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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事过境迁(16)

项茹梅绝望了,提出让欧阳健把钱还给她。

“什么钱?”欧阳健问。

“我存放在你那里的钱。”项茹梅说。

“你存放在我这里的什么钱?”欧阳健问。

“准备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留给女儿的钱。”项茹梅说。

“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会对女儿负责的,”欧阳健说,“有钱没钱我都要负责。但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存了什么钱在我这里。没有。绝对没有。”

“你说什么?!”项茹梅问。

项茹梅找到倪和平,找到王蜀,找到他们在深圳、珠海、广州、香港的那些Сhā队的知青战友,请他们评理,但是欧阳健一口咬定没有这笔钱,他们这些的朋友当面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背后都异口同声地说:欧阳健绝对不是这种人,肯定是项茹梅自己疯了。

14

项茹梅绝望了,不是对欧阳健绝望,而是对自己绝望。她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朋友和亲人的信任,包括女儿对她的信任。女儿承认父亲有怯弱的一面,但是她绝对不相信父亲欧阳健是那种辜负母亲的信任而把委托保管的钱财占为己有的人。

项茹梅几乎疯了。事实上,当周围的人都认为一个人是疯子的时候,这个人就等于是疯子,管她实际上到底是不是疯子。

项茹梅疯狂地找男朋友,尽找靓仔。这些靓仔虽然靓的程度和靓的侧重不尽相同,但是有一点地相通的,那就是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投资专家或投资顾问。这个让项茹梅投资股票,那个让项茹梅投资期货,还有的鼓动项茹梅投资墓|­茓­。不管投资是不是成功,这些靓仔对项茹梅都表现出高度的欣赏。其中有一个投资顾问对项茹梅说,他最讨厌那些年轻的小姑娘,一点深度都没有,如果项茹梅愿意,他宁可一辈子守在项茹梅的身边。最后,这个靓仔在多次测量了项茹梅的实际深度之后,拿了项茹梅的三百万替她炒股票去了。

项茹梅虽然“疯了”,但大事不糊涂,证券公司的股东代码是项茹梅自己拿身份证去办的,并且做了特别说明,任何提取现金和转账行为都必须她本人持身份证才能办理。这些工作做完之后,她就放心大胆地把股东代码和交易密码交给了那个知道她深浅的靓仔­操­作。几个月之后,项茹梅感觉靓仔对她的热情有所减弱,于是准备收回­操­作权,偷偷地把密码换了,同时顺便查一下自己的账户,吓一跳,才几个月时间,三百万资金就剩下八十万了。怎么回事?项茹梅找到证券公司,证券公司打出兑账单,没错,只剩八十万。

“炒赔了?”项茹梅问,“能赔这么多?!”

证券公司的工作人员看了一下兑账单,说:“没有赔多少。”

“多少?”项茹梅问。

工作人员计算了一下,答复:“总共大约赔了三十万吧。”

“那还有将近两百万呢?”项茹梅问。项茹梅当过财务经理和财务总监,这个账她会算。

“全部消耗在交易费和印花税上了。”工作人员说。

“不可能!”项茹梅说,“我知道,这些费用才千分之六。”

“是千分之六,”工作人员说,“但是你每天都来来回回满仓买进卖出,几个月下来就是这么多。交易记录在这里,您自己看嘛。”

项茹梅看了,是这么多,同时她还知道,证券公司将这些费用大部分返还给那个拉来客户的靓仔了。项茹梅再找那个只喜欢成*人的靓仔,已经不见踪影了,再说就是找到又能怎么样?

如此,不到一年,项茹梅就把自己的全部资产“投资”得差不多了。

15

倪和平女儿结婚的时候,项茹梅、欧阳建、倪和平、王蜀他们终于又聚到一起。项茹梅当着大家的面对欧阳建说:谢谢你,幸亏那一百多万你没有还给我,否则我就分文没有了。

“现在你也分文没有。”欧阳建说。

“那不一样,”项茹梅说,“至少我心里有数,你自己心里也有数。有数就好。有数就表明我心里感觉自己还不是一无所有。”

王蜀悄悄地对倪和平说:项茹梅又在说疯话了。

“她没有疯。”倪和平说,“她讲的是真话。”

“什么真话?”王蜀问。

“当初她确实给了欧阳建那笔钱。”

“当真?”王蜀问。

“当真。”倪和平说。

“这怎么可能呢?”王蜀问。

“这怎么不可能?”倪和*问。

“欧阳建不是那种人呀。”

“你是说以前吧。”倪和平说,“现在事过境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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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闪会(1)

谁发起谁牵头。这次闪会是青萍发起的,所以由她牵头。

青萍热衷于搞闪会。但是以前她只是一个参与者,最多只是一个积极参与者,像这样由她发起并牵头的情况,还是第一次。既然是第一次,就必须有新意,参与者不限于宜昌本地,甚至不限于湖北本省,而是扩大到全国。一扩大到全国,就有新意了。

陈东林最近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想着去湘西凤凰城走一趟。一个小小的边城,居然出了两位大师,太神奇了,应该去看看。

与其说是“看”,还不如说是散心。另外,隐隐约约还有想沾点灵气的愿望。

陈东林的公司是做ISO质量体系认证的。头两年受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影响,这个生意非常好做,因为既然中国加入了世界贸易组织,那么就意味着关税壁垒被打破了,中国企业的产品可以出口了,但是,一旦产品要出口,就必须有一个国际公认的质量标准,并且这个标准还不是单单指产品本身,而且还要包括生产和制造这个产品的整个过程,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产品质量的稳定­性­和可靠­性­,因此,几乎所有的企业都要争取通过质量体系认证。不用说,陈东林这两年就多少赚了一些钱。

但是,随着CEPA的签订,香港和内地建立了更紧密合作关系,这种更紧密合作关系除了表现在众多的产品实现零关税之外,另一项重要的内容就是商业服务业的相互开放,而陈东林所做的质量体系认证,恰好就属于商业服务范畴。陈东林知道,一旦香港的认证服务机构进来,他的咨询公司马上就面临经营危机。所以,陈东林需要散心。

陈东林想了三套方案。随旅行团去,自助旅游去,自己驾车去。

随旅行团的想法立刻就被否定了。随旅行团虽然最省心,也最省钱,但是根本就不能起到散心的作用,弄不好还要惹一肚子气。你想看的地方,导游小姐像催命鬼,你不想看的地方,比如某些纪念品或土特产商店,导游小姐像出嫁的姑娘回到娘家,死活不想走了。

自助旅行当然好,至少比旅行团好,但是订旅馆、买车票肯定是麻烦少不了,自己本来是想散心的,去惹这个麻烦不合算。此方法当然也不宜采用。

那么,就只有自己驾车了?

自己驾车好,想停就停,想走就走,一路观光,来去自由,绝不存在买车票的问题。至于旅馆,也好办,开着车子慢慢找,哪有找不到的。大不了再开几十公里,到下个城市或县城,总有办法解决。再说,一路游山玩水走亲访友,亲近自然,多惬意!

但是,这个方案最后也被否定了。否定的原因只有一条:不安全。所谓的不安全,不是怕车祸,也不是怕车匪路霸,而是怕警察。按说陈东林是规矩的纳税人,为什么会怕警察?其实并不是陈东林自己怕警察,而是他的车子怕警察。自从陈东林买了车子之后,就经常被警察拦下来,而且没有一次被拦下来是为他服务的,比如告诉他车灯忘记关了,或者后胎摇摆了。没有,一次也没有。每次被警察拦下,都是找毛病的,不是找开车人的毛病,就是找车子的毛病,而且不管是找到还是找不到毛病,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罚款!每次被罚款,陈东林都要骂。当然,不敢骂警察,骂谁呢?骂车子。不但骂,有时候还拳脚相加,比如对着车子轮胎踢一脚。久而久之,车子就懂事了。懂事了之后,就怕警察。在深圳,离家不远,车子的胆子还大一点,如果到了湘西,再遇上警察拦车,还不把车子吓出神经病了?为了不让车子得神经病,自己驾车去湘西的计划只好放弃。

十一 闪会(2)

难道就没有一个好办法了吗?

陈东林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青萍在网上发布的闪会消息的。

“闪会”陈东林懂,就是一群互不相识的人,通过网上约定,在同一时间于同一地点做同样一件事情。

虽然懂,但是陈东林对这种事情从来就没有兴趣。在陈东林看来,这是年轻人闲着无聊做的游戏。既然是年轻人的无聊游戏,那么陈东林当然就不会感兴趣。陈东林不年轻了,也不无聊,所以,当然不会对它感兴趣。

但是,这次陈东林感兴趣了。因为这次闪会的内容是:2004年4月20日早晨7点整,于湖北宜昌夷陵广场集合,然后去湖南凤凰城。

陈东林闭上眼睛一想,马上就想象出参加此次闪会去凤凰城比他原先设想的那三个方案各好一百倍。

参加了。

大约是经济的原因,或者不是节假日的原因,所以参加本次闪会的人并不年轻,至少不如陈东林想象的那样年轻。

武汉的蓝姐虽然长得漂亮,但一看就是快五十了,东北的老王看上去非常­精­神,但明显属于那种老年人的­精­神,一问,五十九,差一岁六十。这么一把年纪也参加闪会?看来内地人比深圳人更会享受。宜昌本地的晓窗算年轻的,但使劲往小猜,也不会小过二十五。另外一些不容易很快记住特征的不大不小的男人和女人,也大多在三十岁左右,像陈东林想象那样的十七八岁的帅哥靓女,一个人没有。

人到齐了。青萍开始点人。总共19人,加上她自己,正好20。

“怎么去?”东北的老王问。

“7点40有一班火车,”青萍说,“就是中途需要转车,有点麻烦。不过买票没有问题。”

青萍在铁路部门工作,让大家免票她没有本事,但是买票还是有把握的。

“是不是可以包一个车?”晓窗问。

晓窗是本地人,她这样问就表示她有办法包到车。

“包车好!包车好!”几个相对年轻一点的男人和女人说。

青萍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晓窗。那意思,既然晓窗主动逞能提出新建议,那么就应当由她自己回答这个问题。

“前几天我朋友他们单位去过,”晓窗说,“包车来回,大巴六千,中巴四千。20个人,正好可以包一个中巴。”

“好好好!每人两百,包来回,好好好!”大家七嘴八舌,几乎全票通过。

虽说全票通过,但是陈东林没有跟着叫好,道理嘛,非常简单,因为他回去的时候用不着返回宜昌,而直接从湖南回深圳,所以,从经济上考虑,包车对他来说不合算。尽管不合算,陈东林并没有表示反对。既然是集体活动,那么每个人都要有一点牺牲­精­神,要是一点牺牲­精­神都没有,那么最后肯定是不欢而散,再说,一两百块钱对陈东林来说也太小意思了,所以,陈东林什么话也没有说。

很快,晓窗就用手机联系来了一个中巴,而且是一个看上去很不错的中巴。给陈东林的感觉这个晓窗似乎早有准备,甚至,陈东林还做了进一步地联想,联想到这个晓窗是不是中巴司机的“托”,专门来兜生意的。

想了,但是陈东林并没有说。没有说的直接原因是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既然一个人也不认识,那么他当然就没有说。总不能随便找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人说吧。

陈东林的想法几乎很快就得到证实,因为在以后的行程中,这个晓窗俨然取代了青萍,成为本次活动的牵头人了。至少,是牵头人之一。

十一 闪会(3)

中巴于7点40准时启动,与青萍原先计划的火车时间一分钟不差。本来还可以提前五分钟的,但是青萍不让,说闪会的一个基本特点就是准时。

青萍这样一说,大家马上都赞同,并且脸上还露出了喜悦的笑容。陈东林也跟着喜悦,而且马上就意识到:这不是一般的旅游,而是闪会!

正式上路之后,青萍开始收钱,并且要大家自我介绍。

收钱是每人两百,但先收一百,用完再收。比如给司机的另外一百块钱,就回来的时候再收。

青萍在收钱的时候,晓窗主动帮着登记,青萍自然感谢不尽。二人配合默契,像是两个训练有素的导游。

自我介绍比交钱收钱有趣。老王介绍自己是教授,蓝姐介绍自己是家庭­妇­女,晓窗介绍自己是《清江文艺》的编辑,青萍则说她在铁路部门工作。至于那些不大不小的男男女女是怎么自我介绍的,陈东林记不清了,反正好像都是一些不愁吃穿但是也不是钱多了没有地方花的人。

轮到陈东林自我介绍的时候,不知道是觉得自己这个老板太小的缘故,还是觉得如果说自己是老板,那么就可能多花钱的缘故,或许什么理由都没有,就是谦虚,反正,他没有介绍自己是老板,而介绍自己是一个摄影师。当然,说自己是摄影师也不没错,因为他当老板之前就是一名摄影师,算是没有忘本吧。

进入湖南,青萍和晓窗商量了一下,二人学着真正导游小姐的样子,带大家做起了游戏。

毕竟见识多了,陈东林对这类把戏并无兴趣,这时候他专注地看着窗外,并且很快就发现窗外的景­色­更­精­彩。比如他看到一则标语,“光缆无铜请勿偷盗”。陈东林一想,潜台词分明是“电缆有铜快去哄抢”。陈东林忍不住笑了,而且笑得控制不住。终于,惊动了青萍。青萍以为陈东林是为她的表演喝彩,所以先是得意地表示谢意,然后马上就请这位来自深圳的摄影师出一个节目。众人自然是拥护。没有办法,陈东林问讲笑话可以不可以,青萍说可以,于是,陈东林现炒现卖,就把刚才看到了那副标语说了一遍。还没有说完,他自己就忍不住先笑起来,而且笑得挺厉害。可是,除了他自己之外,大家都没有笑。其中的一位看上去比较聪明的小伙子向陈东林解释,说光缆里面确实是没有铜,偷去了也没有用。弄得陈东林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中午在石门吃的饭。饭店不大,一下子来了20人的大生意,老板激动得满脸通红。尽管热情,但是张罗饭菜还费了些时间。

等饭菜的时候,大家自然分成了一个个小团体,在相互交流,而且谈得非常起劲,特别是几个年龄相仿的男女,刚才还不认识,现在已经成好朋友了。男人文质彬彬,显得知识渊博而不失幽默,女人含蓄暧昧,显得热情奔放而不失矜持。有一个戴眼镜的男­性­不知说了什么笑话,惹得旁边两位相貌一般但内能颇高的女­性­笑出咯咯声。陈东林发现,这时候唯有青萍和晓窗在忙碌,仿佛她们俩不是参加闪会的,而是请来为大家服务的。陈东林觉得过意不去,于是,摆脱北京的那个女人的温柔提问,过来帮青萍和晓窗的忙,检查厨房的食用油是不是潲水油什么的。

陈东林一边这么做着,一边还跟青萍和晓窗说着客气话。

“辛苦了,辛苦了。”陈东林说。仿佛他是领导,因为只有领导才能这样代表大家说话。书包 网 想看书来

十一 闪会(4)

青萍显然是被陈东林的态度感动了。一边说着不辛苦,一边作为回报似的跟陈东林说着一些不咸不淡的话。

“你回去的时候还走宜昌吗?”青萍问。

“不,”陈东林说,“直接从湖南回深圳。”

“哎呀,”晓窗说,“那么回来的一百块钱你不用交了。”

“不行,不行,”陈东林说,“肯定不行。是我自己不回宜昌的,钱还是照样交,要是都这样,那么司机的钱哪个出?”

晓窗还想坚持。这时候她看着青萍,希望青萍也帮着她说服陈东林,但是青萍似乎对他们的争执不感兴趣,而是去查看­肉­是不是新鲜去了。

转了一圈,等晓窗走了,青萍小声对陈东林说:我也是。

“你也不回宜昌?”陈东林问。问的声音比较大,至少比青萍说话的声音大。

“嘘——!”青萍做了一个轻点声的手势,说:“我是铁路上的,有免票证。所以想乘火车回来。”

“那你……”

“嘘——!”青萍再次示意陈东林不要声张,并且掏出免票证,给陈东林看。陈东林不认识这东西,但他相信是真的。

边城不如陈东林想象的清净。人太多了,而且太现代了,比如“一页情”咖啡屋,名称比深圳的“­色­狼咖啡”还有时尚。

住宿倒体现了小镇的朴实,每张床位20元,价格只有陈东林预想的十分之一。陈东林很想自己一个人单住,反正自己掏钱,不妨碍别人,关键是40块钱对他来说根本就不能叫钱。但是他不知道这样做好还是不好。正在这时,青萍发话了:住宿自由,但不要太分散,就在这两家小旅店。

说起来是“旅店”,其实就是两户人家。这样更好。更有小镇的味道。

在办理住宿的时候,陈东林发现,已经有刚刚认识一整天的男女合住了。

他们是什么时候达成这种默契的呢?陈东林想。

陈东林要了一个靠沱江的单间,非常巧,青萍和晓窗的房间就在隔壁,而且,两个房间的阳台几乎是相通的。

陈东林微微有点激动,但不知道激动什么,像是又回到了二十年之前。

晚上吃的是合餐,就是大家在一起吃,把三张桌子合在一起,围成一个长方形,像陈东林公司里面的会议桌,很是热闹。特别是东北来的老王,居然讲了很多笑话,陈东林没有想到老王这么会讲笑话,而且是真正的笑话,不是陈东林在车上讲的那种只有他自己笑而别人不笑的笑话。老王每讲一个,都要注意坐在他旁边的蓝姐的反应,仿佛他讲笑话的全部目的就在于让蓝姐笑,可惜蓝姐好像并没有领会到老王的心意,虽然也笑,但笑得与别人没有什么两样。陈东林有点为老王惋惜。

晚餐之后是自由活动,也只能是自由活动,小镇街道狭窄,如果20人集体散步,肯定会被别人误解成*示威。

有人提议去泛舟,特别是那几对即将组合而没有正式组合起来的“准情侣”,更是热情高涨。蓝姐表示她也想去,弄得老王当场成了泛舟积极分子,人也顿时年轻了不少。

陈东林没有去,别人都是成双成对的,连老王都快成对了,陈东林不想充当临时电灯泡,所以没去。

青萍和晓窗也没有去,她们俩正在忙着结账。一边结账还一边讨价还价地要求老板打折。陈东林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去是不是与她们有关?

不管是不是有关,反正最后的结果还是陈东林与青萍和晓窗一起,仿佛他们三人已经组成了一个小团体。但是很快,陈东林发现跟她们俩玩不到一起,主要是兴趣不一致。陈东林的雅兴在于沿着沱江走走,观两岸灯火,看江上泛舟,听窃窃私语,体味一些在深圳找不到的景致和感觉。但是青萍和晓窗兴趣在钻商店,钻各种各样的小商店。仿佛她们这次参加闪会的主要任务就是采购。陈东林不理解,都什么时代了,这里商店有的东西,大城市能没有?并由此感悟女人都有逛商店的怪癖。如此,勉强陪着她们俩逛了两个店,受不了了,逮着一个机会,开溜。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十一 闪会(5)

小镇太小,转了几个圈,又碰上了。只见两个女人手上已经提了不少战利品。无非是蜡染的衣服和吃食。陈东林一点也不感兴趣。但是,青萍脖子上多出的一个项圈引起了陈东林注意。

“哪里买的?”陈东林问。

“那边。”俩人说。说完之后,又感觉这是一个非常不明确的答案,于是,两位热心的女人又一起带着陈东林回头找刚才买项圈的商店。

“你也要买这个呀?”青萍问。

“好玩。”陈东林说。

确实是好玩,项圈能有什么用。但是,似乎也不完全是因为好玩。

陈东林小时候是有项圈的,而且跟青萍现在脖子上戴的这个几乎是一模一样。也是银制的,也是这样一边粗一边细,甚至也是这样粗的那边被做成扭曲状,而细的这边被做成具有放大和收小功能。

青萍被陈东林看得不好意思,­干­脆取下来,递给他,让他看个够。

陈东林本科就是学的有­色­金属冶炼,接到手一掂,再一看­色­泽,然后用力弯一下,马上就有了结论。

“真货。”陈东林说。

说着,就递回给青萍。在递的时候,略微有点迟疑,仿佛是爱不释手。

是的。确实有点爱不释手。

陈东林很小的时候,到底多小记不清了,反正是上学之前的时候,有一次家里来了乡下的亲戚,送给他一个礼物——项圈,就是青萍买的这样的项圈。在当时,这是一个相当贵重的礼物。但是陈东林不知道它贵重,不要。在陈东林看来,只有乡下的小孩才戴这个东西,城里的小朋友哪有戴这个的?所以不要。搞得亲戚就下不了台。母亲把陈东林叫到里屋,跟他讲道理,说他这样是非常不礼貌的,所以,不但要接受,而且还高高兴兴地接受。陈东林是听话的孩子,当他跟母亲从里屋再出来的时候,脖子上已经戴上那个项圈了,就跟青萍现在戴在脖子上一样。当陈东林戴着银项圈从里屋出来的时候,全家人都说好。既然全家人都说好,那么陈东林也就感觉很好。而且,陈东林分明记得,那个亲戚竟然喜欢得眼泪都出来了。

但是很快,这个项圈就给陈东林带来了麻烦。当陈东林高高兴兴地戴着项圈出去向小朋友们炫耀的时候,麻烦来了。

“四旧!”一个人说。

“四旧!!”更多的人说。

陈东林不知道什么是“四旧”,只记得来了几个穿黄军装戴红袖章的人,不由分说地就从他脖子上把项圈抢走了。

“还我!还我项圈!”

陈东林拼命地叫,拼命地喊,甚至拼命地哭。

“还我!还我项圈!”

但是,没有人还他,也没有人帮他。于是,更加拼命地叫,更加拼命地喊,更加拼命地哭。最后,终于惊动了他们家里人。他们家里人,包括父母,包括哥哥姐姐,还包括乡下来的亲戚,一起跑了出来。陈东林见家里人来了,叫得更凶,喊得更响,哭得更惨。并且一边哭喊,一边还紧紧地抓住那个穿黄军装戴红袖章的大哥哥不放。或许,在年幼的陈东林看来,这时候他们家人会一拥而上,把那人手上的银项圈夺回来,甚至还揍他一顿。事实上,父母和哥哥姐姐也一直是这么护着陈东林的。但是这次没有。这次家里人冲出来,刚开始是怒不可遏,然后是慢慢平静,再后来是无可奈何。最后,父亲竟然向那些人赔礼道歉,说着一些“小孩不懂事,对不起”这样的话。而母亲则默默地把陈东林的小手掰开,强行将他抱回家,全然不顾陈东林的哭喊与挣扎。至于送他项圈的那个乡下亲戚,则更像是犯了天大的错误,一个劲地说:“对不起!都怪我!对不起!都怪我!我害了小宝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十一 闪会(6)

“小宝”是陈东林的小名,也叫|­乳­名。亲戚的意思是她带来的项圈害了陈东林了。

母亲则一边哄着陈东林,一边安慰亲戚说没事。

后来到底是有事还是没有事,以及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处理的,陈东林一概不知,但是,有一件事情他是知道的,那就是,那个戴在颈子上沉甸甸凉飕飕的银项圈是再也没有回到他的脖子上了。

青萍和晓窗终于又找到她们刚才买项圈的那个商店了。一问,没有了,就这一个,还是前几天刚刚收上来的。

“能不能再找找?”陈东林问。

店住笑着摇摇头,说:“不用找,这种东西难得收上来一个,如果有,我肯定记得。”

尽管店住说得非常肯定,但陈东林还不放心,自己又认真地在柜台里面找了一遍。结果当然是徒劳的。

“你这么想要吗?”青萍问。

“不是不是!”陈东林说,“好玩。”

虽然说不是,虽然说好玩,但是,剩下的时间里,是陈东林比两个女人更喜欢钻商店,尤其是那些看上去可能有旧货卖的黑糊糊的小店。直到两个女人都抗议了,三人才会旅店。

上楼的时候,青萍摘下项圈,说:“给你吧。”

“不要不要!”陈东林说。一边说,一边还把手摆得像摇芭蕉扇,而且还本能地躲闪,仿佛青萍手上吊着的不是一只银项圈,而是一条银环蛇。

虽然陈东林已经明确表示坚决不要,但是满头脑子想的尽是项圈。本来是来散心的,现在倒突然发现原来是带着任务来的,这个任务就是买项圈,买青萍碰巧买到的这样的项圈,买小时候被红卫兵大哥哥收走的那个项圈!

第二天玩得比较紧张,上午南方长城和石城黄丝桥,下午参观沈从文、熊希龄故居。陈东林知道沈从文,但是没有听说过熊希龄,陈东林不理解,为什么要参观熊希龄的故居而不是参观黄永玉的故居,是不是因为黄永玉还健在,他居住的地方不能被称为“故居”?陈东林不知道,也没有问,因为他的心事仍然在项圈上,仿佛既然已经动了这个念头了,不买到就绝不罢休一样。事实上,整整一天,无论到什么地方,陈东林总是不断地打听有没有项圈买。最后,买项圈的事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任务了,而是他们这个闪会上所有人的共同任务,几乎每个人都在帮他打听,都在找,而且果然不断地有人报告说找到了。陈东林跑过去一看,不是,不是青萍买的那种,或者说不是他自己小时候曾经拥有过的那种,当然,也就不是他想要买的那种。

陈东林的表现似乎让青萍很内疚,仿佛正是因为她买了一个项圈,才惹得陈东林神经兮兮的。老王更是开玩笑,问陈东林是不是爱屋及乌,陈东林一心想着买项圈的事,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青萍反应过来了,“青萍”立马就变成了“红萍”。如此,青萍更有了一份责任,­干­脆把牵头的任务全权交给晓窗,她自己专职陪同陈东林找项圈。

说来也怪,他们几乎找遍了整个凤凰城,还就是没有找到第二个这样的项圈。

这期间,青萍再次把自己的项圈摘下来交给陈东林,并且陈东林也真的接到手上,认真看过,抚摩过,甚至还看到项圈上一行小字:小宝六周岁。小字是由一个一个凹下去的小点组成的,就像老式杆秤上的刻度星点。陈东林看出这些星点有年头了,于是心里一惊,猛地记起来了:他拥有并失去项圈的那天好像正是他六岁的生日!而且,“小宝”恰好是他的|­乳­名。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十一 闪会(7)

难道……?!

这下,陈东林更神经兮兮了。

但是,君子不夺人所爱,陈东林还是坚决地把项圈还给了青萍,非常坚决。

“你给谁买的?”陈东林问。

“儿子,”青萍说,“我儿子!”

青萍说得有点自豪。这很让陈东林感动,为她的真诚感动。在陈东林的印象中,如今的女人已经不会在一个男人面前谈论自己的儿子或丈夫了,总是尽可能把自己装扮成未婚甚至是未成年的样子,哪有主动称自己有儿子的?

“多大?”陈东林问。

“六岁,”青萍说,“正好六岁,明天就是他六岁的生日!”

陈东林心里更是猛地颤抖了一下,马上就坚信凤凰城这个地方确实有灵气。

青萍并不知道陈东林内心的反应,所以,刚才这样说的时候,仍然是非常自豪,但是说完之后,却又莫名其妙地流出了眼泪,而且显然是极力控制了,只是实在没有控制住。

陈东林继续颤抖,同时又非常疑惑,问:“他出事了?”

问得比较小心。

“没有。”青萍说。说得很快,很肯定,并且是笑着说的。陈东林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流着眼泪的笑容。因为青萍在这样笑着回答“没有”的时候,眼泪仍然止不住地流淌,并且流淌得更加猛烈了。

陈东林不敢问了。

“他很好,”青萍继续流着眼泪笑着说,“他在美国,是上个月刚刚被他父亲接走的。本来说好是等过完生日再走的,但是他父亲那边时间安排不开,只好先走了。”

这时候,青萍已经笑不出来了,笑已经完全被哭所淹没。

陈东林想扶青萍的肩膀,或者把自己的肩膀让青萍扶,但是街上人太多,而且很难保证这些人当中没有他们这个闪会的成员。陈东林自己无所谓,一拍ρi股回深圳了,但是青萍还要做人,还有可能在同一个城市里面对晓窗,面对那个司机。于是,陈东林这时候必须控制自己的情感,哪怕是非常纯洁的情感。

“他父亲是……”

“是我前夫。”青萍说。说着,又尽量恢复笑的模样。一边恢复,一边用纸巾清理脸上的眼泪,清理方式是把纸巾握成一个非常小的纸团,然后在脸上的某些部位蘸,而不是来回地擦,相当于点处理,而不是面处理。

“你前夫?”陈东林问。

“我前夫。”青萍说。

青萍告诉陈东林,前夫是她的大学同学,儿子两岁的时候去的美国,去年他们离婚,今年回来接儿子。

“为什么把儿子给他呢?”陈东林问。问完之后立刻就后悔。后悔自己问了一个根本不该问的问题。

果然,陈东林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又把青萍好不容易清理­干­净的眼泪问出来了。

“当时想着这样有利于儿子的成长,现在非常后悔。”青萍说。

陈东林没有说话。如果要说,他一定会说:这样并不利于孩子的成长。

“你知道多巧吗?”青萍说,“这上面正好有一行字,‘小宝六周岁’,我儿子的|­乳­名正好叫‘小宝’,而且明天正好六周岁!”

青萍又笑了,而且是真笑。

陈东林差点就说“我也是”,但是忍住了,怕说出来青萍不信,更怕青萍误解他。再说,他也不愿意当青萍的“儿子”。

10

返程的时候,按照陈东林的建议,先把付给司机的另外一百块钱收上来,因为看现在这种成双成对的样子,中途下车的不在少数,到时候凑不齐司机的另外两千块是个麻烦。

青萍和晓窗一听,有道理,马上采纳。

十一 闪会(8)

果然,车子刚一出凤凰城,就有人要求下车,这个人就是陈东林自己。

陈东林是在吉首下车的,他可以从这里上直达深圳的火车。

陈东林在要求下车的时候,青萍的眼睛里流露了很多内容,仿佛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帮着他拿行李。其实陈东林也没有什么行李,就一个包,这时候青萍帮陈东林拿行李,只能是表达一种意思。这点,陈东林看出来了,车上的其他人也看出来了。

“反正车子正好顺路,”晓窗说,“不如跟我们一起到石门再下车。”

晓窗这样一说,马上就有几个人表示赞同。比如老王,老王说:“对,­干­脆别下了,跟我们走,一直走到宜昌。”

晓窗是客气,老王是逗乐,这时候要是青萍也说类似的话,陈东林或许就真的跟他们一起到石门再下车。

青萍终于说话了,青萍一说话,整个车子立刻鸦雀无声。

青萍说:“还是在这里下吧,这里下车容易补卧铺。”

既然青萍这样说了,那么陈东林想留下都不行了。只好下车。

最后一刻,陈东林跟车上的每个人逐一打招呼,算是道别,而且可能是永久地道别。在这样道别的时候,陈东林发现一个现象,就是大家的座位已经进行了自动调整,而且调整的幅度还比较大,除了司机的位置没有动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动了,比如老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蓝姐坐在一起了。

陈东林最后一个跟青萍打招呼,而且打招呼的方式比较特别,没有像对蓝姐那样握手,也没有像对老王那样拍肩膀,而是递给她一个小葫芦,一个昨天晚上在虹桥上买的小葫芦,说:“祝小宝生日快乐!”青萍则以“红萍”的姿态接过去,一句话没说。

车子重新启动,大家招手道别,只有青萍低头不语。别人没有注意到,老王注意到了。老王没有声张,而是用手轻轻捅了一下旁边的蓝姐,然后指指青萍,脸上写满了词汇。

11

青萍的意见是对的。陈东林在吉首果然就顺利地买到了卧铺票。

快到石门时,陈东林觉得应该给中巴车上的人打一个电话,因为石门一过,火车向右拐,与中巴算是彻底分道扬镳了。

在具体给什么人打电话的问题上,陈东林费了一番脑筋。按照道理,想都不用想,当然是给青萍打,因为青萍是这次闪会的发起人,而且在这次凤凰城的整个活动中,陈东林跟青萍接触最多,俩人基本上已经是朋友了,不给她打给谁打?但是,如今的许多事情偏偏就不能按道理做,如果按道理做,那么肯定会留下一个美丽的传说,这种传说经老王这样的人一加工,肯定是­色­彩丰富,如果万一再经晓窗或司机带回宜昌一扩散,那么青萍怎么受得了?最后,权衡再三,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准确地说是为了避免给青萍造成的不必要的麻烦,陈东林还是决定给晓窗打电话。陈东林想,给晓窗打了就等于给青萍打了。他相信,青萍一定能读懂。

晓窗接到陈东林的电话非常兴奋,并且说:幸亏你在吉首下车了。

“为什么?”陈东林问。

“堵车了,”晓窗说,“我们现在还在慈利呢。”

陈东林一听,还真是,如果当初接受晓窗的挽留,坐在中巴上,那么现在不是急死,就是只好跟着他们去宜昌了。如果那样,或许是天意。但是现在没有留在中巴上,这也是天意?到底现在这样是天意还是“如果”的那样天意?或许是天意之天意,就跟否定之否定一样?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十一 闪会(9)

其实不仅晓窗兴奋,听到陈东林的电话,中巴上几乎所有的人都跟着兴奋,连青萍也不例外。但是青萍的反应与旁人不一样,其他人是持续兴奋,至少会持续一段时间,比如持续到陈东林跟晓窗的电话结束,但是青萍不是,青萍先是猛地弹起来一下,然后又迅速缩下去,像脉冲,仿佛是生怕别人看出她的兴奋。青萍的这个表现或许别人没有注意到,但是老王注意到了。老王照例是提示蓝姐注意。

其实青萍刚才的兴奋是真的,迅速缩下去也是真的。本来,青萍早就想好了,回去的时候绝不再坐中巴,钱照交,但是她在吉首下车,乘火车睡卧铺回宜昌。想好了,但是没有这样做,没有这样做的原因不是怕费钱,青萍有免票证,不费钱。没有这样做的原因仅仅是因为陈东林恰好在吉首下车了,如果她也在吉首下车,那么不是事也是事了。青萍知道,现在的许多事情是倒过来的,像那几对已经住在一起的男女,没事,而像她这样跟陈东林连手也没有拉一下的,如果现在一起在吉首下车,那么肯定就是事。所以,最后青萍只好忍疼割爱,放弃上火车的机会,继续陪着大家坐中巴。

不过,青萍刚才的异常反应不是因为这件事情,青萍刚才的异常反应是因为另外一件事情,一件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的事情。

12

打完电话,陈东林准备睡觉。为了睡得安适,陈东林决定收拾一下自己的行头。当然,所谓的“行头”也就是一个包,准确地说就是刚才在吉首下车的时候青萍帮他拿的那个包。所谓的“收拾”,也就是把贵重一点的东西从包里移到枕头下面。

打开包,呆了。

那个神奇的项圈终于显灵了,居然会自己跑到他包里面!

13

中巴到达石门的时候已经天黑。老王提议,吃熟不吃生,­干­脆就在来的时候吃过的那个小饭店吃晚饭。老王的建议立刻得到大家的一致响应。晓窗看看青萍,青萍说好。于是,大家都开始往左边看,生怕错过那个并不起眼的小店。

突然,司机叫了一下,说:“快看!那是谁?”

大家立刻齐刷刷地顺着车灯看去。车灯在细雨中划出两道灰­色­的光柱,就像电影院里放映机­射­出的光柱一样。光柱的尽头,站着一个人,没有打伞,而是使劲地向驶来的汽车张望,并且也似乎尽量让车上的人能注意他,看清楚他。

“摄影师!”

“摄影师!!”

这时候,雨中的人也看到了中巴,准确地说是看清楚了中巴,于是,敞开双臂,奋力挥舞,激动的样子不亚于饱受虐待的战俘终于见到了祖国的亲人。

陈东林显然是在雨中淋了很长时间,于是,全车的人既是激动又是感动。自然是一阵欢呼一阵嘘寒问暖,更有人递上­干­毛巾。

蓝姐问:你怎么不打把伞?

陈东林一边接过人们递来的毛巾,一边笑,没有顾得上回答蓝姐关于为什么没打伞的问题。

一贯喜欢发表高见的老王这时候反倒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看看陈东林,又看看青萍,不知道他是被感动了,还是实在不忍心再说任何话了。倒是几个不知深浅的大小伙子,问了一个不知深浅的问题:你怎么又回来了?

陈东林仍然笑,仍然没有顾得上回答这个不知深浅的问题。但是小伙子显然没有蓝姐知趣,再问一遍,全然没有在意老王使过来的眼­色­。

既然再问了一遍,如果陈东林再不回答,那么就相当的失礼了。

“我突然想起来了,”陈东林说,“这是闪会,不是旅游,所以,我们大家必须一起回到宜昌,回到西陵夷陵广场,而且最好坚持到明天早上7点40,然后突然一起闪掉!”

“好!”老王说。

“好!好!好!”大家说。

大家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一次旅游,而是一次闪会。意识到之后,自然是再次欢呼,并且欢呼得比较热烈,除了司机之外,几乎所有的人ρi股都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几个已经速配成功的男女,更是激动地当众拥抱起来。当然,也有人例外,比如青萍,青萍这时候手里纂着一小团纸巾,把脸侧向窗外,仿佛是在专心寻找那条“光缆无铜请勿偷盗”的标语。

十二 午餐——同名短篇5则(1)

午餐(1)

程可菲和汪显辉一起从民政局出来,每人手上一本结婚证。刚才汪显辉还打算把两本结婚证一起装进自己的手袋里,程可菲及时制止,要过其中的一本,说这是她的权利。

站在民政局大门口的台阶上,程可菲给郭小娜打电话。

“在哪里?”

“在家。”

“­干­什么?”

“睡觉。”

“懒鬼!几点了?”

“几点了?”郭小娜反问。

“该吃中饭了。”

“好吧,你实在要请我我也愿意。”

“你请我。”

“凭什么?”郭小娜问。给程可菲的感觉她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

程可菲停顿了一下,准确地说是脸红了一下,可能是不好意思,也可能是比较激动,这时候她眼睛向上斜一眼汪显辉,然后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地面,像是那里面有郭小娜影子,然后压低声音,说:我结婚了!

“讲梦话?”郭小娜不信。

程可菲继续停顿一下,并且这次停顿的时间比刚才长,但是,并没有脸红,而是非常认真地说:真的。

其实程可菲这样压低声音没有必要,因为汪显辉根本就没有注意听她说什么,再说,即便他想听,也未必听明白,因为程可菲和郭小娜是用家乡话说的。

虽然听不懂,汪显辉还知道她是给郭小娜打电话。关于郭小娜,程可菲说过,以前说过,刚才也说过。刚才还说上午领完结婚证之后,中午他们一起与郭小娜吃饭。所以,现在汪显辉知道她是给郭小娜打电话,并且知道是约她出来吃饭。

两个女人很快达成一致意见:去海边吃饭。但是,是去西部海边吃饭还是去东部海边吃饭,她们却发生了分歧。程可菲建议去西部海边吃饭,说海上世界旁边那排咖啡屋很有情调,在吃饭的时候,还可以聊聊天。当然,她的提议还有另外一个含义,就是考虑那边离海外创业园近,这样,万一公司里面有什么事情,汪显辉赶回去也方便一些。不过,她没有明说,所以郭小娜并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继续主张去东部海边,理由是西部海边的咖啡屋在露天,如果是晚上,当然好,能享受海风清凉的吹拂,也能感受暧昧的情调,但是,现在是中午,阳光太强,也太热,不如去东部海边,东部海边明思克航母上的水兵餐厅真能享受­精­神抖擞的俄罗斯水兵的殷勤服务。同样,郭小娜也没明说真实理由,真实理由是她家离东部海边近,她现在还在床上,洗脸刷牙上厕所和化装穿衣服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当然选择离家近一点的地方好。

虽然没明说,程可菲也能猜到她坚持去东部海边的真实理由,所以,就做了让步,依了她。

车子上了滨海大道。除了皇岗立交和上步环行道之间有点不顺畅外,滨海大道还是可以开快车的。

今天开车的是程可菲,因为程可菲的车好。这也算是深圳新派人物的规矩,两个都有车的人上路,谁的车子好开谁的车,好比两个朋友出去吃饭,谁更有钱谁买单一样。程可菲的车是沃尔沃,瑞典货,动力足,皮实,还不张扬,外表看上去不比汪显辉的北京现代高档,但一上了高速,或遇上了什么紧急情况,一分钱就显示出一份货来了。

此时的汪显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听程可菲讲郭小娜的事情。

程可菲这时候讲的是普通话,所以汪显辉听得很清楚。

程可菲说郭小娜是她最好的朋友,是个好女孩,非常好的女孩,因为条件太好了,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出嫁,希望汪显辉多留心一点,遇到合适的,帮着介绍一个男朋友。书包 网 想看书来

十二 午餐——同名短篇5则(2)

汪显辉认真地听着,认真地点头。

关于郭小娜的事情,程可菲已经说N次了。汪显辉也差不多应承了N次。但是,应承一件事情和真的动手去做一件事情是两码事。主要原因是到目前为止,程可菲还没有让汪显辉一睹郭小娜的芳容。汪显辉是个做事情认真的人,面都没有见过,当然不敢真的为她介绍对象。汪显辉这样做也不能表明他胆小,实在是如今假信息太多,就说介绍对象,在他认识程可菲之前,也有不少人为他介绍过对象,在大多数情况下,介绍人嘴里介绍的“她”,与最后汪显辉亲眼看见的“她”有相当大的差距,有时甚至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这种情况曾经给汪显辉制造过不少麻烦。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汪显辉就一面想着怎么拒绝对方,一面还要想着不伤害对方,但女人都是有自尊心的,拒绝对方又怎么能不伤害对方呢?于是就比较伤脑筋。因此,汪显辉现在只相信眼见为实,在没有亲眼看见郭小娜之前,他不会真的为她介绍对象。这是对郭小娜负责,也是对男方负责。

汪显辉心里想的那个“男方”是他的合伙人张文彬。

他们是真正的合伙人。合伙方式是汪显辉出技术和大部分资金,张文彬出市场和小部分资金,俩人成立一家专门向华为提供一种电子配件的公司。由于张文彬原来就在华为公司工作,掌握着合伙公司产品销售渠道,所以,虽然他所出资金比汪显辉少,但二人享受同等的利润分配权利,这样,他们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合伙人。如果郭小娜真的如程可菲说的那样,那么把她和张文彬介绍成一对还真是一件好事情。

汪显辉和程可菲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郭小娜。事实上,他们差不多正好等了一顿饭的工夫。

汪显辉讨厌约会不守时间的人。但是,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又想到被等的是自己新婚妻子最要好的女朋友,而且还有可能成为自己合伙人未来的女朋友甚至妻子,所以,汪显辉在心里给自己做思想工作,想着就当是为了程可菲,为了张文彬,也不能把心中的不满意表露出来。

实践证明汪显辉心理暗示是多余的。随着郭小娜越来越近,汪显辉对她的怨恨越来越浅,最后,当郭小娜走到他们桌子边,把一脸灿烂连同自己的右手一起伸向汪显辉的时候,怨恨完全消失了。

那一瞬间,汪显辉忽然明白了许多道理。明白郭小娜之所以来迟,是因为她非常重视今天的约会,­精­心打扮了一番,打扮得不露痕迹,像没有经过打扮一样,非常得体。其次,汪显辉发现他自己其实更喜欢郭小娜这样充满阳光的女孩,就好比《围城》中方鸿渐更喜欢唐小姐而不喜欢苏文纨一样。汪显辉甚至能想象着自己如果不是跟程可菲结婚,而是跟郭小娜,那么,他可能更幸福一些。这么想着,汪显辉忽然又明白了另一个道理,明白程可菲为什么一定要等他们正式领取结婚证之后才把郭小娜引见给他。如果不是这样,汪显辉想,认识郭小娜之后,自己或许会见异思迁。

汪显辉有些激动,不知道是被明亮的美女突然照耀一下引发激动,还是被自己突然之间产生的奇异想法搅得不安。他决定暂时回避一下。他去洗手间。表面上是为了给两个女人留下单独说话的空间,实质是想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调整的结果是想着自己已经和程可菲正式领取结婚证了,没有资格对郭小娜想入非非。又想着自己即将把郭小娜介绍给张文彬,张文彬是自己的朋友和合伙人,朋友妻不可欺,朋友的女友不能想,还是赶快收心。书包 网 想看书来

十二 午餐——同名短篇5则(3)

汪显辉从洗手间回到座位上的时候,程可菲正好重新往包里塞那本鲜红的结婚证。显然,她刚刚向郭小娜展示过。所以,这时候的郭小娜对汪显辉态度更加友好,更加灿烂,更加春光明媚。汪显辉想:是不是女人之间也有类似“朋友妻不可欺”这样的准则?比如是“朋友老公更友好”?

不管有没有,反正现在郭小娜对汪显辉表示出了异常的友好。一方面继续充当探照灯的作用,照耀着汪显辉睁不开眼,另一方面恪守她作为程可菲最要好的女朋友的准则,向他们俩敬酒,祝福他们幸福长久。当然,郭小娜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并没有忘记责怪程可菲为什么到现在才把自己结婚的消息告诉她等等。最后,郭小娜表示一定要送一件非常有意义的礼物给他们,并且当即就和程可菲讨论到底要送什么礼物的问题。

两个女人讨论问题很专注,说着说着就讲起了她们的家乡话。

汪显辉听她们讲家乡话比听外语困难,所以,虽然脸上仍然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微笑,仿佛在欣赏两个女人的才艺表演,但大脑中已经开始考虑其他的问题。汪显辉现在考虑把郭小娜介绍给张文彬的问题,想象着把他们相互介绍之后的情景。这么想着,就有些伤感,仿佛是把自己一件心爱的东西给了别人。但是,他已经和程可菲结婚了,不可能再娶郭小娜,进一步想,即便现在当机立断,与程可菲离婚,转而追求郭小娜,估计郭小娜也不会接受,所以,还是赶快把她介绍给张文彬最好,做个人情,进一步巩固自己和合伙人的关系,也可以肥水没流外人田。

想清楚之后,汪显辉心情非常舒畅。

由于舒畅,汪显辉产生了一种想与人交流的欲望,准确地说,是一种想与人分享快乐的欲望。但是,现在两个女人正说得起劲,他Сhā不上嘴,只有听的份。

突然,汪显辉发现自己居然能听懂她们的对话了。尽管不能逐字逐句地听懂,但大致的意识还知道。汪显辉听懂程可菲和郭小娜已经讨论完购买礼物的问题,又开始一个新的话题,一个关于如何与男人相处的话题。汪显辉甚至听明白郭小娜告诫程可菲:在家庭经济上,女人一定要掌握主动权,像买车买房这样有户头的大商品,最好由她亲自去买,甚至出大部分的钱,这样,户头自然而然就写上她的名字,而平常的花销,比如吃饭买衣服汽车加油或做美容买化妆品甚至外出旅游,要让男人掏腰包。郭小娜怕程可菲不理解,特意向她说明:这些小开销累计起来并不比大商品小,但钱花了也就花了,不像车子房子那样可以作为个人资产保存。

那顿午餐他们吃了很长时间,差不多从中午吃到了下午。漫长的午餐让汪显辉形成了一个坚定的想法:不能把郭小娜介绍给张文彬。这不仅是对朋友负责,也是为汪显辉自己的安全考虑,如果自己的合伙人娶了这么一个工于心计的老婆,那么他和张文彬的合作早晚要出麻烦。

午餐(2)

电话。非常甜美的女声,找阿什么鸟的。找谁并不重要,反正这家伙肯定早已离开公司,反正这边人对谁都是“阿”什么,反正这个“阿”什么的是和这个甜美的女声有一腿之后就无影无踪了。这么想着大伟就有了­精­神。

“哦,他不在,有什么我可以帮您吗?”大伟尽力表现出良好的教养和不失身份的殷勤。

十二 午餐——同名短篇5则(4)

“不在算了。”

不容大伟答话,电话挂了。

真没劲。

大伟不傻。他很有经验。要不然怎么不说“没这个人”或­干­脆说“早离开公司了”呢?大伟知道,说“他不在”就是让女孩误认为她的那个“啊什么”只不过是去洗手间了,一会儿电话准再来。

电话响了。大伟兴奋地抓起。

谈项目的。大伟蔫了一半。

这并不代表大伟不敬业,实在是没业可敬。大伟这样懒洋洋其实是在帮对方,帮对方少上当受骗。大伟是理学硕士,尚且弄不清纳米技术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那个浑身狐臭的老板真能掌握这门时髦科技?大伟心里清楚,眼下服务的这家“某某国际投资公司”是个地道的骗子公司。一骗银行,二骗客户,三骗员工。大伟凭着硬邦邦的硕士文凭和人模狗样的外表,充当了老板手中一件行骗道具,就像公司里那像模像样的一台台新款电脑一样。大伟并不觉得委曲。生存第一。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老板不小气。这就够了。先混着再说。

“丁零零-”。这回才是那个甜美的女声。

“他不在,喂,我是公司副总,要不要我转告给他?”大伟不失时机地打出亮牌。

“嗯,这,我过一会儿再打吧。”

“喂喂”,大伟生怕对方又即刻挂线,赶紧下网:“你是小芸吧?”

“哪个小芸?”对方本能地问。有问就好!

“杜晓芸,我导师的千金。”大伟随口瞎说,并且话不停齿,“哈哈,你就是杜晓芸!拿我开心呢,还说找啊什么咧。什么时候来深圳的?杜教授好吗?”

“我不是杜晓芸。”

“不是杜晓芸?真的不是?那你叫什么?”

“我叫陆丹。”

“陆丹?这么好听的名字!”大伟抓紧恭维。“仔细听确实不是杜晓芸,她的声音没有你这么甜”。

“是吗?”

“你自己不知道吗?说真话,听了你的声音一天都有­精­神。”

“是不是呀?”对方的语气变了。

“当然是的了。喔,不好意思,要开董事会,你给我留个电话好吗?”大伟懂得趁热打铁和见好就收的辩证关系。

对方矜持了一下,报了个号码。

一夜无话。大伟想着心事。隐隐约约地盼着第二天的来临。

大伟不是流氓。但大伟需要­性­。大伟还没有发财,没有能力将老婆孩子接到深圳,所以大伟特别需要­性­。大伟不找­鸡­。不是大伟不想,是大伟不敢。风险太大。一是健康风险,二是治安风险,三是经济风险。于是大伟就格外留意机会。大伟常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但是有便宜的午餐。找机会就是留意便宜的午餐。大伟认为这个陆丹秀­色­可餐。

第二天中午大伟打电话。

“您好,我找陆小姐,陆丹小姐。”大伟尽可能使自己的嗓音像赵忠祥。

“我就是,你是谁呀?”

“我是大伟。”

“大伟?”

“不好意思。你可能忘记我了,我可忘不了这么甜美声音。”

“是你呀!”看来,陆小姐对竭力夸奖过自己的异­性­还是有印象的。有印象就好。

“不好意思,这么冒昧地呼您。”

“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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