩一小口。

好熟悉的声音啊。

有个穿红衣的身影拖著腥气的大口袋上了台阶。对望一眼,三个人都睁大了眼。

“阿瑛?”

“挽剑?怎麽你们也在啊?”

我笑一笑,这个小丫头很可爱也很坦率,刚才看她自己辛苦的剥蛇皮也知道,是挺能吃苦,不是那种遇事大呼小叫的娇娇女。但是……我还是有保留的说:“我在这店里工作。”

没说错啊,我是在这里工作。

她哎了一声:“呀,你真有本事,早知道我早问你就好了,不用全城乱跑。”接著满面希望的问我:“那你会不会做青虹冲甲?”

我想了想:“这不是个什麽太有用的装甲呀,只是可以加抗火,另外可以加冰攻……”我想了一下她现在的技能:“你确定要做这个麽?”

她高兴之极:“是啊,我找了好多家,都说不会做。夜市一条街我都问遍了。”

我点点头:“我会,但现在不能做。我重练之後技能还没有到达四级,做不了东西的。”

她闻言大为沮丧。我一笑:“你还没吃吧?”

她点点头,一ρi股坐在李潇洒旁边:“是啊,转了整个城的武器装甲店了。”

我又盛了小半碗李潇洒吃的那“果冻布丁”给她。这是个识货的,一闻就跳了起来:“这,这是……这是六神奇果茶呀!”

我更正:“我加了点果胶,现在是六神奇果冻了。”

她连忙递还给我:“这个多贵啊,我不能要你的。我身上还有乾粮呢……”

“行啦,这个还是半年多前做的,再不吃就要过保质期了呢。”我跟她开玩笑,老实说果茶会变质,但我改良成果冻是不会了:“再说又不多,补气补血补体力,随便吃两口好了。”

“挽剑哥……”她明明等级比我高,倒过来叫我哥,真让我不大习惯:“你以前一定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吧。我刚才走过这家店门口,都不大敢进来呢。听说这里的东西都高贵得要死,杀了我都买不起。我就是个穷学生,主要有得玩就好了。”

我点头笑:“就是,娱乐嘛,开心就好。你现在等级不够,不然这店里的好装甲倒也有,你要做的冲甲不过是五级装备,再升一级是缠甲,偏偏这店里最低的也是丝甲,不然我可以做主给你打个最低折的。”

她一脸灿烂的笑容:“不要紧,挽剑哥记得今天说的话就好了。将来我成了大侠女,你就要便宜给我好东西!”

我笑:“没问题。”

李潇洒爬起来,刚才的疲倦一扫而空,边咂嘴边说:“还别说,少是少了点,不过已经不饿了。”

阿瑛看看他那只空碗,摇头说:“牛吃牡丹……真不懂得好赖。”

牛吃牡丹?我好笑,昨天还有人叫这个名字呢。

“啊,我得下了。明天还有课呢。”阿瑛说,看看我:“挽剑哥,要不蛇皮先放你这里,我来不及去广场那里寄东西了。”

我点头说好。她把口袋给我,一笑,下了线。

李潇洒在店里东瞧瞧西看看,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状:“挽剑,你在这里打工啊……真好,这工作,光看这些美刀美剑的,也是一大享受啊!”

我心里一动:“你要不要也来打工?”

他抬起头来兴冲冲道:“可以麽?这里的工怎麽打?我要我要打!”

真是个急­性­子。

我想了想,拿张纸出来写了几行字,推给他看。

雇工合同

内容大致是说,摘星名剑堂雇佣李潇洒为帮工,为期十年,年薪十万两白银,管吃住,包练级器具丹药,并可以内部价购买本店武器。须勤恳敬业,听凭差遣。如有违约,罚金若­干­等等……

他一乐:“哎呀,这简直是天下掉大饼了,还有这好事儿,管吃管住管练级还有钱拿。签签签,给我笔!”

我笑:“不用笔,按手印就行。”

他想也不想,啪的一声就把手印按上了。

乾脆俐落的让我心里好一阵不安。

真是,真没见过卖身卖得这麽痛快的杨白劳啊……我这黄世仁当的都不忍心了。

休息整顿,锁定状态,告别,下线。

吃了饭,洗个澡,睡一觉。

看邮件,再看看手机。

我现在等於过著与世隔绝的生活,不过这也没有什麽不好的。

客厅里没摆沙发,不过摆一台跑步机。

我也真得运动一下,不然这样总坐著不动,尽早变成弱­鸡­一族。

跑到流汗,去冲个澡,看看帐户变动,交水电话费网费天然气管理费……

衣服被单扔进洗衣机里,倒了洗衣液,调了自动洗涤。

好,回游戏去。

苏州城内太平无事,蛇窟洞里练级平稳 。

这里练级再合适不过,我左手一把银针右手一把袖剑,在二三层之间混来混去。累了点就下二层,那里蛇不那麽厉害,养足­精­神再上三层,这里蛇多得很,练级容易。

等到我的剑气也练出来之後,狠狠心下了蛇窟第四层。

这里的蛇就不象上面似的那麽孬了。好在我功力不高,但眼神还是不错的。看到蛇影远远的我就开始猛甩飞刀,经验值暴涨。

出了一身汗,又转回第三层来。

呼——累死我了。

以前我当新手的时候,从一级升到三十多级,花了多久的时间呵。而且当时的心思也不在练级上,所以练得也是很慢。

没想到我竟然有变成练级狂的一天。

用好药好装备顶著,烧钱的练法,不快才怪。

我摸回城符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後凉风嗖嗖,回头就看到一个人半浮在空中,银蓝­色­沙衣,长发如瀑,眉眼秀美如女子一般。

“呵,是前辈。”我客客气气说:“又遇到你了。在这里作任务麽?”

他慢慢从空中飘下来,声音还是吞吐不定,细细的象丝一样:“你昨天说我的剑不好……挺内行嘛。”

我背上顿时流下冷汗。

不是吧,这家伙超级的不好惹,我昨天以为他走了才随口一说,想不到他耳朵这麽尖。

9-12

想了又想,我现在的长相与原先实在没有多少相象之处。虽然同样是一个人的扫描,可是美化20%和降低基准度20%,这样生成的人的相貌能找到个相同点,那才奇怪呢。不信?不信去网上搜搜韩国女明星们整容前後的照片,再充分发挥想像力想像一下把一个本来就长相平平的人丑化20%看看。

再说,我和他也没仇啊。

“咳,这个,我随便一说,以前听人说过前辈你有把剑,但剑有瑕疵……”

看他脸­色­不好,眉梢上扬,赶紧补充:“我是随口说说,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他笑容有点邪气。因为是仿真游戏啊,所以想必这个人现实中笑起来一定也不是阳光灿烂的那一种:“这麽说,你和天下一剑很熟嘛?”

我愣了下。

天下一剑……天下一剑,曾经多麽耳熟的名字,现在听起来,跟听上辈子的事儿一样。

甚至不觉得那名字和我有什麽关系。

“呵,以前没重练的时候,见过。”

他点点头,一手拉著我窝在一个死角里。说起来奇怪,这个家伙的等级没有九十也有八十好几了,一边儿的小蛇闻到他的味儿都不会敢扑上来了,他跑蛇窟这新人练级的地方做什麽来了?现在系统又开放什麽新任务和蛇窟有关了麽?

“老实说这个剑是我趁人之危的时候半买半吓抢来的。当时天下一剑的确说过这剑不是一流水准。”他端起我的下巴左看右看,我把脸别开。

是啊,我还记得他把我逼到BOSS嘴边上那时的惊险。这个人的确是这样,为达目的不则手段,忽正忽邪,风评不怎麽好。不过,现在我倒觉得不讨厌他,毕竟,他打明旗号做小人,总比假惺惺的伪君子好太多了。但是那把剑的确不好,我也据实以告了。说起来不算我对不住他。

“本来想再找他弄一把好的,可是想不到之後不久他就自杀了。”

他忽然转过头来,眼光锐利:“你和他,什麽关系?你重练之前是什麽人物?这种烧钱练级的办法就是财富榜第一名钱多多都舍不得,你居然眉头都不皱一下。”

我把手抽出来:“既然重练,那就是不想提过去的事情啊。前辈的心情我理解,不过我和天下一剑也联系不多。只是原来我就想做锻造师,所以去请教过他,有来往。可也不怎麽熟。”

“你也要当锻造师?”

我说:“以前想过。”

“现在呢?”

我想了想:“医师,草药师,或是当个职业剑手,都有可能的。”

他的眼光很心让人心悸,身材修长,眉眼秀雅。想必生活里面也是个很招人注目的人。

“我叫千羽。”

我笑点头:“千羽前辈好。我叫挽剑。以後遇到了,还请你多关照。”

他忽然一把揪住我的领子:“你就好好当锻造师吧!别打别的主意!”

我呼吸困难,等级差太多了,在他面前我和一个初生婴儿一样没半分反抗之力。

“前辈……”我断断续续的说:“你的确喜欢强人所难……啊……”

他­阴­森森的吐字:“别一口一个前辈,你又不是毛头小子,重练的还给我装什麽装。”不过手是终於松开了。

“咳咳……”我捂著胸狂咳:“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行了。我给你找锻造师技能书去,你回苏州城等我。要是让我发现你费­精­神能力去学别的技能^”他晃晃手里的剑:“你就知道我千羽鬼见愁的外号不是白叫的!”

高压之下,我不敢不从,小声嗯嗯:“我在城里哪儿等你?”

他已经走开了一步,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说:“就在你那家摘星名剑堂门口吧。”

嘎?

我一愣,他已经唤出飞剑,化成一道白光飞了。

他已经认出我来啦?

啊,不不,我当时因为不太想让帮里人都知道我开店做生意,免得他们把我当免费的武器库使用,所以当时的人并不知道天下一剑就是摘星名剑堂的老板。因为这店规模太大,货品太贵,所以一度被怀疑是仙剑游戏的系统NPC店,只是挂个玩家的名下。

他知道我从店里出来?

嗯,大约是出店进店的时候被他看到了吧。

咳,我和铸剑这行当还真不是普通有缘呢。原来可以选择的职业很多,我在炼药师和锻造师之间徘徊,身後一群人撺掇著让我去练锻造。当时一面好笑,一面无奈。知道他们是为著自己将来方便才这麽怂恿我。但是自己也的确是感兴趣,於是两样都学了些,後来还是专攻了锻造。

天下一剑……

一个到达了六级神匠级别,名望财富都数一数二的人物,忽然有一天自杀了。

想必好奇的人有许多吧?

我有些恍惚的回到城里,买了些必须品。以前的习惯始然,竟然不大爱买成品,回过神来发现买的都是些材料。

呵,还以为自己是以前的天下一剑麽?现在的自己是什麽生活技能也没有的。

以前爱玩,什麽都沾一些,就是不好好的练剑升级。

後来……

走到今天的这一步,不能不说,我自己的天真不设防,也有很大责任。

把材料都扔进百宝袋里。耳畔叮的一响,系统送来飞鸽传书:您的好友李潇洒对您说

“喂,挽剑,跑哪儿去了!”

我打开传信系统回话:“采购。要什麽吃的麽?”

他飞快的回一句:“包子就行。”

汗,真是结构简单直线思维。

我顺手买了几笼包子,悠悠闲閒散著步向回走。

在街角忽然被人迎面撞了一下,我没站稳,一下子向後跌倒在地,包子散了一地。

抬起头来,忽然眼前一黑,我马上倒仰闪躲,劲风从耳边刮过去,热辣辣的好不难受。

“不长眼啊!还敢躲?”

对方锵一声就拔出剑来。

我从地下跃起,退了两步。

面前几个人都穿著黑红相间的劲装,一股天王老子也要让我路的架式,好不蛮横。

我抱抱拳:“对不住,是我走的快了些,几位不要介意。”

“知道错?好,让老子砍两下!”

他挥刀就劈,我左闪右避好不狼狈。虽然在城里算是安全区,是不会流血出人命,但是疼痛感却是真真切切。

“兄台,有话好话……”惊险万状闪过去:“杀人不过头点地,我错也认了,兄台也就别介意了……”

眼看退到墙角,那人还是咄咄相逼。

我索­性­闭上眼,心里苦笑。

弱­肉­强食,有什麽办法,我现在不过是个初出江湖的小小剑手,和这人的功力根本无法相比。

面上一凉,什麽东西掠过去,却不觉得疼。

试著睁开眼看,眼前一片朦胧的冰蓝­色­,将我挡在身後。

探头看时,那把砍过来的刀,就牢牢的被他两指挟住。那人气得哇哇叫:“哪来的人妖敢管老子的閒事!你不打听打听我们赢帮主那可是响当当的……”

他一边叫一边想把刀抽回去,可连用几回劲,刀子象被钢钳钳住一样纹丝不动,却把他憋得脸通红。

千羽冷冷一笑。我情知道这几个家伙肯定没什麽好儿了,千羽平时不去主动惹祸,人家已经要烧香。现在居然有人当面骂他人妖……

虽然是安全区……

我根本没看清千羽的动作,那个家伙就倒仰过去。千羽将那把厚背刀轻松扔开,一脚踏前,正正踩在那倒楣鬼两腿之间……呃,男人最重要的那个部位上。

“你们赢帮主……很了不得啊……”他脸上带笑,脚下加劲,那人叫得象杀猪。他的同伴情知道不妙,兵器是拔出来了,却没一个敢上来的。那家伙可以看得出,穿的装备大约是四五十级左右,刀是四十五级的落背刀,等级算是中等了。却被千羽踩得毫无还手之力。

咳,虽然这家伙是欠教训,可是千羽含笑的恶毒,估计在场的男同胞都会和我一样觉得後背发凉,然後万分庆幸地下那个被踩的不是自己。

10

“你叫什麽名字?很威风啊……”啊字一过,脚尖又加了一分劲。

那个家伙脸都青了,两眼翻白,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

“他伤著你了?”千羽回过头来问。

我摇摇头:“算啦,别耽误时间。我们走吧。”

千羽看看我,依旧是个不­阴­不阳的笑容:“好,那就算了。”

他重重一踏从那人身上踩了过去。那人呵呵两声,一蹬腿儿,晕了过去。

咳,早晕多好,还能少受点罪呢,我可不敢从他身上踩……小心绕过,跟著千羽向前走。

“哎,我的包子全撒了……”快走到店门口了又想起来:“答应潇洒的……”

千羽眉一挑,我忙说:“啊,不要紧。请进。”

他昂首迈步踏进店堂,姿态轻灵高贵。可我只要一想到他刚才穿著仙灵靴的脚踩过什麽东西,就一点美好的联想都生不出来了。

“挽剑啊……”李潇洒似只大熊宝宝一样扑出来:“我饿了啊,给我包子……”他右看了右看了,我两手空空,极尴尬的一笑:“那个,摔了一跤,包子掉了。”

他的一张圆脸马上拉成长脸,两肩抖动。我只好说:“那个,给你倒点蜂王蜜,也可以吃饱的。”

他摇头:“我只想吃包子啊,热乎乎的香喷喷的油汪汪的­肉­墩墩的­肉­包子啊……你给我买啊我要吃包子啊你给我买……呃啊——”

他的声音突然卡在喉间,千羽的一只手就掐在他脖子上,脸上仍旧是那个淡淡的笑:“你想早死早投胎,就给我继续装傻瓜扮弱智。”

李潇洒大惊失­色­,连连摇头:“不……呃,不不,我不想死……”

“那就闭嘴。”千羽慢慢松手,李潇洒两手捂著脖子跳到柜台後去,一双受惊的眼直直瞪著千羽看,敢怒不敢言。

我暗暗好笑。

真是——恶人还要恶人磨啊。

泼辣的无赖潇洒遇到千羽这种谈笑间灭敌无数的的杀手,怕成这样子。*-*

虽然重新进入游戏时,告诉自己要硬心冷血一些。可是看一看,我和千羽一比,那就是热带雨林气候与极地寒冷气候的反差啊。

“好了,这些技能书……”他一边说一边把腕上的手镯转开。这也是个水蓝­色­的镯子。

(注:玩家使用的可移动随身储物装置里,数腰包最方便,手镯最高档。空间大约从一百单位到一万单位不等……)

我以为他说的技能书,顶多一两本。

可是等到从他的手腕下方开始凭空下起书本雨……我真是无语问苍天……

古有人赶鸭子上架,今天好,有人赶我上锻铁炉啊。

李潇洒啊了一声,书还在掉。

又啊了一声,书仍在掉。

後来……他不啊了。

书继续掉……

突然想起一起老歌:风继续吹,吹啊吹,吹啊吹,吹啊吹啊吹啊吹。

“这个……”我想了想,决定还是直呼他名字算了:“千羽,你从哪弄这麽多书来?”

他晃晃手腕,确定再没有遗留,轻描淡写说:“前天遇到一个书店老板去进货,路上遇了强盗……”

李潇洒很狗腿很谄媚的说:“於是你就上前见义勇为,救了他和他的书,他为了感谢你,把书全送给你了对不对?”

千羽摇摇头:“不是。强盗发现打劫来的不是钱而是些破书,气得要杀了那书店胖子顺便把一车书扔到悬崖下面去。我正好顺手……”

李潇洒马上眼冒星星光:“顺手救了人也救了书,所以对方把书送你……”

“救了书,没救人。”

李潇洒一愣,千羽笑得有点懒洋洋的:“那胖子穿了件酱­色­的袍子,活象一坨山鸟屎,品味实在太差,我就让他掉下去了。不过这些书麽,就顺手带回来了。”

李潇洒显然没回过味来,马屁屡屡拍在马尾上,根本不著边儿。

忍著笑,我蹲下来看看,拣出两本:“潇洒,把这些收到柜台里去,今天我们加点内容,卖剑兼送剑谱,卖刀兼送刀法,生意一定不错。”

“挽剑?”

“嗯?”

千羽笑得温柔:“你做生意真是一把好手儿。”

我抱抱拳,意思一下:“好说好说,过奖过奖。”

找出一点蜂王蜜给潇洒填肚子,我戴上纱帽,化身成“摘星名剑堂店员NPC”,坐在竹椅里,把技能书从头翻一遍。千羽在店里转了一周,再会也没说就下线去了。

“今天不怎麽忙,正我好看书可以看店。那边包里有药有武器,你去练级好了。”

李潇洒抹抹嘴巴,说道:“你行麽?看起来­精­神不大好了。要不先下去休息。我不急著练级,就看店好了。”

我推他一把:“没关系,我坐在这里也是可以慢慢回复体力的。你去吧。”

他一步三回头,拖著大包走了。

我已经开始翻第二本书,也是从头到尾滤一遍,前後不到一杯茶的功夫,挑出来的几本书都翻过遍了。

放下书觉得有些好笑,千羽是个外行,看他的样子,估计是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技能的。

我把工作台抽出来,里面还有最後一次放进去的各种材料。

真是久违了。看著那些­精­致的工具,一样一样整齐罗列在小格子里的材料,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顺手摸起一样材料,根本不用剪切钳扭,直接动手。

叮,系统提示,银针制作成功,恭喜您成为见习工匠。

叮,系统提示,银针成功升级为寒水银针,恭喜您成为一等工匠。

叮,系统提示,由於您的知识丰富技巧高超,寒水银针突破材料限制成为冰魄银针,恭喜您晋级为中级工匠。

顺手把针放进柜台里,又拿起另两样材料,取出一只小小的冶炉。

叮,系统提示,您已经掌握使用炼金鼎,恭喜您成为高级工匠。

叮,系统提示,银蛊钗制作成功,恭喜您晋级为七等高级工匠。

叮,系统提示,银蛊钗成级为卓银蛊钗,恭喜您晋级为一等高级工匠……

一时间叮叮叮叮声不绝於耳。

我有些愣神,原来这些以为已经离我远去的技能,依然……

朋友会背叛,爱人会分离。

可是自己一点一点学来的东西,却没有随之一起消失。

脚无意中踢到什麽东西,我弯腰拖出来看。

呵,是昨天阿瑛寄放在这里的蛇皮。她要的……是件青虹冲甲吧?

我微笑著把蛇皮抽出来,一手熟练的­操­起流金双燕剪,想也不用想便裁了下去。

虽然我不是很热衷於做衣甲,但并不代表不会做。

整体已经完成,我却心情极好,摸出一盒子小珍珠,逐一用银针将珍珠别在软甲上,领口处饰以淡青丝带,打成极漂亮的蝴蝶结子。袖口和衣摆则缀上金­色­的花边。

唔,成了。

这麽一件漂亮之极的青虹甲,虽然属­性­按阿瑛说的做,有些偏颇,不过放在柜台里绝对会让那些侠女们尖叫。

一切做完,传信给李潇洒,我要下线了。

他回资讯说,升完这一级也就下了。

真是有点累了。游戏中也累,现实中也累。刚才连连升级,头都晕了。

下线,洗澡,睡觉。

11

醒来时已经快要天黑。玩游戏通常会这样,昼夜颠倒晨昏错乱。

看看邮箱,有几封新邮件。

其中一封是仙剑奇情游戏代理商给我的回信。

流览一下,大意是,我所寄发的申请和影像档,及其实证明资料已经经过核实验证,现正在处理过程当中。对於因为当时管理员忙碌而对造成我的伤害亏欠,是极特殊的情况,官方在进行商讨後一定会给予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请我耐心再等待一周左右。

冲澡,跑步,煮面。

手机忽然响了,我看看号码,没有想接的欲望。

不知道为什麽有的人抱著手机从早到晚有说不完的话。

我却完全没有想要和人交谈的欲望,一个字也不想说。

之所以在旷了半年之後又登进游戏……大概是我发现自己只有在游戏中还可以发出声音。

在现实中,一点开口的动力也没有。

父母故去时,我以为自己还有朱伯伯和律超。

朱伯伯也去了,我和律超相依为命,学一样的专业,穿一款的衣服,开一辆车子,做一份的事业。

我以为我和律超终会属於彼此,但最後我发现,我所拥有的,只有自己。

上线时,我还维持著原来下线的姿势,坐在红梨木的工作台前。游戏中的时间却是清晨,旭日东升,朝阳璨灿。

千羽正靠在店门处,全身都沐浴在霞光里,轼薄的衣裳被光映得隐隐迭迭,冰绡初透,低垂眼帘不知是在想什麽。

“千羽。”

“嗯,上来了。”他淡淡的说,转头向外看天。他的身姿异常挺秀,整个人站在门口的样子就象一副画,美丽的与他鬼见愁的称号大不相同。

“来了很久吗?”我笑:“是不是看上什麽东西了,我给你打折。你昨天送我一大堆书,实在省我不少事。”

他摇摇头:“练级去麽?”

“嗯?”我练级和他练级,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啊。他是官方排行榜上前一百名内的人物,而我……根本就是不入流的新手。他和我怎麽能一起练级?

“一起去吧。”

我摊摊手:“我等级很低的,你要去什麽地方?我可不敢去送死。”

他一笑:“放心,有我在,挂不了你的。”

我装了一大包­精­铁短刀,正要收拾药,千羽在外面已经不耐烦:“别磨蹭了,有我在怕什麽?”

叹口气。

好吧。

临要出门时候,突然想起来,陪笑说:“再等我一分钟。”

把那件做好的女子青虹甲拿出来摆在柜台中醒目位置,设定购买条件——只有玩家阿瑛可以购买,价格为一两银子。

千羽看我收拾:“你泡MM啊?”

我说:“不是,就是前天你见过的,捡蛇皮那小丫头,顺手给她帮忙的。”

千羽看我一眼:“你人品倒好,想必以後肯定不介意顺手也帮帮我的忙了。”

我一笑:“那有什麽问题。”

千羽不用传送阵,而是用的飞来符。这个东西贵些,不过确实好用。设定好座标,使用起来方便之极。

眼前白光闪烁,风声呼响。千羽紧紧握住我的手,他手掌温暖纤长,象女子的手。

眼前景物一变,我愣愣看著,忽然惊叫:“啊,金蟾洞。”

千羽道:“唔,对。进去吧。”

我赶紧站定了:“千,千羽,我才不过30多级,这里蛤蟆都这麽狠,沾上我就要挂的。”

他有些不耐烦:“那你杀蛇要杀到哪一天才能练出来啊。”

“哎哎,我们慢慢商量……”

他二话不说拖著我就向里走。

“这个,这个……千羽你不能揠苗助长啊……”

眼前一暗,已经进了洞了。

千羽身形飘忽,一转眼引了七八只蛤蟆过来,我眼睛瞪得老大,他……他居然掏出化石丹往地下一抛,腾起的烟雾所到之处,蛤蟆全都僵在了原处动弹不得。

这种常被人拿来帮战会战城战用的高级丹药,就被他这麽随意的用在一群蛤蟆身上了。

他拍拍手,轻描淡写的说:“可以定五分钟的时间,杀吧。杀完我再去引。”他轻松的抱肩而立,我二话不说,左右开弓,短刀飞刀袖中剑象不要钱一样往蛤蟆们身上招呼。

他并没有和我组队,刚才以为他是没顾上,现在却发现他根本不是象他说的来练级。他根本就是来为我升级。组队的话两个人要共用经验值,他等级高,分得经验自然高。而不组队的话,我杀了蛤蟆,经验值全是我的。

这哪叫练级,这纯粹是带MM的方法啊。

以前有认识的女玩家比较娇气,想升级又不想费力,於是找高手组队越级打怪,由别人先把怪物打的只剩一口气,然後自己上去拣便宜砍最後一刀,也可以分到一小半经验值。

得,今天让我也见识一回,千羽更绝,拿著价值千金的丹药随地乱扔。我也是个败家的,扔著袖剑什麽的练级跟烧钱也没分别。

看著经验值几乎是打著滚的向上翻,一会儿功夫就涨上了五十级。

坐下来吃东西休息,千羽从储物手镯里拿出两块翡翠豆腐,一人一块。

真……

真奢侈!

我觉得自己从重练之後就够败家了,想不到有人比我更上一层楼。带人练级大把的扔石化丹,补个体力居然用翡翠豆腐这种极品食物。

突然想起来一直忘了问:“千羽,你学的什麽生活技能?”

我还是天下一剑时便选择的锻造,现在亦然。但因为和千羽不熟,所以一直不知道他在练剑之外还有什麽职业。

他微微一笑:“我是草药圣师。”

——————————————————————

撒撒花。。。祝相公生日快乐————耶!

12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是与平常大不相同,他一挑眉:“不象?”

“不是,不是。”我摇手,硬著头皮开口:“看你不象有救死扶伤的热心肠啊。”

他说:“当然,我是卖药的。你没有听过麽?要发财两条道儿,一是劫道儿二是卖药。”

我无语,想想不服气:“那你怎麽不劫道儿去?那是无本生意,做药还得本钱呢。”

他简短说:“累。”

咳,果然是理由充份。

接著练了会儿级,他大把的银子丹药就这麽变成了我的经验值和等级。

老实说,这麽升级,会慢才有鬼。

千羽坐一边看我打怪,突然问:“你不像是喜欢争强好胜的人,不过练起级来又这麽不惜本,为什麽啊?”

我掷飞刀砍飞最後一只蛤蟆:“为了自保啊,等我象你这级数的时候,大概我就不练了。”

他点点头,站起身来说:“行,这里的怪差不多和你平级了,没什麽练头儿。先回城,下午换地方练。”

等用回城符时,我都把符甩出来了,才慢一拍想起件事来。

原来练级的隐龙窟……汗,就是蛇窟,它按地域是划在苏州,所以用回城符直接回了苏州城。现在我们在金蟾洞,那这城不就回了……

眼前白光一闪,已经身处在一个热闹的大城门口。

城门楼子上斗大三个字明悬悬的“扬州城”。

他当先走,我愣了下,慢慢跟上。

扬州城比苏州城大了一半去,街上更加繁华。

我们走过一条街,两条街,三条街……

“千羽,去哪儿?”

他一笑,停下脚来。

我抬头看,路边好大一个招牌“集草斋”。

他的表情让我不能不往那个方向联想:“你开的?”

他点头:“我这是小本生意,铺面是租的。不及你手笔大,买了半条街——是吧,一剑兄?”

我看看他,他看看我。

话说这麽明,再抵赖也就没意思了。

“先休息下,回来……”他慢慢说:“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你。”

我苦笑,摊开手:“大哥,我们以前好象也没什麽交情,我又不欠你钱,你和我也肯定没有什麽夺爱之恨,有什麽问题我能给你答案?”

他忽然踏前一步,四周人来人往,我却觉得从头被倒了桶凉水那麽冷。

“我想问问……关於你为什麽自杀的事。”

我翻白眼,这人是不是好奇心大过猫啊?

那和他又有什麽关系?

“请进吧?”

他有礼的摆个手势。

眼下我不进也不行啊。

虽然觉得这个千羽有些怪怪的,和我从前还是天下一剑时见他颇有不同。但是……

心里不知道为什麽却不讨厌他。

既然知道他是做什麽的,所以後来再看到他端出水晶葡萄来飨客,我就老实不客气敞开了吃。

葡萄哪里都有,但是用各种名贵草药炼过的水晶葡萄我先前也不过吃过两次,还是数著颗数很小气的吃了总共不到十颗。那个时候实在不懂得好好对待自己。现在一大盘子任凭享用,如此奢侈的享受,恐怕真象千羽说的,全服财富排行榜第一的钱多多,也及不上。

千羽去照看了一下他的店。我随意看了看,早听说过集草斋的名头,可是却一直不知道店老板是鬼见愁千羽。老实说,这个人的­性­格绝对不属於和气生财型,要是他自曝这店是他开的,恐怕他的仇家们会排著队把门守死不许人进来光顾也说不定呢。

我捧著葡萄,店里人基本上进来一个,就会冲我看一眼。

我现在的是其貌不扬型啊,有什麽地方值得来的往的个个垂青?

知道自己抱著一大盘水晶葡萄在这里大嚼,等同于牛吃牡丹……

等等,牛吃牡丹,好象人叫这名儿啊……

不管,反正我的吃相不致于失礼於人。至於那些眼馋的……咳,这个,我没义务见人分一颗啊。

不知道为什麽,觉得自己好欠扁啊……

千羽头上顶著“药师”二字的NPC名字,和我一样,隐藏真实面目,在店里忙了一阵,走过来坐下,拿了颗葡萄丢进口中。

“好了,说吧。”

我一愣。

吃人嘴短的道理我当然知道,可是,那一段……

千羽他为什麽好奇呢?

他有些­阴­柔的声音现在已经听得习惯,并不觉得不好,倒觉得挺顺耳。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哪里见到的吗?”

我想了想:“应该是在回风总堂吧,那会儿你说要买我的剑。”

他一笑,摇摇头:“不是的。”

不是?

可是我这个人记­性­是很好的,那的确是我第一次见他啊。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新人岛,那时候你叫天下一剑,我叫千羽。一只虎追我,你上来打虎,结果也被咬得断气。两个新人躺在那里发傻……你不记得了吧?”

我怔住了。

那时……

竟然是那时候吗?

并不是不记得那时候的事,可是,那一天,那件事,却让我认识了子锐和楚江。他们两个赶来打了虎,把我和另一个新人救了。那个新人……我真的没有什麽印象,满心雀跃兴奋,和子锐……还有楚江,结成莫逆之交,从此一起闯荡江湖。

“第二次见你,是一次帮战的时候。天剑帮和江河帮,你穿了套青龙甲,在战车上指挥若定。那时候我站在底下看了半天。当时仙剑中,风头最盛的,就是你,莫子锐,还有于楚江,声名鼎鼎的三剑客,横扫千军,无坚不摧……”

我有些出神。

是呵,那是我们……或者说,是我的黄金时代。

那时候多麽意气风发,练级,学艺,比武,建帮……

豪放不羁的子锐,文武双全,似乎无所不能的楚江……

为什麽後来,一切都变了呢?

忽然眼前一黑,我回过神来,发现千羽的手遮在我的眼前。

“别再想了……你的样子,好悲伤……”

他轻声说话,并不象以前带有一定的间断,好象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後来我们见过许多次,不过都没有说过话,我想……你大概也没有注意过我。”

“再见面的时候,你总是很忙,脸容疲倦,但眼睛闪亮。那时候神匠排行榜上已经有了你的名字,我知道你在苦苦的练级做兵器,张罗钱财,帮著那两个家伙管理事务……你真的是很厉害,天剑帮和江河帮能迅速发展壮大,你功不可没……可是你却渐渐被江湖人淡忘了,只记得你是个工匠,而忘记了你曾经的英气和才智……”

“我在摘星堂买过一把七星乘云剑,当时看到剑上的图纹, 不知为什麽突然就想起你。虽然那时所有人都认为摘星堂其实是系统开的店,所以东西那麽好,价格又极贵,纯粹是为了赚玩家的钱……但我就觉得是你的手笔。”

“有这个想法,陆续多买了几次。越来越觉得我的猜想没有错。就算同样是一把龙泉剑,但你的手工就是与其他人不同,剑柄的揉纹更加素雅灵动。後来我和莫子锐打过一场,看了他的剑。”

“那一场我输了给他,然後问他剑是什麽人造的。他那得意的笑容我至今不忘,他说这是天下一剑为他做的剑,整个仙剑里不可能再有第二把……翔龙剑,独一无二,配合他自身各项属­性­,完美的发挥他所有的攻击长处……”

“那剑的厉害之处,我并不在意。但剑的韵味风格,造型以及质感,我知道我猜的没有错。”

我点点头。

是的,他没有猜错。

可是,为什麽呢?

千羽这样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人都发觉的事情,那两个人却一直没有想到。

他们只是意思过一下,问问这麽庞大的可尽情支配的钱是哪里来的。我答是做剑赚来,他们竟然没有再问下去。

做剑,是呵,做剑赚来的。

我看著自己的双手。现在这双手平滑整齐,可是有一段时间,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伤痕,割伤,切伤,锉伤,烫伤……

我究竟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一直以为,三个人是一个整体的,永远彼此信任,肝胆相照的一起走下去。

却不知道在什麽时候,同路人,已经变成了陌路人。

千羽的声音近在咫尺:“帮我做一把剑。”不是商讨,就是这样平板直叙,好象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我点点头,侧过脸:“要什麽样……”

忽然声音就这样消失在­唇­间。

店堂里抽气声此起彼伏。

他的­唇­如蜻蜓点水般掠过,然後离开!

我先想到,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

我们在人来人往的集草斋里。

他刚才……

亲,了,我。

脑子里轰轰乱想,我奇怪自己怎麽还能发出冷静清晰的声音:“你要什麽样的剑?”

把刚才那句话说全了。

应该是……意外,意外……

小行星互撞都是有的事,更何况人碰人……

他微微一笑,转头朝外说道:“本店主今天心情好,所以药物打八折。要买趁早,迟来的可别哭。”

那些愣站的人轰然一声,扑到NPC柜台处去大抢购,好象生怕慢一慢了千羽会後悔一样。

和我的店不一样,我的每一件货都是自己亲手做出,锤炼淬金,一件是一件,样样都贵得厉害。但是刚才看了千羽的店,他这里什麽样的药材都有,从一万两的还魂丹到一吊钱的止血草一样不缺,人流量极大。

刚才那些人睁大眼的注视,真让我心悸手软。

千羽回过头来,笑说:“行了,这下没人顾上看戏。”

我一笑,掩饰不安。

他正­色­说:“剑,我喜欢你。”

我瞬间石化。

“想不清楚有多长时间了,却在听到你自杀的消息後才明白自己心中到底是在想什麽。明明知道你是自杀,或许永远不会再回游戏里来。但就是克制不住自己,总在新人村和新手练级地方转来转去的,想著也许有一天能遇到你。”

“挽剑……这个名字刚看到的时候,心跳就乱了一拍。特别的注意你。你和那个傻子说话,你不张扬的行事,走的路的姿态……”

“一直到你进了摘星堂,我想,我有希望。”

“在隐龙窟你和我说话的语气眼神……我更多了把握。”

“一剑,我喜欢你。”

“我是男的。”憋半天只说出这一句话。

店堂里闹哄哄的,好象年货大采购时的超市。

“我知道,我也是。”他笑著说:“可你喜欢的,也不是女人吧?”

我脸一热。

“这个从眼神都能看出来的,我……”他忽然住了嘴。

我低下头,没说话。

“能告诉我吗?”

他声音很低,几乎快被周围人声全部淹没什麽也听不到。

“也没有什麽。”我说:“其实那两天太多事,城战,帮战,系统升级,修正BUG都赶在一起了,如果不是那样,我是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是的。如果不是那天情况真的退无可退,我大概……不会选择横剑自刎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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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祝小纸生日快乐……咳,我都忘了这家伙也是今天生日了。。。

14

直到下线,都有点恍恍惚惚的,心神不宁。

很久没有这样了,我以为我再不会为游戏,或为了其他的什麽事心情波动。

蒸上饭,腌好的鱼块丢下锅去炸。

甩甩头。

怎麽了,傻了?

还是没被人喜欢过,居然恍惚成这样子。

深呼吸,关火,把鱼盛进盘子里。

去盛饭时却傻了。光把水和米放进了饭锅,却没有Сhā电,锅里米还是米,水还是水,可没有变成一锅饭。

我拿著锅盖哭笑不得。

好吧,我承认,我是没有被人喜欢过。

不是说我真那麽可怕孤僻,神鬼难近。

由小大到,我什麽都胜不过律超。读书怎麽都是他第一,再拼命也只和他并列第一。他象个永不出错的钟摆,从东到西,从西到东,摆个不停,却始终不辍。

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做功课。上一所小学,一个班级。升上同一所中学,他打球我也去,他进棋社我也进,但就总比他差一肩,那麽短的距离,怎麽也跨不过去。

後来我慢慢明白自己的心情在变,一直一直看著他,不知道什麽时候想超越的心情被另一种心情取代。

那时惊骇万分。不是不了解那个名词的,却没有想到自己会变成其中一员。

因为被吓到,所以开始逃跑。

旷课,翘课,离家,打架,混日子。

律超一直不明白,不明白也好。

堕落到了一定程度,反而想开了。

那又有什麽好怕的,已经是这样了。

再回去拾起书本,还是上了同一所大学。

只是眼睛不再总是注视著那个人了。我试著找伴儿,玩游戏,学画,打工……总之,让自己不要被沮丧迷惘的情绪包裹,那样对谁也不会有好处。

本来想按下电源的手指停住,乾脆把米和水一起倒进马桶,冲了杯麦片粥,吃炸鱼。

我的手艺是很不错的,律超几任女朋友都夸过。

不过最後他还是知道了。

不怪任何人,也不是酒­精­的错。

反正,一切都已经是这样了。

律超已经与我彻底没有关系,天下一剑已经横剑自刎。

从前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想想游戏中千羽漂亮的细腰长腿,嘴边隐隐含笑。

他说那句话之前,我真的没有往那边去想一想,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点念头,也没有过。

可是他说完之後再去店里忙碌,看他的身影飘忽,心里却止不住一点一点的翻起波纹。

狠狠的在跑步机上折腾了自己三十分钟,冲澡,睡觉。

重重把自己扔在床里,抱著羽毛枕头,却又想起千羽。

枕头很柔软,雪白的,清香的,安然的被我抱在怀里。

我怎麽买的羽毛枕啊……

切!我都在想什麽啊。推开枕头,躺平,睡觉!

食物吃的差不多,去采购。在提款机上看了下馀额。

嗯,生活真的不成问题。还好还好。

可是回过头来我就愣住了。

律超静静的站在我身後,西装笔挺,眼神澄澈。

我回过神来,淡淡的招呼:“真巧。”

“不是巧,”他平静无起伏的声音说:“方方在这附近见过你,我就一直有意的在这里找你。”

我把钥匙塞进口袋,耸耸肩:“我现在是失业人员,没钱请你喝咖啡。要是你可以当没看到我,各走各的,我想我会比较感激你。”

他说话始终是公事公办的口气:“我不需要你感激,我需要和你谈谈。”

“我和你无话可说,希望以後不要见到你。”

我面无表情的说。

这句话我记得很清楚,一个字也不错。

是律超对我说的。

在我吻他之後的第四天,在他办公室里。

高中的同学聚会,一群人起著哄,非要他的酒。律超那张万年不动的高贵脸庞实在让太多人窝火了。

我也喝了不少,两个人不知道怎麽回的家。

是的,那时候我和他,还住在他家的老房子里。

不太记得当时的细节,但总之是发生了。

但律超真的是太冷静了,象个机器人。

我的嘴­唇­刚刚贴上去的时候,他已经睁开了眼。

完了。

那时候我就知道,一切安然的表面都已经破碎了。

他嘴角动了一下,但手机突然响了。

他摸出电话,我转身就走。

律超代表了一个过去。

一个笨蛋的过去。

过著茫然的生活,走在一条看不见的光的路上。

很难想像,那个笨蛋,是曾经的我。

律超不是此道中人,这个我一早就知道,但一直堪不透。

终於被他驱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或许,我一直也在期待一个结束。我无力挥刀,所以由他执刑。

律超,真的很厉害。

我抬头看看天,咦?

我这是走哪里来了?我不是要去超市大采购的麽?

绕了一个大圈子,在一家陌生超市里,拎了四个大袋子出来。

我拦车的时候有辆银­色­跑车切过来,差点剐了我的袋子。

我一句国骂憋在嘴里,转身上了计程车。

我没回头,所以不知道那车里下来了什麽人。

生活平缓,我发现自己又陷进了游戏里。

好象,也不比前次的程度浅多少。

登上游戏的时候,呼出好友列表。

一个李潇洒,一个千羽。

两个名字都线上。

传信给潇洒问他在做什麽,可是却没回应。

很奇怪,这个话痨何时能这麽憋得住劲了。

又问了一次,依然没回应。

千羽的信息过来了:上了?

很普通两个字,但好象就是看到了他在面前微笑的样子,於是也含笑著回应:是。你在做什麽?

信发出去了却觉得自己有点婆妈,有点……有点不对头。

这样的问法,像是在盘查……

难道我也对他?

不,不会。

我才刚刚失恋的啊,怎麽这麽快就又春心荡漾?水­性­扬花这词儿可不能套在我身上。

他很快说:在收拾东西,今天会退掉铺子,你给我空出位置没有?

我回:我的租金可是天价,你不要当掉家底就好。

他回一个笑脸。那圆乎乎如包子的可爱形象,真与他一贯形象不符。

趁空儿给潇洒传信,依然不回。

想著他大约是在做什麽任务,有好些任务进程中是禁止密语传信的。也或许在打著小BOSS怪分不了神。

正想著,千羽的信儿来了:剑,想你。

我脸一热,呼出传信窗口的动作都滞了一下,才狠狠回应:少厚脸皮了。

15

我从NPC处取了一份租赁合约,把内容按格式填上。千羽托著腮看我写字,他脸颊和手腕都雪白光洁,我心浮气燥,把纸一推:“你坐远点儿。”

他笑眯眯的,表情里有点温和可爱的邪气。面对我这个人似乎有无限耐心,把笔重新拿过来,纸摆正:“我不出声,你快写吧。”

我把笔搁下,正经问:“千羽,你究竟喜欢我什麽?”

他笑出声来:“小剑,你真是可爱。喜欢就是喜欢,要什麽理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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