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下午,飞燕给刚刚午觉醒来的唐芦儿梳头发的时候,面上一直就带着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只是唐芦儿那会正想着刚刚上官钰过来告诉她,明天一早就送她去码头的消息,因此也没多留意。
“姑娘……”飞燕到底忍不住了,终还是迟疑地开了口。
“嗯?”唐芦儿只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声,脑子却还在神游太空,飞燕咬了咬牙,就往地上跪了下去道:“求姑娘赏个恩典!”
唐芦儿这才回过神,唬了一跳,忙拉她起来道:“有话好好说,你干什么这是。”
飞燕本想就跪着求的,只是唐芦儿硬是将她拽了起来道:“不用这样,你有什么事好好说,能帮的我一定帮,若是帮不了的,你求我也没用。你也知道我什么身份,什么赏不赏的,我哪有那能力……”只是说到这里后,瞧着飞燕那似要哭了的表情,她只好改口道:“呃,你先说吧,遇到什么难事了,我瞧瞧能不能帮上忙。”
飞燕忐忑地屈身行了一礼,然后才将心里的事道了出来。
原来唐芦儿明儿就要离开的事,她也知道了,故她心理更是清楚,唐芦儿一走,她就没什么用处了。定南王府被抄,府里所有家奴,打的打,卖的卖,杀的杀,如今剩下她,正不知以后该怎么办。且之前王府被抄家的时候,她这些年存的体已也都被搜走了大半,如今想要赎身走动关系什么的,根本不够。所以这些天,她心里一直就为这事煎熬着,也不知自己以后到底会怎么样。
听飞燕说到这,唐芦儿便明白了飞燕的难处,只是她也不知该怎么帮,说白了她现在就是只混饭吃的米虫,屁用没有。
“那你心里,可有什么打算没?你想让我怎么帮你?你外头可还有家人?”唐芦儿想了想,便问道。
“我,我父母还在的,他们如今在朱雀街那边的夜市摆面汤营生。”飞燕垂着脸道了一句,然后又抬起头,接着道,“所以我想,想出去帮爹娘照看摊子。正巧这个月月末的这些天,夜市那边是可以摆摊摆通宵的,而且爹娘的年纪大了,要是有个人帮忙,也能轻松些。”
“那很好啊。”唐芦儿赶紧点头,她还以为飞燕无父无母了,现在一听这样,倒是放了心。
“所以,所以求姑娘帮我脱了奴籍,求姑娘帮我在安远王面前说句话,我这辈子都感激姑娘!”飞燕说着就又跪了下去,实际上,她现在不但身上带着奴籍,而且还是罪臣家的奴籍。这要想脱掉,照一般路子,不知要花上多少银子费多少时间,且最后还不一定能成。两日前,她阿娘也悄悄来找过她问这事,只是那会王府刚被抄家,她哪敢提。但眼下不提不行了,唐姑娘明日就要走了,她再不说,以后就再没机会了。
对她来说,以前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但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她能不能脱掉奴籍,不过是安远王一句话的事。这些天她早也瞧了出来,安远王对唐姑娘看之甚重,只要唐姑娘愿意帮她说句话,她这事就准能成。
“别这样。”唐芦儿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道,“我帮你说一说就是,只是不敢保证这事到底能不能成,到底我也不了解这里面的事。”
“只要姑娘愿意帮我说,就是天大的恩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飞燕含着泪,紧紧抓着唐芦儿的手,如似抓住希望一般。
唐芦儿尴尬的笑了笑,安抚了她几句,然后想起飞燕刚刚说的夜市之事,便问:“对了,这香州城的夜市,都能摆通宵的?”
“不是,是就斗香会最后的这几天能摆通宵。”见唐芦儿应下了,飞燕那颗忐忑的心总算放了下去,于是更加殷勤地解释起来,“因为斗香会的原因,从各地赶来香洲的人较多,可是难得过来一趟,谁都想尝点新鲜的东西,于是朱雀街那边的夜市就成了首选。久而久之,朱雀街那便多了一条特例,即是斗香会的最后几日,夜市可以摆通宵,而且通宵这几日,除了有各种吃的外,还有各种杂耍可看,有时可能还能赶上有人放烟火,可热闹了。”
“哦,那今天的夜市开始了吗?”唐芦儿好奇的问道。
飞燕点了点头道:“今儿就是通宵夜市开始的第一天。”
……
傍晚时分,唐芦儿算着上官钰这会应该得闲了,便出了翠玉轩,往前院的书房那寻了过去。
已经过去好些天了,但这王府里的萧条冷清却是依旧,空气里还隐约能嗅得到几分焦味,不远处被烧毁的房子还立在那边,无人清理。原本楼宇林立,鲜花遍地的王府,转眼间就残败下去,每次看到,都让人心里忍不住生出几分唏嘘。
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前院后,却听说安远王眼下还在书房里跟几位大人商讨着事情,正忙着呢。
唐芦儿只好踢着步子在那附近转了几圈,有几次还走到那书房外面,悄悄往里探了探。当然,她还什么都没探到呢,就被候在附近的随从给客气地请开了。
“王爷他,要一直这么忙下去么?”唐芦儿叹了口气,往书房那瞅了一眼,问了那随从一句。
“王爷的事,我不能过问。”那随从一板一眼地答道。
“总得吃饭吧。”唐芦儿说着又瞅了那名随从一眼,“难道他,王爷不吃饭,你也不吃?”
“主子还未用饭,下属自然不能先用。”还是一板一眼的回答。
唐芦儿心里一叹,难怪是跟在他身边的人,连说话都是一个样。
“你跟在王爷身边很久了吗?”唐芦儿不想无功而返,一个人等,又很无聊,便拉着那随从聊了起来。而那随从似乎回答问题惯了,虽然言辞比之前的田七更加无趣,但人家起码是有问必答。于是唐芦儿就放开了话匣子,就在说到桂鱼的第六种做法,且那随从正绞尽脑汁想着附和的词的时候,旁边终于传过来一个天籁般的声音:“找我?”
那随从长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走到上官钰一侧道:“王爷,唐姑娘刚刚过来……”
上官钰点了点头,就示意他退到一边去。
“有事?”上官钰瞧着那姑娘一双亮晶晶的眼,面上的表情不由就放柔和了几分。
“嗯,想跟你说说,飞燕她的奴籍,能不能去了?她想回家帮忙父母摆摊子营生呢。”唐芦儿手里甩着一根柳条,小心地问了一句。
上官钰没有迟疑,听完就点了点头道:“可以,一会我交待一声,顺便将之前从她那搜的东西一起交还回去。”
“哦,那就好。”唐芦儿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又道:“谢谢。”
“还有事吗?”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上官钰便问了一句。
“你,很忙?”唐芦儿不答,反问了一句。只是这话才落,一边就走过来一个随从小心道了一句,书房里的某某大人怎么怎么,唐芦儿拧着手里的柳条,满脸怨念地朝那随从瞪过去。可怜那小随从话才说了一半,忽然就撞上这么一双充满怨念的大眼睛,一时间吓得把后面一半话卡在喉咙里。
上官钰只吩咐了一句,让他们先等一会,然后就回过头看着唐芦儿,等着她的话。
“你晚上还要忙?”唐芦儿瞅着他再问。
“有事?”上官钰不解,这姑娘到底什么事这么难以开口。
唐芦儿甩了甩手里的柳条,然后才瞟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了一句:“听说,今晚朱雀街那边有通宵的夜市。”
上官钰微怔,唐芦儿接着道:“听说会有很多好吃的。”
上官钰静静看着她,唐芦儿扯着手里的柳条:“听说会有很多好玩的。”
上官钰已经明白她什么意思,却还是没有开口,唐芦儿又甩着手里的柳条道:“听说会很热闹。”
她说到这,就抬起脸,瞅着他道:“我还从没逛过这边的夜市。”
“很可能这一辈子,就遇上这么一次这边的夜市。”
“我明天就要走了。”她撇了撇嘴,有些沮丧地扔了手里的柳条道,“我找飞燕陪我去吧。”
她说完就默默转身,上官钰叹了口气道:“你等我一会,我处理完眼前的事,就带你骈,现在天还未暗,你先回去换身衣服。”
唐芦儿马上在心里打了个“V”,然后转回脸笑道:“那我过一会再来找你。”
此时夕阳已落,天边最后一抹金光将那姑娘面上的笑烘托得愈加灿烂,上官钰走上前,抬手将落在她发上的柳叶拿下来道:“既然想吃好吃的,那一会就别吃晚饭了,只是今晚可别再贪嘴又吃坏了肚子。”
唐芦儿面上微窘,随即就挠了挠脑门道:“那次不是意外吗,那我走了,一会再过来啊。”
上官钰笑着点了点头,瞧着那姑娘走开后,才慢慢收了笑往书房走去。
候在旁边的两名随从,悄悄将惊愕得差点掉下的下巴,慢慢按了回去。
良缘到 第75章 这是约会吗?
沐着夜色中的细风,唐芦儿随上官钰在东华门那下了马车后,就扯着上官钰的袖子,一脸兴奋的往朱雀大街上走去。一路上但见数不清的各色摊档,点着羊皮纸灯在夜幕中连缀起来,如长龙一般,拥满了热门的街道。
香州城一入夜,最热闹的地方当属这朱雀街。只见当街摆摊的有细料馉饳儿、香糖果子、间道糖荔枝、生淹水木瓜、甘草冰雪凉水;大点铺子前的红丝水晶脍、滴酥水晶鲙、煎肝脏、煎夹子;还有打着大招牌的鳝鱼包子、胡饼、和菜饼、蛤蜊、螃蟹、胡桃,林林总总,看花了人眼,窜杂的香味也将人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直引得口水滴答。
街上行人如涌,摩肩接踵,两人偶尔从油炸果子的摊点前经过,总不时会碰上那摊主忽的将一篮子的面果子倒入油锅内,遂见那整个油锅热门得似要炸开一般,且还有油星子蹦蹦蹦地往外溅,若是跳到皮肤上,就是不起泡,也能汤出个红点来。
上官钰既要顾着帮唐芦儿挡这些油星子,又要照顾她别被行人撞倒,还得防止有登徒子浑水摸鱼。是他将她带到这边来的,故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她在这吃了亏,或是让人占了便宜,所以心里是一刻都不带放松的,加上那个个摊位上的熊熊大火,前炸翻炒送出的腾腾热气,一时间倒让他额上出了一层薄汗。
偏那姑娘好奇心旺盛得紧,无论哪个摊子都要凑上去看一看瞅一瞅,有时还松开他的袖子,上官钰无奈,不得不次次开口,让她拉紧了,别走丢。
唐芦儿正凑到一个摊子前,两眼发光地看着那摊位上的各种串烧,只见花花绿绿,荤的素的都有,好些还是她没见过的玩意,新奇得紧。
“咱们吃这个?”唐芦儿留着口水,回头找上官钰。
上官钰正要喊她呢,冷不丁这姑娘忽然回头,面上带着纯粹的笑,说话间眼波盈盈,表情娇俏,旁边红彤彤的火光将她一双长睫映照得如蝶翼一般,忽闪忽闪。
上官钰本想让她找个有摆桌椅的摊位,坐下好好吃东西。只是话刚要出口,瞧着那一双明若点漆,满是期待的眸子后,他即将那话给吞了回去,乖乖帮她付了钱,任她挑了五六串鲊脯果子等物,且自己还被她硬塞了两串不知是什么肉烧成的片儿,然后继续跟着她在这汹涌的人潮里逛荡。
“七哥七哥,你瞧,这是什么?”
“七哥,快过来,咱吃这个。”
“七哥,我这个很好吃,你要不要尝尝,哎哟,你客气什么。”
“七哥,你那个给我咬一口!快点啦!”
“七哥,你渴不渴?那有卖冰镇雪梨水的!”
“七哥……”
“七哥……”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又改口了,并且越叫越顺,面上的笑亦不曾停下过,她是真的开心,纯粹的开心。上官钰一开始还有些不大自在,毕竟这等人潮拥挤又吵杂的平价夜市,他以前不曾来过,他怕是这一辈子都不会到这种地方来。
只是料不到的是,她的开心,已在不知不觉间,将他感染。
这样平实的,充满烟火气的人间热闹,是他从未体会过的,一开始还有些格格不入,只是被她拉着扯着,一声一声“七哥”的叫着,竟让他慢慢溶了进去。
今夜为了来这里,唐芦儿特意换了件淡蓝海水纹镶边的盘扣玉白小衫,腰上束着翠绿绣花小带,下面则是粉绿长裤,裤腿下面同样绣着一圈海水纹饰。上官钰一边接过她递过来的冰镇雪梨汁,一边打量了这姑娘一眼,见她发上梳着还是简单的双螺髻,且髻上就簪了两朵蓝纱花,如是小丫鬟一般,极不起眼的打扮,却让他看得心头一软。似乎从未见过这么开心的人,说话间总是溢满笑的脸,璨若星辰的眼,再怎么消沉,一顿饭就能将她哄得开心起来,娇嫩单纯得如似一滴清晨里刚凝出的露珠。
“哇,吃得好饱!”唐芦儿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碗冰镇雪梨汁,就摸了摸自个的胃,满足的叹了一声。
“还想去哪?”上官钰将两人的碗还给摊位老板后,就问了她一句,两人吃吃停停,已逛了一个多时辰,差不多走了大半条街。再往南,就多是一些耍杂的戏班子,而朱雀街的尽头,则是香河河岸,这个时间,那里应该有不少寻欢作乐的画舫在河道上。
“吃饱了,咱玩儿去吧。”唐芦儿呵呵一乐,就扯着他的袖子继续往前。只是两人才刚走两步,前面一个似喝多的男人忽然就往他们这趔趔趄趄地撞了过来,因周围的人极多,大家也都在躲。唐芦儿避之不及,眼见就要被撞上了,上官钰手一拉,就将她往自个怀里一带。
她极熟悉的气息,混着淡淡的薄荷清香,独属于他的味道,伴着他身上细软的衣料,嗅觉触觉同时迎面扑来。唐芦儿只来得及低呼一声,那醉汉就从她旁边擦了过去,瞬时就撞翻了人家摊位前的一个大水桶,惹来惊呼谩骂声一片。
不过是眨眼的时间,上官钰就推开唐芦儿,然后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带离了那。唐芦儿摸了摸鼻子,一脸垂涎地瞅着旁边的男人,那样冷峻的表情,那样有力的手臂,那样安全的怀抱……啊啊啊,她刚刚才沾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推开了,竟没给她装出虚弱害怕的时间,以便于让她多扒着他一会,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她在心里恨恨地咬着小手绢,无限怨念!
对一个好吃者来说,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一道超级美食就在眼前,结果却只能闻不能吃,偶尔还要被调戏一些,简直就挑战自己对美食的抗拒力。
要再来一个醉汉就好了,唐芦儿满心怨念地想着,再一次的话,她绝不放过机会。
上官钰自是不知自己正在被人家口水滴答的垂涎着,故瞧着那姑娘忽然沉默下去,还当她是介意自己刚刚那一抱,跟着他又想起唐老太之前的那一番警告。于是上官钰迟疑了好一会,才解释道:“刚刚是不得已,你莫放在心上。”
“啊,哦哦……不会不会!”唐芦儿回过神,愣了愣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忙就摆手摇头傻笑,心里跟着强调,绝对不会。
两人不尴不尬地走了一段,忽然瞧着前方有人摆着个玻璃水箱,里头满满的都是五颜六色的金鱼,唐芦儿有些奇怪,便走过去瞅了眼道:“这还卖金鱼?”
“姑娘,俺这不是卖,是白送,只要你能捞到,就可以拿走哦。”那老板是个干干瘦瘦的中年男子,见有客人上门,马止笑了起来,遂见满脸掬花开。
“哦,有这好事?怎么捞?”唐芦儿被勾起兴趣了,即问道。
“用这个小网捞。”金鱼考核带着一脸掬花,笑眯眯拿起一个汤勺般的小网和一个装着水的小桶递给唐芦儿道,“捞一次,一文钱,只要姑娘能将缸里的金鱼捞出去,就能拿走。姑娘,我这缸里的金鱼,就是最便宜的也得十五文才能买得到,试一试吧,很划算的呐。”
“那我试试。”唐芦儿掳了掳袖子,接过那汤勺小网,瞅准一尾粉金色的大头金鱼,就将手里的小勺网往那一捞。喝,这一出手就一个准,唐芦儿信心大作,忙将小勺网拿起道,“有了有了,快把桶给我。”
金鱼老板一边将小桶递过去,一边笑眯眯道:“姑娘好手气呀。”
只是他话刚落,唐芦儿网里那条金鱼挣扎了两下,就扑通的一声,就落回水里了。
“啊,老板,你这个是破网啊。”唐芦儿一惊,拿起一看,只见那网上已破了个大口子。
金鱼老板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姑娘,这网就是这样,捞金鱼,靠得是手要快,您得在这网破开前将鱼劳出来才行呐。”
“我说呢,还有白拿的东西。”
“姑娘刚刚那一下捞得不错呢,要不要再试试,练练手感也不错的,一次才一文钱。”金鱼老板又递过一个小网,笑眯眯地诱惑着。
唐芦儿心里还真有些痒痒的,金鱼她倒不稀罕,就是这游戏确实有些勾人,就是在你快要成功的那一瞬,忽然破功,多让人不甘心啊。
只是,当她整整捞了三十次后,唐芦儿开始有些抓狂了,不甘地瞪着眼前的奸商道:“老板,你这是坑人啊,竟没一个网好使的!”
“姑娘,手不快,怨不得人呐,要不要再试试?”金鱼老板面上依旧带着一脸掬花,说着又递上一个小勺网。
“七哥……”唐芦儿瞅了上官钰一眼,上官钰一叹,伸手接过金鱼老板手里的小网,问她道:“想要那一条?”
“都要,行不行?”唐芦儿呵呵笑着,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贪心。”上官钰眼中半含是笑,然后又接过旁边那个小桶。那金鱼老板心里本还暗爽,以为今晚能多赚上一笔了,哪知下一刻,他却惊得差点炈将自个一双眼睛给凸出来!
只见那男子舀着金鱼的动作,快得甚至看不清,只听见扑通扑通的声音连成一片,直到那一小桶快装满了,他手里的小勺竟都没有丝毫破损!
“七哥,你好帅!”唐芦儿从那视觉震惊中回过神,顿时一声惊呼,恨不能朝他扑上去。
“公,公子,俺这是小本生意……”金鱼老板瞅着自己那已经光光的鱼缸,心痛得快要发病了。
上官钰却没搭理那老板,只是看了唐芦儿一眼,唐芦儿心情大好,便抱着那小桶往鱼缸里一倒:“好啦好啦 ,还给你啦。”
两人才离开那金鱼摊位,唐芦儿正瞅着下一个玩什么时,不想后面忽然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诧异:“明德哥哥!?”、
良缘到 第76章 美人如刀
很耳熟的声音,叫着她并不熟悉的名字,但却是很熟悉的人。
唐芦儿随上官钰一块回头,遂见身后婷婷袅袅走来一风姿绝美的粉衣女子,只见她发饰简单,妆容素净,并瞧着唐芦儿和上官钰回头后,马上嫣然一笑,顿时其身后万盏灯火瞬间被夺去光彩,喧闹吵杂的街道上,似有春风乍起,忽的拨动人的心弦。
虽定南王府有无数多美人,然却无一人能比得上眼前这一位。
容貌能与之相衡者,不及其风姿过人。
风姿能与之相衡者,不及其才情无双。
才情能与之相衡者,不及其身份尊贵。
而身份能与之相衡者,却不及其性情可人……
“果真是明德哥哥,刚刚忽一眼看到,还有些不敢相信呢。”那女子快步上前,对着上官钰含蓄一笑,然后就转向唐芦儿,略带几分惊喜地叹道,“原来你真的没事,当时怎么也不报个信回去,倒是让我担心了好些天!”
“四姑娘怎么会在这?”唐芦儿更是诧异,陈府的四姑娘陈嫣红,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呢,眼下居然会出现在这等地方,简直比自己的穿越还要让人吃惊。
陈嫣红抬起柔荑素手,翘起兰花玉指,将垂在耳边的发丝轻轻往后一挽,同时面上露出几分略带羞赧的一笑。面对这样的美人,就是同是女子的唐芦儿看着,也觉得非常的赏心悦目。特别是那个挽发的柔美动作,唐芦儿以前还曾几次臭美的对着镜子学过人家,却每次都被自己给恶寒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是月初时随二哥上京看望太后,离京后,二哥听说香洲这边有斗香会,于是便换了船走水路。今日正好行到香河这边,二哥瞧着这里热闹,便在这暂停一晚,我因在船上待得闷了,就叫小凉陪我上来走走,却没想会在这碰上你,还有明德哥哥。”
陈嫣红说完,就又看了上官钰一眼,再一欠身道:“听说安远太妃年初时染了一场风寒,我却未曾有机会前去探望,心里一直挂念着,也不知她老人家如今身子如何了?原想这一趟回去,就去锦园拜访的,不想会在这遇到明德哥哥。”
“多谢四姑娘挂念,祖母身体已然无恙。”上官钰略点了点头,就往她后面看了一眼。陈嫣红即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过去,柔声笑道:“是二哥和赵公子,他们应该是凑完热闹回来了,明德哥哥也有好些年没见过我二哥了吧,前些日子父亲还跟二哥提起过你呢。赵公子是上个月到的柳州,接着又去了星棋岛拜访父亲,后来就随我们一块上京看望太后,所以便也跟着一块回来了。”
不知为何,人家刚刚明明还轻声细语地回过她的话,但唐芦儿却有种被晾着的感觉。她有些不大自在地偷偷扯了扯自个的衣袖,刚刚还以为陈嫣红会问她怎么会跟安远王在一块,却不想陈四姑娘的教养好得让她望尘莫及。对她跟安远王一块游夜市的事,人家明明都撞上了,可不但没问,就连面上一丝对这事的讶异都未曾表现出来。
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啊,唐芦儿心里感叹,幸好不问,不然她也不知该怎么说,而且这事说来可就话长了。
上官钰垂下眼看了唐芦儿一眼,便对陈嫣红道:“一会代孤向令兄问个好。”
客气到生疏的话,连自称都让对方感觉到距离,且明显是没有再继续交谈下去的意思。唐芦儿微怔,不由就看了上官钰一眼,却见他此时面上没什么表情,无惊亦无喜。只是听陈嫣红的话,他们起码是自小就认识的才对?不过陈嫣然是太后的侄孙女,上官钰又是安远王,说起来两人都是皇亲国戚,且积压自住的地方离得也不远,就隔着一道窄窄的海峡,从小就认识也不奇怪。
唐芦儿暗自琢磨着,而上官钰说完就已转身,并示意唐芦儿跟着一块走。
“明德哥哥请留步。”陈嫣红轻移莲步上前,“既然明德哥哥还有要事,那嫣红就不请两位上船叙话了,只是数日后,我与二哥会上锦园拜访安远太妃,不知那会明德哥哥可回了柳州?”
上官钰未开口,只是摇了摇头,面色虽没那般冷,眼神却是极淡。
陈嫣红面上倒没什么失望之色,似刚刚只是随后一问般,瞧着上官钰摇头后,她即朝他欠了欠身,然后就转过脸对唐芦儿道:“你什么时候回星棋岛?上个月就想请你进府一起聊天作画来着,哪想才没几天呢,就听闻你出事的消息,倒是吓了我好一跳,我当时还求着父亲派人出去找了好久。”
“呵呵……多谢四姑娘记挂,我啊,明儿就回。”
“如此,那我回去就准备给你接风洗尘去惊。”陈嫣红一笑,又抬手轻轻挽了挽耳边的发丝,再朝上官钰行了一礼,然后才转身婷婷袅袅地走开了。
陈嫣红一走,上官钰便也往前去,唐芦儿忙跟上,不多时,他们几人便各自消失在这人潮汹涌的夜市街道中。
“我还担心她刚刚会问我怎么回事呢。”走了一段路后,唐芦儿呼了一口气,笑道。
“什么怎么回事?”上官钰转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跟你走在一块了嘛。”唐芦儿说着就是一叹,“我倒是忘了,这次回去后,怎么跟大家解释?”
“你奶奶几天前已经送消息回去了,说是你当时被附近的渔民所救,后来就被你奶奶找到。”
“那咱们……刚刚四姑娘看到了呢。”唐芦儿松了口气,又道:“我要不要解释什么?”
“要解释什么?”此时他们已走到河岸边,周围的人略少了些,上官钰走到河岸石砌的栏杆那,看了一眼那星星点点的河面,然后就回头,垂下眼,看着她反问。
唐芦儿怔住,他看过来时,因背着光,故她看不清那张冷峻的脸上,到底藏着什么样的表情,只觉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显得深幽。
“哦,也是哦,解释什么……”唐芦儿呆了呆,然后就傻傻地道了一句,表情憨憨的。瞧着她那样,上官钰面上不由就露出几分笑,然后就转过身看着江面轻轻道了一句:“回了星棋岛后,好好照顾自己。”
唐芦儿抬起眼,怔怔的看着那背着她,负手而立的背影。
今夜,他换了一身普通的袍子,身上没有带任何象征身份的东西,出来时也不曾带上随从或是护卫,至少这一路上,她都没有看到有人跟着他们,也没有发觉有谁对他们的态度是特别的。所以今晚她玩得很开心,只是现在,因他这一句明显是离别之前的话,让她铁的就生出几分伤感来。再看他一直背着她负手而立的身影,莫名的,就感觉一种说不出来的孤寂这感,从他身上弥漫而出。
唐芦儿走上前,抬手拽了拽他的衣袖,上官钰便又转头,垂下眼静静的看着她。
“七哥,谢谢你。”她垂着脸,扯着他的衣袖,良久,才轻轻道了一句。
谢谢你这一路的陪伴和帮助,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纵容和迁就。
周围游玩的人,在唐芦儿没有发觉的情况下,逐一离开。
而藏在不远处的那两位,上官钰的贴身随从,其中一位年长一些的忽然就抬手,朝比他年轻的那位的后脑勺上拍了一掌道:“你看着王爷做什么,给我仔细看着周围。”
“我不就看一眼吗,王爷还从没对谁这般特别过。”赵云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王爷对谁怎样,由得你来胡说的,做事!”赵力又低喝了一声。
赵云不敢吱声了,收敛心神,仔细注意四周。
此时河面上行来数艘画舫,只见那船头船尾都悬着数十盏琉璃宫灯,绚丽的灯火将水面映得磷光万点。轻盈的夜风,把画舫里的丝竹官弦之声,断续送来,亦将那姑娘额前的刘海轻轻吹起。只是因她垂着脸的关系,他未能看清她眼里的神情,唯看得见那被风一次又一次送起的青丝,扰乱了他的视线。
想伸手抚上她的脑袋,拨开她额前乱飞的刘海,只是刚稍一抬起手,却又忍住了。
“七哥,你以后会去看我么?”唐芦儿又问了一句,声音里满是期待。
上官钰沉默好一会,才移开目光,轻轻道:“有机会,我会去的。”
唐芦儿抓着他的衣袖,很久,慢慢松开,然后抬起脸,笑出一脸灿烂:“那我一定会给你备好酒!”
“好。”上官钰也跟着轻轻扬起嘴角。
“好了,那咱们回去吧,太晚了。”唐芦儿说着就伸展了一下双臂,然后转身,脚步轻快地往前走去。
上官钰在后面看着她,没有动。唐芦儿自己走了一段,直到走了数丈远后才停下,回头喊他:“七哥,走呀!”
那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灿烂的笑。
前面辉煌的灯火,河面璀璨的星光,都不及其万一。
良缘到 第77章 三 救
“四妹刚刚碰到安远王了!”陈易杰刚回船上,就听到这个令他有些意外的消息,即道,“那为何不请安远王到船上来一坐?”
“我也是提了一下,但明德哥哥只让我给二哥问个好的,并未有要上船与二哥叙话的意思。”陈嫣红看着波光点点的江面,幽幽一叹,“只是没想到唐芦儿竟跟在明德哥哥身边,也不知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陈易杰一时没想起唐芦儿是谁,只是听着妹妹的语气有些落寞,便宽慰道:“男人嘛,总少不了要有几个红粉知己,他又是王爷,身边带着几个姬妾也是正常。再说这一趟上京,太后不是都允了会给你做主的吗,四妹只管放宽心就是。”
“二哥!”陈嫣红面上微赧,微微瞪了陈易杰一眼,他二哥也太口没遮拦了,赵公子还在旁边呢,怎么就提起这事。
陈易杰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马上呵呵一笑,转头对赵品良道:“这一趟回枊州,赵兄的职务该是定下了,恭喜恭喜。”
“不过是个校尉的闲职,又驻于星棋岛,何喜之有。”赵品良淡淡道了一句,眼中隐有阴霾。他本是京城贵胄,又是太后亲外甥,这一生本来是可以平步青云的。偏天有不测风云,摄政王眼见倒台,羽翼日渐丰满的皇帝开始雷厉风行,新旧两党之争愈加激烈,竟连他家都差点遭了殃,幸得有太后求情,免去这一灾。只是他却不得不辞去兵部员外郎之位,暂时离京去那星棋岛当一个小小的校尉。
若是德武年间或是三四十年前,校尉还算是个能拿的上台面的中等军职,而今,校尉不过是低级军官的职位,勉强够个七品,比起他之前在京兵部员外郎的身份,简直是天上地下。
陈易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赵兄何须烦恼,这也是太后一番苦心,先避开这一阵风头要紧。赵兄是个聪明人,眼下不过是韬光养晦,他日自有起来之时。”
赵品良不欲多说此事,敷衍般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别有深意的看了陈嫣红一眼,陈嫣红自是注意到那边传过来的目光,即含蓄地低头避开,忽而又一阵夜风拂过,她即习惯性地抬手将耳鬓边的发丝轻轻往后一勾。因那抬手的动作,使得衣袖微微往下一滑,露出一截凝霜皓腕,腕上戴着一只白玉镯,只见镯上温润的水光衬着雪肤,配上那一番柔美含羞的动作,以及那楚楚动人的风姿,就是不远处画舫上的客人,都往这边注意过来了。
陈嫣红知道不好在船外待太长时间,就要欠身回屋,赵品良却忽然道了一句:“刚刚四姑娘说的唐芦儿,在下似乎在哪听过这个名。”
陈嫣红一怔,便回头看了赵品良一眼,赵品良在他们这一辈的皇亲贵胄里,算得上是年轻才俊,加上其平日里亦得注意自身的着装,衣服腰带发冠等无一不是精搭细配好的。故无论走到哪,他往人群中一站,也是人中龙凤。
只是,同那个人相比,还是差了太多,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不及……陈嫣红心头惋惜一叹,然后才开口问:“难道赵公子认识唐姑娘?”
赵品良未应,只是在心里念了两遍那个名字,随后总算想了起来,眉头即轻轻一皱:“那姑娘是不是会西洋画?”
“没错。” 陈嫣红微谄,心头更是不解,“赵公子真认识?”
“曾见过一面。”赵品良摇了摇头,随口一道,“算不上认识,只是刚刚忽然听到那个名字,觉得耳熟罢了。”
“怎么,那个叫唐芦儿的是什么人?”一旁的陈易杰听他们这么说,也有些奇了。
“就是住在旮旯胡同里的那位,父亲最爱喝的百日醉就是她奶奶酿的,她还进过咱府里找过我几次,二哥似乎也见过。”
陈嫣红解释了一句,陈易杰微怔,手里拿着扇子拍了几拍,总算想了起来,便道:“哦,就是那位头上总梳着两个包,长得挺可爱,笑起来很甜的那位小姑娘。”
陈嫣红心里微皱了皱眉,面上则是一笑:“就是她。”
“不说我还差点忘了,那姑娘今年也有十四五了吧,不知许了人没。”陈易杰来了兴趣,又问上一句,只是想了想,即道,“怎么,四妹刚刚就是看到她跟安远王走到一块?”
“嗯。” 陈嫣红微垂下脸。
“这倒是奇怪了,难不成被安远王看中了?”陈易杰沉吟。
“二哥回去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 陈嫣红轻轻道了一句,就欠了欠身,“晚了,妹妹该进去歇着了,二哥和赵公子请自便。”
……
那一晚,翠玉轩内的烛光一直到下半夜才熄。
翌日一早,唐芦儿痛苦地蠕动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后,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后就管飞燕要了包裹,站在王府角门那,再回头,往书房那看了一眼,许久,才又问向旁边负责送她的赵云:“王爷这会真抽不出身吗?”
“原本王爷是要亲自送姑娘去码头的,只是不想京州那边忽然来了人,所以……”赵云看着那姑娘满是失望的脸,一时不忍,就道,“要不,要不唐姑娘等一会,我再过去看看?”
“算了,不用了。”唐芦儿抱着那包裹一笑,“走吧,时间也不早了,奶奶等得久了会生气的。”
她说完,就先行转身,从王府的角门那出去了,外头的马车已等候多时。
天还早,有的店铺甚至还没开门,街上也没她之前与他过南时那么喧闹繁华,就连车轮压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声响,也很清楚。
唐芦儿叹了口气,就挑开车窗帘子,然后趴在那,睁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精直愣愣地瞅着外面。
才走到半道,赵云心里正算着时间呢,不料唐芦儿忽然就喊他停车。赵云吓一跳,忙让车夫停下,然后回头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是是忘了什么东西?”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呢,就见那姑娘竟忽的一下就跳下车。
“唐姑娘!?”赵云大惊,忙也跳下跟上,只是正待要喊住她时,却见那姑娘竟走往路边一个挑着笼子卖野物的男人走去。
“哟,姑娘可是看中什么了?”那男人本要往市场那去的,忽见一位姑娘往自己这行来,眼精还直直盯着自个笼子里的野物,便知道生意上门了,忙就放下担子笑着招呼。
“这只猫儿……”唐芦儿跟着下,瞅着笼子里那只瞧着自己后,马上挠着铁丝网,不停在右乱着的小狸猫怔怔道。
“呵,姑娘好眼光,这是只纯种的香狸。嘿,瞧,这猫儿跟姑娘可是看对眼了!”那男人正说着,即发现那香狸自这姑娘过来后,竟马上一改之前病怏怏的模样,忽的变得活泼起来,于是跟着就道,“这香狸最是有灵性,看来跟姑娘有缘呢!”
竟又碰到了它!
“每次看到你,都是一副倒霉相呢,而且还一次不如一次!”唐芦儿瞧着笼子里那急如热锅上蚂蚁的小狸猫叹笑一声,然后就抬起头问道,“这猫儿,卖多少钱?”
那男人打量了一眼唐芦儿身上的衣着,就一脸憨厚地笑道:“这等纯种香狸一般都卖八吊钱,不过今儿开市,姑娘给七吊钱就成了,拿走吧。”
“七吊钱!”唐芦儿瞪大了眼,“一吊钱能买四五只狗仔,七吊钱都上人市那随便挑了,大叔,你当我不知道行情呢!”
“姑娘,这人是最不值钱的。”那男人嘿嘿一笑,“但咱这可是香狸呐,可遇不可求,七吊钱可是贱卖了。”
“你先拿出来我瞧瞧,有没有受伤。”唐芦儿撇了撇嘴,心里却是极赞同他前面那句话,人确实不值钱,把她拉到人市那去卖,指定还卖不到七吊钱!
那狸猫一到唐芦儿手里,马上就乖顺下来,且还睁着一双宝石般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瞅着她喵喵叫。
这能不买吗,光是看在这缘分上,她也得买下啊。
只是,手往身上一掏,她才发现自己有个屁钱。糟了,果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才养尊处优了这几天,她竟就视金钱如粪士起来,临走了,这就挥挥衣袖,连片云彩都没带上!
尴尬的沉默……
“姑娘,七吊钱真的很便宜了,你要是不买,就把我的香狸放下吧。”
“我……”唐芦儿抱着那只猫,为难中,习惯性地转头找那个人,只是旁边哪还有那个人的身影。
看着自己旁边空空的位置,唐芦儿心头忽的一阵茫然。直到那男人第二次催了,她才想起自己发上还戴了只小金钗,正要拔下,却就在这会,站在另一边的赵云将一锭银子递给那男人,然后朝唐芦儿道了一句:“姑娘,走吧。”
“谢谢!”她的七哥,真的不在了,唐芦儿回过神,抱着那只小狸猫站起身,灿烂的笑容里,隐隐带着几分落寞。
只是上马车之前,唐芦儿想了想,就对那小狸猫道了一句:“你要跟我走,就跟我上车,要不走,我就拜托人送你回山里。”她说完,便将那猫儿放到地上,然后自己上了车。那猫儿面对这一番变化,似愣了愣,毛茸茸的脑袋晃了晃,四只小腿在原地转转,后瞧着唐芦儿快要放下车帘子了,它才纵身一跳,往唐芦儿怀里扑去!
“好吧,走了一个,又送来一个,也算不错。”唐芦儿抱着那猫儿开心一笑,然后揉着它的小脑袋琢磨道:“嗯,为你破了那么多钱,得给你取个好名字才行,叫什么呢?”
“ⅿⅿ?太俗!”
“小花?不好听!”
“花花?太普通!”
……
马车不急不缓地往码头那行去,车厢里不时传出几声喵喵的声音,伴着年轻女子轻快的笑,清灵灵地洒了一路。
太阳慢慢升起,等候多时的船在唐芦儿“奶奶奶奶,招财招财”的清脆声中,终于起航,码头上渐渐热闹起来。有人远走,有人归来的,赵云站码头上看着渐行渐远的船只,那姑娘还站在引板上不停地朝自己招手,他不由又跟着抬起手往那招了招。
直到那船看不见了,他才慢慢放下,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该回去复命了,只是一转身,忽然就瞧着后面急急驶来一辆马车。须臾间,那马车就在自己跟前停下,只是还不及停稳,就见身着紫色蟒袍的安远王已从车里下来。
“王,王爷!”赵云一惊,忙上前行礼,再抬头,又见赵力也跟着从那车里下来,然后朝他打了个眼色。
“已经走了?”上官钰往河道上一看,问了一句,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是,刚刚才走。”赵云说着,就将手中的包裹递上道,“这是唐姑娘让我转交给王爷。”
上官钰一怔,伸手接过那包裹。赵云再一行礼,然后就往后一退,站到赵力身边。
上官钰站在码头那看了许久,河风将他的袍子扬起,他身上发出冷冽孤寂的气息,带着一股难言的威压,将周围的人慢慢逼开。
不知过了多会,他才转身,淡着脸,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缓缓行了一会后,他才将那包裹打开,却见里面包着的,竟是他初见她时,她一直斜挂在身上的那个布包。当然,这布包现在已经洗干净了,且上面还比原先多了个小人,是画上去的,只周围用了黑线勾边,余下的都是用颜色来添。
他记得那丫头说过,她女红不好,却不想会差成这样,竟连那些勾边的针脚都大小不一。
不过那小人倒是被她画得很讨喜,大眼睛,圆脸蛋,短四肢,头上顶着个红葫芦,脖子上也挂着个葫芦坠儿,腰上还系着葫芦叶。那小人正两手叉着腰,对着他别着嘴憨笑。旁边歪歪扭扭的绣着“金刚葫芦娃”五个大字。
缘到 第78章 家
唐芦儿和唐老太,还有那只招财猫回到星棋岛的时候,已是八月初。离开岛时,天还正热,再踏上海岛,气候已转凉。
在海上飘了近十天,之前接唐老太离开的那位鹰钩鼻男人,在入海口听时候就下了船,独自离开了。唐芦儿曾问过唐老太,那大叔是谁,唐老太只道是以前欠过她人情的人,余的没再多说。船将靠岸时,唐芦儿挠着趴在她腿上的招财,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瞅着唐老太,神秘兮兮地道:“奶奶,你该不会是某个世外高人吧?因为招惹了仇家,又厌倦了江湖,所以就在那星棋岛上隐姓埋名,过起平淡日子?”
“少给我在这发白日梦,赶紧收拾东西去,到家了。”唐老太大力金刚掌一挥,正趴在唐芦儿腿上眯着眼睛晒太阳的招财,全身绒毛忽的炸起,然后嗖地从唐芦儿腿上跳下,哧溜地一下,就逃走了。唐芦儿刚骂一句“没义气”随即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她即缩着脑袋嗷嗷嗷叫着跑回船舱去了,唐老太大马金刀地站在后面吼道:“叫什么,我还没用上劲呢,你都多大了,就不能好好学个姑娘样!你还打不打算嫁人了!”
“矮油~奶奶,我就算不是美人,起码也是女人,这世上打光棍的男人多得是,您就放心吧,赖不了您一辈子的。”
又开始跟她贫嘴了,还越说越不害臊,唐老太立马往里吼了她几句。每日例行的打闹声开始上演,招财忙窜一甲板那,找了个清静的地方,蜷起身子眯着眼睛继续晒太阳。
船靠岸的时候,正值乌金西坠,码头附近的乌船矮房,皆被夕阳镀上一层金光;岸上已见炊烟升起,吆喝着从船舱内出来;船舷边,赤身祼体的孩子们或是欢笑打闹,或是被大人拿着大棍子追喊着逃……
终于回家了,回到原先平静的,没有追杀,没有逃跑,没有欺瞒的生活。
唐芦儿站在甲板上舒展了一下双臂,看着金紫色的天空,感受那熟悉的海风,再收回目光,就见那码头上,孟三不知何时已等在那里了。
“呀,是三哥,他怎么知道咱们回来的?”唐芦儿有些惊喜的往孟三那招了招手,然后就转头朝唐老太道了一句,不想却见唐老太的面色忽的一沉。
“奶奶,怎么了……”唐芦儿正不解,唐老太已经越过她,往岸上走去。
唐芦儿一怔,唐老太这瞧着有些不太对劲,就算再怎么看孟三不顺眼,也不至于这一看到就黑着个脸,而且人家这看着还是专程来接他们的。
只是唐芦儿踏上岸后,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这码头上的人,但凡是认识他们的,先看过来的目光里都带着些许不忍。接着从大家上前的问候声,及孟三几句简单的话里,唐芦儿总算知道出什么事了。
她家的房子,昨儿半夜失火了,且又因为她家房子里储存了不少酒,故一下子将那火势助旺,眨眼间就连了半条街。直到今儿早上,那火才算扑灭,幸好没有人员伤亡,只是大家的损失都不小……
“怎么会失火!?”唐芦儿有些懵了,“火是从我家出来的?可是家里都没人,哪来的火?”
“听说是遭了小偷。”孟三看了唐老太一眼,思量着道了一句。旁边围上来的那些人也跟着七嘴八舌起来,一时间倒没人问唐芦儿这一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当时遇到海盗时又是怎么逃生的。
“回去看看。”唐老太听了几句,立即沉着脸,拉着唐芦儿的胳膊,并给孟三打了个眼色,就冲出人群,风风火火的往自家走去。后面还有人在谈论着那场大火,也有人在后面喊着几句苍白的安慰话,唐芦儿随唐老太上了孟三雇来的驴车后,即不安地看着孟三问道:“三哥,真的是因为我家遭了小偷引起的火灾?”
“嗯。”孟三点了点头,看了唐老太一眼,然后才又转向唐芦儿,再看一眼趴在唐芦儿脚边的招财,然后就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道:“丫头这一个月过得可还好?怎么还带了只狸猫回来了。”
唐芦儿怔怔地点了点头,又问:“我家,全部烧光了?”
孟三一叹:“那半条街都烧光了,如今好些人都无家可归,眼下衙门正给安排地儿呢。”孟三说到这,就看了唐老太一眼,面上露出几分小心道:“晚辈今儿已在铺子后面收拾出一间屋子来了,这段时间,唐奶奶就带着丫头先住在那吧,挤是挤了点,不过也比去住衙府安排的地儿强。”
“昨晚你看到那场大火了?”唐老太突然一问,孟三点了点头,然后也不待唐老太再问,就接着道:“只是晚辈无能,没抓着那个小偷。”
“知道是哪来的小偷吗?”
“应该不是岛上的人。”
“不是岛上的人!”唐芦儿惊诧,“什么小偷还特意漂洋过海来我家那破房子偷东西!?”
孟三一时被问住,顿了一顿,才笑道:“谁知道,或许是刚从哪个大户人家出来,正好从那胡同经过,便想再顺手拿些东西也说不准。”
唐芦儿没心思细辨他这话,就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转向唐老太道:“奶奶……”
“先回去看看。”唐老太在她脑袋上拍了拍,叹道,“房子没了没关系,人没事就好。”
孟三沉默,转头看着经过的街道,只见两边家家户户都陆续亮起灯,温暖的光从窗户内透出,透着安静祥和的气息。
唐芦儿黯然,一心想着回家,可终于到了家,却发现家竟没了……
不多时,驴车便在那旮旯胡同附近停了下来,之前他们远远就已看见这边的满目疮痍,且越往这靠近,那股刺鼻的,火灾过后的味道就越重。
下了车,一眼看过去,哪还有往日的模样。
这边的街道上也围着一些人,瞧着他们回来后,也都上来问一问。只是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好,说了几句后,就都各自忙去了。
唐芦儿抱着招财,跟着唐老太,走到自家门口,怔怔看着那已经变得焦黑的房子。
“我去酒窖看看,你也去你屋里瞧瞧,看看还有没有可以用的东西,都拿出来。”唐老太面上倒没多少难过,往唐芦儿脑袋上拍了拍,交代了一句,就先走了进去。
孟三跟在唐老太身后,等着唐芦儿走开后才低声道:“是北漠那边的人,他们前段时间找到这来了,等了大半月,没等到人,一气之下,就放火烧了房子。”
“现在走了?”
“是,今日一早离开的。”孟三点了点头,死性不改,又嬉皮笑脸地道了一句,“师叔放心,我给了他们假消息,让他们往南寻去了,暂时不会再过来。”
唐老太冷着脸看了他一眼,孟三讪讪一笑:“师叔别动怒,我马上给师叔将房子重新盖起来。”
“真是一个比一个没用!”唐老太哼了一句,就转身往后院走去。
孟三瞧着唐老太的背影,心有余悸地擦了擦汗,长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陈府里,刚刚用完晚饭的陈嫣红正一边逗着那只娇娇狗,一边往旁边吩咐了一句:“你明儿出去看看,看那唐芦儿回来没。那日她明明说第二天就走的,偏我都回来两日了,她竟还没回来。”
“姑娘要找她做什么,昨儿旮旯胡同那走水了呢,听说那一片的房子都烧没了。”小凉一边给娇娇系上新打的铃铛,一边不解地道了一句。
陈嫣红一笑:“就是因为她家被烧了,所以想问她有什么打算。要是没地方住,我这里倒可以给她挪出一间房来,咱陈府,最不缺的就是房子。”
“姑娘真是好心肠,唐姑娘能认识姑娘,可是八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呢。”小凉帮娇娇调整好那铃铛圈的大小后,又拍了句马屁。
陈嫣红含蓄一笑,就抱起娇娇,拿起旁边的梳子,动作轻柔地帮它梳着身上的毛发。
……
八月十二,月儿将圆的那一日傍晚,一辆青蓬华盖双匹马车忽然停在柳州那座背山望海,名为锦园的大门口。门房的人听着声音后,心里一奇,往日可没有这个时候上门拜访的客人,于是便出来一瞧,遂大惊,忙往里喊了一声“王爷回来了”,随后就快步下来台阶,跑到那马车前深躬下身。
上官钰下了马车,从正门进去后,看了一眼这大得空洞的府邸,然后一脸平静的往里走。行到仪门那后,瞧着急步迎过来的佟嬷嬷,即问道:“祖母眼下在哪?”
“刚刚听说王爷回来了,老太妃就往祠堂那去了。”佟嬷嬷看了上官钰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王爷回来就好,只是这一次老太妃真的是担心坏了,这一个多月,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上官钰顿了顿,即抬步往祠堂那走去。
良缘到 第79章 联姻之意
安远王府的家祠建在王府西侧背山之地,坐西朝东,占地极广,穿过秘道,门厅,两厢,入了正院,走过苍松翠柏青石板路,一路上,几乎每个门楣前都挂着金字牌匾,皆是御赐之物。
瞧着上官钰进了祠堂正屋后,佟嬷嬷叹了口气,让跟在后面的人都退下,又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自己也走到远一点的走廊那候着。
上官钰撩起袍子,跨过门槛,看着那灯烛辉煌的房间里,背对着他站在先祖牌位前面,腰背挺直,头发花白的妇人,愧疚地道了一句:“祖母,孙儿回来了,让祖母担心了。”
“你过来,跪下。”安远太妃没有回头,只是轻轻道了一句。
上官钰没有多话,走过去,停在安远太妃身后,对着供桌上,列在锦幛绣幕内的祖先牌位跪了下去。
“你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说,是不是打算把这一整个王府丢给我这个老太婆!是不是打算让上官家绝后!是不是打算让先祖们拼下的家业整个便宜了别人!”安远太妃霍然回头,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子,恨铁不成钢地,一句接着一句质问。
上官钰微垂下脸,面容平静:“是孙儿鲁莽了,请祖母责罚。”
安远太妃静静地看着他许久,然后闭上眼睛,长叹一声:“鲁莽,整整准备了三年的事,怎么能算是鲁莽!”
上官钰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面上的平静之色略有松动。
“钰儿啊,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忘了上官家如今就只剩下你这么一条血脉。”安远太妃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压下了心里的怒气,语气重归平静,“从你五岁开始,我就让你学着沉着两字,可你学了十多年,也只学了个表皮。”
“是孙儿愚钝,让祖母失望了。”上官钰低垂下脸,声音低沉。
“师仇,不是不让你报;先祖之物,不是不让你取回。但这一切都比不上你自身的安全重要,钰儿啊钰儿,你说你这次若有个万一,你让祖母怎么活,怎么面对列祖列宗!”安远太妃说着说着,声音一时有些颤抖起来。
上官钰张了张口,却又慢慢闭上,沉默地跪着,脸低低地垂下。
安远太妃转过身,看着这个最让她满意,同时也是最让她担忧的孙子,良久,心里暗叹一声:到底是流着先祖的血,最是无情,亦最是多情,竟是没一位逃得过。
“听说你在那遇到了白泽。”安远太妃收回目光,淡淡道了一句。
“是。”
“他知道了?”
“是。”
“他对你出手了!”安远太妃目光一寒。
“后来被师叔阻止,师叔告诉了他始末,令他谨遵师训,他才离去。”上官钰没有隐瞒,但过程却被他说得极简单,不过一句,就交待清了。
“你遇到那老太婆了?”安远太妃有些诧异,她让跟在他身边的人居然没有发现这一事,怔了怔,随后又想起一事,即问,“那一路都跟在你身边的小丫头是什么人?”
上官钰顿了顿,轻声道:“是师父的女儿,现在跟着师叔身边。”
安远太妃仔细打量了自个的孙子一眼,不知为何,忽的就想起当年他父母双亡的时候,他才那么一小点,堪堪五岁的孩子,却已经懂得安慰她这个老太婆。十几年的光阴,多少腥风血雨,却一晃眼,就这么过去了。当年那个温柔懂事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这般冷峻沉默,安远太妃心里微微叹息,若她儿子儿媳和长孙还在的话,她也不会把这孩子逼得这么紧。他眼下本该是鲜衣怒马,肆意狂歌,意气风发的年纪……
“前几日,我收到太后的亲笔信。”安远太妃看了上官钰一会,就将话题转开。
上官钰一怔,抬起眼,安远太妃又道:“上月月末,陈家四姑娘过来锦园一趟。几年不见,那姑娘竟出落得越发好了,听说在香洲那会,你不碰见过她?”
“是。”上官钰淡漠的垂下眼。
“钰儿,皇上羽翼已丰,咱王府却日渐凋零。”安远太妃一声叹息,“你年纪不小了,本该早让你成亲的,只是几年前那边形势不稳,祖母不想贸然做决定。如今风向已定,咱王府也该好好考虑一下这事了,而且眼下太后那也有与咱亲近的意思,这也算是件好事。”
“皇上会忌惮的。”上官钰沉默了好一会,缓缓道出一句。
安远太妃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近了皇上会忌惮,有了摄政王的前车之签,刚刚坐稳位置的皇上必不会再允许有人坐大。只是咱若挑得远了,拉不到合适的助力,再过数年,待皇上真正成长后,王府必将处处受制。”说到这,安远太妃停了一会,一声叹息,然后才接着道:“其实这么多年,天家一直就忌惮咱王府,皇上怕是也等着这机会,将王府的家业势力一点一点的分去。你玄祖父留下来的东西,既是护身符却也是祸根,所以这么些年,每一代的皇帝,对王府都是既拉拢又打压,百年来,咱王府这一路走得不易啊。”
“太后她……”上官钰默然许久,抬起脸,询问地看向安远太妃。
安远太妃缓缓道:“陈府也算是有些底蕴,陈四姑娘又是太后的孙侄女,这关系,正好不近不远。且太后和皇上如今是一条心,王府若能与陈府联姻,有太后这一层关系在中间,到时既可松缓皇上的忌惮之心,还能得到皇上的信任。”
上官钰沉默了一会,道了一句:“孙儿听说,那陈府原本是与赵家走得近,他们两家又都是太后的亲戚。”
“正是因为赵家惹恼了皇上,所以太后才又动了别的心思,此事祖母怎会不知。”安远太妃冷笑一声,“不过无碍,而且目前看来,陈府的条件算是最不错的,但眼下也不是没有别的适合婚嫁的郡主县主。而且太后此次来信,也只是稍稍透露了这个意思,所以祖母亦未明着表示可否,既然她在挑,那咱一样也是在挑。”
上官钰未做声,祠堂内的烛火微晃动了一下,安远太妃瞧着那已结了一层蜡油的烛台,忽而一叹:“秋猎就要到了,今年京州那边的事总算落定,起的起,落的落,如今各家各府都卯足劲,瞪在顾眼要联姻结亲拉帮结派,陈府也是好容易等来这一天,再说他家眼下待嫁的姑娘和未娶的小子,现成的就有几位在那排着呢。故早早就往各处发了贴子,今年的秋猎就由他们家做东道,且那请贴还特意让他们家四姑娘给亲自送来,所以你准备一下,中秋过后就随我一起去那边一趟。说来今年的秋猎,除去陈四姑娘外,还有几位郡主也是要过去的。”
“是。”上官钰没有多余的话,听完后即应声。
安远太妃再看自个孙子一眼,许久,硬起心肠道了一句:“至于这次的事,你就在祠堂里好好思过两个时辰。”
“是。”上官钰表情平静,再次应声,声音恭敬。
夜深了,偌大的祠堂内,除了烛芯偶尔爆出一声轻微的声响外,四下皆是寂静无声。供桌上,锦幛绣幕内的牌位与下面那直挺挺跪着,纹丝不动的男子默然相对。
生与死的对望,时光似乎就此停住,岁月刹那老去,别人眼里无限尊荣的一切,在他心里只是一片荒芜。
月已沉,清冷的月华透过纱窗,泄了一地。
和煦堂内,安远太妃接过佟嬷嬷捧上的热茶,轻轻吹了一口,问道:“王爷出来没?”
“您心里不是清楚的吗。”佟嬷嬷有些不赞同地看了安远太妃一眼,“只要进了祠堂,没您派人过去叫,王爷是不会出来的。到底是在外奔波了一个多月,好容易回了府,却不得歇一歇,您就忍心!”
安远太妃慢慢放下红底描鑫富贵长寿的茶盏,叹了一句,“我不狠心不行啊,算了,你去将他叫起来吧。”
佟嬷嬷一笑,应了声,就出去了。
安远太妃又是一叹,起身起出屋外,看着那一地如霜月华,已被岁月留下痕迹的脸上,慢慢露出深思之色。
从祠堂出来后,上官钰抬头看了一眼顶头将圆的明月,然后问了一句:“祖母睡下了?”
“将要睡了,老太妃让我过来跟王爷说,今儿也太晚了,王爷回去好好歇着吧。”佟嬷嬷慈爱一笑。
“有劳嬷嬷了。”上官钰点了点头,就往自个的清晖园走去。只是刚走到清晖园的院门前,就见一个姑娘从一边匆匆走来,并怯怯地叫住他。上官钰微怔,仔细看了一眼,认出对方是他祖母身边的丫鬟,亦是王强的妹子王蕊,他便停下低声道了一句:“你哥哥,已不在,明儿我让人将他的遗物送到你那。”
王蕊本已张开的口,将要问出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那。
“多,多谢王爷告之。”良久,王蕊含泪行礼,然后就转身离开了那里。
良缘到 第80章 躲
中秋那日是,天刚拂晓,唐芦儿就哼着小调,一脸开心的将那两盒陈府发的中秋月饼打包好,然后跑到小凉屋里打了声招呼道:“凉姐姐,我回去陪奶奶过中秋了,明儿再回来啊."
“知道了,去吧。”小凉正在屋里收拾东西,瞧了她一眼,又道一句,“你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好福气,能遇上我家四姑娘。”
“也是托了凉姐的福啦,回来我给你带玫瑰香果子哦,是李记茶点几日前刚出来的新品种,听说天天都有人排着长队买呢。”唐芦儿憨憨一笑。
小凉心里一直就对唐芦儿有些不爽,她总觉这姑娘命好的让人眼红,明明是穷丫头一个,却不知走了什么运,偏入了四姑娘的眼,她们这些丫鬟,多还是陈府里的家生子,但想要到姑娘身边当差,不知得费多少心思走多少路子,基本上都是挤得头破血流才得来的差事。这小丫头倒好,身份比起她不知低贱多少,且自家房子还被烧了,哪知却因祸得福,竟让四姑娘给请了进来,而且为了不让这丫头心里觉得过不去。四姑娘还专门替她想了个理由,说是自己想学西洋画,所以请这丫头进府来教。
真是,她在四姑娘身边服侍了快四年了,哪不知道四姑娘最是不喜欢那些油画颜料的味道,如今却为了这个一个穷丫头委屈起自己……
小凉也说不清自己是羡慕还是妒忌,或者是心疼自家姑娘,总之,她就是看唐芦儿不顺眼。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且眼下唐芦儿到底是四姑娘请进来的,好歹也挂着一个先生的身份,故她心里再怎么有成见,也不敢过多表现出来,加上这丫头讨人欢心的功夫实在了得,因此只得白了唐芦儿一眼道:“小蹄子自己嘴馋,就拿我当借口,快去吧,时候也不早了。”
“嘿嘿,那我走了。”唐芦儿灿然一笑,就拎着月饼,哼着小调,一路跟那些洒扫的婆子仆妇丫鬟等打着招呼,然后一蹦三跳地往角门那去了。
只是不料她刚走到角门那,忽然就碰到赵品良扶着脚步趔趄的陈易杰,从角门外走了进来。
正好一阵风从那边吹来,唐芦儿即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她悄悄打量了那陈易杰一眼,陈府嫡出的二公子,是个二十出头,身材微有些发福的胖子。且这陈二公子自小就不喜欢读书,但做生意却是一把好手,在他家兄弟几个都在为功名挤破脑袋的时候,他早已经抛开书本,凭借自家的人脉和星棋岛的天然资源做起了药村和水产生意,并且顺利捞得第一桶金。随后几年,生意更是做得风生水起,故年纪轻轻,他的酒量就和肚子一块飞涨。
唐芦儿略扫了一眼,就瞧见这一大早的,那陈二公子脸上却带着几分不正常的红晕,眼睛也迷醉着。一想便知趁着陈老爷还没起来活动,就从这角门悄悄进来。只是那姓赵的怎么又过来了,她每次一看到这家伙,心里就直发毛,这男人记仇得很,每次看到她,都没给过她好脸色。
正想悄悄避开,等他们过去,她才出门,哪知刚一转身,陈易杰就叫住她:“哟,那不是……唐,唐姑娘吗!”
“二公子早哈,您今儿回来得真早。”唐芦儿不得已,只好转回身,笑着打了句招呼。
“呵呵,早早……怎么,你这是要出去?”陈易杰刚还迷迷瞪瞪的眼,瞧着眼前那姑娘后,眼睛忽的就是一亮,几天前,唐芦儿刚进府时,他曾在园子里碰上一次,当时就惊觉这丫头也不知什么时候起,竟出落得这般水灵了。按说这姑娘脸蛋算不上顶漂亮,但那娇嫩嫩水灵灵的模样,简直就戳中他心尖上的痒痒肉,让他瞧着就忍不住想咬上一口,说来他生平除去赚银子外,也就好这一口,故一直以来,他屋里的丫鬟还有身边的侍妾等,从不需要美若天仙,但必须要水灵,要娇嫩。
赵品良放开陈易杰后,也打量了唐芦儿一眼,其实他那张脸生得挺不错的,只是那眼神总带着几分让人不舒服的阴霾之色。不过赵品良的喜好跟陈易杰倒是相反,陈易杰喜欢小萝莉,比如唐芦儿这样的;赵品良则喜欢熟汝,比如乔飞飞那样的,当然,像阿嫣红那等绝色,他亦是喜欢。
“是,我回去看看奶奶。”唐芦儿没胆子看赵品良,只朝陈易杰打哈哈了一句,然后悄悄挪着身子往角门那蹭去,同时嘴里接着道,“我刚刚从园子那经过,还没看到陈老爷的身影,二公子快些进去吧。”她说着,就要溜。哪知那陈易杰刚刚看着还挺笨重的样,这会动作忽然就快了起来,只见他微胖的身子往旁一移,就挡住唐芦儿的去路笑道:“难道我是老虎不成,怎么唐姑娘每次见着我都要躲?”
阴面扑来一股难闻的酒气,唐芦儿差点没作呕,强忍下后,讪讪一笑:“二爷多心了,我躲您做什么,我这不是要赶着回去看我奶奶么。”
“急什么,又不是见不到了,来来来,难得碰上你一次,咱到那亭子去,陪爷聊会天。”陈易杰眯眯一笑,说着就要伸手去抓唐芦儿,唐芦儿哪会让他得逞,身子一扭,就避开他的狼爪。偏陈易杰也是防着她这一招,唐芦儿一扭身,他跟着就欺身上去,一旁的赵品良就那么冷眼看着,且面上还隐隐露出几分兴致来。
不远处也有几个路过的下人注意到这边了,但哪有谁敢上前说一句的,皆是远远看着,同时还偷偷嘀咕上几句。
唐芦儿不想对方竟这般不要脸,眼见那胖子就要扑过来了,她再次避过,并且再顾不上留面子了,一闪开身就直接往角门那跑去。陈易杰也是借着酒兴继续追,只是他之前到底喝多了,多走几步,动作就趔趄起来,于是刚追到角门那,忽的就被那高高的门槛给绊倒了,劈头盖脸的就往前头的台阶那扎去,一下子摔了个大马哈!
嚎叫呼痛声顿时打破了这宁静的清晨,本来还是冷眼旁观的赵品良一愣,不远处那正往这探头探脑的下人也是被唬了一跳,忙就跑上前来。唐芦儿更是一惊,没想到那胖子竟就摔了,且瞧着这样,他摔得好像不轻。糟了,这一摔,这胖子不会破了相吧?完了完了,赶紧溜,到底是人家的地盘。要被逮住了,她就是有嘴也说不清。
于是就在角门那乱做一团的时候,唐芦儿也不敢上前看那胖子的伤势,拔腿就逃了。
赵品良一边示意那几个下人将摔得满脸是血的陈易杰搀进去,一边往唐芦儿跑开的方向看了几眼,心道,小丫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且看着吧。
唐芦儿跑出陈府那一条街后,才慢慢放缓了脚步,回头小心看了一眼,见没人追过来,她才长松了口气。跟着心里就骂了一句,奶奶的,这都什么破事。
“我还道是谁呢,原来是你。”唐芦儿正喘着气,擦着汗,前面忽然就走过来一个身着水红比甲,杏红小袄,下着粉绿绣花棉祒的姑娘朝她笑了一句,“这天才刚亮呢,你怎么就跑得这么急,难不成有个鬼在后面追你不成?”
唐芦儿抬眼一瞧,见是陈冬梅,便就一笑:“嘿嘿,早上天气不错,我锻炼身体。对了,你昨儿不是告了两天假的吗,怎么今儿就回来了?”
冬梅是陈嫣红院里的丫鬟,算是陈家的远亲,亦是那船老大陈大叔的闺女,年纪与唐芦儿相当。因唐芦儿这几年几乎每个月都会搭陈大叔的船去柳州买药材,所以一来二去的,她跟冬梅倒是混得熟了起来,只是一年前,冬梅进了陈嫣红院里当差后,她们俩的接触才少了。
“我回来拿点东西。”冬梅看了唐芦儿手里那两盒月饼一眼,笑道,“是四姑娘给你多发了一盒吧。”
唐芦儿拎着那两盒子点了点头,笑眯眯道:“是呢,我昨儿尝了一些散的,才说不错,姑娘就让人给我添了一盒,呵呵,正好拿回家给奶奶尝去。”她说着就小心的看了陈冬梅一眼,面上适当地露出几分不舍,然后迟疑地道,“唔,那个,我要不要分你半盒?”
“死蹄子,瞧你这馋猫样,怕我跟你抢似的。”冬梅本还有些吃味唐芦儿这么得四姑娘的亲眼,只是瞧着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后,不由就是一笑,然后白了她一眼道,“行了,你赶紧回去吧,代我跟唐奶奶问个好,得空了,我找你说话儿去。”
“好嘞。”唐芦儿笑着点头,然后就往前走去。
“芦儿。”冬梅却又在后面叫住她,唐芦儿回头,她才道了一句,“你家里,没事吧,要是有什么困难……”
“没事没事,不用担心,奶奶说了,房子年底差不多就能盖起来,我们家指定有房子过年的。”唐芦儿哈哈一笑,朝她招了招手,就回身轻快跑入那清晨的阳光中。
冬梅有些羡慕的看着那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看起来都那么无忧无虑的背影,良久,她笑了一笑,就转身往陈府走去,只是当她行到陈府角门那的时候,还没等走上台阶呢,忽然就听到一个令她大吃一惊的消息。
陈嫣红才刚从她乡亲那请安回来,不想就听自己二哥摔破了相的消息,且这事还唐芦儿惹的祸。如今他二哥的身边最得力的姬妾顾姨娘,正在她屋里等着要对她兴师问罪呢。
“唐姑娘呢?”陈嫣红微怔之后,即问了前来报信的小凉一句。
“她当时就溜了,打算把这事丢给姑娘替她担着呢。”小凉有些忿忿地道了一句,跟着心里又是嫉恨又是幸灾乐祸地骂了几句,然后就看着陈嫣红道,“姑娘,那顾姨娘刚刚过来时,脸色可不好呢。听说二公子当时满脸的血,牙齿都摔掉了三颗,嘴唇也裂了,脸上还被擦伤了一大片!”
陈嫣红心里转了转,然后就对小凉道:“你先去二哥那看看,我跟顾姨娘先说两句再过去。”
其实陈易杰对唐芦儿那点心思,早之前陈嫣红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想这么快,他们自己就闹出事来,倒是省了她一番心思。小凉应声走开后,陈嫣红也行到自己屋门口了,她便将袖子里的帕子掏出,抓在手里,然后面上带着几分担忧地走进去。
就在整个陈府为陈二公子的伤,掀起一阵喧哗的时候,唐芦儿这边已经走到孟三铺子那了,只是她将要进去时,忽的就瞧见一团毛茸茸白花花的东西从里头窜了出来。
“哟,你这一大早就过来找我家招财了!”认出是那团白花花的东西是陈四姑娘那只叫娇娇的京巴后,唐芦儿便站住,垂下眼瞅着它笑了一句。
本想一溜烟跑开的,只是忽然嗅到熟悉的味,并又听到熟悉的声音,那娇娇狗即收住四肢,扭身一看,随后就仰头挺胸站出一副傲娇的姿势,输狗不输阵地甩了甩毛,然后朝唐芦儿汪汪地叫了几声。
只是它声音刚落,孟三铺子里跟着就传出一声尖利猫叫,随后就见一只花狸猫嗖的一下从里头窜出,眨眼间就冲到那京巴前面,前肢伏地,两耳平伸,胡须竖起,尾巴拍打地面,绿宝石般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只京巴。那京巴似被吓一跳,刚才甩得帅帅的毛忽的炸起,四肢不由就往后一退,毛茸茸的脑袋缩了缩,然后才不甘心汪汪了几声。
“娇娇还不快回去,小心你的毛被我家招财给拔光。”唐芦儿眯眯一笑,就朝自个的猫儿道,“招财过来,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
“喵呜”一听到唐芦儿的叫唤,再瞧她朝自己晃了晃那散发着食物香味的盒子,招财即收了战斗的姿势,耳朵扬起,尾巴一摇,眼睛一眯,就撒娇地朝唐芦儿扑了过去。
良缘到 第81章 骂
招财扑过去在唐芦儿腿上蹭的时候,娇娇也盯上那飘着香味的月饼盒,只见它迟疑一会,就摇着尾巴往这边蹭。招财正眯着眼睛撒娇呢,一见那只笨狗还敢上前,即竖起胡须,转头张嘴,尖利地威胁一声。娇娇刚刚放下的毛又炸起,并收住蹭过来的短四肢,不甘示弱地俯下身子,浑身瑟瑟地瞪着招财。
唐芦儿失笑:“这一大早的,你到底怎么过来这边的,还不快回去,一会四姑娘院里的人又得到处找狗了。”
正说着,后面就传来一个似惊诧又似松口气的声音:“怎么又溜到这来了,我的乖乖,快回来,别弄脏了身子,小心姑娘骂你!”
唐芦儿回头,便见一个梳着溜光髻儿,身着缎面折枝掬花啡色长褂的婆子往这小跑过来,她认出那是陈府厨房的管事陈大娘,再往前一瞧,便见对街那还停着一辆驴车,是厨房转用采买的车子。
娇娇看到自己的靠山来了,即得意的扬起脑袋,不屑地睃了招财一眼,然后圆圆的身子一扭,就摇着尾巴和ρi股朝陈大娘奔去。
“哎哟喂,怎么就弄得这么脏了。”陈大娘抱起娇娇,看了一眼,怪叫一声后,就接着数落道,“就是不长记性,这等脏地方还跑得这么勤,没得降低了自个身份,也就姑娘好性子,随你胡闹,甭管什么酸的臭的地方,都任着你打滚去!”
唐芦儿听出那话里指桑骂槐的意思,也不在意,只是笑着转过身打了句招呼:“陈大娘这么早就出来了。”
“哟,原来是唐姑娘。”陈大娘似这才瞧见唐芦儿,便皮笑肉不笑地打量了唐芦儿一眼,又斜着眼扫了扫唐芦儿脚边的招财,然后才装模作样地道了一句:“姑娘也该管管自家的猫儿,虽说畜生没什么眼力界,不会看人眼色,分不出身份尊卑,性子野起来,什么都敢咬。咱也跟它气不得,但你这个做主人的,好歹管管。你看娇娇都被它欺负多少回了,瞧这尾巴,毛都被挠掉了多少!”陈大娘说着就摸了摸娇娇那有些稀疏的尾巴,再瞧娇娇委屈的一声呜咽,她即接着道:“也就是四姑娘好脾气,不爱计较,要是别人,哪容得下一只猫这般猖狂的!”
其实动物才是最会看人脸色的,招财虽听不懂陈大娘噼里啪啦的那一通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对方身上散发出那等不友好的气息,立即让它缩小瞳孔,竖起胡须,张开嘴露出牙齿,对着陈大娘就是一声尖锐的猫叫。
陈大娘被吓一跳,马上瞪着唐芦儿指着招财道:“你瞧,你瞧,就是这野杂种的样,你还不给它抽打一遍,让它知道利害!”
“我家招财是纯种的香狸,很乖的。”唐芦儿笑眯眯的蹲下去,一边在招财背上给它顺毛,一边接着道,“娇娇最喜欢跟它玩了,招财刚刚是跟您打招呼呢,瞧,多乖,大娘要不要也过来摸摸。”
陈大娘看着招财那双绿莹莹的,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哪瞧得出半分乖顺的模样,怕是自己还没走近,就得被它扑上挠一爪。再看那姓唐的丫头,竟还是笑得一脸单纯的样,似一点都不将她刚刚说的话放在心上,就好似她把水泼在石头上一般,屁用没有。
一时间,陈大娘只觉胸口那股气更堵了,嘴唇动了动,最后只好哼了一声,抱着娇娇转身走了。
“大娘不进来坐坐?我奶奶还有好酒剩着呢!”唐芦儿在后面跟着道了一唏,陈大娘立马加男女人脚步往驴车那走去。唐老太那臭脾气,她是领教过的,又彪悍又护短又舍得脸皮,是个老刺头,轻易惹不得。
瞧着那驴车离开后,唐芦儿才垂下眼,笑着数落了招财一句:“你瞧,你老是欺负娇娇,连陈大娘都跟我打抱不平起来了,下次温柔点,少拔几根狗毛,人家娇娇是女孩子知道不!”
招财眯着眼睛,喵呜了一声,就晃着脑袋,撒娇地蹭着唐芦儿的手。
唐芦儿笑呵呵地在它头顶上摸了摸,然后就站起身,领着它往孟三的铺子走去。她知道陈大娘为何对她有那么大的怨气,说来都是因为孟三那个风流种惹出的祸。
陈大娘有个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的女儿,那女人之前常常过来孟三这买东西,而孟三那家伙,天生一张会哄女人的嘴,又因他是开铺子的,所以跟女人说起话来,自然是甜上加甜,加上他外观不差,又有一门好手艺,于是一来二去的,那陈大娘的女儿就动了春心,唐芦儿记得那当时,那女人几乎是天天过来孟三这报道,找着借口给孟三缝衣洗被送饭,就差没直接住在这铺子里,最后弄得流言四起,孟三实在怕了,只好跟那女人将事儿说开。
那两人具体怎么说的,唐芦儿不清楚,她只是发现,自孟三跟那女人说开后,自己莫名的就多了个仇家,平日里只要遇上那女的,总少不了会被冷言冷语几句。唐芦儿一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后来才知道那女的因被孟三拒绝后,就开始胡思乱想,以为孟三是嫌弃她寡妇的身份,跟着就嫉恨起一切跟孟三走得近的女子。所以,唐芦儿算是躺着也中枪。
最妙的是,就在几个月前,那女的竟特意寻了个由头,领着自各老娘就上门找唐芦儿的不是。结果谁也没料到唐老太是个彪悍的奶奶,还不等那女的开口呢,唐老太一大棍子就将人给打了出去,然后还抄着扫把足足追了一条街,从此,这仇就这么结下了。
“哦,果然是丫头回来了,我刚刚听到外头有声音,正想出去瞧呢。”唐芦儿刚走进铺子,才跟那铺子里的学徒打着招呼呢,就见孟三披着一件墨蓝短褂,靸着鞋,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带着几分野性,笑着一口白牙从里面走出来。他一向有早上冲凉的习惯,除去冬天外,春夏秋都是如此。
“三哥早,我奶奶在吗?”唐芦儿一边将手里的月饼盒给孟三递过去,一边问道。那一路跟着唐芦儿进来的招财因够不着盒子,讨不到吃的,急得在唐芦儿脚下不停地晃着尾巴乱转。
孟三铺子后面有几间房,除去他和铺子里的学徒住的外,还有两间是放杂物的。唐老太家被烧后,他便让人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又将里头的东西都换上新的,然后请了唐老太和唐芦儿过来暂住,当然,对外自然是说唐老太管他租的,反正都是待邻里,出了这等事,谁帮上一把都是应该,故而倒没人说什么闲话。只不过这里到底都是男子住的地方,唐老太觉得让唐芦儿随她一块住在这不甚妥当,恰好那会陈嫣红过来请唐芦儿到陈府去,于是唐老太琢磨了一番,就点头答应了。
“小孩子吃的点心,自己留着解馋吧。”孟三笑着推开唐芦儿递过来的月饼,然后一边拿着毛巾擦着脖子,一边道:“唐奶奶在旮旯胡同那盯着人干活呢,呵呵,怕有人给她偷工减料,这几天一有空就过去盯着,我劝都劝不回来。”
“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我去奶奶屋里看看。”唐芦儿嘿嘿乐着拿回月饼,唤了招财一句,就往后走去。
孟三在后喊了一句:“丫头,早饭吃了没,李记那有热腾腾的豆浆,我给你买一碗回来?还有小笼包,要什么馅的?”
“我就要豆浆,包子不用了,我刚刚在陈府那吃了点心了。”
“别老把点心当正餐吃,当心变成小肥猪!”孟三看着唐芦儿的背影笑哈哈地说了一句,然后将毛巾往旁一甩,穿好鞋,就拿起桌上的瓦罐往外去了。
唐芦儿进了唐老太屋里后,瞧着整齐的床铺,干净的桌椅,叹了一句,奶奶就是爱干净啊,要她住的话,指不定就变成猪窝了。将月饼搁到桌上后,瞧着招财还锲而不舍地跟在她身边转,她一停下,它就往她脚上蹭啊蹭的,唐芦儿即笑道:“馋猫,马上就给你吃了,急什么。”
将特意从陈府那讨来的小鱼干取出,放在一个小碟子里,给它搁在地上后,唐芦儿就又给招财顺了顺毛道:“招财乖,咱吃鱼干,但也要勤劳逮老鼠,不要学那只傲娇狗好吃懒做,知道不。”
“喵呜”招财敷衍地在唐芦儿手上蹭了蹭,就埋头对付起美食来。
唐芦儿蹲在地上笑眯眯地看了一会,正要站起身,忽然瞧见搁在角落里的那几个泥封的酒坛子。
她怔了怔,就起身走过去,看着眼前仅剩的这几坛酒,心里轻轻一叹。那晚的大火,将她奶奶的酒毁了个尽,眼下这几坛,还是之前埋在墙根附近,梅花树下的陈年老酒,现在因为盖房子,所以不得不先挖出来。
唐芦儿摸着那密封得极好的泥,淡淡一笑,她还说过要悄悄偷出来的,结果……
还有,她奶奶那满满一屋子的酒啊,该死的小偷,简直是变态,偷不走,竟全都给打碎了。
呜……真是心疼死她了,那得是多少银子啊,偏眼下她奶奶赔了酒不算,还得另外花钱重新盖房子!
“丫头,出来喝豆浆。”正在心里暗暗诅咒的时候,外头就传来孟三热情爽朗的声音,唐芦儿回过神,往外应了一声,就走了出去。招财正好吃完小鱼干,舔了舔嘴巴,满足地叫了一声,晃了晃脑袋,然后也跟着唐芦儿跑出去。
“我还给唐奶奶买了些包子,丫头,给你奶奶送过去。”瞧着唐芦儿喝完豆浆后,孟三便将旁边那热乎乎的油纸包推到唐芦儿跟前。
“奶奶还没吃早饭?”唐芦儿一怔。
“吃了,不过我瞧着吃的少,她一大早又跑来跑去的,怕是这会也饿了。”孟三讪讪一笑,说着就站起身,唐芦儿瞄了孟三一眼,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孟三既关心唐老太,却又很怕唐老太,只要有唐老太在跟前,他就有些不自在。
唐芦儿想了想,眼一眯,就笑着道:“你帮我给奶奶送过去吧,刚刚我瞧着奶奶有些衣服没洗,一会我得洗了去。”
“送完包子再回来洗。”
“三哥帮我送,我可以顺便帮三哥洗衣服。”唐芦儿嘿嘿乐着抬出条件,可能是因为孟三招惹的女人太多了,身上挂着个风流的名,所以唐老太总对孟三看不顺眼。但那毕竟是人家自个的事,现在孟三确实帮了她们大忙,可每次唐老太都对孟三黑着个脸,她在旁边瞧着都很不好意思。还是得让他们多接触接触,伸手不打笑脸人嘛,这样奶奶好歹能少些成见。
孟三一听这话,没有犹豫,马上就点头:“成,哥就帮你跑这一回腿。”说完似怕唐芦儿反悔般,拿起那油纸包,转身就走。他已经集了好几天的衣服没洗,正头疼呢……
“孟三!!!”果然,孟三刚走出铺子没多远,就听到那熟悉的气愤声从自个铺子里传出来,他赶紧加快脚步,一溜烟往旮旯胡同那冲去,眨眼间就没了影。
唐芦儿站在院子里,瞅着那一大盆冒尖的衣服,只觉太阳|茓一阵突突直跳,失策,太失策了,他这到底集了多少天的衣服?!
刚找到搓衣板,却发现胰子竟没了,回唐老太屋里找了找,也没找到胰子。唐芦儿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擦干,拿了铜板,出门买胰子去。
却不料她刚出铺门,就瞧见街那边走来一群气势汹汹的人。一开始唐芦儿还没怎么在意,只是再看一眼,即发觉有些不对劲了。那几个人好似冲着她来的,且好向个她都觉得面熟,似乎都是陈府里下人。特别是领头的那位,转着一身墨绿褙子的婆子,她记得对方是陈易杰身边的老妈子,姓容。
糟了,陈易杰!
唐芦儿心头一惊,随即确定这几个老妈子真是冲她来的!
果然,唐芦儿刚要转身退回铺子里呢,那容嬷嬷即快步上前,对着唐芦儿劈头盖脸地就骂了一句:“没脸的小蹄子,下作的小娼妇,整日里弄些狐媚子的手段勾引爷们,弄不到手就使尽手段来毒害,好好一个爷们,如今被你弄的人不人鬼不鬼,逃,我看你能逃到哪去!”
良缘到 第82章 打
先发制人的精髓,容嬷嬷绝对是学到了。唐芦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怒骂弄得有些晕,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这话。
而眼下包括容嬷嬷自个在内,她们统共来了四个人,虽都是上了年纪的婆,但个个都腰圆膀肥,脸横脖子粗,一看都不是什么善茬。
且这一过来,就整个堵住唐芦儿的去路,随后就见那容嬷嬷往唐芦儿跟前一站,斜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眼,接着道:“有爹生没娘养的东西,我家四姑娘好心怜你没了房子,给你行了方便,你倒好啊,不念着姑娘的恩就罢了,还瞧着人家有自个没,眼一红,心就浪,使着手段就开始勾引起爷们来!”
周围很快就围上一圈人,且大多是邻里邻居,一开始还有人看不太过去,小心问了句怎么回事,容嬷嬷另外带来的那三个老妈子,在这等时刻即起了有力的作用,一个两个拉着周围的人就大说特说,这些老娘们,在陈府里熬到这么个年纪,甭管差事大小,如今也都算是管事级别的。她们从黄毛丫头,到少女,到少妇,到老婆子,这一路行来,哪一个不是带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死人说成活人,活人说成死人,黄花大闺女说成淫妇,妓汝说成贞洁烈女……对她们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唐芦儿如今确实是住在陈府了,而刚刚陈易杰确实是摔破了相。
总之这事被添油加醋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连唐芦儿都忍不住要相信自己之前真的有勾引过陈家公子,至少也是怀了那样的心思……
“不会吧,我瞧着唐丫头不像啊。”围观的人还是有抱怀疑态度的。
“那也不一定,这姑娘没见过好东西,难免眼皮子浅……”有人立即反对。
“那陈二公 子是什么个意思?其实能进陈府也不错,到底比窝在那旮旯胡同强。”有人开始羡慕了。
“不过那几个老妈子瞧着,倒不像是过来抬人进府的啊。”有人在观望。
唐芦儿好容易回过神,瞧这流言四起的态势,无奈对那容嬷嬷道:“含血喷人也不带这样的,陈二公子喝了酒,走路不稳,被门槛给绊倒了,我不过是路过,怎么就成勾引不成反下毒手了,再说他那么大块的人,我推得动吗我。”唐芦儿说到这,就看了围观人群一眼,再道一句,“陈二公子你们都见过吧,各位叔叔婶婶给我说说理,凭陈二公子那样的块头,我吃得了便宜吗!”
“陈家那二公子我是见过,块头确实不小,能顶这丫头两个呢。”马上有人附和。
“被你这么一说,倒也是……”
容嬷嬷一瞧不好了,赶紧朝那三个帮手打了个眼色,然后就呸了唐芦儿一声骂道:“没脸没皮的东西,做出这么下作事,还有脸站在这狡辩,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早之前就有人瞧着你在花园里勾引过男人,只是我们陈府从上到下,哪一个不是知廉耻,懂礼仪,能看得上你这小娼妇。当时没人告发,你不借坡下驴就算了,反倒还藏了歹毒心思,跟我走,我看你能辩成什么样!”她说着就伸手抓唐芦儿,唐芦儿一惊,忙就避开闪到一边,心头也有些火了:“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一大早的就过来这边乱泼脏水,仗势欺人,我跟你们计较不起,你们却反得寸进尺了!”
“小贱货,我们可不是仗势欺人!”容嬷嬷眯了眯眼横道:“你让我们二公子摔破了相,出了满脸的血,现在人都还没醒过来呢,这事可不止一个人亲眼看到,以为我会冤枉你不成,你也别担心,我也不是要将你抓去哪,不过是拎你去衙门,讨个公道。”
容嬷嬷说着,就朝那三婆子打了个眼色,让她们劝开围观的人,并防止唐芦儿跑,然后她自己再上前伸手,打算擒住唐芦儿的胳膊直接拖走,至于是不是去衙门,那就另说了。
只是容嬷嬷刚抬起手呢,忽的就听到一声尖利的猫叫,随即就瞧着一个东西往自个脸直冲而来!
“啊——”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忽的在那围观的人群中炸开,“该死的野杂种!”
招财自那几个老婆子上前来谩骂的时候,就已蓄势待发,故眼下这一扑,直接就扑到容嬷嬷脸上,随后爪子一挥,就胡乱挠了起来,容嬷嬷的梳得溜光的头发顿时乱了,两支发簪也掉到地上,另外那三个婆子大惊,一时也顾不上唐芦儿,赶紧上前帮忙。唐芦儿原本想趁着这空隙跑去找唐老太和孟三的,可一回头发现招财危险,忙转身冲过去胡乱推开一个婆子,然后就着那已经抓开招财的婆子的手腕狠命一咬。又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响起,招财即得了自由,唐芦儿跟着就松了口喊了一句:“招财快跑,找奶奶去!”
招财跳到地上,看了唐芦儿一眼,四只爪子着急的转了转,然后尾巴一甩,扭身就往人群外冲了出去。
“狠毒的小贱货!”容嬷嬷一边怪叫摸着自个的脸,一边狠狠抓住唐芦儿的手腕,此时她恨不能直接撕了唐芦儿,“想搬救兵,指使畜生伤人,这可是大家都年到的,谁也救不了你!走!”
“你们陈府这是打算做什么,蛮不讲理,优势欺人,这光天化日之下还要强抢民女!没有王法了!救命啊啊啊啊——”唐芦儿一边挣扎,一边扯着嗓子吱哇乱叫,生生就憋出几滴眼泪。
看热闹归看热闹,但良心这个东西,也不是全都被狗吃了去。
就在唐芦儿快被拖走的时候,旁边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了,其中道了一句:“有话好好产,何必弄得这么难看!”
“是啊是啊,到底是个小姑娘,你们几个老妈子何必跟她这般计较,就是要上公堂,也不该这么去啊。”
“先把人放开,等唐老太回来了,将这事好好说说……”
……
“你们大家不知道这小娼妇的手段,勾引我家公子不说,还……”容嬷嬷一瞧群众意向有些往不利于她的方向倾斜了,更是抓紧了唐芦儿的手,又开始新一轮的泼脏水运动,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围观的人群外面忽的就爆起一声怒喝:“哪个说我家丫头勾引人!”
唐芦儿此时双手都被掐住,正打算抬脚看看能不能踢到她们呢,忽的就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心里一下子就松了口气,将要抬起的脚也收住了。
那一声怒喝,将容嬷嬷的声音打断的同时,也让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唐芦儿转眼一瞧,随见穿着一身净面蓝褂子的唐老太雄赳赳的走了进来,孟三跟在后面,招财亦不离左右,还有,铺子里那个学徒,也小心翼翼地跟在一旁。
容嬷嬷没跟唐老太打过交道,之前也没见过,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眼下这一瞧,发现就是个不起眼的乡下老太太,穿的也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特别是瞧着她那鞋上还带着泥,活像是刚下完地回来的,故就起了轻视之心,她也不放开唐芦儿,只是看着唐老太道:“哟,这勾引的事,可不是我乱说,那都是有人看到了,今儿还……”
“哪来这几个满嘴喷粪的腌臜物!”唐老太根本没听她说什么,掳着袖子,上前抬手就啦啦啦地给了几巴掌,再手一扯,就将唐芦儿给拉了回来,推到孟三那边。
容嬷嬷话被卡在喉咙里,脸上火辣辣的疼,两耳嗡嗡的叫,人整个懵住。旁边那三个婆子也料不到这老太上来就动手,一时间也愣住。围观的群众也傻了,周围整了静了下去,随即唐老太洪亮的声音跟着就响起。
“什么勾引,你当你那两片上下嘴唇一动,那白的就能成黑的!”唐老太叉着腰,气势十足,“都什么东西一个个,真当我这一老一小是好欺负的。我告诉你们一个个,我家丫头能诠到你们府里,是你们全府上下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让你们天天烧香拜佛地供着就不错了,还想胡说八道!今儿我家丫头要掉了半根头发,我不把你们整个陈府掀个底朝天去,叫你们嚣张目中无人,全给我滚!回去把陈天鸿给我叫过来,我要好好问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哼,上衙门老身可不怕,不过这要上大家一块儿上去!”
陈天鸿是陈易杰的祖父,陈府的老爷子,还是当年的太傅,如今虽告老还乡了,但其名望却是还在的。
于是,大家都被唐老太这通话给惊呆了。
唐芦儿揉着手腕,站在孟三跟前悄声道:“三哥,奶奶会不会把牛皮吹大了。”
“别担心。”孟三一笑,看了唐芦儿一眼,“你不是在铺子里吗,出来做什么,就是她们叫你,也别傻傻地出来啊,从后面出去找我们不就行了,傻啊。”
唐芦儿白了他一眼:“你家里没胰子了,我出来给你买才碰上的!”
孟三一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你你……”容嬷嬷终于回过神,一手摸着肿得高高的脸,一手指着唐老太,又惊又怒,一时竟出不来话,而此时的招财靠在唐老太脚边,俯着身子,竖着胡须,缩着瞳孔,盯着容嬷嬷,不时一声厉叫,瞧着气势十足。
唐芦儿看着站在一块的那一人一猫,终于明白这小家伙为什么才短短半个月时间,就能变得这般彪悍。记得最初遇到它时,可是可爱萌系流啊,而现在……唐芦儿在瞅瞅雄赳赳气昂昂的唐老太,心里佩服的一叹,这就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少在这我啊你的,赶紧滚回去把陈天鸿给我叫过来。”唐老庆不屑的看了容嬷嬷一眼,又丢了一句过去。
只是唐老太的声音刚刚落,外头忽然就传来一个温柔有礼的声音:“祖父此时未在府中,下人无礼之处,嫣红给唐奶奶和唐姑娘赔罪来了。”
良缘到 第83章 各取所需
围观的人群又自觉让出一条道,同时目光都跟着看过去,随即大家顿觉眼前一亮。只见那缓缓行来的姑娘,其身似柳,其颜如玉,其肤若雪。且在那姑娘越行越近之时,大家不由又往旁一退,将那道让得更宽一些,就好似怕自己身上那等凡夫俗子的污浊之气,玷污了这如仙女下凡般的人儿一般。
陈嫣红今日穿了件简单的品蓝缠枝莲纹束腰襦裙,腰上未带香囊等物,只系了条同心结的鹦哥绿丝绦,丝绦上串着数粒滴溜圆的琉璃珠子。此时初阳已升,金光洒下,遂见那姑娘莲步轻移间,带起那丝绦上的琉璃珠子随着她行动的脚步,轻轻摇晃,同时还将投在她身上的阳光折射出一团绚丽柔和的七彩之光,忽一眼瞧去,真让人觉得似九天仙女下凡来般。
“确实是下人过于鲁莽,还望唐奶妈莫跟她们一般见识,嫣红给您赔不是了。”陈嫣红走至唐老太跟前,先是责备地看了容嬷嬷等人一眼,然后才转回头,一般愧疚地看着唐老太,娇柔的身子盈盈施了一礼。
这至诚优美的一礼,顿时让周围那些心头有不平的大老爷们消了大半的火,同时心里都跟着暗暗点头,看来这事果真是奴才仗势欺人,气焰嚣张,败坏主人家的名声。幸得这陈四姑娘来的及时,不然指不定多少人在背后骂陈府呢。只是谁也没注意到,陈嫣红此时过来,只说自家下人鲁莽无礼,却丝毫未点出那几位嬷嬷指责唐芦儿那事的真假。
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忽然来到这等地方,最主要的是这姑娘不但生的好,身上穿的戴的也让人眼红,偏看起来又没什么架子,所以大家一时都觉得新鲜,恨不能多看上两眼,哪顾得琢磨她嘴里说的什么。
只是对唐老太这等老妖怪来说,就算是真的天仙站到跟前,她也不可能被激发起让自个丧失判断力的雄性荷尔蒙,更何况是这等山寨版的天仙。
只见唐老太不冷不热地瞥了陈嫣红一眼,忽的就桀桀一笑:“老身我该什么见识就是什么见识,哪来的小女娃,奶还没戒就敢跟我在跟前绕口舌,什么过于鲁莽,真当我是老糊涂了不成!”
“唐奶奶言重了,晚辈如何敢这般想。”陈嫣红心头一怔,面上即露出惴惴之色,然后就看了旁边的容嬷嬷一眼,只见其面上被猫挠出来的爪痕异常醒目,除此外,她两边脸颊上还清楚地印两个掌印。容嬷嬷瞧着陈嫣红看过来后,即叫冤道:“四姑娘,您也瞧见了,我这……都是她们不分青红皂白打的啊!”
“那是你自找的。”唐老太马上冷哼一声,同时还睃了一眼过去。
陈嫣红不敢就容嬷嬷的伤发话,想了想,就收回目光看向唐芦儿,关心道:“刚刚下人,可是有伤到唐姑娘?”
唐芦儿正要摇头说没有,唐老太即朝陈嫣红喝了一声:“废什么话,你既都赶过来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瞎问什么问,我家丫头怎么不被伤到,你难道不知女子的名节比性命还重,这几个疯婆子,一过来就要了我家丫头的命!怎么滴,你以为凭你这小女娃扭扭捏捏的几句话,就想将这事混弄过去!这是生死大事,没那么轻易了结!”
陈嫣红又是一怔,她不料唐老太会这般难缠,一时间有些为难了。
而周围的群众似乎也被唐老太那几声吼给吼回了神,暗自琢磨着那些话,也觉得唐老太说得有些道理,其中就有位上了年纪的大婶出声道:“唐奶奶说的没错,这女子的名节可不是件随便的事,再说唐丫头哪是那等人,这几位老婆子一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出口伤人,实在是……”
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唐芦儿满脸感激地往那说话的声音寻去,才发现替她说话的现原来是葛大娘,旮旯胡同里的邻居。
陈嫣红马上道:“唐奶奶,晚辈怎会不知此事事关唐姑娘名节,再说唐姑娘如今还是教我西洋画的先生,所以我刚一听说这事,就急忙赶了过来,幸好赶得及时,没出大事。至于嬷嬷们,她们到底是府里的老人,晚辈不好指使她们做什么,但晚辈回去必会一五一十的将此事告知母亲,到时母亲定会就此事酌情发落,还唐姑娘一个公道。”
“你这女子,满口道理绕来绕去的,说的全是空话。”唐老太冷哼一声,眯着眼睛看着陈嫣红道,“我且问你一句,你就当着大家伙的面,老实回答我。”
“唐奶奶尽管问,晚辈定如实告知。”陈嫣红至始至终,面上都带着恭敬之色。
“我家丫头,果真勾引你家公子了?”唐老太眯深了眼,紧紧盯着陈嫣红,一旁的唐芦儿怔了怔,就看了孟三一眼,孟三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笑。招财发现敌人已经偃旗息鼓,瞧着没有再起来的趋势,便得意地甩了甩尾巴,扭回身蹭到唐芦儿这。
而陈嫣红虽一听唐老太那话,心思即快速转了起来,莫看唐老太这话问得简单,实则是将她一下子逼到两难境地。若她说是,那这唐老太真有可能闹到她祖父那边,到那时,今儿这事必不得善终,实非她所愿;但她惹说不是的话,那今儿二哥的脸,怕是要挂不住了,只是不如此的话,眼下这事过不去。
心头想的虽多,但也不过是眨眼的时候,陈嫣红就朝唐芦儿那边行了一礼,又朝唐老太这屈了屈身,然后才一脸着重地说道:“晚辈当时虽未在旁边,但晚辈绝对相信唐姑娘的为人,晚辈心里原就十万个不信这等事。晚辈虽比唐姑娘痴长一岁,但一直以来,晚辈对唐姑娘都是打从心里尊重,更希望佩服她的小小年纪,就能有那般手艺,故恨不能时时与她亲近。所以,晚辈在这立下誓,外头的人晚辈管不到,但只要是陈府里的人,但凡有一人说唐姑娘的不是,那就是说晚辈的不是!陈府必也容不下这等知己嚼舌头,知己生事的人!”
好誓言旦旦的一番话,唐芦儿几乎要被感动了,唐老太却不耐烦地开口:“我家丫头,果真勾引你家公子了?小女子,老身这是最后一次问了。”
陈嫣红心头一震,眼神闪了闪,就道:“定是下人们瞎传话,传来传去就变了样,结果冤枉了唐姑娘,决计是没有这等事的,请唐奶奶莫要多心,也请唐姑娘别放在心上,唐姑娘今日受得委屈,嫣红回去定会让母亲给唐姑娘一个交代的。”
真是个能屈能伸,心思灵动,巧舌如簧的丫头。
唐老太眯了眯眼,才复笑了起来,但那笑却让人心里一阵发寒:“你回去告诉陈大鸿一声,这事还没完,他要是识相的,最后亲自来跟我道歉!”
“晚辈定会如实转达。”陈嫣红再一礼,然后才走到唐芦儿身边,两眼若泣地说道:“我没想下人事情都没弄清楚,就贸然跑到这边生事,我实在是觉得没脸见你,但还是想请你千万莫因这事连我也给怪上了,我先前实在是不知情,不然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等事发生。”
唐芦儿笑了笑:“四姑娘客气了,既然是不知者不罪,我又怎么会连四姑娘都给怪上!”
“那你还会过来教我画画是不是!”陈嫣红即笑了,衬上那双含泪的眼,透着一股让人无法形容的娇弱出尘。围观的男人,几乎都看直了眼,唐芦儿先看了唐老太一眼,见唐老太没有反对,她才呵呵一笑:“学费都收了,当然是要教下去的。”
“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是个最宽宏大量的。”陈嫣红又是一笑,这一次,那笑里带着几分天真,同样是动人心弦。
“那我明儿摆好画具等你。”陈嫣红再道一句,唐芦儿只是笑笑,未置可否。陈嫣红只当她是应下了,便开口告辞,唐芦儿也不留,只是点了点头。瞧着那一行人缓缓离去后,孟三才笑着让大家伙散了去,虽也有几个人上前打听八卦的,但都被孟三三言两语给打发走了。
唐芦儿这才想起自己还要买胰子呢,刚要走,就被唐老太一把给擒回铺子里去了。孟三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让那小学徒去买胰子,然后也跟着进了铺子。
“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事!”一进屋,唐老太就瞪着唐芦儿质问道。
“这有啥可说的,而且之前也没那么明显,我以为他对那府里哪个丫鬟都那样呢。”唐芦儿缩了缩脖子,挠了挠脑门道,“其实他一直也没对我做过什么,今儿是碰上他喝多了回来,也不知怎的,忽然就朝我扑来,我一躲,他就被门槛给绊倒了,我吓一跳,就跑了。本来一会就要跟你老人家说的,哪知她们会过来的那么快。”
唐老太眯着眼睛盯着她好一会,忽然就问道:“那小四,你怎么瞧得,真跟人家称姐道妹来了!”
“矮油,奶奶你别老把我当傻瓜啊,我哪是那等随便认姐姐妹妹的人。”唐芦儿说着就瞧了唐老太一眼,随后傻乎乎一笑,“那什么,我知道她是个心思沉的姑娘,不过人嘛,有几个是真能掏心挖肺的。只要她不打什么坏心眼,我让她在我跟前找点优越感也没什么啦,再说她出手也很大方,我进去能捞到不少钱,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动了。”
良缘到 第84章 唐芦儿是喜羊羊
唐芦儿说完就打开桌上的月饼盒子,挑出一个双黄的小月饼咬了一口,然后笑眯眯道,“奶奶你快尝尝这月饼,这可是陈府里的老师傅做的,可好吃了,要不是怕发胖,我一天能吃上一盒!”
唐老太嘴角抽了抽,抬手就往唐芦儿胳膊上一拍:“你个没出息的,别整天就知道吃吃吃,这都半个月了,让你找的东西找着影没,还吃!还不赶紧放下,你这会点心吃饱了,一会中饭还吃不吃了。”
唐芦儿被拍得咳了两下,唐老太横了她一眼,起身给她倒了杯茶。唐芦儿赶紧把剩下的月饼都塞到嘴里,鼓着两颊嚼着,然后眯着一双笑眼接过唐老太递过来的茶水,就着嘴里的月饼喝了几口茶,待将嘴里的月饼整个咽下后才张口笑道:“不弄到手我敢回来么。”
她说完就放下茶杯,将其中一个月饼盒挪到自个跟前,打开,拿出两个皮薄馅足的月饼放在唐老太跟前道:“哝,就是这两个。”
唐老太眯了眯眼,唐芦儿才笑呵呵地将那三个月饼翻个身,露出那没有外皮包着的底部,并且那每一个月饼底部,都有一个样式复杂的,钥匙形状的凹槽。
“四姑娘将这两把钥匙藏得可紧了,我翻了好几次都没找到,还差点没被她给察觉,后来才发现她竟就将那钥匙放在砚台的夹层里,大模大样的摆在桌上。嘿嘿,要不是我总在她那里摆弄那些笔画颜料什么的,还真不会想到那地儿去。”
唐芦儿说完,瞧着唐老太拿起那两月饼仔细打量着,没注意她这,她便又悄悄伸出手,摸出一水晶皮的小月饼。只是还没等她往嘴里送呢,唐老太一记眼光就射了过来,她一惊,马上松手,然后嘿嘿嘿地笑道:“陈府的密库一整天都有人守着的,不过中秋过后,听说陈府要做东,办一个秋猎会还是什么的,总归那个时候,奶奶你应该能钻到空子。”
陈老爷子是个爱宝成痴的人,此人这一辈子,收藏的宝贝,比皇宫里的还多。所以他府里的密库,说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且其密库只一门可进。然那门上的锁,却需要四把钥匙同时Сhā上才可打开,若是想强行开锁,或是打开时少了一把钥匙,必会引发机关。
而唐老太会打上陈老爷子密库主意,并非是为那库里的宝贝,而是她知道,三十多年前,她师父的墨叶莲被盗后,几经辗转,最后落到陈老爷子手里,如今就放在陈府的密库里。
墨叶莲,并非植物,实际上是一尊玉雕饰品,只不过那玉,不是普通的玉石,而是北漠天山上天然生成的阴阳寒玉。当年唐老太的师父用一整块阴阳寒玉雕出一株莲花后,又生出一奇想,竟将数只冰寒蚕放入那墨叶莲玉雕里养起来,希望能养出天下最阴毒之物,只是不想其愿望还未成,墨叶莲就被盗了。
如今,唐老太要找的那几味奇药,已经得手的血藤花,是为最热毒之物;墨叶莲内的冰寒蚕,是为最阴毒之物;余下的昆仑果和酒香胶则是调和之物。
冰寒蚕,生于极北之地的冰山之下,可沉睡百年而不死。
唐老太不知那陈老爷子发没发现墨叶莲里的秘密,她记得她师父当年将那冰寒蚕放进墨叶莲的地方,设得极巧,并非在花心之处,而是在那缠绕的花径中间。且入口处,不但藏得很隐蔽,就是要打开其入口,也是需要一些技巧,否则不但会毁掉墨叶莲,也会伤到里面的冰寒蚕。
所以唐老太即便跟陈老爷子有一些交情,但是却不能开这个口,甚至不能让陈老爷子知道她觊觎上他的宝贝,其实原本就是她师父的东西。更不能让陈老爷子知道那墨叶莲里的秘密,否则很可能她还没拿到手,就引出更多人来抢。所以那墨叶莲,她觉得还是一直就放在陈老爷子库里就好,她只打算将里面的冰寒蚕悄悄取走。
陈老爷子身上的那两把钥匙,唐老太数年前就已复制了一模一样的两把。然而另外两把,却怎么都寻不到,甚至不知那陈老爷子交给谁管着。最后她只好就那陈府里的人,一个一个,慢慢排查,经过数年时间,最后锁定陈嫣红。只是对方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又是那陈府里的嫡女,身份不一般,故唐老太就算进府去当差,也不可能接近陈嫣红。
只是没想到,血藤花到手后,老天竟将机会送到跟前来。
半月前,陈嫣红提出请唐芦儿进府暂住时,唐老太即动了这心思,几翻深思熟虑后,终还是决定拿出那两把复制的钥匙,放到唐芦儿跟前,跟她大致说了这事。
唐芦儿一听,哪还有二话,瞄了两眼那钥匙,就将这事包揽下来了。
唐芦儿进陈府后,孟三曾小心问了唐老太一句,难道就不担心唐芦儿在那陈府里遇到什么意外。唐老太只淡淡道了一句,她会看着的,而且,既然北漠那边的人已经找了过来,那唐芦儿迟早也会面对那些事,眼下就算是让她早点适应那高门大户里的复杂。
孟三一听,只得轻轻一叹,再不言语。
于是,这半个月来,陈府里的人,都以为唐芦儿是喜羊羊,却不知一直被欺负的,其实是灰太狼。
陈嫣红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被卖了后,还在一边乐滋滋地帮人家数钱的。
唐芦儿进陈府这半月,包括一开始从陈嫣红那里拿到的学费,加上这段时间零零碎碎拿到的赏钱,或是小饰品什么的,折合起来已有二十两之多。比她卖半年的画还要多,而且还包吃包住。这等有的吃又有的拿的好事,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唐芦儿每次在陈府里吃到平日里吃不上的美食时,心里都会冒出这句话。
陈嫣红回府后,马上就往陈老爷子的院子走去。
而跟她一起回来的那几个嬷嬷,自是不敢拦住陈嫣红的,但陈嫣红身边的丫鬟小凉却是被她们小心拦了下来。
容嬷嬷肿着一张脸,憋着气问道:“凉姑娘,这事可是顾姨娘让我们过去的,就算我们鲁莽些了,四姑娘却怎么也不该帮着外人说自个亲哥哥的不是。我们是不知礼的下人,但也在这府里伺候老爷太太们伺候了大半辈子,没得要为了一个外人,让太太罚我们……”
“嬷嬷们放心,姑娘也就那么一说,到底那姓唐的臭丫头挂着个假名分,姑娘少不得有些顾虑。再说今儿这事,就算是顾姨娘的意思,嬷嬷们也不该办得这么着急,这样岂不是让姑娘难办了。”小凉假意一叹,然后又道,“嬷嬷们还是先去收拾一下吧,一会没准太太真会叫过去问话。”
说完,小凉就走了。容嬷嬷瞧着那丫头甩着帕子的动作,心里思量了一会,就问旁边一位嬷嬷:“之前那顾姨娘的话是怎么说的,是不是提到她去了四姑娘那里一趟,知晓四姑娘跟她是一个意思,并且还说了,太太也是站在四姑娘这边的。”
“我瞧着这事,怕是咱几个被当枪使了。”站在容嬷嬷右边的婆子悄声道了一句。
“那顾姨娘是个急性子,心眼却没那么多,我觉得这事,怕是这位……”站在容嬷嬷左边的婆子伸出四个手指示意了一下,“就是不知为的是什么。”
容嬷嬷脸色越加不好了,却又说不得什么,最后只好道了一句:“咱们几个加起来,有几百岁了,真是丢脸。”她说完,就径自走了,另外那三个婆子面面相觑了一下,也闭了声,低头跟上。
刚刚进去小心问了祖父几句后,她才知道,之前那唐老太不过是在她面前虚张声势,对方跟她祖父哪有什么深交情,充其量不过是见过几次罢了。而她竟是被骗了,当时瞧着唐老太那气焰,还真以为对方没准是祖父的什么人……
不过琢磨了一路,她面上却又是一笑,虽说刚刚她在唐老太等人面前低头了,但收到的效果却是不错。待明日那丫头过来后,她也好就这事说话,算是给她二哥些补偿,也算给那顾姨娘个讨好二哥的机会。
刚出陈老爷子的院子,前方就有丫鬟寻过来说,太太找她过去。
陈府的正房太太齐氏,这一生就只育了陈易杰和陈嫣红两个孩子,而且哪一个都没排上长位。这还不算,最让她觉得窝囊的是,她唯一的儿子,竟跑去经商。且如今陈府的庶长子,已经朝廷五品官,还有府里的庶长女也因其大哥的关系,前年嫁入京城的百年世家,秦家,当时那秦家虽看着没落,但自新党得势后,秦家就跟着重新风光起来。
故如今她儿子就是赚上金山银山,她也压不下心头这口气,眼下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她的女儿能寻上一门好亲,让她把脸面挣回来。
原本以为母亲找她过来是要说二哥的事,却不料齐氏跟她说的却是数日后的秋猎之事,并特意说了,到时安远王会前来。
良缘到 第85章 安远王入岛
“嫣儿,虽说太后已应承下这事,前几日也让人递了信过来,说是已跟安远太妃通了气。”暖阁内,铺着大红底子闪金牡丹褥子的临窗大炕上,衣着鲜亮,发饰华贵的齐氏轻轻吹着茶盏里的茶叶沫子,缓缓道了一句,然后轻轻抿了口茶,再慢慢放下茶盏接着道,“只是你心里得清楚,如今情况有些不同了。如若他只是世子身份,那么这事凭太后一句就差不多能定下。”齐氏说着,就叹了口气,面上似喜似忧,“偏他早早就袭了安远王之位,且前段时间还又立了功,所以,眼下跟咱们一样心思的人家必是不少。太后虽是中意我们,但保不齐皇上那边会另有别的意思,还有别的人家会使出什么别的手段来,再说咱陈府虽有些底蕴,但毕竟不如你祖父在朝时那般风光了。”
“女儿明白。”嫣红微垂下脸,柔声道,“太太放心,上个月女儿去了一趟锦园,拜访了安远太妃。女儿能看得出来,安远太妃还是记得咱两家之间的交情的,而且……”嫣红说到这,面上微微露出几分羞赧,只见她顿了一顿,才接着道:“安远太妃待我还是跟以前一样的亲热,一见面就问我这几年怎么没多去看看她,临别时又道了,我以后若是得闲了,可以去锦园玩,顺便陪陪她老人家。”
“哦,竟说了这些话。”齐氏面露惊诧,随即就嗔了自个女儿一眼,假意责怪道,“你回来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说,让我还以为安远太妃对这事没怎么上心!”
“女儿不是不好意思么,再说安远太妃也只是这么一说,明的却什么都未有表示。”陈嫣红羞赧一笑,“我是怕母亲知道的早了,急忙给安远太妃通信过去,万一,万一会错了意,岂不是丢脸。”
齐氏伸出手点了点陈嫣红的额头嗔道:“自作聪明,我会不明白?这种事上,没有最后拍板之前,谁都是说一半留一半,相互间留个余地。不过安远太妃既然能跟你说这些话,倒是表面她确实有些中意你。”
“女儿就是担心明德哥哥那边……”陈嫣红面上红了一会,就微微垂下脸,蹙起眉头叹了一声,“明德哥哥是个有主张的人,太太也知道了吧,今年的秋猎,端元郡主也会随其兄一块过来,听说端元郡主也是才德兼备的大家闺秀,而且长信王这几年跟安远王府走得也很近。”
不知为何,当说出端元郡主时,陈嫣红脑子里却忽的闪现出唐芦儿那张脸。香洲那一晚的偶遇,那两人走在一起的画面,实在太让她觉得印象深刻。每次想起上官钰,她都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两人在人潮汹涌的夜市中并肩行走的一幕。
一个身份高贵的郡主,带给她的危机感,竟远远没有那晚看到的画面强烈。
“她虽是郡主,却非正统的皇亲国戚,而且那长信王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异姓王,不足为虑。再说,端元我是见过的,那相貌可远远不及我女儿。”齐氏一笑,只是想了想又道,“不过你心里多留意着点也是必要的。”
陈嫣红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迟疑地问了一句:“那三姐和五妹,太太心里可是有谱了?”
陈府的几位姑娘里,美貌能与陈嫣红不相上下的,就是李姨娘出的陈三姑娘,只是可惜因种种原因,让其亲事一拖再拖,如今都拖到快十七了,亲事竟还未定下。
听陈嫣红忽然提到那两位,齐氏眉毛即一挑:“那两个庶出货你担心什么,轮上谁都轮不上她们,再说到时过来的年轻公子也不少,自有合适她们的人选,你只安心思量着你的事要紧。”
陈嫣红应了声是,然后见齐氏再没什么话了,就要告辞,只是将要起身时,齐氏却又开口问了一句:“听说你前段时间请来那位教你西洋画的姑娘,不是个省事的。”
陈嫣红一怔,即垂下脸,一时无声。
齐氏接着道:“改天,把她辞退了吧,想学西洋画,适合的老师多的是,我让人给你另请一个,以后别随便找那等没教养的人进府,坏了规矩,到时你脸上也无光。”
“太太,还是把她留在府里吧。”陈嫣红想了想,就抬起眼轻轻道出一句。
齐氏一皱眉:“怎么?”
“太太不知,上个月我在香洲那,曾碰到她跟明德哥哥一起逛过夜市,而且两人看着,似乎还挺亲近的。”陈嫣红说到这,咬了咬牙,又道,“女儿之前一直未跟太太说,就是觉得这事实在是太让我没脸面了,我怎么可能被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丫头给比下去!现在,明德哥哥眼见就要过来了,女儿心里总觉得不安,生怕他们两人再碰上,万一生出什么变数,女儿这一番心思岂不付之东流!”
“竟有这等事!”齐氏眉头再皱,即仔细看了陈嫣红一会,然后慢慢问道,“你可是看清了?”
“当时女儿就是不信,所以还,还特意上前去跟明德哥哥打了招呼,果真没有看错……”陈嫣红深深一叹。
“怎么会碰到一块去了?”齐氏暗自琢磨了一会,然后就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个野丫头罢了,值得你这么在意的,就算真被安远王看上了,最多就是收入府里当个宠姬,连个正经名份都不会有,再过个两年,也就忘了。且如今什么影都没有,你就这么急做什么,平日里学的那些都忘了不成!”
陈嫣红心里一叹,她不知该怎么跟齐氏说,每次一想起夜市的一幕,她心里的危机感就汹涌而来。
良久,陈嫣红才小心道了一句:“太太还记得当年的许姨娘么,当时要不是有祖父压着,父亲他……”
齐氏一怔,忽的被女儿提起当年最让她嫉恨的人,脸色马上一沉。
“女儿就是怕有个万一。”陈嫣红垂下脸,接着道。
“那你还请她进府做什么!”齐氏皱着眉,“今早还闹出那样的事来,脸都被丢光了,我是顾着你,才没说什么,要知道是这样,早派人将她绑了过来。”
“二哥对她有意。”陈嫣红抬起眼,叹道,“再说她也没做错什么,又向来与我交好,我到底不忍,心里也有几分愧疚。如果她能到二哥身边,二哥必会好好待她,咱府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不会亏待了她,这样我心里也能好过一些。”
“她也有这个意思?”齐氏眯了眯眼,心里使劲回想那个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她之前也就见过一次,还是远远瞧见的,并未细看,若不是今儿陈易杰摔伤了,她还想不起这么一号人。
陈嫣红点了点头:“虽未明说过,不过我已看出来,怕是脸皮薄,不好表示,二哥又是个急性子,所以才出了今儿这事。”
齐氏却是皱起眉头道:“身份太低,怎么能让她进府来,就是姨奶奶也不行,再说那丫头太过见异思迁,不是个安分的料。”
“到底也是良家出身,二哥房里的顾姨娘,还是丽春院出来的,不是更……”陈嫣红说着就握住齐氏的手道,“太太就当给女儿个面子,也算是怜二哥一片痴心,您没瞧见二哥都摔成那样的,还声声让人别过去为难唐姑娘。”
“你虽是个聪明的,却架不住心地太软。对这种人,应该是想法子斩草除根,而不是给她另寻出路。”齐氏思忖良久,无奈一叹,若非是为了断那会阻挡她女儿前程的心思,她怎么也不会答应这事。之前一个顾姨娘就让她一口气没喘上来了,如今再添一个姓唐的,真不知那丫头到底哪辈子修的好福气!
陈嫣红瞧着母亲这边也被说服后,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这才起身告辞。然后就往陈易杰那过去,打算第一时间将这好消息告诉他,并同他一块商议一番。
八月二十,天刚黄昏,一艘三桅五帆的福船在星棋岛的大坞港缓缓靠岸。不多时,一位身着玄缎出风毛箭袖蟒袍,脚套硬底皮靴,面容冷峻的年轻男子就从船舱内,踏着笃笃笃的声音走了出来,其身后还跟了数名同样面无表情的随从。
早有马车在岸上等候多时,上官钰刚一下船,即有人上前行礼,他只略点了点头,然后就招了这港口一眼,见此处竟无一闲杂之人。
“王爷长途劳累,府内已为王爷打理好。”陈府大老爷,陈建生上前抱拳,低头恭恭敬敬道了一句,然后才微抬起眼往船那看了一眼,疑惑道:“只是安远太妃怎么……”
“陈大人不必多礼,此次前来,孤住听涛阁好可。”上官钰一边往前走,一边道,“祖母有事耽搁了,过两日再过来。”
“是。”陈建生应了声,就令人准备护送。然上官钰却又回头道:“陈大人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叵是扰了民倒是不好了,而且眼下天已晚,陈大人代孤向陈老爷子问个好,孤改日再上府拜访。”
“是。”陈建生不敢有异议,目送安远王一行人离去后,才带着一颗不怎么得劲的心回了府。
良缘到 第86章 两人的对望
秋日的黄昏,空气里带着丝丝凉意,金色的余晖从帘盖外无声无息的漫溢而来。上官钰上车后,即闭目正襟危坐,无论人前人后,无论身处何处,他从来都是这样,严谨自律,不芶言笑,丝毫没有那等风流贵公子的懒散松懈,放荡不羁之态。
只是今日似乎微有些不同,他闭目了一会,就缓缓睁开眼,转头,看着那晃动得极不安分的车帘,然后忽的就被那忽然窜进来的光线晃得眯了眯眼。
马车顺着官道,不急不缓的往那同是依海而建的听涛阁行去。此时已是晚饭时分,车子从港口附近的小镇经过时,他沉思一会,便掀开车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只见这一处官道两旁的人家,盖的多是不起眼的低矮瓦房,且几乎每家都在外头搭着个简易的棚子,棚子里盖着土灶,灶上正生着旺旺的火,火上的大锅正冒着白白的热气……
浓浓的,带着一种朴实味道的饭菜之香,伴着孩子们的笑闹和大人的呵斥声,以及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缓缓组成一幅有声有色的渔家烟火图。
日升而作,日落而歇,这热闹中透着宁静与安详之意的海岛小镇,跟那丫头的感觉,还真像。
一想到那姑娘,他眼里不由就透出几分笑意,很浅,却是连他自己都意料不到的温柔。
马车穿过港口附近的民居后,就顺着那条整洁宽大的祥和官道往西拐去,那里便是听涛阁所在的方向,也是最美的一条海岸线所在,更是这岛上穷人止步的地方之一。
马车一上祥和官道,车外的杂声就慢慢淡了下去,不多时,便再也听不见了那些吵杂的声音。车内车外,都安静得只听到马蹄哒哒哒的声音。
温柔的秋风从微微飞起的帘盖外吹了进来,拂过他的脸庞,带着几分潮湿之意。
余晖慢慢褪去,车厢内的光线愈加黯淡,上官钰在车内静坐了一会,又掀开车窗帘,再看了一眼外面,此处的官道很整洁,两旁几乎没有民居,目光所到之处,皆是安安静静的山石树木。
只是,也太安静了。
马车刚行到半道,上官鲂就往外吩咐一声,车夫一怔,随后即听命拉了缰绳令马儿掉头。随行的人,除了赵云,余的都不得跟上。
赵力目送上官钰行远后,才领着一众随从先往听涛阁行去。
天边最后一抹余晖在马蹄哒哒哒的声音中,缓缓没入海平线,天空从墨蓝慢慢转为暗紫。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渐次亮起,如繁星一般,从家家户户的门窗内透出,点亮这宁静安详的海岛小镇。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车夫才将马车停到一间铁匠铺的对街处。
此时天已全暗,这条街上的铺子大都已关门,街上的行人亦都回家吃饭去了,对面的铁匠铺也已收了摊,此时那门是半关着,只看得到橘红的火光从铺子里透出,铺子内安安静静的,明显没有人在里面。旮旯胡同口那边,半个多月前被烧坏的房子,还未修复完好,不时还能看到几个人在那些房子附近忙碌着什么。
在车内等了一刻多钟,他才想起那姑娘如今是住在陈府。
心头微怔之后,便是一叹,随后即往外吩咐了一声,只是那车夫正要甩动缰绳时,他忽然就听到对街那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何奶奶慢走,这是几个红蛋您拿回去给大毛二毛。”
“呵呵……听说今儿的长寿面是你给你奶奶煮的,丫头手艺不错啊,这瞧着可以出嫁了,可惜我家大毛年纪太小,不在我就让你做孙媳妇。”一位年约六旬的老妇人从那铁匠铺里出来后,接过那姑娘递上来的红蛋,就笑眯眯的说了一句。
“是啊是啊,我要是晚生几年就不愁了。”唐芦儿马上点头傻笑。将红蛋送出去后又道,“天这么黑,要不我送您回去吧。”
“不用不用,就这么几步的路,我都走了大半辈子了,闭着眼睛都能回去。行了,你回去看着你奶奶去,那老货,我瞧着她今儿喝了不少,小心晚上折腾。”那老妇人说完,在唐芦儿脸蛋上捏了一捏,然后才转身走了。
唐芦儿目送那老妇人走远后,正要回屋,只是将要转身时,忽然瞧着对街那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与这条街道格格不入的大马车。
孟三铺子前面地这条街道也就两丈宽,白天里,两边人家在店里做什么,都能看得清。只是眼下是晚上,再又因对面那几家铺子皆关了门,且正好就马车停的那一块地方,前后都没有丝毫灯光透出,就连那马车内也不见有点灯。故唐芦儿这一眼看过去,只看得清马车前面坐着一位车夫,却不知那车厢内有没有人。可不知为何,当她往那边注意过去的时候,总觉得那边,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错觉吗?
唐芦儿站在铺子门口,有些迷惑的看着那辆马车,这个时间,怎么会有这种马车停在这?难不成是谁家的客人?只是瞧这派头,若搁二十一世纪的话,起码得是劳斯莱斯级别了吧!
上官钰眼里又露出那等温柔的浅笑,仗着位置和光线的优势,唐芦儿没有看见他,他却将她看得一清二楚。
那姑娘还是如以前一般,头上就梳着两个胖乎乎的包子,发上基本没戴什么金钗珠玉,身上的穿着同样很简单,嫩绿色的夹袄配玉白色的百褶裙,俏生生的站在那,如一株含苞待放的娇花,只见那姑娘注意到他这边后,立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往他家看了过来,且脸上还带着那等傻乎乎的憨样。
看到她后,他眼里不自觉又露出那等深深的,带丰难言的温柔的笑意。
隔着一条街的两个人,在知道与不知道间无声对望,秋夜的凉风似乎都跟着变得温柔起来,屋内的烛光愈加柔和,明月升空,星光隐退。
唐芦儿等了一会,却见对面那马车没有丝毫动静,便当自己指定是多想了,刚刚也肯定是错觉,正好这会孟三在里头唤了她一声,她忙应了一句,然后就要转身,只是却就在这会,对面那套在马车上的马儿似忽然打了个喷嚏,唐芦儿即是一顿,便又停下看了过去。
依旧是没什么动静,只是……
“丫头怎么了?唐奶奶问你呢。”久不见唐芦儿进屋去,孟三便找了出来。
“哦,没事,我这就进去。”唐芦儿回过神,立即笑了一笑,只是瞧着孟三后,她还是忍不住悄悄嘀咕了一句,“三哥,对面那辆马车好奇怪,停在这好久了呢。”
孟三刚一出来,就注意到对街那辆马车了,听唐芦儿这一说后,便笑了笑道,“有什么奇怪的,没准又是哪位岛参加秋猎的权贵,怕是闲着没事,出来乱转的,好了,进去吧,你收拾碗筷,我擦桌子。”
“为啥不是你收拾碗筷我擦桌子!”唐芦儿一边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一边转身进了铺子。
孟三哈哈一笑,“哥帮你揉了一下午的面,你就当是回报哥了啊。”
“这你也要算清,那你烧热水去!”
“好好好……”
唐芦儿进铺子了,孟三也跟着走了进去,然后回身,看着对面那辆一动不动的马车,把门慢慢关上。
铁匠铺里的烛光被那扇门完全挡住,视线陷入黑暗后,上官钰才令马车掉头往听涛阁行去。
“看了之前是他过于担心了,那丫头还是那样,无论是什么时候,都能过得开心。”几乎是一片漆黑的车厢内,上官钰心头一叹,然后慢慢闭上眼。
安远王还未入岛的前几天,陈府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宴席之事了,就是为了安远王入岛的当天,将安远王接入陈府后,再将这些天陆续前来的贵胄们一块请来,到时陈府即可为其开宴,接风洗尘。只是不想安远王入岛后,却并未住进陈府,而是去了听涛阁落脚。虽说那听涛阁也是安远王的私人别院,但其实那处别院能住的面积极小,且里面连个像样的院子都没有,就是地势较高,能看得到海景罢了。
“王爷,陈府那边又派人过来了,说是一会宴席就要开了,望王爷别忘了过去露个脸。”赵力好容易打发走陈府的管家后,无奈地走上听涛阁,对正在等着红日东升的上官钰低声道了一句。
今日已是上官钰入岛的第三天了,陈府昨晚就送了请帖过来,说是今日开宴,请安远王务必赏个脸。
“备车。”上官钰没有回头,但是简单吩咐了两个字,语气淡得不见丝毫情绪波动。
……
前天因为是唐老太的生日,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唐芦儿还是请了半天假,却不想她这才回来刚上一天正常班呢,陈嫣红就又开口放了她一天假,理由是今日陈府摆宴,请来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者,她需要出席,故今日干脆就再放唐芦儿一日的假。
于是,就在唐芦儿刚从陈府的后门出去,上官钰的马车就在陈府的大门口停了下来,前面,众人对那位从车内下来的蟒袍男子相争上前恭迎,后面,唐芦儿一个人踢踏着脚步,慢慢走出了那条冷冷清清的秘道。
良缘到 第87章 相见
听小凉回来说唐芦儿已人后门那出了府,安远王亦从大门那进来了,陈嫣红心里偷偷松了口气,自昨晚府里将请帖送出去后,她的心一直就悬着,因无法确定安远五今日会不会前来赴宴,所以即便焦急,她也按捺住,不动声色地将唐芦儿留在府里,直到今儿确定安远王会过来后,她才将人放了出去,其目的就是要断了他们碰面的一切机会。
许是她多心了,但是此事不得不防。
陈嫣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良久,不由就幽幽叹了口气。
“姑娘因何叹气?”小凉正吩咐小丫鬟们将屋里收拾一遍,然后就回身将妆台上那些胭脂膏粉的瓶瓶罐罐一一盖上收好,正好就听到陈嫣红这一声叹,便不解地问了一句,早上那会她看四姑娘的心情还挺好的。
“我本不想这么对她,只是她不该……”陈嫣红低声喃喃道了一句,用这等手段,其实并非她所愿。小凉未能听清陈嫣红刚刚那句话,即又问:“姑娘说什么?”陈嫣红淡消炎一笑,然后站起身摇了摇头,另外问了一句:“你刚刚从那边过来,可瞧着女客都业了哪几位?”
小凉一边给陈嫣红系上披风,一边道:“端元郡主已经过来了,正在太太那说话呢,还有宋,齐徐三家的几位姑娘也都到了,刚刚太太使了嬷嬷过来,让姑娘快些过去呢。”
“端元郡主,你看到她了?”陈嫣红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只远远瞧了一眼,未能看清。”小凉说着,就打量了陈嫣红一眼,诌媚地笑道,“不过就是远远一眼,我也觉得那端元郡主比不上四姑娘。”
陈嫣红即瞥了她一眼,假意斥道:“这话也是能胡说的,我如何能跟郡主比,走吧,管好你的嘴,小心说错了话挨板子。”
“奴婢这不是实话实说么,这么些年,奴婢还没见过有谁的容貌能比得上姑娘的。”小凉瞧出陈嫣红并非是真的生气,便又再接瑞厉地拍了句马屁。
陈嫣红不再理她,径自往前走去,心里却轻轻叹了一句,再好的容貌,也不一定能万事顺意,还需要些别的才行……
上官钰一入陈府,陈府的管家即躬着身,一路殷勤地将他领往摆置宴席的花园去。
凉秋之际,正是金菊绽放时节。
故此寓陈府亦借着赏花之名,在园子中央以鲜花为屏,隔出男女之位。如此不仅别有韵味,还又多了一番雅致,最主要的是,平日里这些不便见面的未婚男女,能借着此宴,相互间行个方便,也为接下来的秋猎之事,打个铺垫。总之这是一件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事,故今日宴席,无论是主人还是客人,都极为用心。
园子里的席位早已摆好,女客那边只是一张圆桌,男客这边则是以数张大长案摆成一个缺了一横的口字,中间特意留的那块空地是为了一会艺姬们弹唱所用。在这等贵胄们眼里,所谓的宴席,特别是宴请贵客的筵席,丝竹管萧是必不可少的助兴之物。
上官钰还未入园,就听到那隐隐传出来的交谈声。声音不是很大,且皆带着几分温缓和自持,就是偶遇到从里面出来的下人,其行为举止,亦都带着适当的文雅。
今日陈府请来的宾客不少,男的女的加起来足有二十来位,且大部分人早早就已经过来了,上官钰算是最后一个。故他一露脸,正在交谈的宾客即都停了下来,并纷纷起身,陈老爷子笑呵呵地走过去请他上座,两人谦让一番,后才同时入座,接着就是相互间的寒暄,不多时,女客那边也在陈夫人的引领下,从园子另一边缓缓行来,徐徐入座。
金菊绽放之际,钟鸣鼎食之家,红男绿女之会,空气里顿时弥漫着各种蠢蠢欲动的情愫。
陈嫣红刚一入园子,目光就穿过那一排开得灿烂的龙爪金菊,准确无误的落到对面那紫袍男子身上,她们进来的这一刻,男宾那边,几乎每个人都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过来,唯独首座上那人,依旧微垂着眼,同她祖父在低声交谈。
“那位就是安远王!”正怔忡间,旁边忽然响起一个略带几分自傲的声音,陈嫣红回过神,收回目光,看了旁边的端元郡主一眼,微点了点头,然后道:“郡主请上座。”
端元郡主兀瞟了陈嫣红一眼,意味深长的一笑,然后转身同陈夫人客气了几句,才缓缓落座。
陈嫣红被端元郡主刚刚那一尽看得心头有些不快,于是在各自落座时,她又习习打量了端元郡主一眼。只见对方生的是银盆脸庞儿,面上的五官不是很出色,但见弯弯的翠眉下,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却是极吸引人。再看她身上的穿着,因为身材丰满的关系,所以她身上的穿戴都非常耀眼,大红遍地金的鹊梅争春上襦,腰上系着金丝暗纹大带,下面是水红缎面罗裙,裙摆处同样以金线绣着鹊梅争春的图案。
陈嫣红和端元郡主接触才短生产眆,说话也还不到十句,她就发觉这位郡主,其身上那种傲,是赤祼祼的表现出来,对方完全不似她们这些世家女子那样,无论任何情绪,都要藏起七分。
不过这就只是性格不同罢了,并不代表对方就鲁莽,陈嫣红慢慢收回目光,心里暗自思量,也不知这端元郡主,可是意中了谁,她想着,又抬起眼往男宾首座那看去。
唐芦儿慢悠悠的往家走去的时候,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身边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正挠头不解的时候,旁边一只大黄狗忽然就汪汪地叫了两声,她吓一跳,猛地就想了起来,招财还在陈府那呢!糟了,竟把那小家伙给忘了,唐芦儿赶紧转身往回走。
最近招财似乎跟娇娇玩上瘾了,以至于招财有时会偷偷窜到陈府这边找她撒娇,顺便欺负那只娇娇狗。今儿早上,她还瞧着那两小家伙在园子里闹腾呢,本想中午趁着午饭时间把它拎回去的,却不想刚刚出来的时候,竟忘了这茬。
得赶紧回去把它拎回来,那小家伙虽然很机灵,分得清善恶,但她心里却清楚,人心要真生出邪念来,动物真的就只有吃亏的份,更何况那院子里确实有那么几个瞧招财不顺眼的。
……
与此同时,陈府的宴席已让人开始上菜。
绣花高饤八果垒,缕金香药,雕花蜜煎,砌香咸酸,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鳝鱼炒鲎,鹅肫掌汤齑……让人眼花缭乱的珍馐佳肴从厨房那流水般送出,容嬷嬷瞪着一双灯笼般的眼珠子盯着每一位布菜接菜的下人,嘴里不时斥责几句。
直到第一轮菜品上完后,容嬷嬷虎着脸交待了几句,然后就匆匆往外走打算解个手再回来。却不想她刚刚走出去,就瞧见那边的花圃旁竟蹲着一只灰色的小毛团。
一时间觉得有些眼熟,悄悄走进一瞧,即认出是那只野猫!容嬷嬷两眼顿时放光,一时想起自己那天被挠的那几爪,心里即道好啊你,这会是你自个巴巴送上门来的,我奈何不了你主子,还奈何不了你一只野杂种,如今咱就新仇旧恨一块算!
唐芦儿匆匆从后门那进来后,正往陈嫣红院子这赶呢,忽然就听到园子那头隐隐传来几声猫狗的叫声,她仔细辨了一下,即一怔,跟着心头大惊,陈府今日在园子里摆宴请客她是知道的,招财要真在那里冲撞了哪位客人,那可就不得了!
容嬷嬷本想用网兜将招财捞住,然后好好教训的,只是她一时没找着合适的网兜,又怕招财趁她不留神跑了,于是便就在附近折了根树枝,然后悄悄走到招财后面,打算直接将这猫儿的腿打折。
那会招财刚刚撒完尿,正认真刨着沙子做清洁工作呢,不想后面就舞过来一棍子,它吓得尾巴一竖,瞬间就跳了起来,险险躲过那邪恶的一击,谁知跟着下一棍又挥来。它喵的一声厉叫,就跳到一边去,再回头,即认出这是主人的仇人。
招财反射性的就摆出战斗的姿势,容嬷嬷不想自己竟会失手,心头更是怒不可遏,马上从地上拣出几个石头,并对那边几个过来的丫鬟道:“快抓住这只野猫,打死也行,总归别让它惊扰了今儿的贵客。”
招财是只聪明的小狸猫,一看寡不敌众,且对方又有远程攻击的武器,于是再不恋战,立马转身就逃。
园子那头,席位上的宾客们正把酒言欢,席位下的仆人们正含笑斟酒,就在这其乐融融的时候,一声下人的惊呼突地响起,接着就传来盆碗摔到地上的咣当声!大家没明白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即瞧见一个灰色的毛团不知从哪忽的就跳了过来,且还直接落到男客那头,其中一桌摆满珍馐佳肴的长案上!
“瞄——”招财踩翻了几个盘碗后,就站在桌案上,炸着毛,拍打着尾巴,缩着瞳孔,盯着那追着它过来的方向,只是那边哪还有人敢追过来,其实之前追到半路时,容嬷嬷就已吓白了脸。
整个园子,一时间,全都静了下去,所有目光都往落到这只野狸猫身上。
陈嫣红早就愣住,上官钰看到这只嚣张的小狸猫后,也是一怔。而那位坐在上官钰旁边,来自长信王府的乔世子则是一脸兴致的看着招财,他素来就爱养宠物,故这一见到招财,心头就开始乱跳起来。
“这是哪来的野猫,还不快将它抓起来!”陈建生被陈老爷子看了一眼,马上回过神,即喝了一句。
招财虽还觉得有些迷惑,但已经发觉此时那等危险的感觉更强烈。陈建生明显含怒的声音一落,即有几名身手矫健的护院快步走了过来,封住招财所有出路,同时往它抓去。
那一刻,上官钰眼一眯,乔世子即要张口,而就在那同时,一个穿着葱花绿裙儿的姑娘忽的就从其中一句护字旁边窜了过来,并朝那只有些慌乱的小狸猫张开手,喊了一声:“招财!”
“喵呜”招财一个飞跳,就从长案上扑到唐芦儿怀里,眯着眼睛,晃着闹到使劲往她身上蹭。
那几句护院一时间怔住,周围又陷入新一轮的安静。
“这,这是哪个院里的丫头!”陈建生简直气歪了脸,心脏病差点没发作,今儿陈府的脸面,可算是丢尽了丢尽了!
那边的陈夫人也是阴沉了脸,恨不能马上就让人上去给那丫头几十个大耳刮子,再让人将她拖下去。她这么想着,即责备的看了陈嫣红一眼,陈嫣红微垂下脸,只是马上又抬起眼,男宾的首座那看过去,心里顿时百般不是滋味,手心也悄悄捏紧了,那丫头,她明明打发出去了,怎么又跑了回来,而且还是……
而坐在另一边,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的陈易杰,此时则是有些担心的看着唐芦儿,心里思量着要不要为她说句话。
“你们还不快将这脑子不清楚的丫头给拉下去!这成何体统!”陈夫人强压着心里的火,朝自个旁边的婆子打了个眼色,那婆子自是会意,即开口吩咐了一句,说着还自个亲自往唐芦儿那走去。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们的,招财它也不是故意的,它刚刚是被……”唐芦儿这下真有些慌了,瞧着宴会的派头,在看坐在那里的一位位,一看就都是些精贵的主儿。
她的招财真的惹祸了,而且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大祸。
只是当她道歉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首座上那痊,正往她这看过来的紫袍男子,她的声音忽的就停了下来,然后抱着招财,傻愣愣地站在那。
郑嬷嬷已经走到唐芦儿身边了,招财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就在郑嬷嬷的大手抓上唐芦儿胳膊的前一瞬,上官钰才从唐芦儿身上收回目光,转向陈老爷子,缓缓道了一句:“那痊姑娘,还有那只猫儿,与孤有旧,陈老爷子可否给孤一分薄面,莫为难她们。”
良缘到 第88章 吹弹可破
周围很静,故他的声音即便很轻,但在座的每一位都能听得清楚。
陈老爷子一怔,在安远王开口的那一刻,他就已注意到,对方那话虽说得客气,但语气却是不容拒绝。不过是转念间,陈老爷子即哈哈一笑:“王爷客气了,是老夫眼拙,没能认出王爷的朋友,还望王爷莫怪莫怪。”
此话一出,周围的气氛就是一缓,随之众人心里跟着皆泛起几分涟漪,数道探究的目光重新落到唐芦儿身上。
陈建生让那几名护院退下后,面上也恢复了笑;陈易杰吞吐下原本要为唐芦儿求情的话,然后有些狐疑地看了座上的安远王一眼,心头略有沉重;而坐在陈易杰旁边的赵品良却是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然后还不时将目光落到掬花幛那边,那位出尘绝伦的身影上;乔世子则是看了安远王一眼,皱了皱眉头,然后又将目光落到那只小狸猫身上,并且越看,他眼中的垂涎之色越重。
至于女客那边,好奇者就更多了,端元郡主首先开口道:“好生让人不解,这是府里哪位姑娘身边的丫鬟?居然会跟安远王有旧!何不叫来,咱们几个一块询问询问。”
陈三姑娘陈嫣云看了陈嫣红一眼,就笑着接口道:“郡主误会了,那位可不是府里的丫鬟,是四妹妹从外头请来,专门教四妹妹画西洋画的姑娘。”
“西洋画?”端元郡主一怔,更是来了兴致,即朝陈嫣红道,“原来四姑娘还有这等雅兴,刚刚都那等情况了,四姑娘却还瞒着,果真是含蓄得紧。”
这位端元郡主果真不是个好相处的,话一出口,就连讽带刺。陈嫣红心里皱了皱眉,面上却露个羞赧的笑来,同时抬起纤纤玉手,将耳鬓的发丝往后轻轻一挽,然后才朝一旁柔声吩咐道:“还不快去将唐姑娘请过来。”
小凉应了声,刚要过去,那头的郑嬷嬷已经将唐芦儿往这过来了。陈嫣红好慌忙起身,三两步走上前,一脸担忧地对唐芦儿道:“刚刚可是有惊着,我也没想你会过来,还一下子就出了这事,也是吓坏了,刚刚没来得及出声,你莫要怪罪。”
“四姑娘太过言重了,本来就是我的不对,贸然闯进来,扰了府里贵客的雅兴,我心里头还过意不去呢,哪还敢说怪罪不怪罪的。”唐芦儿将招财放到地上后,就朝陈嫣红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句,她知道在这等场合,可容不得她有半分托大的。
“好个有趣的姑娘,我倒想认识认识,可否给这位姑娘让个座。”那边的端元郡主瞧着唐芦儿走过来后,即上下打量了一眼,又特意看了看地上那只小狸猫,然后就笑着道了一句。
安元王开口了,陈老爷子开口了,陈嫣红已经起身了,就连端元郡主也开口了。故此时无论谁心里有多少不满,也没胆子真敢为难这位不速之客,陈夫人忍了几忍,面上才挤出几分笑朝一旁吩咐了一句:“郑嬷嬷,让人给这添个位置,请唐姑娘上座。”
陈嫣红也笑着请她过去,唐芦儿好摆着手,一脸惶恐地说道:“夫人和四姑娘的盛情,芦儿心领了,只是眼下我这身上都脏了,过去坐的话怕会熏着各位姑娘,还请夫人和四姑娘,还有各位姑娘见谅。”
刚刚招财跳到桌上,打翻那些盘碗后,身上就已经沾了好些肉汁菜叶什么的,然后招财再往唐芦儿身上一扑,于是那一人一猫自然是共同分享了那些肉汁菜叶。偏唐芦儿今日恰恰就穿了件玉白色的净面短袄,所以招财给她袄上留下的印渍,瞧着是非常明显。
好容易应付完那一众贵夫人和娇小姐后,唐芦儿才领着招财出了园子,只是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回头,往上官钰那边看了一眼。似知道她看过来了,上官钰亦跟着抬眼,目光透过那花枝交错的金菊,落到那姑娘身上。但也只是一瞬,他就移开目光往旁吩咐了一句什么,只见候在他身边的赵云点了点头,就往唐芦儿这走了过来。
“王爷让我送姑娘回去。”赵云走到唐芦儿跟前,欠身道了一句。
唐芦儿一怔,只是拒绝的话还未出品,眼角的余光就瞧见招财走路的动作好似有些不对劲。
“招财?”她叫了那猫儿一声,然后即蹲下去,检查了一下就将它抱起来。
“喵呜~”招财耷拉着毛茸茸的耳朵,撒娇地在唐芦儿身上蹭了蹭,唐芦儿给它细细检查了一遍,才发现这小家伙的后腿那脏了一块地方。向来爱干净的招财很少让自己的毛发沾到土的,可眼下它后腿稍稍往上一点的那里,正沾着少许的泥土。而她刚一碰到那,就见这猫儿浑身忽的颤抖了几下,并且微微挣扎起来,同时还委屈又不满地闹了几声。
唐芦儿咬了咬唇,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招财背上轻轻安抚了几下,然后就快步往外走。赵云忙跟上,上官钰又往这看过来一眼,只是才一会,那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花木间,接着陈府里的艺姬们就踏着丝竹管萧之声缓缓行来。
……
“赵大哥,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唐芦儿抱着招财从兽医馆内出来后,就朝赵云笑着道了一句。
“姑娘不用客气,王爷吩咐了,让我一定得安全护送姑娘到家。”
唐芦儿呵呵一笑,然后一边给招财顺毛,一边道:“那赵大哥你就送我到街口哪些边吧,若真送到门口的话,被邻居们瞧见一个这么高大英武的男人跟着我回家,我岂不是得费心解释一番。”
忽然被个小丫头这么打趣一句,赵云年轻的脸上顿时现出一片红云,再看那姑娘一双黑漆漆的眼珠里尽是戏谑之色,他面上更尴尬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地道:“姑娘莫要笑话我了,我,我只是遵王爷之令,一会我远远跟着姑娘就是,不会让人看出来的。”
唐芦儿扑哧一笑,瞧他可怜便不再逗他了,安安静静走了一会才又问道:“对了,王爷是什么时候入岛的?”
“三天前。”赵云松了口了,然后就如实答道。
“哦,那王爷这几天是不是很忙?秋猎就要开始了吗?”
“入岛这几日,算是王爷这些年来难得清闲的时候。”虽说有些担心这姑娘时不时冒出的几句怪话,但其实跟她走在一块,心情却是意外的轻松,故赵云说着说着,面上也不由就带上几分笑,话也多了起来,“秋猎应该还几天,就看王爷什么时候过去,每年的秋猎都差不多得一两个月的时间。”
唐芦儿不小心揪了一下招财的毛,惹得招财瞄地叫了一声,然后甩着尾巴就要跳下去。唐芦儿忙讨好地给它一阵顺毛,好容易才将这好动的小家伙给安抚下去。
大夫说了,招财的伤多是被石头给砸的,且力道不轻,稍稍伤到了骨头,不过问题不大,抹点药,然后让它好好待几天,不然以后走路会瘸的。
瞧着唐芦儿进了孟三的铺子后,赵云才放心的转身离开,回去复命。
“咦,丫头怎么今儿又回来了?”孟三正在铺子里指导那小学徒呢,忽的瞧着唐芦儿抱着招财进来了,便是一怔。
“陈府今儿请客,没我什么事,四姑娘就给我放了假。”刚一回家,招财就闹着要下去,唐芦儿只好弯下腰把它放到地上,然后摸了摸它的小脑袋道,“别再调皮了啊,小心以后变成瘸子。”
孟春三瞧出不对劲来,便将手里的活交给那学徒,然后走到那一人一猫跟关蹲下,瞅了瞅这个,又瞅了瞅那个,然后问道:“谁欺负我家丫头了?还连招财也不放过?快说出来,三哥给你们报仇去!”
唐芦儿瞧了他一眼,然后站起身笑道:“得了,你这会一进去,指定被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来,还报仇呢,到时被人家迷得倒戈相向,我找谁哭去。”
“小丫头,知道挖苦起我来了。”孟三咧嘴一笑,跟着她一边往院里走去,一边道,“难道是陈四姑娘为难你了?放心,三哥绝不是那等见色忘妹之人,还有小招财怎么了?它那后腿怎么回事?”
“一堆老女人看我不顺眼罢了,诶,三哥你别动它,它是被人扔石头了,这好容易安静一会,就让它好好养两天。”唐芦儿叹了口气,然后问,“奶奶呢?”
“当监工呢,好像上瘾了。”瞧那小狸猫嗖的一下,就窜到唐老太屋里去了,孟三便直起腰,苦笑了一起。
“奶奶就是闲不下来啊,好吧,今儿我给你们做油泼面。”唐芦儿看了看天色,瞧这也快到中午了,便掳起袖子,走到水缸那洗了手,然后就走到厨房那忙了起来。
孟三看了她一会,便走到厨房门口,倚在门框上看着她认真道了一句:“妹子,有事可以跟三哥说。”
唐芦儿正往面里倒水呢,听到这话,怔了怔,然后就抬起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好啊,你赶紧过来给我揉面!”
孟三:“……”
午饭过后,唐芦儿睡了一会,差不多傍晚才起来,唐老太又到工地上去了。
迷迷糊糊洗了脸,梳好头发后,想起该给招财抹药了,却找了一圈,找不到那小家伙,唐芦儿即跑到铺子里问了一句:“招财呢?”
“咦,醒了,那小家伙刚刚好像跑出去。”
“怎么不拦住它,算了,你忙吧,我找它去。”唐芦儿瞥了一眼那正跟孟三聊得火热的女人,无奈的道了一句,然后就出了铺子喊招财去了。
孟三瞧着自个跟前的女人苦笑一声道:“看,被小丫头误会了吧。”
“哟~难不成孟哥哥如今换了口味,开始喜欢起黄毛丫头来了,真让奴家伤心呢!”
“姑奶奶,真是怕你了,那些零头给你抹了,拿去吧,我再这么便宜下去,这铺子就真该关门了。”
……
唐芦儿遛了两条街道,才总算在一条巷子里找到那只不安分的小狸猫。
“你,你还不给我下来!”
“小坏蛋,还跑,今晚不给你饭吃了!”
“喵~”
“还得瑟,我找你两条街离都!”
就在唐芦儿在那小巷子里跟那只走在围墙上的猫儿玩闹较劲的时候,一辆马车正从那巷子前面缓缓经过。只是那马车才刚从那过去,就猛地停了下来,接着一位玉带紫袍黑靴的男子即从车内走了下来。
在围墙上迈着优雅的步子来回走了几圈,感觉自己的平衡跟往常没什么不同后,再瞧主人似乎真的要生气了,招财这才甩着尾巴,身子轻盈地往下一跳。
“还不安分,小心你以后真变成瘸子!”唐芦儿蹲了下去,抓住那只猫,然后一边掏出之前那大夫给的药膏,一边接着叨叨。
“让你别老去那府里找我,偏是不听。”
“你要知道,那群老女人很不好惹的,姐姐我都一看到就赶紧绕开呢。”
“唉呀,你别动啊,这药不抹,你的腿好不了的。”
“不喜欢这味道啊,不喜欢也得受着,不然伤怎么好。”
“招财乖哈,抹了药,姐姐给你买小鱼干吃。”
“别动啊,再动我打你哦!”
唐芦儿正蹲在那巷子里,跟自个的小猫斗智斗勇呢,旁边忽的就传来一熟悉的声音:“要帮忙吗?”
她一怔,手一松,招财趁机就挣开她的手窜远了,她一时顾不上叫住它,只是慢慢转过头,却只看到一双停在她旁边的黑色靴子,以及那绣着江牙海水的袍摆。再抬眼,却因此时已近傍晚,且这巷子里的光线本就不好,加上他又是背着光,故她只看得到他高大的身影,以及那身紫袍上华贵的蟒纹和玉扣金带。
窄小的巷子里,那姑娘蹲在地上,从他这个视线看过去,就那么小小的一团。
她抬起脸的时候,傍晚的阳光从围墙那边斜照进来,落到她粉粉的脸蛋上,光线很柔和,却将她脸上那一层细细的绒毛都照了出来。他微眯了眯眼,只见那姑娘面上的皮肤在余晖的映照下,竟似要透明一般,他忽的就想起“吹弹可破”那四个字。
“你的猫儿跑了,不去追吗?”上官钰慢慢蹲了下去,对上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珠,含笑的道了一句。
寂静又狭窄的巷子里,因他蹲下来的关系,使得两人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而他对她说的话,也变得清晰无比。
唐芦儿愣愣地看着他,她竟这时才发觉,他的声音很性感,不是很低哑,但却带着那种能让人耳朵发烧的磁性,唐芦儿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红了。
良缘到 第89章 放电有木有
当日香洲一别,她曾问他以后会不会过来看她,他别过脸说有机会便会过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他那是最后告别的意思,没有以后了。
却不想还不到一个月,竟会再见!虽早知道他是王爷,可在陈府那等场合,忽的瞧见首座之上的他时,她还是觉得,自己受到的冲击,那是相当的给力啊。
唐芦儿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倒不知该怎么开口跟他说话。
此时的他,看起来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不是没见过身着紫袍玉带的他,只是事隔一个月后,那些画面就变得很遥远里,留在她心里,最清晰的还是那个带着她上山,相貌普通,神情冷漠,衣着简单的男子。
那姑娘眼里透出来的迟疑,清楚的落到他眼里,上官钰即沉默下去,随后心里一叹,正要站起身,只是刚刚逃开的招财猫却在这时往他身边悄悄蹭了过来。
动物的直觉向来就比人类强出许多,上官钰刚过来的时候,招财虽从唐芦儿手里逃开了,但并未跑远,且还回过头,歪着脑袋瞅着那突然出现的男子。
“喵呜~“招财一蹭到上官钰身边,即确定他就是自己在山里初遇到的那两人之一,也是曾让它受伤的爪子复原的人。招财顿时倍感亲切,马上就蹭到上官钰脚边,打了几个滚表示欢迎。
上官钰怔了怔,瞧着那猫儿娇憨的样,就伸手往它毛茸茸软绵绵的肚皮上摸了摸,问道:”它怎么了?“
唐芦儿看着招财自创的欢迎仪式,好久才呵呵笑道:”那个,它应该是喜欢你吧。“
”嗯?”上官钰转眼看向她。
唐芦儿笑了笑,伸出手在招财表情舒服的脑袋上摸了摸道:“动物有自己的直觉,而且招财很有灵性,它应该是认出你来了,在山上那会,你也曾救过它。”
只是她伸出手,落下话的时候,才注意到上官钰那只手,干净有力,指节修长,带着一股吸引人的魔力。她不知道,原来男人的手,也能生得这般好看。
然就是这只手,曾在起落间就取走别人的性命,无情得让人胆战心惊;也就是这只手,掌握着重权,让人陈府这样的人家在其面前也不得不小心翼翼。
而这样的一只手,眼下却那么温柔地,在小狸猫的肚皮上轻轻抚摸。
无论是人还是物,只要有着强烈的反差的一面,即便不是好的,却也毫无疑问能吸引住别人的目光。
招财享受完后,翻身起来的时候,上官钰收回手,唐芦儿才回过神,然后眼一眯,就将招财逮住,并抱起来朝上官钰道:“我抓住它了,你快帮我给它上药!”
“喵喵喵喵喵喵喵……”招财顿时大呼上当,四肢乱踢。
上官钰瞧着那奋战的一人一猫,一时失笑,这姑娘永远能这般自娱自乐,举手投足之间就是活力四射,即便有不好的事,也能转头就抛开,跟他接触过的很多人都不同。
“快呀快呀!”见他迟迟不动手,唐芦儿即催了一句,只是不想她刚一抬眼,就看到他挂在嘴角边的那一抹浅笑。印象中的他,极少会笑,几乎是没有,他脸上永远都是那等古井无波的表情,更多的时候是在放杀气,煞气,寒气,阴气……而现在,忽然就这么一笑,即便很浅,但那眼角眉梢处,却溢满了让她头昏眼花的温柔,再配上他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唐芦儿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喷鼻血了!
“七哥,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唐芦儿抱着招财,缩着脖子蹲在那,睁着一双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瞅着上官钰问道。
之前明明没有再见的意思有木有!却才隔了一个月就忽然出现有木有!忽然出现就频频对她放电有木有!放了电还不解释有木有!这样真的让很难消受有木有!
上官钰一怔,对上那姑娘那双诡异的黑眼珠,眯了眯眼:“怎么忽然这么问?”
他这是在装傻有木有!有木有!有木有!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鉴于他眯眼的动作太危险了,唐芦儿瞬间认怂。
在煞星强在的气压之下,招财也跟着认输了,几声委屈的嚷嚷后,自己光滑又漂亮的皮毛就被弄脏了一大块。
“喵————”上完药后,招财一得自己,马上就往巷子外窜去。唐芦儿正要叫住它,不想就听到孟三的声音:“你还真哪都能跑,叫我找!丫头呢?“
瞧见忽然窜出来的招财后,再看那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孟三叹了口气,便慢悠悠地往巷子那走去。
唐芦儿才站起身,就瞧着孟三的身影,她怔了怔,便往前两步道:”三哥怎么过来了?“
孟三懒懒的笑了笑,迈着大步走到了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出来找只猫就忘了时间,该回去吃饭了,一会唐奶奶就要回来了。“
”哦。“唐芦儿应了一声后,就又回头看了上官钰一眼,迟疑了一下,才朝孟三道:”这位是……“
”安远王爷,我知道。“孟三呵呵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回来的时候,唐奶奶跟我提过几句,当时亏有王爷的照顾丫头才得平安,还没来得及言谢,不如今日王爷就到我那用顿晚饭如何。“
”改日吧。“上官钰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再看了唐芦儿一眼,然后就往旁一侧,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唐芦儿怔怔地看着那笔挺的背影,直到他出了巷子,才转过脸不解地看着孟三道:”你们认识?“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你们瞧着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唐芦儿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多心。“孟三又在她脑袋上敲了敲道,”人家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怎么认识得来。“
”那你什么身份?“唐芦儿立马就着他的话追问。
”傻了,我是你三哥都认不出来了!“孟三忽然转身,弯下腰,凑近她道了一句。
唐芦儿被惊得一个倒仰,好容易稳住后才不满地瞪着他道:”切,是你们都在装傻,懒得理你,招财,我们回家!“
瞧着那丫头领着那猫儿在前头遛弯的背影,孟三将双手背在脑后,慢悠悠地跟着,心里道了一句:丫头,好好玩吧,咱们是快要回家了。
入夜,星沉。
上官钰正在听涛阁的阳台上听着涛声,不多时,就见一个黑影从下面的院中一闪而过,守在旁边的赵云和赵力正要动手,上官钰却道了一句:“退下。“
两随从一怔,随后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你这守的这么严做什么,难不成这是金屋藏娇!“
”你来晚了。“上官钰转过头,面色冷然地道了一句。
”嗨,是丫头拉着我陪她打叶子牌,好容易等她睡下后,我才得出来。“孟三身子一晃,就从赵云和赵力身边闪过,然后往上官钰旁边一坐,再拿起旁边的酒壶就着那壶嘴仰头喝了一口才摇了摇头接着道:”啧啧,你这的酒,还是比不上师叔窖里藏的那些,可惜我不敢动,哪天我让丫头悄悄偷点出来。“
他这话说的,跟那小姑娘还真像,上官钰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
”怎么让她到陈府里去当差?那里不适合她那性子。“上官钰接过孟三递过来的酒壶,将酒倒进酒杯里,然后才执起酒杯慢慢喝了一口,他永远懂得什么叫自制。
孟三一笑:”是师叔的意思,一是想让她先接触一下那些大家大族里的复杂,再者是,墨叶莲在陈老爷子的密库里,丫头将剩下那两把钥匙找到了。“
上官钰一怔,即看了孟三一眼:”你就不怕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孟三哈哈一笑:”我家葫芦儿也不是笨,就是偶尔有些傻乎乎的,喜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上官钰沉默下去,他知道就这事他没有发言的立场。
夜晚的涛声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头顶上的夜空如浓墨一般,空气里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你打算带她回去?“良久,上官钰才又问了一句。
”嗯,那边已经找过来了,最多再拖了一年半载,等师叔将那些东西找得差不多后,就该回去了,迟早得面对。“孟三一叹,”之前丫头要是答应嫁给张家那小子,我跟师叔就离开星棋岛,给她平静的一生,让别人以后她真的死了,只是世事难料……“
上官钰慢慢放下酒杯:”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看师叔的意思吧,迟点知道也是好的。“孟三说着就看了上官钰一眼,”你希望她知道。“
上官钰站起身,负手站在栏杆前,看着那浓重的夜幕久久不语。
”白泽那小子回北漠去了?“孟三也跟着起身,随口嘀咕 了一句。
”嗯。“
”对了,听说这一次秋猎,来了不少世家女子,我是不是该提前恭喜你一声。“
”……“
”有好的就早点把亲结了,多生几个孩子,我给他们当干爹,还有你家太妃也能早些放心。“
”你还是那么罗嗦。“上官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就转身入了屋。
良缘到 第90章 小宇宙燃烧了
第二日,唐芦儿刚走到陈府角门口中,就瞧着一个身着酡绣金团花圆领袍的年青公子在那门前来回走着,且对方瞧着她后,面上顿时一喜,忙就朝她走过来,两眼还在她两旁找了找,然后才一脸着急地问道:“唐姑娘怎么这么晚才来,那只狸猫呢?没带过来吗?
唐芦儿一怔,正想问公子您贵姓?别一见面就表现得这么自来熟好不好,很吓人的!
跟在乔世子身边的小厮生怕自家爷又发魔怔,忙就提醒一句:”世子爷,二公子都等您好长时间了,该进去了吧。“
”去去,你先进去让他等着,爷自会过去。“乔正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然后又一脸按捺不住的模样,直勾勾得瞅着唐芦儿,一脸垂涎地道:”姑娘可是不便带宠物过来,没关系,我可以帮姑娘说一说情,或者姑娘带过来了,我帮姑娘带着也行!“
”世子爷这是……“唐芦儿被他这热情劲吓得悄悄往后一退,然后满脸狐疑地瞧着眼前的贵公子,只见那双盯着自己贼贼发亮的眼睛,让她心里一阵发毛。昨儿她在陈府的园子里也曾见过这位贵公子在筵席上,听了旁边那们小厮的话后,才知道对方原来是位世子。
瞧着这姑娘似被自己吓着了,再想昨儿安远王维护这姑娘的情景,乔正宇只好勉强收起自己那猴急的样,轻轻咳了一声,才换成一本正经的样子道:”我就直说了吧,姑娘昨儿那只猫儿,我及喜欢,不知姑娘愿不愿意割爱?随姑娘开价!“
唐芦儿恍悟,原来是看上她家招财了。
”不好意思,招财是我家人,卖不了,让世子爷失望了。“唐芦儿摇了摇头,就要转身进去,乔正宇却是急了,忙伸手拦住她道,“姑娘可是怕我付不起钱,这样,我就照行价的十倍付给姑娘行不行,而且现在就能付。”
唐芦儿忙一侧身,苦笑道:“谢谢世子爷,只是我真没缺钱到要出卖家人的地步。”再说七十吊钱,还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数字啊,唐芦儿在心里悄悄腹诽一句,堂堂一个世子爷,七十两银子也说得那么郑重其事,跟她想像的不大一样啊,这等人不都出手就是几千几万的吗?唉,电视剧误导人啊!
连着两次被拒绝,乔正宇终于按捺不住皱起眉头,面色也跟着有些不耐烦起来。若非因为昨儿安远王对这姑娘的另眼相待,开口维护,他今日根本不可能会这般客气,更不会让对方随意开价。他昨儿若没看错的话,那狸猫绝对是极品豹猫,灰色的如绸缎一般的斑纹皮毛,莹莹如绿宝石般的眼珠。在他们那等专门收集各种珍贵宠物的圈子里,这种猫,线的被称为绸缎上的贵妇,公的被称为沙场上的勇士,皆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
一般的灰色豹猫,多是橘黄|色的眼珠,绝少有绿眼珠的灰毛豹猫。更难得的是,他昨儿看到的那只狸猫,奔跑的速度,弹跳的高度,还有其灵性,都属上乘。他若能得到这样一只狸猫,到时回去,不知羡煞多少人眼,越想,心头越是激动。于是一瞧唐芦儿就要进去了,他只好耐住性子接着开口道:“唐姑娘,绿眼豹猫确实是少见的珍品,姑娘舍不得割爱,我也理解,这样,我再将价格抬到二十倍,两千两!”
两千两!唐芦儿差点没跌一跤,即转头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乔正宇道:“那个,世子爷怕是看错了,我那只不是豹猫,是纯种香狸。”
“香狸?”乔正宇一怔,随即心头一怒,“姑娘就是想抬价,也该想个过得去的借口才是,当是本世子眼睛瞎了不成。豹猫头圆吻短,香狸则产头窄吻尖,样子外形差到天边去,姑娘也能睁着眼瞎说!再说香狸的价如何能跟豹猫比!”
唐芦儿皱了皱眉,不解地道:“可是我买的时候,那老板确实跟我说那是香狸来着。”
这下倒轮到乔正宇愣住了,他狐疑地看了唐芦儿一眼,问道:“那姑娘当时是出了多少钱买下的?”
唐芦儿迟疑了一下道:“七吊钱。”心里跟着道了一句,还是砍了价的。
“七吊钱!!!”乔正宇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七吊钱买了一只极品豹猫,绸缎上的贵妇,沙场上的勇士!他要吐血了!
香狸因其肛门出的分泌物能入药,所以价格较一般的狸猫家猫什么的都要贵上几倍。定是哪个外行的生意人,因那豹猫还是幼兽期,又生得一身的灰毛,特征不明显,所以就当成了一般的狸猫。偏还又想多赚点钱,于是就生生说成了香狸来抬价。
结果,买的卖的都不识货,全都贱买贱卖了!
“那个,世子爷,甭管是豹猫还是香狸猫,我都不卖的,不好意思。”唐芦儿说完,赶紧就转身跑了,她生怕自己会被那两千两打动。两千两啊,唐芦儿瞬间内牛满面,招财,你果然不负这个名字!
乔正宇沉着脸行到陈易杰那后,也顾不得跟旁边那几位世家公子打招呼,即抓住陈易杰问了一句:“那位唐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可是安远王爷的相好?”
陈易杰一怔,跟着心头一跳,以为这位世子爷也看上了自个的心头好,即佯装不解道:“好端端的怎么忽然问起她来了?”
乔正宇没好气地坐下,接过下人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后才接着道:“爷看中她昨儿那豹猫了,刚刚出两千两向她买,她竟不卖!”
陈易杰一听原来不是要跟自个抢心头好,心里松了口气,即笑道:“世子爷好大手笔,不过是只小狸猫罢了,真喜欢,明儿去山里后,指定能猎上十只八只。”
“那绿眼豹猫是可遇不可求的。”乔正宇放下茶盏,“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倒跟我说说,她到底什么来头?跟安远王什么关系?”
陈易杰一时有些难回答这问题,说到底,他也闹不太清楚那姑娘跟安远王到底什么关系。
于是心思转了转,便往乔正宇旁边一坐,然后笑呵呵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安远王的事,我哪能去打听的,总归昨儿安远王既然能为她开口,那关系总不一般就是了。”
“她不是这岛上的人吗?”乔正宇皱了皱眉头。
“严格说来,她也不算是星棋岛上的居民,那姑娘其实是三年前在海上遇到了海难,只是命大不死,被海浪给带到了岸上,然后被岛上一个老婆子给收养了。”陈易杰慢慢道。
乔正宇一怔,沉吟一会才道:“能坐船出海的,这么说身份怕是不一般,不过怎么被人收养了,为何不回家去?”
“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了,如何回去。”陈易杰摇了摇头,说着心里就生出几分怜惜来,“是个可怜的小姑娘,不过我瞧着她出了这样的事,还能每天开开心心的,倒也是难得。”他说到这,就拍着乔正宇的肩膀哈哈一笑,“世子爷何必跟个小丫头过不去,到底是安远王看着的人,如何也强迫不得。再说绿眼豹猫虽说难得,却也不是没有,没准明儿一去山里,就遇上了也不定。若再不济,在下马上放出话去,只要有人寻得了这等绿眼豹猫,我高价买下送给世子爷不也成。”
乔正宇没说什么,只是敷衍地跟大家伙碰了碰杯,他总觉得,昨儿看见的那只绿眼豹猫,极其特别,让他有种得不到,就有种抓心挠肝的感觉。
且说唐芦儿从角门那进来后,进了陈嫣红的院子时,却瞧见这院里的丫鬟似比往日忙了许些。
再进了屋后,忽的就已经换上一身骑猎装的陈嫣红正站在镜子前左右看着。
“啊,你过来了。”瞧着唐芦儿进来后,一身蓝色骑猎装的陈嫣红即转身一笑,唐芦儿顿觉一阵耀眼的光射过来,她眨了眨眼,一边打量着眼前的美人,一边问道:“姑娘今儿这是……”
“明儿就要去猎场那边的,早上瞧着哥哥们的骑猎装后,便也试了一试。”陈嫣红说着就有些羞赧的一笑,“我极少穿这等衣服,总有些别扭,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很怪?”
唐芦儿不知道男人的骑猎装是什么样的,就是女子的骑猎装,她也是第一次见到。
这样的着装在这边的女子眼里,或许有些不好意思穿上身。但在唐芦儿眼里,其实也就是将裙子换成裤子,将绣花鞋换成硬底长筒皮靴,再上衣收紧,袖口收小,另外罩一件包到臀部那,两侧开口,绣工精致的比甲,并腰身上紧紧扎着华丽的大带。这样的着装,跟平日里那些宽衣大袖,拖地长裙形成鲜明对比,亦将女子的丰胸细腰长腿,完美的展现出来。
唐芦儿相信,这样的女子骑猎装,多半是男人设计出来的。
由衷地称赞了几句后,陈嫣红才笑着跟唐芦儿说出自己的意思,她希望唐芦儿明儿能随她一块去猎场待一段时间,帮她画一张骑在马上的画像。
唐芦儿一怔,迟疑了一会才道,这事,她得回去跟奶奶说一声才行,毕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陈嫣红自然是应允,于是也不留她,说完就让她赶紧回去跟家里说一声,顺便准备准备。
瞧着唐芦儿走后,小凉才有些吃味地道一句:“姑娘怎么倒将她也带过去了,太太气还没消呢。”
陈嫣红淡淡一笑,心道,总得给二哥一个机会才是,到底在府里行事也不便,弄不好会惹祸上身,可到了外头,就是咎由自取了。
而这头,唐芦儿刚要从角门那出去,不想就碰上已然换上一身骑猎装的赵品良从外走了进来。
只见那华丽丽的贴身样式的高领上衣,亮闪闪的淡金色金属扣,收拢的袖口,利落的剪裁,还有包紧裤腿的黑色长筒硬底马靴。复古的制服样式服装,衬托出贵族的气质,展现出军人的笔挺。那一瞬,唐芦儿觉得自己的小宇宙开始燃烧起来了,七哥七哥,她一定要看七哥穿骑猎装的样子。
良缘到 第91章 第一天
谁都没想到,刚一到猎场,天竟下起毛毛细雨。
唐芦儿将那些画具什么的收拾好,就听到外头有人喊她,声音洪亮得似炸雷一般,惊得她差点没将手里的画笔给洒到地上,抽搐着嘴角走出一看,果真是孟三。
外头早有数个丫鬟从屋内跑出来看热闹了,相互间挤眉弄眼地打量着前方不远处,站在那株百年柳树下的男子只见细雨蒙蒙中, 那个身材高大,衣着随意,发上沾着水珠,笑容爽朗的男子就那么懒懒的倚在柳树干上,其脚边还放着个半旧的竹筐。明明是一副市井小民的打扮,偏他身上却没有丝毫拘谨之态,且见那些莺莺燕燕的丫鬟朝他瞅过去后,他还立马就对人家笑出一口整洁的白牙,同时一个个秋波就穿过那多情缠绵的细雨,往那屋檐下朱廊内的姑娘们送了过去!
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即在这雨幕中传了出来,好些个丫鬟虽羞得侧脸,但眼角却还是偷偷往那边瞧过去。
此时这些围在一起笑闹的丫鬟,多半是第一次随主家来这星棋岛上。前几天她们因都是跟在各自姑娘身边,所以虽之前就听说这星棋岛上,无论男女,都较之别处要热情得多,但一直未有机会见识,直到今儿,借了唐芦儿的光,才总算开了眼界。
今日孟三身上的穿着虽瞧着不怎么样,但那外形和笑容,却还是让许多小姑娘心头小鹿辞书撞起来,就是有些稍稍稳重点的,也免不了有几分好奇,眼波频频往那送去。
唐芦儿刚一出来,孟三马上朝她招手:“妹子,这边!”
顿时,屋檐下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都往唐芦儿射过去,紧跟着就有人打趣道:“唐姑娘,那是谁?难不成是情哥哥找来了?”
周围即笑出一片清脆在咯咯声,唐芦儿尴尬一笑,忙道:“姐姐们别笑话我了,那是我哥。”
“亲哥哥还是情哥哥?”有人又笑了一句。
唐芦儿可不敢再理会她们,傻乎乎地笑了笑,就冒着细雨往孟三那跑了过去问道:“三哥怎么这会子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怎么不打把伞出来,着凉了怎么办。”孟三说着,就将她往里拉了拉,这柳树长得极好,靠近树干的地方,雨淋不到。
后面的笑声更响亮了,唐芦儿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无奈地看着孟三道:“得,我这清清白白的闺名眼见就被你给败坏了。”
“怕什么,哥以后负责就是。”孟三哈哈一笑,然后就踢了踢脚旁的竹筐,“还不出来,你姐姐来了。”
唐芦儿刚要问,就听到一声“喵~”,跟着就见那竹筐盖子往上一跳,一只毛茸茸的脑袋就从那框内冒了出来,舔着嘴巴,眯着眼睛,朝她喵了一声。
“招财!”唐芦儿一怔,即抬眼头疼地瞅着孟三道,“你,你怎么把它给带过来了,万一这家伙乱跑,我哪找它去。”
“唐奶奶让我到这边给她挖些草药,又令我将这小家伙给你带过来,我不敢不从啊。”孟三苦笑一声,然后往屋檐那看一眼,又低声道了一句,“奶奶到底是不放心你,招财有灵性,给你做个伴,帮你看着些吃食,总是不错的。”
唐芦儿又是一怔,即狐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丫头,万事小心。“孟三面上还是带着之前那等笑,只是语气却比往日严肃了几分,”今儿早上我才收到消息,很可能有个混进那些丫鬟中欲对你不利。本来唐奶奶想让你马上回去的,只是她那边一时也顾不上,便让我过来,眼下这情况,让你待在这些郡主小姐身边反而安全些。“
唐芦儿定定地看了孟三好一会,然后才抱起招财,面上露出个天真的笑:”三哥打算什么时候完整的告诉我那些事?总不能一直让我这么云里雾里的吧。“
”回去奶奶就跟你说,放心,对方就一个人,不会武功,所以就混进来了。“孟三一叹,再往那看了一眼,然后就抬手往唐芦儿脑袋上摸了摸道,”我该走了,不好待得太久,总之,你这段时间多小心,我就在附近,有什么事吹这个,我会马上过来。“孟三说着,就悄悄往她手心塞了个小哨子。
唐芦儿刚将那哨子收好,后面就传来一个婆子呵斥的声音:”都怎么回事,一个个在外头待着,却把姑娘扔在屋里,还不快进去伺候,看什么这是!”
一阵零碎的嬉笑声后,那些围观的丫鬟便慢慢散了,陆陆续续回了屋找各自的主子去。
瞧着那边的那位婆子就要过来了,唐芦儿不想被她当着孟三的面数落,便抱着招财要跑回去,孟三却又抓住她道:“急什么,没瞧着雨变大了吗,打着伞回去,别淋湿了。”孟三说着就弯腰从那竹筐里拿出一把油纸伞打开递给唐芦儿。
唐芦儿瞧见他筐里就这么一把伞,便推开道:“我才几步路……”
“跟三哥还客气什么,拿着,你不怕淋,招财却是不喜欢的。”孟三说着就将那油纸伞往唐芦儿手里一塞,笑着在唐芦儿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又在招财脑袋上摸了摸,然后就拎着竹筐,转身走了。
唐芦儿撑着油纸伞看着那个慢慢走入雨幕的身影,心头叹了一声,就抱着招财转身往屋檐那走去。
“我说唐姑娘,就算你不要自个的脸面,怎么也得替四姑娘的脸面着想些才是,到底你是四姑娘请过来的。虽说你自小没爹娘教养,但起码的廉耻也该知道些才是,有你这么大白天的出来跟男子私会的吗,还当着那一众丫鬟的面!”出来的婆子就是那容嬷嬷,她是专门跟过来负责主子们的吃食。
唐芦儿上了台阶后,瞧着招财一双绿眼珠死死盯着容嬷嬷,身上还不安的动了动,她本想将招财放下,一瞧这情况,立马就将招财抱紧了,并轻声安抚了它一句:“多谢嬷嬷提醒,不过嬷嬷刚刚用错词了呢,‘私会’只指背着众人,在私底下的约会或是相会。而我刚刚是当着大家的面出去见我三哥,顶多算是‘公会’,而且三哥他也只是把招财给我送过来而已。跟廉耻应该搭不上什么关系吧,不然我现在就问问姑娘去,到底姑娘读的书多,没准嬷嬷说的没错也不定,那以后我定会多多注意的。”
“你,你小小年纪,竟就这么跟长辈犟嘴!”容嬷嬷气得唇都颤了,她怎么也算是陈府里的老人了,又是厨房的管事之一,府里的下人,哪个对她不是笑脸相迎的,就是姑娘们对她,也多是客客气气的。哪曾有谁像这个臭丫头一样,笑着一张脸,说话却是连讽带刺,且竟还将姑娘抬出了吓唬她!再看那只野猫,只见那双绿眼珠子,活像是要吃人一般,容嬷嬷不由就想起那日追它未果的事。心中更是恨,直悔当时手里怎么不拿把刀,直接将这野猫给砍了,也省得这会被它这么死死盯着,简直是晦气!
感觉招财有些不对劲,虽一直盯着容嬷嬷,但却安静得诡异。唐芦儿不想跟容嬷嬷多做纠缠,单手收了那油纸伞后,就要转身进去,只是这会旁边忽的传出一声“噗嗤“的笑,随即那边就传来一声女子轻笑的话:”‘公会’,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呢,好个有趣的词。“
唐芦儿转脸一看,才发现那说话的人原是端元郡主,只见对方走过来后,就打量了她一眼,接着道:”这雨下得让人烦心,正想找陈四姑娘聊天去呢,不想这一出来,就听到你这一通妙语。“
”让郡主笑话了,我刚不过是随便一说,跟嬷嬷开玩笑的呢。“唐芦儿说着就朝容嬷嬷一笑,”嬷嬷说是吧。“
容嬷嬷的脸有些歪了,好久才朝端元郡主道了一句:“老奴厨房那还有事忙,郡主请便。”她说完,微屈了屈身,就转身匆匆忙走了。
端元呵呵一笑,然后一脸关心地看着唐芦儿道:“这些奴才,最是爱教训人,你没事吧。”
无事献殷勤,唐芦儿心里嘀咕了一句,面上却傻呵呵地笑道:“郡主多心了,嬷嬷刚刚也不是教训我,不过是提醒我一下而已,我本来也不知道什么规矩。”
端元看了唐芦儿一眼,一时辩不出她是真傻还是在装傻,心思一转,就笑道:“听说你这次过来,是要给陈四姑娘画一幅画像的,可是已经动笔了?”
“今儿才刚过来呢,哪能就动笔了。”
“那可太好了,等你动笔的时候我可得好好看看,要画得好,到时你也帮我画一幅。”端元说着就让唐芦苇儿随她一块到陈嫣红那去。
而两人刚一进去,却瞧见陈嫣红那里已经坐了几位姑娘了,正在屋里打叶子牌消磨时间呢。
“好啊,你们几个聚在一起玩也不叫我。”端元进去就道了一句,陈嫣红忙起身迎上来道,“这雨下得烦人,她们几个是先过来的,我正要使人过去请你,哪想你就过来了。”
屋里几位姑娘皆起身跟端元打了招呼,然后就将目光落到唐芦儿身上。
良缘到 第92章 到底是谁?
屋里皆是世家肆应,陈府摆宴那日后,唐芦儿在岛上的身份早被她们给打听清楚了。所以当端元郡主将那姑娘领进来的时候,在座的目光皆从手里的牌子上转了过去。五六道目光里,有好奇的上下打量的,也有冷漠的扫两眼后就收回目光,喊人快些出牌的,还有在坐在那静静看着,嘴角边甚至还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正巧唐芦儿进来后一抬眼,就撞上那一抹笑,却是出自陈府庶出的三姑娘陈嫣云。两人的目光撞上后,陈嫣云便笑着道了一句:“唐姑娘养的这只猫儿可真漂亮。”
唐芦儿笑了笑,低声谦虚了一句,只是不知为何,刚刚那一瞬,她总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却又说不上缘由,刚要琢磨,招财就在她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挣扎着要下去。唐芦儿怕它会乱窜惊了这一众姑娘,便拍了拍它的脑袋,还是抱在怀里,然后有些歉意地朝陈嫣红解释道:“刚刚我三哥到这边来挖草药,没想去将招财给我送来了。”
“怪道我刚刚听着外头有些吵吵的,只是怎么没让你三哥先避一避雨,好像是越下越大了呢。”陈嫣红将端元郡主请上座后,就抬手轻轻挽了一下耳边的发丝柔声道。
端元郡主即一笑:“陈四姑娘果真有副好心肠,只是我刚刚从那边过来,瞧着府上有位嬷嬷正为这事数落唐姑娘呢。”
陈嫣红一怔:“有这事,是哪位嬷嬷?”
“郡主言重了,嬷嬷其实就是提醒我几句罢了,到底这边是姑娘们住的地方,有男子过来确实不妥。”唐芦儿忙笑着道了一句,然后又道,“我先把招财抱到我那屋去关好,免得它乱跑,郡主和姑娘们慢玩。”
“急什么,总归都来了,就随我们一块玩吧。”端元郡主说着就看了招财一眼,然后又道:“唐姑娘可否让我瞧瞧那只猫儿,前两日,一直就听我兄长叨念着它,念得我都烦了。”
“它很不安分的,怕是会惊着郡主。”唐芦儿一边给招财顺毛,一边迟疑地道一句。
端元郡主是乔世子的关妹子,昨儿乔世子向她买招财的请示被她拒绝后,她就挺不想让招财跟这兄妹俩接触的,就算招财再怎么聪明,那也玩不过人心。她就怕万一招财跟人家混熟了,失了戒心,然后哪天趁她一个不留神,人家就把招财给抱走,到时她敢找谁要去!
当时乔世子那喊出两千两时的表情,她可是记忆犹新,这等人,又处在那等身份地位上,看中的东西怕是不会轻易放弃。
“没事,我在王府的时候,也常跟兄长们的宠物们玩,不碍事的,给我抱抱,我也很喜欢猫。”端元郡主说着还朝唐芦儿伸出手,这就是领她进来这里的目的吧,唐芦儿心里一叹。当着陈四姑娘和那么多世家女子的面,端元郡主断定眼前这姑娘是不敢,也不会拒绝她这个小小的要求。
“那郡主小心些。”唐芦儿看了招财一眼,小心道了一句,就将招财递过去,算了,这会给她抱一下就抱一下吧,一会回去再好好跟招财说。不过唐芦儿想是虽这么想,但心里却不停地叨念着,招财啊,昨儿姐姐可是连两千两都拒绝了,你可别那么没出息当叛徒啊,不可以随便信任别人知道不,你一会的表现一定得对得起你的野性啊!
只是她这话才刚刚叨念完,马上就被接下来的一幕给打击到了。
只见招财被端元郡主接过后,只是稍微挣扎了几下,就被端元郡主几下挠痒痒给安抚了下去。
唐芦儿差点没倒地,心里大呼,招财,你真是太没出息了!
端元郡主心悦万分,然后就抬起脸对唐芦儿道,“唐姑娘还站着做什么,快坐下跟我聊聊,说来我在府里也是养过两只猫儿的,只是后来送了人。”
陈嫣红忙让人给唐芦儿搬来张椅子,然后也坐到她们旁边笑道:“早知道我也将娇娇带过来了,好歹能多些乐趣。”
“也是,不过这次带过来的猎狗有好几只,我刚刚还去哥哥那看了一下,都挺精神的,待这雨停了后,猎场那边就热闹了。”端元郡主一边笑着接话,一边随手拿起桌上一块点心喂给招财,唐芦儿的心跟着就提了起来,鉴于招财刚刚那没出息的表现,她现在可真不敢相信这馋嘴的小家伙能拒绝得了美食的诱惑。
正要开口,不想就见招财只在端元郡主手上闻了闻,就扭过头,一副兴致缺缺的样。
唐芦儿赶紧闭上嘴,心里感动道:招财,你还是有那么一点出息的。
端元只当它不喜欢吃这个,也不在意,将那点心随手扔在桌上后,就开始跟唐芦儿问起招财平日里的饮食什么的。每问一句,唐芦儿心里的怀疑就多一分,故言语中总就带着几分含糊。
约半柱香后,招财似在端元郡主膝盖上待得腻了,便扭了扭身子,滑了下去。
那边正在打叶子牌或是下围棋摇色子的姑娘,在这期间,也有一两位起身出去,或是解手,或是去外头站站,看看雨景什么的。
瞧着招财落地后,唐芦儿松了口气,忙将它抱起来道:“四姑娘,我那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完,就不再打搅姑娘们了。”
陈嫣红本就不想让端元郡主对唐芦儿另眼相看,刚刚她是不得已顺着郡主的意思,眼下瞧着唐芦儿第二次请辞了,心里自是没有不应允的,但嘴里还是留道:“这么急做什么,先喝了茶再走。”
唐芦儿叹道:“多谢四姑娘厚意,只是我这身上不干不净的,实在不合适坐在这喝茶,姑娘见谅。”
陈嫣红一笑,又挽了挽耳边的发丝:“知道你总不习惯待在这等场合,算了,你就先回去吧,待雨停了,我再邀你一块出去走走。”
端元这会也没再留,只让她有空就带着招财过来一起玩乐,不必拘着身份。
唐芦儿点对应下后,便转身往外走,刚到门口,就碰到小凉捧着茶进来。这是刚刚陈嫣红吩咐下去。让小凉给唐芦儿备的茶水,故小凉一瞧自己刚刚将茶端进来呢,唐芦儿竟就要走了,一时有些愣怔。再又因两人忽的这么迎面碰上,她手里的托盘差点撞上唐芦儿,于是手下意识的就是一让。可偏就是这么忽的一让,就使得那托盘上的茶盏晃了晃,也不知是不是那茶盖没盖严的关系,只见才这么微微一晃,那茶盖就错了位,眼见茶盏里的茶水要溢出来了。
唐芦儿即伸出一手,要帮小凉将那茶盏稳住,可谁也没料到,唐芦儿的手才碰上那茶盏,招财忽的就从她臂弯里跳了出来,嗖的一下就朝那托盘撞去。
小凉的不敢相信的惊呼声,托盘掉到地上的咣当声,茶盏落到地上的碎裂声,招财尖利的喊叫声一同响起。
屋里的人皆怔住,唐芦儿有些傻了,招财却窜到唐芦儿脚边,摇了摇尾巴,然后又朝小凉很不客气地露出牙齿叫了几声。
“四,四姑娘,郡主,对不起,招财它太调皮了,我这就将它抱走,小凉,对不起……”唐芦儿头皮一麻,赶紧抱起招财,也不等陈嫣红说什么就往外跑了出去。
只是才刚跑出屋,就瞧见一身素雅的陈嫣云站在走廊上。
“呵呵……只要有唐姑娘在的地方,就总是少不了热闹,倒是有趣。”唐芦儿刚要从她身边过去,不想对方忽的就道出这么一句来。唐芦儿微顿了顿,便尴尬一笑:“让三姑娘笑话了。”
只是她话才落,招财就好似被打了鸡血一般,竟也对陈嫣云露出牙齿叫了几声。
“这猫儿还真可爱。”陈嫣云淡淡一笑,就伸出手在招财脑袋上摸了摸,招财使劲扭着
头,跟着就伸出爪子,凶狠狠地往前一挠,唐芦儿即往后一退,笑道:“三姑娘,不好意思,招财的脾气不太好,您别介意。”
陈嫣云已经收回手,随后就不在意的一笑:“没关系,猫儿就是要有点野性,才更加可爱。”
……
回了自个屋子,将招财放到桌上后,唐芦儿才往椅子上一瘫,然后伸手在招财脖子下挠了挠道:“刚刚那杯茶有问题是不是?”
“喵”招财被挠得舒服,顿时眯着眼,晃着尾巴,叫了一声。
“可是,到底是谁?”唐芦儿叹了口气,“茶是端元郡主先示意后,四姑娘才开口吩咐,然后小凉才端了过来,且之前四姑娘还特意让我留下喝了茶再走,只是外头的三姑娘又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又对她叫唤?”
“喵!”招财顿时抗议地叫了一声,然后就扭过身,尾巴一甩,往桌上一趴,将ρi股对着唐芦儿,不搭理她了。
“也不知七哥明儿来得了来不了?”唐芦儿也趴在桌上,伸出手指,在招财毛茸茸软趴趴的身子上戳了戳,喃喃自语了一句。
良缘到 第93章 想要就上
每年前往猎场的勋贵们,并非都是结伴而行,毕竟整个秋猎的时间不短,故总有人早有人晚,就看各人的方便罢了。陈嫣红和陈易杰及乔世子等人,算是启程最早的一批。陈嫣红这么着急赶过去的原因,唐芦儿不甚清楚,不过她却从旁人口中知道,乔世子等人之所以抢先一步过来,就是为了拿到今年第一个狩到猎物的名号。
无论什么活动,即便只是一场玩乐,只要进行得久了,就总会有人争抢各式各样的第一,就好似无论什么贴子,都有人在抢沙发一样。
唐芦儿叹了口气,本想打算默写几张人像素描的,不想却发了一下午的呆。
在椅子上坐得ρi股都大了,发觉屋里的光线逐渐暗下后,又听到外头丫鬟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她便将手里的画板和炭笔放下,起身往街道那头走了出去。
原来天已近黄昏,几乎下了一整日的绵绵秋雨也已停了,空气里满满的,全是冰凉沁肤的水汽。唐芦儿深吸了一下,却忽的就打了个冷战,她赶紧就呼了口气,缩了缩肩膀低声道了句好冷,快深秋了,再不到一个半月,天就要入冬,眼下动物们都成群结队地出洞寻找过冬的食物,正好打猎的好时节。
所谓的猎场,其实就是岛上一座名为武祁山山脚下,那一大片绵延近千里,坡度平缓的丘陵之地,从海边小镇行到这,就是坐马车也得大半天的时间,此处的居民早在几十年前,就被圈地的勋贵们逐一赶走,眼下唐芦儿他们落脚的处地方,便是当年的村落。
当然,如今她们住的这地方,早在逐年的翻新修葺中,变得如琼楼殿宇一般美伦美奂,再无一丝村落的穷酸之样。
且男女之所,就以这一处两边房子中间那条街道为界,南北分开而住,而丫鬟仆人们,自然只住在外围临街之处。
唐芦儿从夕阳那头收回目光后,即往对街那专供安远王及安远太妃歇脚之处看去。只见暮色弥漫之下,那边的房子还是如她刚刚来时那般静,跟她这边丫鬟们叽叽喳喳的热闹一比,更显那头静得有些荒凉,高飞的檐角,狰狞的兽首,朱红的廊柱,虽远没有陈府那般气派,却还是透着一股让人不敢接近的肃穆。
安远太妃应该已经入岛了吧,也不知七哥明儿会不会过来。还有孟三说的那个混进来的人,到底是谁,越想越觉得每个人都可疑,越想越是一头雾水。
就在唐芦儿站在屋檐下发呆的时候,对面的公子哥儿们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今日的雨让他们失去大显身手的好时机,如今雨已停,天亦还未暗下,故这些人哪还坐得住,于是几声起哄后,一个个就都翻身上马,直接从前面的小道上哟喝着往猎场那边奔了过去。
陈易杰刚一上马,就瞧着对面一侧小房子的屋檐下站着位小姑娘,青裙白袄,嫩得跟颗水葱似的,他眼睛一亮,立即打马往那走去,忽的瞧着陈二公子骑着马越到这边来,旁边的丫鬟都远远往这探过头,唐芦儿一怔,就要回屋避开,哪知了易杰即喊道:“跑什么,爷还能吃了你不成,上次你差点害爷摔破了相,爷还没跟你算这事呢!”
唐芦儿只好站住苦笑道:“那不是二爷喝多了,走路不稳摔的么,如何怪到我身上?”
“总归是有你的原因在。”陈易杰说着就翻身下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走到唐芦儿身边道:“说来那事爷不跟你计较就算了,你倒好,竟真连句话也没有!”
“二爷……想要什么话?”唐芦儿一脸戒备地瞅着眼前微有些知尽能索胖的男子,再瞅了瞅他抓在手里的马鞭,就怕他一个兴致上来了,将自己给捆起来拉走。
“真奇怪,早两年怎么就没瞧出了你这丫头会出落得这般水灵。”陈易杰上下打量了唐芦儿好几眼,自个嘀咕了一句,然后才将目光对上唐芦儿,笑道,“算了,就是过来问问你,会骑马吗?要不要爷教你?”
“多谢二爷好意,不用了,我不喜欢骑马。”唐芦儿赶紧摇头。
陈易杰似知道她会拒绝一般,也不恼,只是忽然甩了缰绳,拿着马鞭走到唐芦儿跟前。正要将马鞭伸到唐芦儿下巴那,唐芦儿就已往后一退,同时招财也从屋里窜了出来,俯着身子朝陈易杰“喵!!”地厉叫了一声。
一瞧着那猫儿,陈易杰即想起府里摆宴那日,安远王出言维护之事。他便收回马鞭,笑了笑道:“怕什么,爷不动你就是。”
“陈兄,还磨叽什么,天都快暗了!”后面忽然传来一声不大耐烦的声音,陈易杰回头一看,原来是乔世子和赵品良,只见那两个各骑着一匹骏马站在街那头朝他这边看着。
“就来。”陈易杰往那应了一声,然后又转过脸朝唐芦儿道了一句,“爷明天教你骑马。”他说完就转身上了马,朝乔世子那去了。
“陈兄,什么个意思,看你刚才那黏糊劲,难不成是瞧上你四妹身边那姑娘了?”三人骑着马跑了一段后,乔世子便朝陈易杰那边笑了一句。
“我看你也太磨叽,早几天前,将那丫头直接拖进屋里办了,不知省了多少事。”赵品良也跟着道了一句,他对陈易杰总这般小心翼翼的性子有几分不屑。照他看来,那小姑娘跟安远王根本没多少纠葛,陈易杰实不必这么瞻前顾后。且不论安远王有没有别的心思,就单论那姑娘,连做外室的资格都没有。如今那姑娘若是被陈易杰纳进了府,那安远王还能抢人家妾不成, 不是笑话么!
“我当乔世子应该是明白的。”陈易杰呵呵一笑。
“此话何意?”乔世子有些不解了。
“世子可是舍得惊了您府里的那些宝贝,我听说上个月就一个下人给您那只宝贝多喂了块西瓜,导致你那宝贝闹了肚子,结果您却将那下人的双手给砍了不是。”陈易杰一边打着马一边笑道,“我跟世子是同道中人,舍不得惊了佳人呐。”
乔世子一怔之后,忽的就是一阵大笑:“这你就错了,它们乖的时候,我自然是会好好待着它们,但若有不听话的,该教训的时候还是要教训,总得让它们认得谁才是主人!按我说,赵兄刚刚说的就没错,你若真看中了,直接捆了带走就是。要真舍不得,说句话,我交代下去,让人直接送到你屋里去,只是到时成了好事,你将那只猫儿送我当谢礼就行。”
……
晚上,贵公子们满载而归,陈易杰一脸笑的拎着两只活兔子送到陈夫人这边,略说了几句后,外头又有人喊他喝酒去,陈夫人这边了要陪着几位贵妇人用晚饭了,他便起身告辞。只是一出房门,就瞧着陈嫣红等在走廊那。
兄妹俩并肩走到大门外后,陈易杰沉吟良久,才又问道:“四妹说的此事,有些危险了,万一伤着人可是不妥。”
“怎么会受伤,只要二哥盯紧了,出手及时,就能如愿。”陈嫣红说着就叹了口气,面露愁容,“不过这事我也是犹豫了好长时间才同二哥道出,二哥若真不想,那就算了,只是此事前后之虑,我也都跟二哥说了,二哥是明白人,心里想必也是早有顾虑,所以才迟迟没有跟太太表露那个意思,可我心里却是清楚的,再说这事,对你我兄妹二人都有好处,二哥难道真甘愿被大哥一直那么压着,太太为这事不知心焦了多长时间。”
陈易杰走后,陈嫣红压住心头的激动,面色平静的回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只是半路上却遇到陈嫣云。陈嫣云是她父亲养在外头的女人所出,一直到三年前,才随其母一块被接入府里。故两姐妹虽年纪相当,但一直就不亲,平日里即便碰上了,也不过是点点头罢了。
且陈嫣云似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故在陈府这几年里,从来就不争不抢,日子过得比下人还要简单,逢年过节,也是能不出现就不出现,只是奇怪的是,这一次秋猎,她竟意外的也跟了出来。或许是真着急了,毕竟比她还长了一岁,若这亲事在不议下,越拖就越难办。
“四妹明儿打算随父兄们一块骑马去吗?”两人将要擦身而过时,陈嫣云忽然就笑着问了一句。
陈嫣红一怔,便看了陈嫣云一眼,只见对方还是如当年她第一次见面时那般,面上带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明明很漂亮,却又总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府里的人都说她比陈嫣云漂亮,其实她心里却很清楚,这个比她大一岁的庶出姐姐,容貌上不差她分毫,只不过对方极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多数都是抱恙在屋,时间久了,就连府里的人,很多时候也都忽略了有这么一位姑娘的存在。
美人多相妒,陈嫣红即便不想承认,却无法忽略自己心里那种感觉。
“嗯。”陈嫣红只点了点头,就侧身走了过去,只是行了几步,她却又回头道,“三姐明儿可是也出去?可有骑猎装?”
“会去,不过衣服我就随意穿就可以,不一定要骑猎装。”陈嫣云已经转过身,听陈嫣红这么一问,她只是微微侧过脸,淡淡地道了一句,就走开了。
陈嫣红怔怔看着那飘然远去的背影,皱了皱眉头,直到那头小凉找了过来,才回过神。
良缘到 第94章 黄雀在后
早上看到那些姑娘们一个个都兴致勃勃地穿上骑猎装,跟着父兄长们来到这天高云淡视野开阔的猎场时,唐芦儿还以为会在猎场上看到巾帼不让须眉的一幕。结果瞧了一个上午后,她才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这不是借着秋猎的名义举办的相亲大会吗。
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盘着腿坐在草地上支着下巴的唐芦儿,看着不远处那几个正骑在马上遛弯玩的姑娘,嘴里喃喃道:奔驰,法拉利,保时捷,宾利,道奇,玛莎拉蒂……将自己能说出来的名车牌子都念了一遍后,她心里才无不感慨地叹道:这就是腐败的好日子啊,狩猎,相亲,度假一条龙,一体化。
“唐姑娘还真惬意,二哥不是让人给你配了一匹小马,四妹妹和端元郡主正找你呢,怎么不过去。”正打算再画几幅速写来着,不想旁边就走过来一位紫衣白裙的姑娘,唐芦儿转头一看,竟是陈嫣云。且对方走到她身边后,还就挨着她,往地上坐了下去。
唐芦儿诧异的扬了扬眉道:“三姑娘,这没铺毯子呢……”
“有什么关系,你既能坐,我自然也能坐。”陈嫣云笑了笑,便将旁边那几张速写拿起来,一边翻看一边问道,“不知唐姑娘师从何人,小小年纪,就会这么一手娴熟的画技,真让人惊叹。”
今日这么多世家女子中,陈嫣云是少数的几个没有穿骑猎装的。只是别的姑娘多是因为身材不好,不敢在这么多贵公子面前自曝其短,所以才未穿那价值不菲的骑猎装。而陈嫣云却是不同,唐芦儿那扫描仪式的目光大略一扫,就已看出在场的这些女子当中,若论细腰长腿,黄金比例的话,还真没几个能跟陈三姑娘叫板的。
今儿早上过来的那一路上,从一些丫鬟仆妇零碎的交谈声中,她已大略知道,这位陈三姑娘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她在陈府也待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加上以前跟冬梅关系不错,故对陈府里的些许事情也有几分了解。其实也不奇怪,天底下一母同胞的姐妹多的是,却也不是每一对父母都能做得到公平对待的。更别论这等大家大族里面,陈嫣云和陈嫣红不仅隔了层肚皮,还又是从外头接回来的,再加上嫡庶有别,所以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唐芦儿在陈府那么长时间,她也就在陈府摆筵席的那日,因招财的关系才第一次见到陈三姑娘。当时也只是略扫一眼,但那一眼的惊艳,其实已留在心底。后来再因这次秋猎的关系,她跟陈三姑娘又多接触了几次,却每一次接触,心头的惊叹都会跟着增添几分。
这姑娘,从不出风头,也不爱攀比,很多时候,只是冷眼看着周围,偶尔敷衍几次旁边的人。
本来唐芦儿并未多有注意的,只是不多的几次接触后,唐芦儿慢慢发觉,陈三姑娘似乎特别爱注意她。特别是在人多的时候,陈三姑娘的目光,几乎是毫不避讳的落到她身上。只有对上自己询问的目光后,对方才淡淡一笑,然后若无其事的移开,只是下一刻,那目光却又重新回到她身上。
她辨不出那目光里到底隐含着什么意思,看着并没有什么恶意,但却又隐隐给她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其实若对方是男的,她指定以为自己是被人家暗恋了,可偏对方也是女的,而且还是个美女,她就是脑子被门夹了,也不会自恋到认为陈三姑娘想跟自己搞玻璃。
而现在,那么多姑娘都在那头骑马遛弯呢,陈三姑娘不跟着凑热闹去,却反往她这边走过来。真不是她多疑,而是陈三姑娘这几天来的举止,实在太让她怀疑了,特别是之前孟三哥还特别给她递了话,让她万事小心……
招财自来到这儿后,野猫的天性全面爆发,一会追蚂蚱,一会找老鼠,时不时还要跟突然窜出来的野兔赛跑,总之已经玩疯了。
“呵呵,其实我就是随便瞎玩,亏得陈四姑娘看得起,让我多赚些糊口的钱。”唐芦儿没有回答陈嫣云的话,只是含糊了一句,然后为了不让她再从她这打听什么,便也问了一句,“三姑娘也喜欢这种西洋画技?”
陈嫣云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画道:“我没唐姑娘这等天分,只不过看到唐姑娘这等画技,忽然想让唐姑娘帮我画几朵花,不知可否。”
唐芦儿一怔:“三姑娘想画什么花?”
“夕颜。”陈嫣云说着,就抬起眼,看着唐芦儿,面上带着那等似笑非笑的表情。
唐芦儿忽略心中那等怪异的感觉,呵呵笑了一下道:“还要梅兰竹菊或是牡丹芍药什么的,我还能画上几朵,可三姑娘说的这个,我却是连听都不曾听过,更不知长的什么样了,怕是帮不了三姑娘。”
“真不认得?”陈嫣云面上也不见失望,只是又问了一句,似确认一般。
唐芦儿摇了摇头,陈嫣云往不远处看了一眼,完后便站起身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等唐姑娘看到夕颜的那一日,直接折下几支送我吧,我会等着的。”
她说完,便站起身走了,留下满头雾水的唐芦儿,只是没多会,其一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欢闹之声。唐芦儿下意识的转头往那看过去,原来乔世子等人猎到了一头大野猪,正用马一路拖着回来。那边正跟一只蚂蚱跳来跳去的招财也被那头的喧闹声吸引了注意力,只见它停下后,歪了歪脑袋往那瞅了瞅,随后耳朵一竖,尾巴一翘,忽的就朝那奔了过去。
唐芦儿吓一跳,正要叫住它,只是再往那边一瞅,不想竟会在那一众公子哥里头,瞧着孟三的身影。
“三哥怎么跟他们在一块了。”瞧着孟三不但跟那几个贵公子混在了一起,而且瞧着关系似还不错的样,唐芦儿惊呆了,待他过来后,忙拉着他一阵问。
“知道你三哥厉害了吧。”孟三爽朗一笑,然后才低声道了一句,“没有我,他们哪能猎得到那么多野味,要说打猎,哥都能当他们祖宗。”
正说着,小凉忽然就跑了过来道:“唐姑娘,四姑娘请你过去。”
“去吧去吧,难得过来一趟,就该好好玩玩,这画的也不少了,哥先帮你收着。”孟春三说着就将唐芦儿手里那几幅画稿拿了过来,再轻轻推了她一下,接着道,“招财三哥也会帮你看着的,好好玩啊。”
乔世子等人回来后,帐篷这边顿时就围上来数十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就连帐篷里的几位贵妇人也都跟着出来看热闹。
差不多得半个时辰后,热闹才慢慢散去,天也近傍晚,这头大野猪也算是今儿的头筹了。故乔世子赵品良和陈易杰几个回来后,也不再急着继续玩去,只在一旁聊天,顺便看看有没有哪家姑娘能入眼,思量着以后跟自己同床共枕的,会不会就是这里面的某一位。
既然男子那边是这么个意思,女子这边也是差不离。自那些公子哥回来后,这边的好些姑娘,不是借着看猎物的时机走上一圈,交谈上几句,就是牵着马出来,用那并不娴熟的骑术来展现一下自己的飒爽英姿。
骑马,对初学者来说,其实是很容易上瘾的,特别是在感觉到自己能跟马儿配合的起来后,那种感觉,别提有多开心惬意了。
上午那会,唐芦儿就在陈府专门教习骑术师傅的帮助下,稍稍掌握了要领。只是自己是过来干什么的,她没有忘,故上午陪着那些姑娘们玩了一会后,她就很自觉地退下了。而现在,天已近傍晚,孟三也过来了,除陈嫣红外,连端元郡主都极力邀请,她若再拒绝,就显得过于矫情了。
于是大大方方跨上那匹马后,陈嫣红即打马走到她旁边对那帮着唐芦儿牵着马的师傅道:“廖师傅先去照看下宋姑娘那边吧,唐姑娘已差不多能骑了。”
瞧着廖师傅走开后,陈嫣红便往陈易杰那边看了一眼,陈易杰即跟乔世子和赵品良两人道了句什么,然后就掉转马头,轻轻踢着马腹,往陈嫣红前面不远处慢悠悠地遛去。
赵品良和乔世子对看一眼,皆是一笑,就等着看这思前顾后的家伙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此时,唐芦儿这边,陈嫣红在其左,端元郡主在其右,附近还有好些世家女子,以及陈嫣云也都骑上马围了过来。一时间,只见这群美人骏马,莺歌燕语,好不养眼,好不动听。
孟三那头,自唐芦儿被那些美人挡住后,他心头忽的生起几分不好的预感。
沉吟一会,即起身,往那走了过去。
也就在这会,陈易杰已经停在唐芦儿前方不远处了,而离唐芦儿最近的陈嫣红又将马儿再往唐芦儿那靠近一些,然后再将自己右腿悄悄伸出,对准唐芦儿那匹马的马腹,她的靴子前面,藏着一寸钉。
只要这一踢,唐芦儿骑的这匹马必会发狂地往前奔去,到时这姑娘要么被摔死,要么被他二哥所救。
死了,她心忧之事自可解决;若是能被她二哥救下,那自然就能成她二哥好事,同样也可解她心忧之事。只是,到底是第一次做这等事,胸口那不可避免地狂跳起来,陈嫣红撰紧了缰绳,心里道了一句:唐芦儿,你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不该碰我的东西。
可就要她将要踢过去的时候,唐芦儿却忽然转过头,跟她说了一句什么。陈嫣红只觉得手心整个都湿了,也没听清唐芦儿刚刚说了什么,心头微慌之下,不由就朝陈易杰那看了一眼。
唐芦儿原本转过头是打算跟陈嫣红说,不用特意陪着她,她自己遛一遛就行。只是不想这一转头,会看见在陈嫣红左后方的陈嫣云朝她露出诡异的一笑,然后就见她朝陈嫣红打马上前,同时伸出手,以一种快得不可思议的手法,在周围除了她外,再无一人察觉的情况下,忽的朝陈嫣红的马ρi股那拍了一下。
惊变突起,陈嫣红的马瞬间被惊得一下子发起狂来。
周围的姑娘皆被吓到,其座下的马儿也都跟着受了惊,纷纷往旁边避开。孟三心头忽的卷起惊涛骇浪,刚刚陈嫣云那一手,除了唐芦儿外,他也看到了。
他没有看错,即使火候欠缺,但那确实是折梅手!那姑娘,到底是谁!?
且不论孟三和唐芦儿心头的震惊,此时陈嫣红那边,已经整个失控了。原本她要是任那马儿直直往前狂奔的话,估计也就一眨眼时间,候在前面的陈易杰就将她给救下了。偏这姑娘又稍微会点骑术,于是几次强拉缰绳想要控制住发狂的马儿的情况下,她未能将那马儿制住,却让那马儿改了方向,往另一边狂奔而去!
而那个方向,正好就赵品良和乔世子离得最近。
赵品良是最先回过神的,那一瞬,他眼一眯,即翻身上马扬鞭追了过去。
最后,眼见陈嫣红要从那马上摔下的前一瞬,在大家的惊呼声中,他总算及时追上,手一伸,就将陈嫣红从那马上拽了过来,然后两人一块从那马上摔了下去。只是,赵品良一直就紧紧护着陈嫣红,即便是在地上滚了几滚,也没有让她伤到分毫。
帐篷那边已经炸了窝了,陈夫人几欲晕厥,瞧着两人都落马了,也不知是死是活,她心头又急又气,正要让人过去看看,只是她话还没出口,人就整个呆住了。
此时,猎场这边所有人,当看到那辆华贵的车马在离赵品良和陈嫣红前方不远处停下来后,也都有些怔住。
死里逃生的陈嫣红,想都不敢想,自己被救下的那一幕有没有人看到,一时间也顾不上言谢,苍白着脸就从赵品良怀里爬起。只是当她抬起头,看到不远处那一行车马,以及从那马上下来的男子,和那位气度雍容目光含威的老妇人后,她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良缘到 第95章 碰上
“记得你欠了我一次。”陈嫣云打马走到唐芦儿身边,趁着大家都未回过神时,朝唐芦儿道了一句,又看了往这走过来的孟三一眼,然后才调转马头,踢着马腹往帐篷那跑去。
唐芦儿不明陈嫣云那话是何意,本想张口,却又因看到远远那边,坐车马上下来的男子而怔住。
孟三上前抓住唐芦儿那匹小马驹的缰绳,看着陈嫣云离开的方向,眼中再难平静。
折梅手!难道他跟唐老太都忽略了一件事,那位姑娘莫不是……有可能吗?!
招财也跟在孟三后面跑了过来,只是出于动物对体型大过自己的物种的危机感,它冲过来后并没有马上往唐芦儿那扑上去,而是停在孟三脚边,观察了一会,发现对方没有攻击的意思,招财便开始在那小马驹周围巡视起来,一双绿莹莹的眼睛紧紧盯着对方,降下耳朵不时一颤一颤的。
陈老爷子是一路陪着安远太妃和安远王过来的,故刚刚自己嫡亲的孙女那惊险的一幕,落入安远太妃和安远王眼里的同时,也一样落和他的眼里。
总归,那一刻,陈老太爷觉得自己起码减了十年寿!
陈夫人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几乎是小跑着过去,陈老爷亦是赶紧下马,一边整着着装,一边惶恐上前,余的那些皇亲贵胄们自然也是跟着往那围去,或是巴结,或是问好,或是套近乎,总归人人自有可忙之理。
陈嫣红花白着脸,被数个丫鬟婆子扶起来后,根本无法面对此等情况,于是两眼一黑,身子一软,即晕了过去。
唐芦儿远远看着那头乱得热闹的场景,人及多,骑马的,牵马的,男的,女的,总归只要是在这般稍稍有点身份地位的,此刻全都往那簇拥过去挤做一团,然即便是在这般杂乱的场合下,那个笔挺的身影却还是那么显眼,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能注意到他。
“丫头,没事吧。”孟三忽然出声,拉回她的思绪。
“呃……”唐芦儿收回目光,怔了怔才道,“哦,没事啊。”
孟三看着唐芦儿,沉吟一会,就问了一句:“刚刚那陈姑娘跟你说了什么?”
唐芦儿歪歪斜斜地下了马,舒了口气,就将自己刚刚的所见所闻道了出来,又将之前那杯茶的事说出,然后问道:“三哥,我整个有些糊涂了?那陈三姑娘到底什么意思?”
孟三也是微微皱起眉头,刚刚他并未看见陈嫣红欲要对唐芦儿做的事,故想了一会,又往那边热闹集中处看了一眼,正好瞧着上官钰似乎也往这看了过来,他微怔,随后心头大致有了个想法,即转到唐芦儿这问道:“陈四姑娘平日里待你如何?”
“嗯,挺不错的,算是很好了。”唐芦儿不解孟三为何忽然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叹道,“说实在的,若非是为了奶奶,我还真不好意思动她那里的东西。”
孟三又问:“在陈府摆宴那日之前,四姑娘可知道你跟安远王爷早已经认识?”
唐芦儿一怔,想起自己今日观察的这等上流阶层的相亲大会,再听孟三这明显是引导工的问话,又想起陈四姑娘对上官钰的称呼,她心头即隐隐明白了些什么,之前一直就没往那方面去想,故一直就没注意,如今被孟三这么一提示,好些事情就都有了解释。
“知道,之前在香洲那会,我,我跟安远王去逛过一次夜市,碰巧在那撞上了四姑娘。”唐芦儿一叹,想起陈嫣红这么热情地拉着她过来猎场,还特意让人教她骑马,平日里待她又那般亲切,却没想所为的竟是……一时间,心头微有些寒凉。
“想清楚了就好,那陈二爷刚刚在你上马没一会,就忽然往你前方遛去,结合陈三姑娘刚刚那一番话,怕是当时陈四姑娘是打算对你下手。”孟三看了她一眼,便抬手在她脑袋上拍了拍,接着道:“丫头,这就是大家大族,每个人都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毫不犹豫地将挡在面前的一切抹杀。”
唐芦我和沉默一会,苦笑道:“四姑娘,也太看得起我了。”
孟三在她脑袋上揉了揉道:“别想那么多,既然知道了,以后就多注意着点,过几天,待唐奶奶将事办好后,哥就带你离开这。”
“那陈三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她为何又要帮我?”唐芦儿看向孟三,“还有,三哥之前说的那个混进来要对我不利的人,又会是谁?眼下这般看着,四姑娘已经有这意思,但我直觉却不是她,而且她本是陈府嫡出的姑娘,以前根本不可能会跟我有什么瓜葛,而三姑娘,三姑娘,最是让人看不透,但如果是她的话,那她刚刚为何又要帮我?”
孟三看着眼前这个皱成一张苦瓜脸的小丫头,笑了笑道:“算了,别钻牛角尖了,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总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唐芦儿即瞪了他一眼:“三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跟我打什么哑谜,你直接跟我说了吧。”
孟三一叹,“不是不跟你说,而是有些事,可能连我跟唐奶奶都料错了,现在说也说不清,只会让你更糊涂。总归我将事情整个弄清楚后,再慢慢跟你说,也就几天的事。”
就在他们两人正说着话地时候,上官钰那边,似又一次不经意的往那看了一眼。只见夕阳之下,黄昏笼罩的草原上,那两人一人牵着马,一人笑脸相随,旁边还跟着一只蹦蹦跳跳的小猫儿,那画面显得那么悠然,欢乐。
他只看了一眼,几乎是一扫而过,就收回目光,且面上依旧平静。
陈嫣红被抬回去没多会,就已经醒过来了,却借口惊吓过度,除了她母亲,不想见任何人。
陈夫人只觉头疼无比。只是此等情况,她确实也不让大家都围过来瞎打听,特别是,特别是自家闺女被赵品良抱着,当着所有人的面在草地上滚了几滚后,连她现在也不想见任何人。
为何,还偏偏被安远王太妃和安远王给当面撞上,陈夫人只觉得心脏都快要裂开了。好容易打发走那些前来探望的人后,又让身边的嬷嬷先去安远太妃那边先说几句好话,然后才转身,往陈嫣红的房间走去。
“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出了这等事,你——”瞧着一脸花白的坐在床上发呆的女儿,陈夫人是又恨又心疼,进来后,话都说不顺了。
“太太,我怎么办!”陈嫣红怔了好久,忽然就捂着脸哭出声,“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马儿,竟就发了狂……怎么办,安远太妃她会不会,会不会就这事对我有了看法,还有明德哥哥,我,太太,我怎么办怎么办?”
“你——”陈夫人看着满脸泪水的女儿,心不由就软了几分,“算了无论如何,这次是个意外,大家也都看在眼里,你也别多想。我一会去安远太妃那看看,你也收拾收拾,今儿就算了,但明儿怎么也该过去问候一声,不管怎样,这等礼数是不可缺的。”
“刚刚安远太妃让人过来了?明德哥哥可有过来?”陈嫣红哭了一会,稍稍松缓了情绪,然后马上问了一句。
陈夫人叹道:“太妃派人过来问了一声,说了好些安抚的话,王爷没有过来,不过也让人带了话过来,说是让你好好休息。”
陈嫣红点了点头,此时,她已经差不多缓过神来了,情绪也慢慢冷静下来。陈夫人让人进来服侍她洗了脸后,才又问了她一句:“你好好想想,当时可是有人对你使坏了?”
陈嫣红一怔,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才道:“当时周围的人及多,我也没多注意,只记得在我左右的,是唐姑娘和宋二姑娘,还有,三姐姐当时好像也在附近。”
陈夫人沉着脸,想了一会,就叫了外头的嬷嬷进来,吩咐了一句。
……
唐芦儿才回房间没多会,就听说陈嫣红那已经醒过来了,她叹了口气,便走出屋外,看着对面那处檐角高飞的房子,心头默默道了一句,何至于如此。
在外头呆了一会,正打算回屋收拾一番,然后洗澡去,只是还没转身,就瞧见那头一位嬷嬷往她这走了过来,说陈夫人有请。
唐芦儿一怔:“夫人
请我过去何事?”
“老奴不知,老奴只是过来传话的,请姑娘随我走一趟。”那嬷嬷冷着脸,硬邦邦地道了一句。
唐芦儿叹了口气:“好,烦请嬷嬷带路。”
这就是高门大户的霸道之处,让你过去就得过去,一点都不带客气的。平日里的亲切,其实在他们眼里都是施舍,不过是给自己装点门面,博个好名声罢了,其实莫论那些世家女子,就是其身边的下人,也是打从心眼里瞧不起她,她如何不知,只不过不去在意罢了。
唐芦儿无奈的笑了笑,只是刚走到大门口时,忽然就看到上官钰也从对面往大门这走了过来。
那嬷嬷一瞧是安远王,忙就停下,低头垂首,往后一退,满脸恭敬地让开道。
唐芦儿怔了怔,便也跟着停下往后一退。
上官钰走到这后,看了她一眼,就在她跟前停下。
良缘到 第96章 何至于此
此时天已微暗,天边残存的最后一抹余光,不但未将人的脸照清,反还似给罩上一层薄薄的纱雾。
唐芦儿本是微垂下眼的,只是瞧着那双直直往自己这走过来的靴子后,便不解地抬起眼,询问地看向眼前的人,今日他过来的时候,并未穿骑装,眼下也只着一袭玄色镶边宝蓝底子蟒纹缎面出风毛圆领袍,腰上束着的依旧是唯有王侯才可佩戴的龙纹玉板腰带。
模糊不清的光线,却将他面上的五官衬得愈加棱角分明,那双深邃的眼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平静的看着她,良久才开口:“去哪?”
“哦,陈夫人喊我。”唐芦儿有些傻愣愣的说道,每次,他带着这般明显的身份地位站在她面前,且旁边还有人对他毕恭毕敬时,她不知是受旁人的影响,还是因为他身上隐隐透出来的那股威仪,总让她清楚的感觉到两人之间距离,从而不敢在他面前有丝毫两人独处时的那等造次,言语和神情上也不由带上几分拘谨。
“嗯,那进去吧。”上官钰微点了点头,就道了一句,只是说完这话后,他却也不见抬脚往里走,只是微微往旁让开一步。
那位候在一旁的嬷嬷心头顿时吃了一惊,安远王这意思是在给唐姑娘让道?!
“您,您先请。”被旁边的嬷嬷和上官钰后面那几位的目光看得头皮有些发麻,唐芦儿忙就笑了一下,嘴里讪讪道。
上官钰瞥了她一眼,随口道:“一块走吧。”
周围的人更是惊讶了,唐芦儿受不了那唰唰飞过来的眼刀子,眼观鼻鼻观心,跟着上官钰进了大门后,心里刚松口气,上官钰就侧过脸道了一句:“你无须拘谨,像以前一样就好。”
旁边跟着的那些人顿时又觉一道雷霹了下来,安远王跟这小姑娘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那话一句比一句暧昧!一句比一句意有所指!
唐芦儿怔然抬起脸,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就这话做出反应。
见她又变成这般傻乎乎的样,上官钰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只是想起刚刚在猎场那边,看她笑得那般惬意悠然后,心头却又是一叹,然后便道:“去吧。”
他说完,就转身往另一边去了,唐芦儿诧异:“咦,你不是去看四姑娘的么?”
旁边的嬷嬷差点没跌倒,这姑娘竟敢这么跟安远王说话,竟一开口就‘你你你’的一丝敬意也无!到底是她跟安远王关系太过亲密,还是她根本不懂这些规矩?
“我去看陈老太爷。”上官钰回头看了她一眼,亦是用同样的话应了一句。
旁边的嬷嬷已然石化……
唐芦儿没想陈夫人将自己叫过来的同时还叫了那么多人,她刚随嬷嬷走进陈嫣红的房间,一抬眼,就吓了一跳,只见那锦绣温香的房间里,竟满满坐了一屋子的人。几乎所有过来猎场的世家女子都在里面,包括端元郡主和另外几位贵妇人也在其中,且瞧她进来后,屋里所有的目光,齐刷刷的都落到她身上。
此时的陈嫣红还是半躺在那挂着花草纹帐幔的架子床上,腰下盖毒害杏红锦被,身上穿着粉红底子缕金提花缎面交领家常小袄,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神情亦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忧郁和落寞,且唐芦儿进来的时候,她正拿着帕子轻轻拭泪。
再看一旁,其床头的粉彩水墨绣墩上正坐着一位年过四十的妇人,高挑的眉毛,直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虽看着风韵犹在,且容貌与陈嫣红也有五六分像,但此等面相却略带几分刻薄寡恩之色。
唐芦儿悄悄打量了那陈夫人一眼,只见对方穿着浅金底子折枝牡丹刺绣对襟褙子,月白方口立领中衣,玄色绣金滚边黛紫马面裙,头上高高梳了个双刀髻,髻上珠钗隆重,耳上宝钻辉煌。
余下那些贵妇人和姑娘小姐们,都已将之前的骑猎装换上了平日里的珠钗玉袄罗裙,然后排队似的,华丽丽地坐了一圈,且自唐芦儿进来后,一个个都自觉地沉默下来,屋里的气氛,隐隐含着一股可怕的诡异。
那嬷嬷上前在陈夫人跟前道了一句后,陈夫人才斜着眼往唐芦儿这头瞄了过来,唐芦儿顿觉脊背发凉。
“不知夫人叫我过来何事?”唐芦儿上前朝陈夫人微微行了一礼,然后再看向陈嫣红那边,满心复杂的问了一句,“四姑娘可好些了?”
陈嫣红没有回答唐芦儿的话,只是拿下帕子,抬眼看了她一眼,面上露出分明的痛惜,然后好一会,才抖着唇开口道:“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唐芦儿怔住,不解道:“四姑娘……这话是何意?”
陈嫣红却是一叹,然后又拿起帕子拭泪,嘴里含糊道:“亏我平日里不待你那么好,没想你却这么待我!”
一旁的端元郡主即起身走到陈嫣红床边,坐了下去,轻声安抚她。唐芦儿心里顿时生出几分警惕来,虽还不明白眼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她已嗅出阴谋的味道。
“听说四姑娘出事的时候,你离四姑娘最近?”陈夫人上下打理了唐芦儿一眼,眉头微皱了皱,然后就直接开口问了一句,且其声音里依旧带着几分尖刻之意。
唐芦儿打起精神,一边思索,一边回道:“我当时是在四姑娘右手边,不过姑娘左手边和后方,亦一样有别家姑娘在的。”
“那么四姑娘的马是如何受的惊,你该是最清楚了。”陈夫人似根本不搭理唐芦儿说的话,开口一句一句,都意有所指,且语气亦是高高在上,不容辩驳。
唐芦儿心头一凛,忙道:“这我怎么会知道。”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她不由就看了那边的陈三姑娘一眼,却见对方一直就垂着眼,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似对眼前这事没有丝毫兴趣。
陈夫人忽的厉声斥道:“还想在这跟我装糊涂,真当没人知道你做了什么事不成!今儿我就是将事儿摆给大家看,再让当时在场的几位姑娘经做个证,免得让外头的人说我们陈府仗势欺人!”
唐芦儿心头一跳,还不待开口,就见旁边的两位嬷嬷将多宝阁那的珠帘放下,然后就有人从外头领进一位穿着青灰色马褂的中年男人,唐芦儿仔细一看,却是陈府那位教她骑术的廖师傅。
“可是查清了?”瞧毒害廖师傅进来后,陈夫人便微抬了抬下巴,沉声问道。
那廖师傅进来后就跪在珠帘外,手里捧着一条马鞭,战战兢兢地回道:“回,回夫人,小的已经查清,四姑娘的马是因为其左眼被伤,所以才忽然发了狂。而那马的左眼,则是被这条马鞭所伤,这马鞭上还留有一点血迹。”
其中一位嬷嬷将廖师傅手里的马鞭拿了进来,递到陈夫人跟前。陈夫人接过,看了一眼,随即就对唐芦儿道:“这条马鞭,想必你不会陌生。”
唐芦儿只觉浑身发寒,事情到了这等地步,她已经明白陈夫人是什么了。这是赤祼祼的栽赃嫁祸,这是做贼的反喊抓贼,这是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陈夫人也不管唐芦儿开不开口,承不承认,她跟着就往在座在世家女子那问了一圈,问当时除了陈嫣红本人外,可还有人看到唐芦儿朝陈嫣红的马匹甩鞭了?眼下就当着双方的面出声做个证,免得让唐芦儿说她陈府不问青红皂白就冤枉好人。
除去陈嫣云和端元郡主外,在座的不有六位世家女子,只见她们先是对望了一眼,又往自个长辈那悄悄看了一眼,不多时,就有一位点了点头,小声道:“我看见了,当时唐姑娘确实是往四姑娘那甩了鞭子。”
接着,又有两位跟着说了一样的话,另外三位,则是摇了摇头,低下头说因为她们当时离得太远,而且也没往那边注意,所以不知道。轮到陈嫣云时,只见陈嫣云微微抬起脸,先是看了唐芦儿一眼,然后才转向陈夫人道:“我当时正低着头,没有看见。”
陈夫人斜了她一眼,冷着脸点了点头道:“嗯,你向来是爱低着头的。”
陈嫣云置身事外,陈夫人并不意外,这位三姑娘,自进府那日起就一直是这副明哲保身的样,反正今日她也不指望陈嫣云能起什么作用。总归能有那三位姑娘点头,事情就已经很好办了,她们的点头是代表的那三个世家是与她陈瘁站在一条线上,至于另外那三位摇头说不知的姑娘,那也只是表明那几家就这事置之事外而已,绝不会妨碍到她的事。
眼下,只要端元郡主点头,那她这事就是十拿九稳了。
其实,并非是她定要至唐芦儿于死地不可,而是陈嫣红今日出的这等事,明上说,虽是性命危急当头,被男子以那等方式救下情有可原。但在所有看到那一幕的人眼里,特别是在安远太妃和安远王眼里,陈嫣红的清白,确确实宰受了损,这等想法,不会有人说出来,但大家却都是心知肚明。
其实如果陈夫人和陈嫣红没有非要攀上高枝之意,就这事来个顺水推舟,反倒能促成一桩好事,毕竟赵家跟陈家一样,都属皇亲国戚,再者两家又是世交,且早之前两家大人也曾有过这么个意思。但是,陈夫人因这些年被府里几个姨娘的孩子给刺激到了,偏自己生的儿子又不争气,于是她心里那口气,无论如何也要从女儿身上挣回来。赵家刚得罪了皇上,正在走下坡路,赵品良如今又是被贬,根本达不到她的期望。
而陈夫人所中意的安远王府,虽安远太妃之前还派人过来探望,但她心里却是很清楚,没有哪一个王府会想要一个清白受损的媳妇?所以,陈嫣红这事,必须要来个逆转才行!
想要逆转,就履历转移安远太妃,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将所有人对陈嫣红清白受损的这事,移到另外一件更值得注意的事情上,并且,一定要让大家对她女儿生出怜惜与同情来,只有这样,坏事才得变好事。
而无权无势的唐芦儿,自然就是能令此事逆转,并促使大家对陈嫣生出同情,同时凸显陈嫣红心地纯良的最好人选 。
有什么能比恩将仇报更让人关注,有什么能比无辜的受害者更令人同情。
至于曾对唐芦儿另眼相待的安远王,陈夫人也做了万全的准备,这便是她将这几位世家女子都请过来的原因,没有哪个王府,会为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姑娘,去得罪几大同一战线世家!更何况此事是人证物证俱在,她并未冤枉唐芦儿,安远王就算想帮忙说话,也找不到可说之处。即便退一万步,安远王真头脑发热开口了,那不是还有安远太妃在吗,陈夫人绝对相信,安远太妃是不会允许安远王在这事上胡来的。
只要这事成功逆转,安远太妃便会看到陈嫣红的可贵之处,安远王也由此切掉一块心病,而陈易杰则会得偿所愿,并且最多也就是收到外头,不会接进府污了她的眼睛,所以,这对陈夫人来时,绝对是一箭三雕的好事。
至于那几个点对的姑娘,无论是其本人,还是她们身后的家族,都未将唐芦儿看在眼里,于是便顺水推舟,给陈府一个人情。
在座的,没有人,真将唐芦儿放在眼里。
事实上也是如此,一个市井出身,又无父无母的小女子,在这等级森严的社会,如何跟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相提并论。
活该你倒霉的时候,神仙也无能为力。
最后轮到端元郡主表态了,陈夫人将目光从陈嫣云那收回,满脸心疼地看了床上的陈嫣红一眼,然后才叹了口气,看向端元郡主。
“我也没想到,唐姑娘会忽然甩鞭子,当时也是吓了一跳,然后接着就出事了。”端元郡主没有让陈夫人失望,且她说完后,还叹息地看了唐芦儿一眼,却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唐芦儿摇了摇头。
如今唐芦儿眼见要栽到陈府手里,她自然是要加一把力的,不然到时她哥哥得到那只猫时,她拿什么去邀功。
唐芦儿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屋子光鲜亮丽的夫人小姐,内心一片冰寒,人心,人心,何至于此!
良缘到 第97章 怒
唐芦儿即便猜不出陈夫人心里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也看得出,此事,就是对方专门为她设的圈,并且是直接画在她脚下,毫不犹豫,就封死她所有的活路。
“夫人,想待如何?”唐芦儿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慢慢握紧,陈夫人和在座的这些夫人及小姐举证完后,她没有一个字的辩解,只是一脸平静的问了一句。越是被逼到绝路,她的心就越是明晰,此时此刻,任何辩解都无用,只会落得越描越黑,越闹越难堪的下场。
陈夫人有些意外唐芦儿此刻的平静,于是斜着眼,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唐芦儿一眼,然后才冷着脸道:“你放心,我们陈府没有私设刑罚之事,而你亦非陈府下人,所以此事自然是交由衙门秉公处理。”
陈夫人说着,就让候在身边的嬷嬷上前,将唐芦儿捆了带到旁边的厢房去关起来,明儿一早就送到衙门那去。只是那两位嬷嬷刚上前,唐芦儿即往后一退道:“夫人在关我之前,请让人去请我孟三哥过来,我想见他一面。还有,四姑娘出事的时候,我三哥也是在场的,还请夫人到时问他一问,实际情况到底如何。”
陈夫人冷笑道:“少在我面前玩那些花花心肠,你想见谁,让谁比例你作证,明儿上衙门,自会一块给你传过去。”
陈夫人说完就示意那两位嬷嬷上前抓人,唐芦儿躲了几下就被人给掐制住,眼见就要被人堵上嘴巴了,她赶紧朝陈嫣云那大声道了一句:“三姑娘,你说的夕颜花,来日我定给你捧上,求你帮我将我三哥叫来,我定不会忘你今日之情!”
害陈嫣红落马的,明明是出自陈嫣云之手,只是她不知陈嫣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对方的真正身份是什么。但经由这件事,还有之前陈嫣云对她说的那些话,她直觉陈嫣云必不仅仅是陈府的三姑娘那么简单,而眼下,在座的所有人当中,真正不是跟陈夫人站在同一战线的,就只陈嫣云一人。而眼下这情况,陈夫人必不可能放她出去,不会让这已经算计好的事出现任何意外的变帮,所以她只能求助陈嫣云。无论如何,必须让孟三哥知道这件事,不然她很怀疑,自己根本就挨不过今晚。
“两次人情?”陈嫣云没有理会周围投射过来的惊诧眼神,她只是慢慢抬起眼,看着唐芦儿似笑非笑地道了一句。
唐芦儿一怔,即道:“两次,我定会还你!”
“如此,那便成交。”陈嫣云轻轻一笑,说着就已站起身,往外走去。陈夫人回过神,即喝道:“三姑娘还不回来!你跟着胡闹什么,这丫头心思歹毒,花言巧语,连你也被蒙骗了!”
陈嫣云回头一笑,面上带着几分明显的嘲讽:“太太何须这般紧张,总归这事也不可能满得过去,何不就顺了唐姑娘的意,让那孟三过来,也可让唐姑娘早点死了想要翻盘的心不是。”
“你——”陈夫人怎么也料不到,那个向来就不问旁事,明哲保身,并且看着总有些胆小怕事的三姑娘,竟忽然间就变了张脸,简直是,简直是……一直以来,不曾被她看在眼里的小白兔,竟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她唱起反调,并且还出言讽刺。陈夫人差点没气得背过去,直到陈嫣云将要走出门去了,她才伸出手指着陈嫣云,朝两旁喝道:“你们傻楞着做什么,还不快位住她, 一个姑娘家家的,出去找什么男人!成何体统这是!”
候在门边的那几位丫鬟和婆子马上上前挡在陈嫣云前面,唐芦儿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那。此时她的嘴已经被堵住,双手也被反剪在后绑在一起,并且还被那两婆子死死按住,故眼下她只能指望陈嫣云了,若是陈嫣云被制住的话,她怕是真会变成|人家的砧上鱼肉。
瞧着那俩挡在自己前面,并且还朝她伸出手想要拉住她的婆子,陈嫣云一笑,手一抬,就抓住那婆子的手腕,然后轻轻一扭,那婆子顿时一声呼痛,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往旁一歪,直接就往她边上另一位婆子撞了过去。趁着这一刻的骚动,陈嫣云弱柳般的身姿微微一闪,就越过那两婆子。
众人只见那姑娘的动作看着并不快,也不急,但却不过眨眼间,旁边的那些丫鬟甚至还来不及走到她身边,她就已经逐一越过,轻轻松松地走了出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陈夫人又惊又怒,站起身,陈嫣云这简直是当众打她的脸。躺在床上的陈嫣红也愣住了,就是端元郡主和屋里的那些贵妇人及世家小姐们,心里也都犯起嘀咕来。一是不解那唐芦儿怎么就跟陈三姑娘搭上了关系,她又暗中许了陈三姑娘什么好处;二是不解那陈三姑娘如何有胆子当众忤逆陈夫人,即使真将那孟三找来,这事又能起得什么变化;三是不解刚刚那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为何就拦不住一为娇花似的姑娘!
陈嫣云从陈嫣红那出来后,回头看了一眼,听着里头仿佛传出了骚动,面上即露出几分嘲讽之色。此时天已尽暗,明月升空,清冷冷的月华泄了一地,周围的花草树木,房檐廊柱,都被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中。陈嫣云往周围扫了一眼,在屋里的人追出来前,略一沉吟,就直接往陈老太爷那去了。
看着陈嫣云出去后,唐芦儿总算是松了一半的气,再看那陈夫人似要抓狂的样,她即乖顺地任那两婆子押着,眼下敌强我弱,她实在怕陈夫人直接就把火撒到她身上。
幸好当着众人的面,陈夫人到底还是要顾着脸面的,即便此刻她对唐芦儿的憎恶已经上升到了历史最高点,但她还是咬着牙,冷冰冰地看了唐芦儿一眼,慢慢按捺住心底的那口气,然后才吩咐道:“先把这丫头送到厢房那去,三姑娘那边,你们去将她找回来,有热心肠是好事,但却不能被心思歹毒的妖女蒙蔽了眼睛。陈府也从来不会做冤枉人的事,既然唐姑娘提出了要找孟三,到明日,自然会将那孟三一块送到衙门去,要如何狡辩,等上了公堂,自有让你们狡辩的时间。”
只是派出去的婆子在外头找了一圈,因天暗的关系,竟未能看到陈嫣云的身影,想要过去对面打听,一时又有些犹豫。毕竟这个时候跑去男客的住处打听姑娘的行踪,怎么都不是件妥当的事,于是便又返回去在陈夫人耳边悄悄道了一句,请示下。
陈夫人脸都有些发青了,这陈嫣云自己不要脸面没关系,若是将陈嫣红的清白名誉给连累了,那她非将陈嫣云撕了不可。于是当下也不声张,只悄悄交待那婆子一声,让那婆子领着人在大门口那守着,要真见着陈嫣云从对面出来,就赶紧上去将人拿住,直接送到她这边,至于孟三那小子,也让人捆起来。
在座的夫人小姐也不知陈夫人刚刚派出去的婆子到底拦住陈三姑娘没,只见陈夫人含糊的样,她们心里都有些犯嘀咕。于是各自思量了一会,又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就纷纷一叹,随即就有人悄悄议论说那陈三姑娘也是太傻,何须为了个外人跟嫡母置气,能捞得什么好处……此时,依旧没有人将这事放在心上。
孟三,她们并不熟悉,更不知道此人何等身份,但光听唐芦儿刚刚那么一说,以及陈夫人面上露出的不屑之色,她们也能猜得出,估计也就是无权无势的穷小子,不值一提。即便陈三姑娘真将人带过来了,那也是无济于事,不过瞎闹一场子,给她们看个热闹罢了。
只是谁也都没想到,就在那两婆子将唐芦儿押着走到门口的时候,那紧闭的房门忽的就被从外一下子推开。秋夜的寒风呼啸而进,将屋里的烛火吹得一阵剧烈晃动,瞬间就将几去蜡烛吹灭,刚刚还亮若白昼的房间,一下子就暗了下去。
如似外头浓夜的墨猛地涌了进来,渗入这灯烛锦灿的房间内一般。
上官钰刚一推开门,那被堵着嘴,反捆着双手,并且被人押着的姑娘就撞入眼里。他面上的寒冰,几欲将那被风吹得剧烈晃动的烛火冻住,屋里的夫人小姐们皆被惊得从座上站起身,一时间愣在当场。
唐芦儿被忽然卷入的寒风迷了眼,一时未能看清站在门口那人,只是被冷风送来的气息,却熟悉得让她一下子红了眼。风从脸旁拂过去的瞬间,堵在她嘴里的布条就被人给拿掉了,同时那两个押着她的婆子在一声惊呼声中松开了手,随后她就被抓住肩膀上的手往前一带,安全地感觉即将她整个罩住。
“陈老太爷,此事,陈府须得给孤一个交代!”雅雀无声的房间内,那个冷冽的声音如往常一般平静无波,然屋里的每一位,却明显感觉心头一阵剧颤。那么的怒气,于无声无息中,弥漫了整个屋子。
良缘到 第98章 战
因唐芦儿久久没回去,招财自己在屋里闹了一会,就窜了出去,且这一窜,就窜到孟三那边去了。
如今孟三就住在唐芦儿对面的某一间下人房里,这也算是他跟乔世子等人打好关系后得到的额外奖励。而就在招财溜过去的时候,乔世子和陈易杰正好从另一边走过,且两人是刚从赵品良那出来的。
“你四妹那边没事了吧,赵兄今日这一出英雄救美,倒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若不是,咦……”乔世子话才到一半,却忽然瞧着对面那嗖地窜过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他怔了一怔,随后眼睛一亮,即收了话往那追了过去。陈易杰才要开口问怎么了,就瞧着有位小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还往这探头探脑的。陈易杰打量了一眼,认出那好像是自家三妹妹身边的丫鬟,正待要上前问,却又瞧见一位黑衣男子从外走了进来,且那男子还是安远王身边一名姓赵的随从。
“赵大人过来这边,可是有什么吩咐?”看清来者后,陈易杰忙上前笑脸询问,安远王并未住在这头,眼下却派人过来,怕是有事,他既然碰上,自是不敢怠慢的。
“孟公子可是住在这头?”赵力点了点头,问了一句。
“孟公子?”陈易杰先是一怔,然后才想起,“可是孟三,孟公子?”
“没错,王爷让我过来找孟公子,劳陈二爷指个路。”赵力说着就抱了抱拳。
“不敢当不敢当,孟公子就住在那头,最西的那间房间便是。”陈易杰心里虽是满腹狐疑,却也不敢多问,抬手指了一指。瞧着赵力走过去后,他正犹豫着是不是跟过去打听一下,只是瞥见旁边那位丫鬟好似要转身,他便叫住一问:“怎么才过来就走,有什么事?”
“回,回二爷,是三姑娘让奴婢过来找孟公子,不过刚刚赵大人已经进去找了,奴婢就不用进去了。”
“又是找孟三,连三妹都派人过来找那小子!”陈易杰大惑不解,即拉住那丫鬟,“你别忙着走,先跟爷说说怎么回事,可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乔世子刚追过去,就不见了那猫儿的影子,心里一阵着急,正在周围找呢,不想就瞧着一个黑影往西那头走了过去。
“什—————”他刚要呵斥,对方就已在一间下人房前停下,并且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乔世子一怔,这才想起那里好像是那个孟三的小子的房间,只是刚刚那个黑衣人似乎有些眼熟。不待他多琢磨,就又瞧见那黑衣人出了房间,跟着孟三也出来了,且其后面还跟着那只猫儿。乔世子顿时眯了眯眼,他倒是忘了,这孟三跟那小丫头的关系不简单,所以这猫儿对他定也是非常熟悉。
陈易杰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事别人不知,他心里可是清楚得很。虽说他不知道当时偷偷动手脚的是谁,但绝不会是那小姑娘,那会他正紧紧盯着那姑娘呢,他又不瞎,对方甩没甩马鞭,他会没看见!
而乔世子一听说这事后,顿时大感兴趣,忙就拉着陈易杰一块往那边凑热闹去。
此时,主战场已经从陈嫣红的卧房转到陈老太爷的大厅了。刚刚陈嫣云将此消息传到上官钰这的时候,陈老太爷正同小官钰闲聊呢,忽一听这事,本还想说他使人过去看看,却不料上官钰竟直接起身往那直奔而去。陈老太爷大惊,不得已也跟了上去,随后,就发生了之前那一幕。
孟三随赵力进了陈老爷子的大厅,瞧着唐芦儿好端端坐在那儿,他心里即松了口气,然后才开始打量起这一屋的人。
上官钰和陈老爷子自然是坐在上首,只是往下的位置,却有些耐人寻味了。原本这大厅里桌椅茶几的摆放是,上首两张太师,中间一张茶几,接着下来两边,各放四张椅子和两张茶几。因有陌生男子在,未出阁的女子不便露面,所以除了唐芦儿外,那些世家女子,包括端元郡主,此时都只坐在花厅后面的暖阁内。如此,这厅内,除了陈老太爷和安远王外,还有陈夫人和另外三位夫人以及陈老爷,再加上唐芦儿,也就八个人。
位置明明够坐,偏安远王却在自个右手边加了一张椅子,此时,唐芦儿正坐在那张椅子上,表情有些傻愣愣的看着这一屋子沉默的大人物。直到瞧着孟三进来后,她才回过神,随即又瞧着招财也跟在孟三后面进来了。原本招财极不喜欢这里这么陌生的气息,正打算甩尾巴扭身走开呢,只是当它忽的瞧见唐芦儿后,顿时兴奋地“喵~“了一声,就扬起脑袋,朝那座上的人扑了过去。
事情的来龙去脉,孟三在过来的路上,已从赵力口中知道了。故他进来后,也不行礼,只往前抱了一抱拳就道:”此事各位怕是误会了,当时我就在旁边看着,芦儿她根本就未曾甩过马鞭。“
陈夫人刚要张口,孟三即看了她一眼,笑道:”既然陈府号称不会冤枉好人,那么夫人且耐心听我慢慢道来。“
唐芦儿静静坐在一旁给招财顺毛,上官钰亦没有出声,只是轻轻瞥了陈老爷子一眼,陈老爷子即看了儿媳一眼,然后就朝孟三道:”你说。“
孟三点了点头,就转向陈夫人,问道:”敢问夫人,芦儿当时可是在四姑娘的右手边?“
陈夫人皱了皱眉:”没错。“
孟三接着问:”而四姑娘的马,眼下受伤的也是右眼?“
”正是。“陈夫人有些不耐烦了,”孟公子不必跟我多说这些,更别设话来诓我!四姑娘的马,不是眼下受伤,而是当时就受伤,正是这条马鞭所伤,且这鞭子上还带着血迹,除此物证外,人证如今也在场!”
“夫人莫着急。”孟三又是一笑,然后指着那马鞭道,“我再问夫人一句,这马鞭,只要不是左撇子,都该是右手拿着,是不是?”
陈夫人一怔,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一场算计,已被人找到疏漏了。
“如果那几位号称亲眼看到芦儿朝四姑娘甩鞭子的姑娘,真的没错的话,那么,必会记得,芦儿当时是右手拿着马鞭。”
陈夫人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孟三,而旁边的那三位夫人已微微变了脸色。
孟三脸上还带着笑,接着道:“陈夫人,芦儿一个才刚刚学会骑马的小姑娘,要将拿在右手的马鞭,往自己左边甩过去,还得准确落在四姑娘那马儿的右眼上,您真的太瞧得起她了!说实在的,这么一手功夫,不练个两三年,还真练不出这么个准头来!”
唐芦儿被孟三的话弄得噗哧一笑,招财扭头看了她一眼,“喵”了一声,然后又转头看了四周一眼,忽的瞧见上官钰带上的玉扣在烛火的映照下水水亮亮的,它即从唐芦儿腿上站起,扭了扭ρi股,身子一跃,就往上官钰扑了过去。
周围的人皆是一惊,可下一刻却瞧见安远王竟是任那只脏兮兮的猫儿在自己身上打滚,且旁边那姑娘还不时跟安远王说着悄悄话,似根本不把眼下这事放在眼里。
陈夫人本就被孟三那一句接一句弄得心烦不已,再瞧着那边那丫头此等态度,心头的火简直是蹭蹭蹭地往上旧地,于是她顿时沉下脸,看着孟三道:“意外之事,谁能说个准。照孟公子这么一说,听着好似句句在理,但事实却就摆在眼前,莫说是孟公子不信,就是我也不敢相信!”她说到这,就闭了闭眼,然后睁开,面露悲痛地接着道,”天地良心,我陈府如此恩待一个人,谁能想竟会得这样的回报,若非我红儿福大命大,眼下我已经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夫人说得没错,意外之事,谁也说不准。“孟三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然后才又道,“所以,四姑娘此次的意外,即非是芦儿所为,亦非是那马的眼睛被伤所起。”
“你说什么,有你这么强词夺理的吗!”陈夫人马上一声低喝,然后就转向陈老太爷道,“老太爷,此事人证物证俱在,儿媳认为根本无需多说,而且眼下儿媳只是一位心疼闺女,为自己闺女抱不平的母亲。如果孟公子这边真要为唐姑娘做辩解,就让他上公堂那说去吧,儿媳不想再听他的狡辩之话。”
陈老太爷还未开口,上官钰就抬起眼,淡淡地道了一句:“唐姑娘,孤担保她与此事无关,孟公子继续说,务必将些事查个水落石出。”
陈夫人只觉呼吸一窒,心道,她刚刚派出去的人,怎么还没将安远太妃请过来。
安远王果真为那臭丫头开口了,眼下必须借安远太妃的口压一压,否则此事必难顺利进行,更怕那几家会因此打起退堂鼓,到时留她孤军奋战,就更是不易了。
孟三朝上官钰点了点头,正要再开口,不想外面就传进一句,安远太妃到了。
陈夫人心头一喜,赶紧起身,陈老太爷和其余的几位都微惊,亦都站起身,上官钰心里一声叹息,就将招财抱给唐芦儿,然后起身亲自迎了出去。
良缘到 第99章 要人
一屋子人的起身相迎中,一位年过六旬,头发花白,面容沉静,目光犀利的老妇人在上官钰的搀扶下缓缓走进。陈老太爷和陈夫人等赶紧上前去一阵嘘寒问暖,屋里刚刚那等隐隐有些剑拔驽张的气氛,因安远太妃的忽然到来,得到了许些舒缓,但形势却变得更加难以揣测。
陈夫人是断定安远太妃必然会照着她的意思办,否则就不会过来了,故她眼里的喜色非常明显,一旁的陈老太爷瞥了陈夫人一眼,然后就狠狠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陈老太爷心头不一惊,也不禁有些怨陈夫人之前没有跟他说这事,眼下这若是万一弄不好,怕是会就此得罪了安远王。
一上信刚刚进来通报的人,陈老太爷便知这安远太妃,必须陈夫人使人过去请的,再结合之前孟三和陈夫人的那些对话,此刻他对陈夫人那点心思也猜出个七七八八来了,但他却根本没陈夫人此时那般乐观。毕竟今日陈嫣红落马被救的那一幕,就在安远太妃眼前发生,而眼下陈夫人要惩罚之人,却又是安远王必护之人。
偏他们一直不不清楚那唐姑娘跟安远王到底是何等关系,为何能得安远王如此袒护,再者就听刚刚那孟三那意思,此事明显还未完。不管那孟三接下来说的到底会是何事,到底是真是假,又会对哪一方有利,明显主动权已不在他们手里,而是转到安远王,或是安远太妃那边。
安远太妃进来的时候,唐芦儿跟着大家伙一块站起身,并且还将招财抱在怀里往旁一退,然后才悄悄抬起眼,往那看了过去。
那是位看着很精神,而且还有些严厉的老人,身上穿着琥珀底子绣金花卉纹样镶边浅兰回字纹缎面对襟披风,白色立领中衣,赤金撒花缎面姜黄底子马面裙。似乎是因为秋夜里气温太过寒凉的关系,只见安远太妃手上还戴着个雪白大毛暖袖子,且进了屋后,两手还拢在那暖袖子里。几声寒暄客套的话一落,上官钰便扶着安远太妃的胳膊,往首座这走来。
一屋子的珠翠,一屋子的尊贵,唐芦儿觉得自己抱着招财站在这等地方,简直就是活生生的鸡立鹤群,特别是此时她还是被告身份,实在是让人冏得不行。于是当上官钰扶着安远太妃往她这过来时,她只好抱毒害招财,低着头,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尽量当自己不存在。
“我瞧着王爷都这会子了,还没回去,再者又听四姑娘落马之事有了眉目,便过来看看。”安远太妃坐下后,才轻轻笑着道了一句。陈夫人忙一脸感激地道:“能有太妃这么惦记着,真是四姑娘的福分,其实那孩子也是傻,但凡她平日是少一分心软,今儿也不会出这等不幸之事。”
安远太妃只笑了一笑,然后就转过头对上官钰道:“王爷还不快坐下,你这么站着,这屋里谁还敢坐,一个一个立在我眼前,闹不闹心。”
上官钰即应了一声,然后就在安远太妃右手下的第一张椅子那坐了下去,同时还吩咐人将唐芦儿请到第二张椅子这,而原本坐在第一张椅子上的陈老爷,早就很自觉的挪到第三张椅子那去了。
如此赤祼祼的护着,即便是安远太妃过来了,也不见有丝毫避讳。
一时间,这厅内的每一位,心里都偷偷思量起来,特别是那三位跟陈夫人站同一战线的贵妇人,此时心里可算是百般滋味,难以言表。而陈夫人则不停的往安远太妃那看,偏却不见安远太妃有任何表示,急得她恨不得能出声提醒,或是自己直接起身将那臭丫头从椅子上拉起来让人拖出去。
站在一边的孟三看到这一幕后,目光便在上官钰和唐芦儿身上来回打量了几次,眼中不由就露出几会无奈来,随后心里叹了一声,这小子,怕是将他对师父的愧疚都放在丫头身上了,真是……
唐芦儿刚一坐下,招财就扭着身子就从她怀里跳到地上,前肢往前伸,腰往下一压,ρi股往上一抬,只见它使劲拉了拉全身,接着又抖了抖,然后抬起脑袋晃了晃,才终于舒服地“喵”了一声。
唐芦儿汗了一下,想让招财到自个身边好好待着,只是她还没张口呢,招财就甩着尾巴,迈着优雅的步子,如首长一般巡视起这两排座位上的人。
陈夫人总算找到了个可以马上发作的借口了,即低喝一句:“都怎么回事,还不将这东西看好了,万一惊了太妃怎么是好!”
“无碍,不过是只小狸猫,何须与它计较。”安远太妃却是不紧不慢地道了一句,然后又往孟三那看了一眼,才接着道,“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似乎听到你们在谈这四姑娘的事,怎么,可是说出个结果没?”
陈夫人正要张口,陈老太爷马上咳嗽了一声,然后就转过脸朝安远太妃道:“原本是已经出了结果了的,只是后来似乎又另有内情,正好太妃过来,老夫就请太妃帮四丫头断一断这事。”
“太傅大人言重了,到底是贵府私事,我不过是来看看罢了。”安远太妃轻轻摇了摇头,“你们别在意我,继续说。”
陈老太爷应了声是,然后才转过头瞥了陈夫人一眼,接着又朝自个儿子那看了一眼。
陈夫人心头开始有些不安起来,虽说安远太妃刚刚那话里的意思是陈府的事,就由陈府看着办,她不会Сhā手,但她却又没一个字提到安远王,这……话没说明白,总让人心头没个底?还是,安远太妃还不知道安远王刚刚那般出言护着那臭丫头?
就在陈夫人心里九转十八弯地思量着的时候,孟三那边就已经自顾上前就着刚刚的话接着道:“其实这个事很简单,只要陈老爷和陈夫人给两天时间,这件事自然就会水落石出。”
“两天时间?”陈老爷一怔。
孟三点头:“没错,两天内,各位就知道,四姑娘的那匹马发狂的原因,绝不是眼睛被伤所致。”
“好个荒谬的说法,好端端就提出这么个条件,拖上两天时间,好让你另外假造证据吗!”陈夫人一声冷笑,“等到了衙门,你想拖几天时间都没问题。”
孟三没搭理陈夫人,而是看向座上的陈老太爷道:“据我所猜,四姑娘的那匹马在其眼睛被伤之前,定是早已受了重伤,只要诸位给我两天时间,让我好好观察那匹马,两日后,必给诸位一个说法。”
陈老太爷一阵沉吟,陈夫人却是忍不住道:“可笑,我还当是什么,原来只是你猜的,如此还要白白给你两天时间,给了你两天时间,好让你对那马动手脚是不是,真当我陈府是好哄骗的不成!”
“这两天时间内。陈府自然是可以派人轮流看着,再若不放心,就请安远王做个公证人,也派出数人,一同看着在下和那匹马。”孟三说着就看了上官钰一眼,笑道,“各位就算不信我,也该相信安远王才是。”
“你——”陈夫人一时气结,陈老太爷想了想,便道:“那么就等两天,若是两天后,没有别的说法,这事就不得怪陈府没人情。”
陈夫人张了张口,陈老爷赶紧瞪了她一眼,然后道:“就照父亲说的办。”
“既然如此,那也就先委屈唐姑娘两日了,嬷嬷,去给唐姑娘收拾间房出来。”陈夫人不甘地咬了咬牙,这事完全脱离了她的所设置,不过她不会就这么任事情失控下去。
“我住原来的地方就成了,夫人无需另外给我收拾房间。”唐芦儿瞅着陈夫人眼里的寒光,心头一颤,赶忙道,只是才说着,她又意识到,其实她眼下住的那屋子,不也是在陈夫人所掌控的范围内吗。
上官钰将要开口,安远太妃却先一步道:“既然眼下事情还没个定论,那么我这个老婆子就跟太傅大人讨那唐姑娘过去陪我两天吧。说来,人老了,就总觉得身边冷冷清清的,有时也希望能有孩子陪着说说话儿,当然,太傅大人尽管放心,我这老婆子不会坏了你们的事,既然将人要过去,到时自然也会将人送回来。”
陈老太爷怔了怔,忙道:“太妃说笑了,既然事情还没定论,唐姑娘又不是府里的下人,太妃想要唐姑娘过去陪着说说话,哪须问老夫之意。”
安远太妃笑得一脸慈祥:“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将人领走了,太傅大人没意见?”
“不敢不敢。”陈老太爷此刻心里是全明白了,陈夫人这事是全算错了,大错特错。
“太妃若想有人陪毒害说话解闷,四姑娘她……”陈夫人忙开口,陈老爷立即打断她,“你刚刚不是说正给红儿熬着药,可是熬好了没,你该过去看看了。”
“让四姑娘好好休息,可怜这孩子今日受了这等惊吓,你们都好生照顾着,我明日再让人过来看看她。”安远太妃笑着起身,说着就看了上官钰一眼,她面上还是带着笑,但眼里却透着几分责备。
上官钰感激的看了自个的祖母一眼,然后就上去扶住她的胳膊,安远太妃这才往外走了出去。
良缘到 第100章 别瞎惦记
“太妃怎么知道王爷必会护着那姑娘?”佟嬷嬷扶着安远太妃进了房间后,一边吩咐丫鬟将祛风油拿过来,一边接着道,“老奴还当您是过去让王爷回来的,到底那几家都一个态度,却没想竟连那姑娘也给一起带了回来。”
“那孩子……”安远太妃将手从雪狐暖袖子里出去,叹了口气,“为他师父那事,整个准备了三年,最后连自个安危都豁出去,如今面对那丫头,他如何会让人欺辱分毫,再说我帮那丫头一次,也算是还她父亲当年之情。”
佟嬷嬷一边帮安远太妃揉着手腕,一边笑道:“您到底是心疼王爷,只是您今儿就是不过去,这事王爷不也一样护得住。如今您这一过去,以后若有什么,倒是不好回旋了。”
“王府可不是摆设,要真怕那么几家,还会有如今的王府!”安远太妃冷哼一声,才又道,“他护得住是护得住,但让他一个王爷开口要那姑娘过来这边,成何体统,更何况那孟家小子也在,再说那丫头身边还有一个不省事的老太婆,她又仗着身份,怕是以后什么都敢说,我可不得给她断了这机会。”
佟嬷嬷笑了笑,便道:“那姑娘,您可要叫过来看看?”
“还看什么,你给她安排就是。”安远太妃说着就轻轻打了个呵欠,表情有些恹恹的。
“那王爷那边……”佟嬷嬷有些踌躇。
“随他去吧,他知道分寸,胡来不了。”安远太妃说着就侧身躺下。佟嬷嬷赶紧将软枕给垫上,又让丫鬟将羊毛毯给拿出来给安远太妃盖上后,才轻轻问了一句:“不过那陈四姑娘如今这般情况,您是打算……”
“赵家那小子不是有位姑母在这边吗,四姑娘被抬回来的时候,她瞧着可是比亲娘还要心疼的。”安远太妃说着就看了佟嬷嬷一眼,笑了笑,“既然那般上心,就让她们自个闹吧,急什么,再过些日子,平阳侯夫人,镇国公夫人等都会过来,还怕没得挑的。”
佟嬷嬷点了点头,只是迟疑了一会,却轻轻叹道:“只是老奴瞧着王爷似乎对这事不太上心,反倒是对那姑娘……”佟嬷嬷说到这,就停了下来,看了看闭目假寐的安远太妃,良久才有些心疼地道,“我也是看着王爷长大的,都不知道有多久没看到王爷那样的表情了,就连那只猫儿……王爷竟也任着那猫儿在自个跟前打滚,以往王爷可是最不喜欢这些猫猫狗狗近身的。”
安远太妃没应声,似真的睡着了一般,佟嬷嬷服侍了她大半辈子,如何不知安远太妃心里的想法,但她还是有些迟疑地说道:“要不,您就……”
安远太妃慢慢睁开眼,定定地看了佟嬷嬷好一会,佟嬷嬷心头一凛,忙就垂下眼。
“你跟在我身边大半辈子了,这些年王府是怎么过来的,你也都看在眼里,许多事,你心里不也都清楚。”
“可是……”佟嬷嬷踌躇道,“这也坏不了王府的联姻之事,老奴就是看着难得有个能让王爷开心的姑娘,偏王爷那性子,再看那姑娘那傻乎乎的样,您何不顺就开个口,让王爷收在身边,也好……”
“你真是糊涂了!”安远太妃低喝一声,“你忘了那丫头是谁的女儿了,还有那丫头身边那老太婆,那向来是个连天都敢捅的,你这些话以后都烂在肚子里,若被那老太婆知道了,不马上过来整个把你撕了!”
佟嬷嬷似这才回过这刘,怔了怔,才苦笑道:“确实是老奴糊涂了,一下子没想到那许多。”
“那不是他能惦记的人,你别白费这心思,更何况孟家那小子也在。”安远太妃轻轻摆了摆手,就又躺了下去。
秋夜露浓,冷月如霜。
佟嬷嬷从安远太妃那出来后,想了想,又往唐芦儿那走去。
只是还没走近,远远就看到那头的走廊前站着两个身影,佟嬷嬷一怔,忙仔细一瞧,原来是孟三和唐芦儿,她心里微诧异,正迟疑着要不要过去提醒他们一句,到底这么晚了,只是还没动脚,另一边又走过来一个身影,佟嬷嬷唬了一跳,再一看,却是上官钰。
“原来是王爷,倒吓了我一跳。”佟嬷嬷笑着松了口气,然后仔细打量了上官钰一眼,即道,“王爷可是要去找唐姑娘,我这就过去跟她说一声,只是那孟公子也不知怎么过来了,我得让他赶紧出去。”
“不用了。”上官钰往那看了一眼,“我是过来找孟三的,嬷嬷去歇息吧,太晚了,您仔细身子。”
明月从云层内露出,清冷的月华再次洒下,如水般漫过那边的一屋一石,漫过眼前的一草一木,佟嬷嬷叹息地看着那站在月光之下,一脸冷峻的男子,时间过得可真快,也不知什么,当年那个孩子就变得如今这么高大了。
佟嬷嬷走开后,上官钰还站在那看了好一会,然后才转身走开。招财本来在树洞附近找着老鼠的,瞧着上官钰后,脑袋晃了晃,就叼起刚刚逮着的那只小老鼠,扭身追了过去。
这边,唐芦儿浑然无觉,孟三去是往上官钰刚刚停下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笑骂了一句臭小子。
“怎么还苦着一张脸,你看,连招财都瞧不起你跑了。”孟三说着就在唐芦儿脑袋上拍了拍。
唐芦儿打了个呵欠,然后伸了个懒腰笑道:“我只是在想,今天要不是有你们,我不知会落得个什么样的结果。”
“没事想那些干嘛。”孟三笑着靠在廊柱上道,“没有我们,你指不定会不会遇上这样的事呢。”
唐芦儿一怔,便转过头呵呵一笑:“也对。”
“多点见识也是好的,这等环境里,表里不一的人多的是。”孟三一叹,“奶奶也是怕你以后吃亏,便让你先在这练练心眼。”
“以后?”唐芦儿即抓住这个关键词。
孟三懒懒一笑,就坐在唐芦儿身边瞅着她道:“丫头长大了,总要嫁人的,难不成要一辈子待在唐奶奶身边。”
唐芦儿眯起眼,上下打量着他道:“你心里都盘算着什么呢。”
“盘算这该怎么给你出这口气。”孟三咧嘴一笑,说着就抬手在唐芦儿有些婴儿肥的脸上捏了捏,然后站起身道,“行了我该走了,还得去那头看看,省得他们动手脚。”
唐芦儿狠狠拍了一下他的手,然后揉着脸瞪他:“你还没说这两天时间,你到底打算做什么?那匹马你打算怎么办?”
“那匹马等着就行了,出不了两天,就会暴毙。”孟三说这话时,眉头微皱了皱。
唐芦儿一怔,孟三却接着又笑道:“至于嫁祸给你的那些事,到时再将他们一个一个揪出来,行了哥真该走了,你回屋歇着去吧。”
唐芦儿忙叫住他:“三哥,那陈三姑娘到底是……什么人?你知道?”
孟三停下脚步,摸了摸脖子道:“我还不确定,正打算去会会她呢,你放心,两天后唐奶奶也该过来了,到时奶奶会跟你整个说这些事的。”
上官钰从唐芦儿那离开后,也没回房间,只是叫来随从,吩咐了几句后,就走到一处小角亭里坐下,想着一会孟三会过来,便又吩咐人备上酒。
赵云手里捧着一坛陈年花雕,刚走进亭子,却忽的就瞧着一团灰亮亮的影子嗖地从脚边窜过。
招财窜进亭内,在上官钰脚边停下后,就将叼在嘴里,早被它折腾完最后一口气的老鼠放下,然后朝上官钰扬起脑袋,甩着尾巴“喵”了一声。
只见那小狸猫,一身带着斑点的灰毛,此时在月光之下,竟隐隐带着些银质的光泽,这小家伙,好像比初见时长大了许些。瞧着招财后,上官钰即想起自己在山里第一次见到它时,它正被那姑娘抱在手里,一人一猫,同时眨巴着眼瞅着他。
“怎么跑来这边了。”上官钰轻轻敲了敲桌子,让赵云将酒就搁着这,然后看着招财自语一声。
赵云抽搐着嘴角,瞅着那只死老鼠,将酒放在桌上后,就迟疑地问道:“王爷,这老鼠,要不要属下将它拿走?”
“喵!”招财似发现有人在打自己猎物的主意,立即炸起浑身灰亮亮的毛,朝赵云凶狠狠地叫了一声。
“随它,你退下。”上官钰淡淡道了一句,同时微侧身,垂下手,在招财脑袋上摸了摸。
“喵”招财蹭了蹭他的手,然后脑袋一扬,坐起身子,那双绿莹莹的眼睛就盯着那高高的桌子。
赵云退到三丈外后,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就瞧见那只小狸猫扭着ρi股嗖的一下,竟就跳到那石桌上,并且还整个抱住那坛花雕酒!紧接着,上官钰那边就问过来一句:“猫能喝酒吗?”
“啊?猫?猫,猫要喝酒?”赵云被这话弄得脑子有些抽筋。
“哈哈哈,那小家伙是个酒鬼,在我那就没少偷酒喝,你可看着点,让它舔两下就行!”还不待赵云想出答案,孟三就大笑着从那头走了过来。
良缘到 第101章 穿衣服给她看
月上中天时,孟三放下手里的酒杯,看着桌上软趴趴歪在一边的招财笑道:“这小家伙也怪,简直是什么都吃喝,而且东西藏在哪它都能给你翻出来,吃喝完后还一点事都没有。师叔生辰那日,它也是喝得醉熏熏的,走路还晃来晃去,偏就是不倒。”
孟三话刚落,招财就翻了个身,躺在桌上仰着身子伸展四肢打了个呵欠,再抬起爪子揉了揉眼睛,然后才睁开眼,瞅了上秋这边的孟三,又瞅了瞅那边的上官钰,却没瞧着唐芦儿,它即动了动脑袋翻过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有些迷糊地瞧着这两大男人。
“喵”招财轻轻扫着尾巴,沿着桌子边走了几步,身子晃了晃,爪子往前一拍,忽的就将搁在它前面的一个小酒杯拍得咕噜转了起来,它即竖起耳朵叫了一声,然后就朝那还在转的杯子扑了过去!只是这一扑去失了准头,竟一下子扑到桌子外头去了。
上官钰赶紧伸手接住它,孟三顿时哈哈大笑:“这小家伙跟丫头混久了也跟着变笨了!”
招财动了动耳朵,就顺着上官钰的手跳到他大腿上,然后圈起身子,开始给自己舔毛。
“陈三姑娘那边,你打算如何?”上官钰看了招财一眼,就抬起眼看向孟三。
孟三慢慢收了笑,摇头道:“就算是杀了她也没用,看样子从一开始玥城主就知道丫头在这边,还早早就安排了人监视着,连师叔都给瞒了过去,我当时还以为能借着那些事给丫头个平静的日子,却不想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招财在上官钰大腿上睡着了,毛茸茸圆乎乎的身子微微起伏着。孟三说到这就一声长叹:“唉哟,消遥快活的日子要结束了,当年带着丫头,被他们追杀了一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当时并没护住她。”上官钰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
孟三苦笑:“是啊,那会若非丫头自个福大命大,早就身葬大海了。”
“你若护不住,就把她交与我。”上官钰再开口,语气依旧是平平,孟三一怔,即仔细看了他一眼,却见对方面上依旧淡然,似浑然不觉自己刚刚的话说得不合适。
“明德,师父的事,你无须这般介怀,当时你若不下手,师父只会更痛苦,而且即便那样,也拖不了几个月。”孟三一声叹息,看着上官钰道,“你现在也不能参与进丫头的事,王府现在才刚平静,再来什么事,你受得住,太妃能吗?”
上官钰抿着唇,不做声。
“我先走了,过两天师叔便会过来,待这边的事告一段后,我们就该回北漠了。”孟三说着就站起身,看了看那空空的酒杯,最后笑了一句,“今晚的酒不错,走之前找个机会再跟你好好喝个痛快。”
更深露重,残酒余香,猫儿还在酣睡,夜静得只闻冷风徐徐,从耳旁刮过。
不知独坐了多会,招财似觉得冷了,抖了抖身子,就使劲蹭着往上官钰身上贴过去,却差点蹭掉下,身子一失衡,即惊得它一下子醒了过来。
瞧着招财在他身上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后,还一副晕晕熏熏的模样,上官钰便摸了摸它的尾巴道:“我送你回去吧,你在这也够久了,她怕是得担心了。”他说着就将招财抱了起来,往唐芦儿那走去。
那边,唐芦儿果真是满院子找着招财,却死活找不到,偏她又不敢大声喊,因佟嬷嬷安排她住的地方,离安远太妃歇息之处并不远,眼下又这么晚了,怕是她这边动静大了,会吵到人家休息。
“小鬼,到底钻哪去了。”唐芦儿站在自个房间前的走廊那,抱着手臂一阵嘀咕,“不会溜回对面去了吧?那边现在可是危险地带呢,还有一个世子爷不知在哪旮旯等着……”
“喵”正头疼着呢,忽然就听到那边传来一声猫叫唐芦儿一喜,即往那头看去,原以为会看到朝她奔过来的招财,却不料会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喵”迷糊了一晚上,总算瞧着唐芦儿,招财即从上官怀里跳下,朝唐芦儿这奔了过来。
“它跑到我那边去了。”上官钰走到唐芦儿跟前,看了一眼那下了地,摇摇晃晃奔到这后,就开始打滚的招财,又道了一句,“我让它舔了两口酒,这会好像还醉着。”
“这只馋猫,在家那会也总偷偷找酒喝!”唐芦儿蹲下去,给它挠了挠软趴趴的肚皮,然后就将它赶到屋里去。
“你刚刚在找它?”看唐芦儿走回来后,上官钰想了想,就问了一句。
“嗯,我以为它跑回对面去了。”唐芦儿呵呵一笑,往栏杆上一靠,“你不知道,招财可值钱了,那天乔世子拦住我,说要出两千两银子买下招财,把我吓了一跳。”
上官钰也一怔,即问:“他之后可有为难你?”
“那倒没有。”唐芦儿摇了摇头,然后抬起眼,定定的看着他。
星月之下,那双又大又亮的杏仁眼就这么直直地瞅着自己,上官钰同她对视了一会,忽然就移开目光道:“夜里冷,露也重,怎么不多添件衣服?没人给你准备吗?”
话才浇,唐芦儿似应景似的,马上就打了个喷嚏。
上官钰又看过来,瞧见那丫头正拿袖子擦着鼻子呢,他叹一声:“快些进屋去吧,都秋天了,小心别染了风寒。”
“七哥。”唐芦儿放下手,还是那般直勾勾地瞅着上官钰,直到看得上官钰有些不自在了,她才呵呵笑道,“这事过后,我想让你教我骑马,好不好。”
上官钰一怔,随后就道:“好。”
唐芦儿接着道:“要穿骑猎装,好不好。”
上官钰眼里含笑:“好,我明儿就让人给你准备。”
唐芦儿即摆手道:“不是,是我要你穿给我看啦!”
上官钰:“……”
对方忽的就沉默下去,冷风呼呼而过。
“七哥?”唐芦儿小步蹭过去,“你有带过来的吧,骑猎装。”
上官钰还是沉默,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她这话,让他穿衣服给她看,为何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味。
“没带吗?”见他久久不言语,她有些不确定了。
“我知道了。”上官钰被她这般瞅得接招不住,不由就脱口而出。
“那我等着,要穿得帅帅的啊!”唐芦儿即展颜一笑,上官钰似认命般的无奈一叹:“你快进去歇着吧,我该走了。”
瞧着那门关上后,他才慢慢离开那。
第二日,唐芦儿还在被窝里睡懒觉的时候,陈夫人那边已摔了第二个茶杯了。
“什么,连齐夫人也不过来了,昨儿还好好的,今儿就感了风寒,还夫够巧的,一个头疼,一个风寒,不定个是什么?”陈夫人说着就转过头来,问向一旁的丫鬟,那丫鬟瑟缩一下,小心道,“徐夫人说是不精神,这两天想稍稍歇一会,猪场那边也不过去了。”
陈夫人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这件事,她唯一没料到的是,那臭丫头在安远王心里会那么重,且重到连安远太妃也出面帮衬,简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不过是岛上一个穷丫头罢了,又没有天人之姿,如何就走了这等运气,以至于让她闹了一场笑话!
原本想要转开大家的注意力,却不想竟让自己陷入这样被动的境地。好好的一件事,却因安远王的公开的介入,和上安远太妃变相的静态,使得大家都开始见风使舵,将她好好的一盘棋全打乱了。
“马厩那边有什么动静?”她想了一会,好容易压着这股邪火后,才又问了一句。
“护院们都轮流看着,听说那孟三就在外头看过两次,也没做什么。”
“那匹马的状态怎么样?”
“跟昨天差不多。”
陈夫人皱了皱眉头,想不出那孟三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总觉得心头一阵一阵跳的,昨儿也悄悄使人去问了专门照看马的师傅,都说那马没什么问题,主要就是眼睛伤到了,所以精神有些萎靡。
“廖师傅呢?”陈夫人又问一句,现在她这边唯一关键处就在廖师傅身上,毕竟是她亲口吩咐下去的。而另外几位夫人,她当时只是稍稍暗示一下,明的什么都没说。
“昨晚连夜就让人送走了,算着时间,这会应该已经在船上了,中午就会有人回来报信。”
陈夫人点了点头,又前前后后思量了一下,确定没什么疏漏后,便站起身,打算去陈嫣红那看看。只是她还没走出门口,就听到有人传赵姑奶奶过来了,她顿时微皱了皱眉头,只是下一瞬,马上换上一副笑脸。
无论如何,赵品良到底是救过陈嫣红的,即便她心里再怎么不满,也不能不认这个情,而且,当时大家也都看到了,她就是想不认也不行。
只是赵姑奶奶刚进来,还不等坐下喝口热茶呢,马厩那边有人传了话过来,说是那匹马忽然不好了!
良缘到 第102章 八卦风
那匹马明明昨晚已经安抚好了,眼睛的伤也做妥当的处理,却不想今早上天才亮没多会,就出现明显的焦躁。早上给准备的黄豆,也是一点未吃,还差点踢伤了前来给它准备食物的人。
消息传到陈夫人这边的同时,孟三已经过去看了。
不多时,猪场的驯马师以及昨晚孟三让人连夜去请的兽医也都赶到了。
陈夫人在屋里沉吟良久,最后还是决定去马厩那亲眼看看。而陈老太爷那头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打算去会一会安远王,听了这事后,他皱了皱眉,便就让人跟着往马厩那走去。
乔世子和陈易杰还有赵品良等人也都听到消息,于是急急忙忙赶去凑热闹,安远王那边也派了一名出随从过来探视,于是当陈老爷子过去的时候,马厩这边已经里里外外围了不下二十人,且他还未走进,就已听闻那马匹痛苦的喘息声,偶尔还伴着几声微弱的嘶鸣。
“是中毒了。”兽医在里面查看了一会后,总算给了这群围观的人一个说得过去的答案。
“中毒!”陈老太爷皱起眉头,“怎么会中毒?”他说着就看向那几位专门负责照看马匹的下人,其中一位看着略为年轻的赶忙开口道:“老,老太爷,这几日小的们给马儿喂的草料,都是一样的。而且昨儿这匹马受伤后,一直到现在,就不曾吃过东西,小的们,小的们早上特意给准备给黄豆还好好在那簸箕里,一粒都不曾动过,护卫大哥们也都看到的,小的们未曾有分毫疏忽啊。”
“那好好的怎么就中了毒,老先生可是瞧清楚了没?这中的又是何毒?”站在远远一边的陈夫人亦跟着皱起眉头,沉着脸问了一句。
老兽医看着那匹马摇了摇头道:“看这症状,老夫一时也瞧不出是中的什么毒,你们把这几日给马吃的草料拿来看看,再带我去瞧瞧别的马。”
陈夫人面色凝重,将要开口时,又往孟三那看过去一眼,却见对方面上竟无丝毫意外,就好似早知道会这样般。陈夫人忽然想起昨晚的孟三说的那些话,她即朝孟三那头问了一句:“孟公子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在下昨晚不是说过,这马的发狂,必须是另有原因,看来根本用不上两天,这就已经证明了昨晚的猪油果然是真。”孟三一笑,接着道,“眼下就由张兽医给贵府查出此毒如何来的,陈老太爷怕是也要交代下去,让府里的人都注意一下了。”
“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陈夫人厉喝一声,正要接着斥责孟三,却被陈老太爷一声喝止了:“行了,这里不是妇道人家该待的地方,你回去看看红丫头去。”
陈夫人一怔,面上一阵青一阵红的,良久,才咬着牙,扶着丫鬟的手离开了那。
中午,那匹马经兽医抢救无效,倒地气绝。
如此突变虽出乎大部分人的意料,但这中毒却也不能证明四姑娘的落马跟它有关系,毕竟是四姑娘落马之后,这马儿才出现毒发的迹象,所以如果仅仅以此事来洗脱唐芦儿的嫌疑,还是有些勉强。
孟三却是不及,待那马气绝后,就跟陈老太爷请示,兽医解剖验尸。
陈老太爷自知道此事背后竟还藏着下毒之事后,重心已经从其孙女落马事件转到这中毒事件上了。
有人胆敢对陈府的马下毒,还一直没被人察觉,此事只要细想,就令人深感不安,如若这毒,当时的目标是人的话,不管是他陈府里的人还是前来猪场的某位贵人,那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
到底什么人这么大胆!这事,定是要查,非查不可!
傍晚时分,兽医验尸结果出来了,可答案却令陈老爷子吃了一惊。因为就连那走过南闯过北,见多识广的老兽医,也查不出那马匹到底中的什么毒,唯一能确定的是,此种毒非常罕见,极可能不是中原之物,最后是安远王派了一位年长的随从过来,就着那已被解剖的马尸查看一番后,私下跟陈老太爷说了一通话,这才令陈老太爷面色一变。
若是说中原这边的功夫,可能十有八九,陈老太爷是不清楚,但北漠白月城的折梅手,他却是有所耳闻,当年先帝还在位,他还是朝中太傅大人时,因大景数次往北齐发兵镇压叛乱的关系,所以他对那边的一些情况,多少还是有些了解。
只是那几近万里之遥,隔着沙漠,隔着大海,从来没有瓜葛的人,怎么会对他陈府有歹念?!还是以前什么时候,得罪了什么人,他却忘了?
“赵大人可确定?”陈老太爷皱着眉头,捻着白胡须,有些不敢相信。那个地方,跟大景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忽然来这么一事,可是另有玄机?却为何偏偏选中他家四姑娘?在阴谋里打滚了大半辈子的人,面对一件解不开的事情时,往往会习惯性的把自己绕进阴谋论的怪圈里。
“在下只是觉得与当年所见极其相似,但要说确定,却是不敢妄言。”赵力摇了摇头,接着道,“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适才那位老兽医说的确实没错,此等毒,确非大景之物,如果真是折梅之毒,那么中此毒的那一刻,动物的确会收到巨大的惊吓,而真正的毒发,却是过后才突然显现,并且此毒一发作,很快就会暴毙。”
赵力说完,又抱了抱拳道:“陈老太爷也可在寻有识之士过来一看,验证在下所说真假。”
陈老太爷忙道:“赵大人言重了,老夫自然是信大人所言,更对王爷的关心感激不尽。”
赵力点了点头道:“陈大人客气,因此事为贵府私事,所以王爷只派在下过来给陈老太爷私下里略说一二,余的就由陈老太爷自行决定。王爷还交代了,陈老太爷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还请陈老太爷莫要客气。”
赵力这边,刚把陈老太爷绕晕,孟三那头,马上就接着拎出那原本已经被陈夫人送走的廖师傅。
接下来的事情,便很螽了,廖师傅的倒戈,将陈夫人的嫁祸之事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
“你——你这是血口喷人!”陈夫人一下子站起身,抖着手指了指那一直都低着头的廖师傅,然后就指向孟三喝道:“混帐东西,你到底使的什么手段,让人这么污蔑我,简直是岂有此理!”
幸好今儿那几位夫人未有过来,陈夫人咬牙切齿地骂着孟三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这么一事。
“够了!”陈老太爷从外头走了进来,沉着脸看了一眼那面色已经变得有些狰狞的陈夫人,然后就转向孟三道:“孟公子,此时老夫已经知晓内情,昨儿错怪了唐姑娘,一会就让人上前赔罪去。”
“老太爷!”陈夫人大惊,陈老太爷却是不理她,只不耐烦的往旁喝了一句,“建生,把你媳妇带下去好好管教,别再让她这般胡来!”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廖师傅倒戈的时候,即便另外那三位夫人不在,但天还没暗,这事就已经传开了。而这世上,唯一能跟龙卷风相抗衡的风,或许就是八卦之风了。
陈夫人的嫁祸,唐芦儿受冤,马匹的中毒,安远王的维护,孟三的不畏权贵等等,这一切的背后,都藏在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又将会有什么样的发展?
八卦,能挑起人无尽的好奇心,八卦,能让人的嗅觉变得比狗还灵敏,八卦,能瞬间把冷场的气氛炒热,八卦,还能让女人暂时放下心头的敌意,八卦,无处不在,无孔不钻……
八卦之风,连安远王的大门都挡不住。
陈老太爷刚让人备礼送到唐芦儿这,没多久,端元郡主等人就一个接着一个相邀前来探视了。
端元郡主先拉起唐芦儿的手,一脸亲热地笑道:“昨日你跟宋姑娘穿的是一样颜色的衣服,偏两人离得又近,今儿我仔细想了想,当时应该是看差了,甩鞭子的其实是宋姑娘,我却看成是你。”
“郡主这话可不能乱说,再冤枉了我可怎么好,我可没唐姑娘这么好的脾气这么好的运气。”端元郡主的话一落,宋姑娘马上接口道,“我那会是甩了鞭子,但可没甩到陈四姑娘那边去。”
“你怕什么,陈四姑娘的事不是已经水落石出了么,真是让人吓一跳呢。”另一边的齐姑娘跟着笑道,然后瞟了唐芦儿一眼,“昨儿吓坏了吧,也怪我们没看清,可不这一想起来,就忙过来给你赔不是。我们还打算过去陈夫人那里,哪想才一出来,就听说这事已经说清了。”
唐芦儿忍着要抽搐的嘴角,看着这一个个假模假样的姑娘,心里连连感叹,这脸皮,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真让她甘拜下风啊。
“呵呵……没关系,穿同样颜色的衣服确实很容易让人认错。”唐芦儿咧着嘴笑道,“就现在,齐姑娘和郡主都穿了粉红色的衣裙,我这看着都有些辩不出谁是谁呢,还真辨啊,呵呵呵……”
大家一怔,但很快就纷纷道:“唐姑娘真爱说笑。”然后便都跟着咯咯笑了起来,那声音,听着欢快无比,亲热无比。
好容易,在唐芦儿感觉自己脸快要笑僵的时候,才总算将端元郡主等人送走了,她扶着门叹了口气,然后就伸展了一下双臂,一脸开心的笑道:“明天骑马去咯——”
良缘到 第103章 秒杀唐芦儿
孟三从马厩那离开后,将要从一边的侧门走出去时,忽然瞧见一位紫衣姑娘从另一侧的小道那缓缓走过。他一怔,随后身子一闪,就往那追了过去。
“北齐孟家三公子,孟伯新,北齐都司大人独子,年二十有四。三年前因家族内乱,其父受冤入狱,连累家小,故三公子带白月城梅殿主之女一路往南逃,最后却被其大伯截杀于兴海,一夜激战,最终尸没船沉。一月后,两具面目模糊的尸首被渔民发现打捞而出,其身上衣着及特征,与孟三公子和梅殿主之女一样,如此,三公子的大伯才终于离开返回北齐。”陈嫣云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孟三,缓缓道出数语,说完后,就笑了一笑,接着道,“如今,都司大人的冤情因大景摄政王的倒台和安远王的相助,半年前已经洗清并重回旧职。而公子未死的消息,也已传了回去,却也因此,当年追杀公子的那些人,亦是于数月前潜入大景。”
“知道得倒是挺清楚。”孟三心头虽诧,面上却也回了个笑,然后打量了陈嫣云一眼,“那姑娘是白玥的人,还是白苏的人?”
“小女子是受城主之命而来,与苏殿主无关。”陈嫣云摇了摇头,然后往一侧看了一眼,那边正隐约传来丫鬟们说话的声音,她收回眼光后又看向孟三道,“城主让我给三公子传达一句话,梅殿主当年与都司大人之约,城主不会反对,只要孟家和薇姑娘有那个本事就行。”
“如果卢儿不回去,白玥打算如何?”孟三一皱眉,瞧着陈嫣云要走开了就又问了一句。
陈嫣云叹息:“三公子,城主不会允许月匙流落到外,薇姑娘若不回去,那便只有死路一条,就算是安远王府,也不一定能护得了她一生一世。”
孟三面色一沉,“他什么时候出关的?”
“城主半年前就已出关,所以,孟三公子还是尽早启程得好。”陈嫣云说完,就转身离去,此时太阳已西沉,金色的余晖穿透墙头的枝叶,落到那身姿如柳,行动若飘的背影上竟为那一袭紫衣增添了一抹不真实的虚幻感
嫣云,烟云,如烟如云,散去无痕。
“姑娘可有名字?”孟三又问了一句,这话问得很怪异,但陈嫣云和他却明白其中意思。但凡进入白月城的弟子,最初时都只得到一个白姓,名字以数字代替,只有得到城主认可之后,才会得到赐名之恩。所以,名字,在白月城里,其实就是地位和能力的象征。
陈嫣云已经走了几步,听了这话,便停下来回头,似笑似叹道:“小女子有幸,五年前城主赐名为白镜。”
“那日你为何要帮卢儿?”
“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薇姑娘受伤了,对我也无益,所以何妨不让你们欠下一个人情。”陈嫣云莞尔一笑,这才真的转身,飘然离去。
事情有了结果,端元郡主等人也走了,唐卢儿的心情慢慢开朗起来,故她哼着小调回屋后,就逮住招财要给它洗澡。
于是,那个傍晚,招财凄厉的叫喊声,让所有人终身难忘,连安远太妃都赶过来看是不是那姑娘要把那只猫给宰了吃。结果过去一瞧,就看到那都湿了大半边身子的姑娘,正拿着一条大毛巾,包住那只委屈得快要哭的猫儿,一边揉搓着一边碎碎念道:“你看看,你都多少天没洗澡了脏不脏啊。嗯,我瞧瞧,长虱子了没,乖,别动,让姐姐好好看看,好了好了,看这洗完后多干净。招财乖哈,咱的毛毛一会就干了,马上就变得漂亮的,姐姐刚刚也只是打算拿毛巾给你擦擦爪子的嘛,是你自己打翻了水盆……”
唐卢儿换了三条大毛巾,细细帮招财将身上的毛毛都擦得差不多干后,招财还赌气地抖了抖身子,然后就扭过头,拖着尾巴走到一边趴下,喵呜地蜷起身子,委屈地给自己舔毛。
唐卢儿呵呵地摸了摸它圆圆的脑袋,它还躲了一下,然后回头不满地叫了一声,接着又扭回头给自己舔毛。唐卢儿丝毫没发觉安远太妃和佟嬷嬷已站在屋外多时,招财在桌上趴下后,她就将那炭盆挪到桌子底下,眼下是秋天了,她也担心招财会着了凉。刚刚本只想给它擦擦爪子和耳朵的,哪知这小家伙会那么厉害,汗,幸好没咬她,小家伙的牙齿可是比一个月前锋利了不少。
安远太妃让外头的丫鬟别声张,站在那看了一会,就转身走开了。
“太妃刚刚怎么不进去?”佟嬷嬷跟在后面不解地问了一句。
“还真是个孩子……”安远太妃一笑,“不过倒是挺活泼的。”
佟嬷嬷的心又有些蠢蠢欲动了,马上道:“说来那姑娘也没几天可住了,您就不打算跟她说说话?”
安远太妃看了佟嬷嬷一眼,佟嬷嬷笑道:“是个不错的孩子不是?”
安远太妃没说话,只摇了摇头,就转了话头问道:“陈家那边如何?”
佟嬷嬷一怔,心里一阵叹息:“陈老太爷私下正找人查那马匹中毒的事,陈夫人那边,怕是正为自个姑娘的事头疼呢。赵家那意思挺明显的,她若是不答应,怕是会得罪赵家,要是再被人胡乱一说,以后就更有她头疼的。老奴估计,明后天陈夫人就会领着陈四姑娘过来看您。”
“哦,那就好好招待吧。”安远太妃淡淡一笑,然后又问,:“王爷今日在做什么?”
佟嬷嬷笑道:“好像有几位公子爷过来了,正拉着王爷叙旧呢,想是明儿就要去猎场那露露身手了。”
安远太妃点了点头,目中露出几分慈祥:“那孩子,难得又这般轻松的时候。”
“可不是呢……”随着两个老人的声音慢慢远去,明月跟着就从枝头那缓缓升起。这个特别的夜晚,有人辗转难眠,有人灯下沉思,有人倒头酣睡。
而唐卢儿,洗完澡后,乐滋滋地想着明天的美色,流着口水上了床后。还没等睡过去,就发现招财从自个的南瓜窝里跳到她床上,四肢乱拨地弄开帐幔,刺溜的一下就钻道她的被窝里,然后睁着一双无辜的绿眼睛瞅着她,软软地“喵~”了一声。
“外头冷?”唐卢儿打了个呵欠,摸了摸它的脑袋含含糊糊地道了一句心想幸好刚刚给它洗了澡。
“喵~”招财眯着眼睛,就钻到她的胳膊弯里,蜷起身子。
这猫儿比她还要没心没肺,不多时就睡过去了,唐卢儿却有些发愁了,她瞅着招财这小小的一团,实在怕自己睡到半夜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将它给压扁了。于是,她只好尽量给它让地方,结果一让再让,唐卢儿最后给缩到墙角那去了,而招财则四仰八叉地霸占了她大半个床铺,睡得那叫一个香,还带翻滚的。
第二天早上,后半夜才睡过去的唐卢儿,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戳自己的脸,她嗯了一声,皱着眉继续睡。没多会,有感觉有人在戳她的脸,她还是继续睡,可过了一会,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一睁开眼,结果就瞧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正趴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招财见她睁开眼后,就抬起肉垫爪拍了拍她的鼻子。
唐卢儿想起来了,昨晚这小家伙爬到她床上来了,还折腾了她半宿。
“喵~”招财晃着尾巴,跳到唐卢儿身上。
唐卢儿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然后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道:“乖,招财自己去玩吧,让姐姐再睡一会。”
招财又拍了拍她的鼻子,唐卢儿将它抓到一边,戳了戳它的肚皮道:“再调皮,今天就不带你去猎场玩了。”只是她这话敢出口,忽的就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愣了愣,然后忽的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嘴里囔囔道:“糟了忘了忘了,今天跟七哥说好的,要去猎场,几点了几点了这是……”
招财被她吓一跳,即喵地跳了下去。接着就有丫鬟从外头进来问道:“姑娘醒了,可是要现在梳洗?”
“醒了醒了,什么时候了现在?”唐卢儿一般套鞋子,一边问。
那丫鬟笑道:“才刚辰时,刚刚王爷让人过来问了一声,听说姑娘还没醒,就交代我们不必吵着姑娘,待姑娘睡醒了,梳洗好后,直接过去王爷那边就行。”
比她往日多睡了半个时辰,难怪招财会闹她,也幸好有它叫,不然他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
简简单单梳洗好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唐卢儿就在吓人的指引下,往上官钰那直奔而去。
王爷在院井那头,姑娘从这过去,拐个弯就是了。"瞧着那一人一猫往这过来了,赵云马上往一侧指了指。
“好,谢谢赵大哥。”唐卢儿呵呵一笑,就领着招财,往那走了过去。
结果,当唐卢儿轻快地走完那条小路,顺着道拐过去的时候,忽的瞧着那已然换好装,手里拿着乌黑的马鞭,站在那万丈霞光之下的上官钰时,她被惊得一下子呆在当场。
利落硬挺的玄色骑猎装,华贵的淡金色龙纹镶边,反射出冰冷光泽的金属扣,一直包到脖子上的精致高领,紧束的淡金色龙纹腰带,裹住小腿的硬底黑靴。带着浓郁贵族风格的衣着,被他这高大挺拔的身材,宽阔的肩膀,修长的四肢一衬,帅死人的王八气场全开,瞬间把唐卢儿秒杀!
特别是,特别是当他扣上脖子上的最后一颗扣子后,所展现出那种军人般的挺拔与坚毅,再加上他面上一如既往的冷漠表情,这一刻,上官钰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让人鼻血狂喷的,禁欲般的诱惑。
越是包得密不透风的身材,就越让人想帮他把那进口着的,泛着冰冷光泽的金属扣,一颗一颗解开,解开禁制!
唐卢儿的口水快汇成太平洋了。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美色,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不行,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好荡漾,嘤嘤嘤嘤嘤嘤嘤嘤……
良缘到 第104章 七哥的画像
有美男相伴,有骏马相陪,可恨天公却不作美!
才到猎场没多会呢,天竟又下起雨来,虽只是蒙蒙细雨,影响不大,但要在这雨里待久了,衣服一样会湿透。而且眼下又是秋天,天气寒凉,雨丝冰冷,自然没人会愿意去受这个罪。
整个猪场,目光所能及之处,皆是空空旷旷的。除了偶尔能看到一两个驯马师在外头走动,余下的人都待在帐篷里一边喝酒玩闹,一边等着雨停后再出去露一手。只是一直等到中午,那雨瞧着还不见有停的趋热,于是大部分勋贵们便都纷纷打马回去自找玩乐。留下来的人,多是觉得回去也没事,干脆就在帐篷里住下,看着这苍茫天地,看着那雨丝风扬的美景,感觉也是一番难得的滋味。
唐芦儿放下手里的画板,伸了个懒腰,走到帐篷门口瞧着那绵绵不绝的秋雨,不由就轻轻叹了口气。
趴在椅子上酣睡的招财听到动静,耳朵动了动,就睁开眼,抬起脑袋看了一看,然后站起身从椅了上跳下,晃着尾巴走到唐芦儿身边,跟她一块看着那湿漉漉的外面。
招财也不喜欢下雨,它讨厌自己的毛毛被弄得湿哒哒的,所以今日来了这边后,它难得乖了很多。
“招财,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啊?”唐芦儿看了招财一眼,就蹲下去,闷闷的问了一句。
“喵”招财蹭到她身边,小ρi股往地上一坐,尾巴在地毯上扫了扫,然后就应了她一声。
“咱好容易才等到七哥有空过来的,是不是。”
“喵”
“待在这里好闷的是不是。”
“喵”
“招财也想出去玩的是不是。”
“喵”
“唉——”唐芦儿,叹了口气,然后就呆呆的看着外面。
上官钰从另一边的帐篷那往这边过来后,就瞧着那姑娘正蹲着帐篷口,两手托腮,一双大眼睛无神的看着外面,而那只坐在她身边的猫儿,也跟她同样的表情,瞧着都有些憨憨的。
一大一小都呆呆的看着外面,雨滴从帐篷垂檐边那轻轻落下,发出轻灵的声响。招财耳朵动了动,就往上官钰那边看了过去,然后就朝他“喵”了一声。
唐芦儿转头,便见着那衣着华贵利落,身材修长挺拔,让她口水直流的男人往自己这头走了过来。
“七哥怎么出来了?散场了?”瞧着他过来后,唐芦儿即站起身,眯眼一笑。
上官钰也是留下来的少数之一,自然是被那些公子爷拉去喝酒叙话,另外还有好些貌美的丫鬟也在那陪着,唐芦儿自是不能进去凑热闹的。所以这大半天,她就只待在上官钰的帐篷里涂鸦,顺便整理自己那厚厚的一沓速写。
“过来看看你。”上官钰走到她跟前,看了她一眼,“今日这雨怕是不会停了,我让人送你罢,明儿再过来可好?”
唐芦儿垂头丧气地道:“我回去也没事干啊,回去后不就只能在房间里待着了,还不如这边,能看看天看看草的。”
招财抬起脑袋,不解的看了看这两人,然后就扭身往里走去,跳到那画板上,却因尾巴一扫的关系,使得唐芦儿刚刚整理好的那一沓速写哗啦啦地都掉到地上。
“呀!”唐芦儿回头一看,忙就走过去。
上官钰跟着往那一看,忽的就是一怔,然后也跟着走进去,蹲下,拿起其中一张。
“啊,呃,那个……”唐芦儿一瞧被他捡起来的那张速写,脸顿时有些红了,忙就一手将画搞挡住自己半边脸,一手扯着他手里的那张速写,弯着眼睛笑道:“嘿嘿嘿……我画的不好,七哥别看啦,怪丢人的。”
那是她给他画的一张速写,很简洁的线条,不过是寥寥可数的几笔,就将他侧脸的线条及神情给勾勒出来。然而他身上的衣服却画的极其精细,竟连衣带上的花纹,她都给细细描绘了出来!“
“给我看看那些。”他拿手指轻轻弹开她扯着这幅画的手,然后就看着她手里那一沓画稿道。
“不要啦,画得很烂的,你别看了。”唐芦儿赶紧摇头。
“画得很好,给我看看。”上官钰眼中浮现出一抹笑,声音也不觉放柔了下去。
“不给不给!”唐芦儿把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说着就赶紧站起身,要将这些画稿藏起来。
这丫头在心虚什么?上官钰眼一眯,也跟着站起身,然后身子往前一挡,手一伸,就抓住他的胳膊,并往下轻轻一捏,她抓住画稿的手不由就是一松,他另一手即将那些画稿给拿了过去。
“啊,你——”唐芦儿瞪大了眼睛,忙就要将那些画稿抢回来。只是上官钰仗着向高手长,胳膊只往上一抬,她就无论如何也够不上了。
“我就看看。”瞧着这丫头还在自己跟前跳来跳去的,上官钰不由就笑了。
“不给,哪有你这样抢的!”唐芦儿说话地时候,已经盯准他的手垫着脚往上一蹦,上官钰瞧着那竟真敢扑过来的丫头,一时间有些愣怔,便是他这一瞬间的失神,没有躲开的关系,让她因一个够不着就直接往他身上压了过去。
唐芦儿脸贴到那具宽厚的胸膛上后,一时间愣住了。上官钰垂下眼看着那靠在自己身上的姑娘,一时也不知是推开她好,还是任她这般好,只是他的手,却是慢慢放了下来。
招财趴在一旁,歪着脑袋,一脸好奇地看着这两人。
她头上那两团圆乎乎的包子又往他鼻尖上蹭了,鼻子有点痒,却同时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她不是第一次离他离得这么近,可这一次,或许是因为正面贴近的产大体相当,他能明显感觉的这一次与以往的不同……
唐芦儿迟疑了好久,才推开他,垂着脑袋道:“你看完了,不许骂我啊。”
上官钰回过神,瞧着那姑娘低眉顺耳的样,心里真有些奇了,也不说话,就拿着那些画稿一张一张的翻开,里面多是陈嫣红的速写,招财的也有好几张,还有几张是一群的速写,最后,他终于看到重点了。那是一张他的头部画像,不是素描,只是简单的白描,一样画得很传神,不过这都不是亮点,亮点是那头像周围,竟留了好些乱七八糟的话。
七哥,面瘫是病,要治的。
七哥,嗓子要多练练,以后才不会生痰。
七哥,来,给我笑一个,不然小心肌肉萎缩了。
七哥,你上岛这么久了,竟没去看我,罚你大笑三百遍!
七哥……
唐芦儿仔细看着上官钰的脸色,然后悄悄转身,只是还不待她走开,后面就传来一句:“去哪?”
“呃,那个……我去,解手!”唐芦儿挠了挠脑门,然后一溜烟。就跑了。
上官钰看了那姑娘溜走的背影,再瞧瞧手里那张画,良久,无奈地摇头一笑。
招财走到他身边,抬起脑袋,不解地喵喵了几声,上官钰将那些画稿整理好后,特意抽出自己那两张另外放好,然后才蹲下摸了摸招财,两角不觉往上微微扬起。
唐芦儿才跑出帐篷,不想就碰上孟三正打着伞,拎着小竹筐从一边走来。孟三瞧着她后就笑道:“丫头来,陪哥去挖点草药。”
“三哥怎么这会出来挖草药?这天还下着雨呢。”唐芦儿一怔,便走过去问道。
“有一味雨见草,就是得下雨天才好找。”孟三说着就将手里的油纸伞往唐芦儿手里一塞,接着道,“走吧,有些话哥也该跟你说说了。”
“奶奶过来了?”唐芦儿又是一怔。
孟三摇了摇头:“还没有,走,咱去了那边再说。”
“好,三哥先等一下,我跟王爷说一声去。”唐芦儿说着就将油纸伞还给孟三,然后往回走,孟三握着伞,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那姑娘小步跑的背影,不由就叹了口气。
上官钰正让人给招财准备吃的,就见唐芦儿从外头回来了,他看过去,面上难得一笑。
唐芦儿有些尴尬的嘿嘿两声,然后往前两步,瞅着他道:“我三哥过来了,我陪他挖草药去,招财七哥帮我看着一会可好,外头下着雨,它应该不会乱跑,只是乔世子还在这边,我有些不放心它。”
上官钰一怔,便起身往外走去,唐芦儿跟在后面,招财正玩着毛球呢,也没空搭理他们。
孟三已经站在帐篷门口了,瞧着上官钰后,便咧嘴一笑:“我带丫头溜一圈去,差不多傍晚那会就该回来了。”
“怎么不在帐篷里说,我给你们腾地方。”
“我是真得挖草药去,这些草药以后都要用得着的。”孟三说着就掂了掂手里的小竹筐,然后就将油纸伞递给唐芦儿道,“妹子,走吧,咱早去早回。”
唐芦儿有些迷惑地看了他们两一眼,迟疑了一下,就朝上官钰道:“招财它……”
上官钰叹了一声:“你去吧,我会看着它的。”
孟三打着另一把油纸伞,走在雨中,回头看着那两人,无奈一摇头,便朝上官钰道:“傍晚的时候,你将马拉到西北那头,我大约会在那边。”
上官钰点了点头,唐芦儿便打着伞走入那蒙蒙秋雨中,面对她那即将揭晓的命运。
良缘到 第105章 唐芦儿身份及命运
雨丝伴着风斜斜飞来,油纸伞不怎么管用,没多会,她的膝盖以下的裤腿就被雨水打湿了,裤脚和鞋子也因踩在那草地上的关系,湿得更彻底,孟三看了她一眼,忽然一笑:“呵,我的好妹了,哥倒忘了,之前该让你换双靴子的。”
“没啥。”唐芦儿不在意地道了一句,脚上虽有点冷,身上也有些冷,但这些都比过她心里的紧张,还有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对于那即将揭晓的事,她既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她现在只是唐芦儿,但却不敢保证,当孟三跟她说了一切后,她还能不能只是唐芦儿了。
这段时间来,她已隐隐察觉出,这个身体原本的身份必是不会简单。唐老太原来不但会武功,而且还敢闯王府行窍,还有,孟三和上官钰看着也像是早有渊源。而且自从香洲回来后,她就感觉孟三和原本的主人,也定是认识的……人以群分,若她以前只是普通的平头老百姓,如何会认识他们这样的人?
三年来,孟三和唐老太没有对她说过一个字,而现在,忽然要告诉她,那定是在她身上将要发生什么事了。
孟三抬头看了看布满灰云的天,再往前放眼望去,只见天和地都被那漫天漫地的银丝连在一起,然风不定,故那细细的雨丝时而往左,时而往右,时而不哗的散开,然后迎面扑来。
即便唐芦儿身上穿着是皮袄,但走了这么久,还是不免打了个寒噤。
一直沉默的孟三似被她这一声动响拉回神思,然后才发觉两人似已走了好长一段路,回头一看,只见大大小小的丘陵起起伏伏,已然看不到身后的帐篷了。他又抬眼看了看那天,再看了看周围,便指着左边那一处天然生成的巨石笑道:“丫头觉得冷了吧,来,咱去那底下避一避。”
秋雨寒凉,四野寂静,两人走到这巨石下面,寻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后,孟三就叹了一声:“当年,你来我家时,也是秋天,也是这么个天气。”
唐芦儿转过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瞅着孟三,神情有些怔忡,她猜得果然没错,他和她原本就是认识的。
瞧着这丫头还是这么傻愣愣的看着自己,孟三便笑道:“已经三年多了,丫头就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唐芦儿一愣,然后就有些心虚地垂下眼,默默的摇了摇头。
孟三大掌在她下垂的脑袋上拍了拍:“既然想不起来,怎么又露出这副怯怯的表情来了,倒让我以为你想起了什么。”
“怯怯?”唐芦儿顶着他的手抬起头,面上带着几分疑惑,“我以前,很怕你吗?”
“也不算是怕。”孟三放下手想了想,才道,“那会你对谁都那样,总一个人默默待着,常常是好几天都没一句话,任人怎么哄都不开口。”孟三说到这,便看了唐芦儿一眼,叹了一声,“你娘将你抱到我家时,你才两岁,肉呼呼的一团,就这么小的一点。”孟三说着还拿手比划了一下,然后笑道:“而我那会已经十一岁了,看到你这个小不点,倒是挺喜欢的,只是你却打小就不爱说话,一直长到十二岁也还那样,就只拿一双大眼睛直愣愣的瞅着人看,无论是谁,只要跟你靠得太近了,你就都会怯生生地躲开。”
唐芦儿更加愣怔,好久,才问了一句:“我娘是谁,把我抱到你家做什么?”
孟三叹道:“你娘是齐州以西,北漠地区白月城的梅殿主白梅,你原本的名字叫白薇。”
“白薇,我……是跟我娘姓的?”唐芦儿诧异,“白月城是个城镇么,殿主又是什么意思?”
“白月城是北漠的中心城,其城内还有一座巨大的宫殿,名为白月主城,不过也习惯被人称为白月城。”孟三说到这,停了一会,就看着唐芦道,“北齐被大景收入版图内,改名为齐州之前,北漠的白月主城就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说白月城是个城镇,倒不如说是北漠的一个教派更贴切些。白月城是北漠人的信仰所在,北漠权力和地位最高的人便是白月城的城主,而城主以下是殿主,殿主下面是弟子,弟子往下还有众多奴仆。除此外,北漠地区的人,几乎全是白月城的信徒。”
唐芦儿只觉得心里突的一下,喃喃道:“教派……”
孟三点了点头,:“其实不止北漠地区,就是齐州,也有很多人是白月城的信徒,甚至包括一些官员和一些地位极高的人。”
看着唐芦儿还是一脸懵懂的表情,孟三忽然叹了口气,接着道:“你娘是现任白月城城主,白玥的女儿,当年你娘和你爹成亲后,并未入住唐家,而是继续留在白月城内,不久,城主就选定你娘为白月城下一任继承人,并将白月城信物交与你娘,然后就开始了长时间的闭关,然而也正因为城主的忽然闭关,使得城主的儿子,亦是你舅舅白苏开始对你娘出手。你娘可能是知道逃不过白苏的毒手,于是早早做了准备,就是因为如此,你才会被送到我家。”
孟三说到这,就又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来到我家两年后,你娘便过世了,我们谁也没告诉你,可你却好似自己就知道了。从那以后,你就更回寡言, 有时候看起来,就像个瓷娃娃一般。”
“你家跟我娘是什么关系?我娘为何要将我送到你家?还有我爹呢?”唐芦儿有些茫然的问道。
“我家是齐州那边,延续了数百年历经两朝而不倒的孟氏大族,我父亲亦是齐州都司指挥使。”孟三看了唐芦儿一眼,面上露出几分黯然,“你爹是位不出世的高人,外号玄机子,也是我的恩师,你娘和师父之间的事,我不甚清楚,只知道你刚出生没多久,师父他就离开了北漠,不知所踪。”
“那我是怎么到的星棋岛这边?”
“你娘过世后,你舅舅一直就在寻找你的下落,因为当年白月城的信物,你娘已经交给了你。若拿不到白月城的信物,谁都坐不上城主之位。”孟三说着就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原本我家将你护得好好的,哪知却被自家人出卖了,我大伯跟外人勾结来对付我父亲,而白苏也因此打听到了你的消息。那一年,你刚满十二,我父亲受冤入狱,我不得已,就带着你往南逃,欲找师父求救。却不想一直逃到兴海那后,却还是被我大伯的人给截住了,当时你和我就在前往柳州的船上……”孟三说到这,眼圈微微有些红了,他叹了口气,就摸着唐芦儿的脑袋道,“他们人太多,又杀得我措手不及,眼见就要到柳州了,我却没法护你到最后,竟眼睁睁地看着你落了海,虽我马上就跟着跳了下去,可却怎么都找不到你,丫头,我那时,真是绝望极了!”
那个充满血腥,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浓夜,咆哮怒吼的大海,剧烈摇晃的船只,自闭的少女落海时那声被海涛湮没的“三哥哥”,让那个频临绝望的少年整个崩溃。
不知为何,唐芦儿忽的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良久,她才闷声问道:“后来呢?”
“后来,是丫头福大命大,竟被海浪给送到岛上,还恰巧被师叔给捡到了。”孟三面上露出个欣慰的笑,“师叔就是唐奶奶,她是最先收到我求救的消息,师叔本是要帮我去找师父的,不想却先碰上了你。”
唐芦儿诧异的睁圆了眼,孟三笑道:“我接到师叔的消息后,慌忙赶过去,在岛上看到你时,真有些不敢相信!”
他还记得,当时看到这丫头时,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流泪,就连他父亲受冤入狱,他都不曾掉过泪,被人千里追杀,也不曾叫过一声苦,却在几乎万念俱灰时,忽然看到那个在他手里丢失的小姑娘,竟好好坐在门口的板凳上,依旧带着一脸懵懂的表情,睁着一双大眼睛在那发呆。他还记得,当时是早上,清晨的阳光温柔的落下,将她面上的肌肤照得几近透明。
当时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若非唐老太忽然出现,将他这个“图谋不轨”的陌生男子赶走,他当时定是跑过去抱起她了。
后来他才知道,她自醒来后,就已忘了一切。
“虽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你刚醒来的那段时间,跟在我家那会还是挺像的,老是一整日一整日的坐着发呆,刚刚瞧着我时,眼里也是有那种怯意,只是也比以前多了几分好奇。后来,我瞧着你越来越开朗,越来越活泼,我便想,其实你能忘了那些事也好,忘了那些事,能换得这些开心,也是不错的,而且你忘了那些事后,也不再像以前那亲,对谁都小心避开,还能跟我亲近了,我真的挺高兴的。”孟三说着就搂着她的肩膀道:“丫头,我是看着你一点一点长大的,我真的很想让你一直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的。”
“可是,他们那边的人找过来了是吗?”唐芦儿抬起眼,轻轻道了一句,她已差不多明白,除了这样的原因,找不出别的理由了。
她没想到的是,她这个身体,以前曾发生过那样的事,看着孟三眼里对她毫不掩饰的疼宠,她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心里既是感动又是难过,为那个已经不在的白薇,为孟三,为一直以来毫无保留的关心着她的那些人。
没有人知道,白薇其实已经死了,在她落海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在了……
良缘到 第106章 青春
孟三沉默了一会,唐芦儿便知自己说的没错了,她吐了一口气,干巴巴地笑了一笑,鬼使神差的就问了一句:“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孟三看了她一眼,也跟着呵呵一笑:“话极少,有些自闭,但却很聪慧,还能过目不忘。你娘留给你的那几个梅殿里面的长老,不过是在你的指示下跟白苏做了几次周旋,就已为你折服,并誓死效忠你,当年若非他们的帮助,我带着你也不会逃得那么顺利。”孟三说到这,似想到了什么,笑得更深了,并还抬手拨了拨她的流海道,“连我父亲都说,你要是能将性子改一改,不那么自闭,心里想的十分,能将两分说出来,他日定不会输你娘当年的风采。”
唐芦儿惊住,只觉喉咙那似被什么给扼住了,心口那也似被什么给压住了,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良久良久,她才垂下眼闷声道:“那都是以前了,我现在就是个笨蛋。”
她这话说得很轻很轻,只是因这周围极静极静,还是被孟三听得个一清二楚,他仔细看了唐芦儿一会。唐芦儿将目光看向远方,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西边的云层以一种可见的速度破开,已然西沉的太阳堪堪露出半个脸,就将周围的云朵染成了金红。
还是那双清澈的眼,映着夕阳的颜色,瑰丽又宁静。孟三沉吟良久,就伸手搂住她细小的肩膀,满不在乎的笑道:“甭管什么蛋,孵出来的都是我的宝贝!小薇也好,芦儿也好,都是我的好妹子。来,抬起头来,也别这么垂头丧气的,你要是不愿回去,哥就给你找个他们寻不到的地方,让你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再有安远王暗中看护着,加上大景地广人多,白玥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能翻遍大景的每一寸土地。”
唐芦儿收回目光,鼻子酸酸的沉默了良久,然后就看着孟三道:“三哥是要回家去的吧?”
孟三点了点头,唐芦儿怔然道:“当年三哥带我逃走,如今若是只身一人回去的话,白月城必会找你麻烦的。听你刚刚说,那白月城好像挺厉害的,其实想想也是,一个教派若能历经朝代的更迭而不倒,其影响力必是不容小觑。你家刚经历过那样的大劫,你父亲一定不愿接着再面对白月城的使难。”
孟三一怔,他没想到她会首先想到这个,倒令他一时无话了。
然话虽是这么说,唐芦儿却感觉自己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起来。从孟三的只言片语中,她已经大约知道白薇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为何,她忽然就想起陈府的陈三姑娘来,那个叫人看不透的女子。
听孟三刚刚那么一说,她也猜出来了,那位陈三姑娘,估计也是那边的人。
她不知白薇跟陈三姑娘比的话,谁更出色,但她却清楚,自己是连她们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的。
这三年,唐奶奶必也是看出她有些缺心眼,所以自香洲回来后,知道那些人已经找了过来,晓得是躲不过去了,便趁着还有点时间,将她扔到陈府里,让她练练心眼。只是,她终究不是白薇,没有那么聪慧的脑袋,也没有能让人折服的气质,她只是披着一张白薇皮的唐芦儿。
内心止不住的生出些许惶惶之感,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
在原来的世界,她跟白薇一样,妈妈在她四岁那年,就病逝了。在部队的父亲不知该怎么照顾她一个小孩子,便将她托付给叔叔一定,父亲并未再娶,叔叔一家也未有虐待过她,只是冷着她,和婶婶平时里时不时地排挤她几句。
她像千千万万个普通孩子那样长大,唯一不同的是,一年到头,她见不到父亲几次。
然而面上装的再怎么不在乎,心里终究还是觉得寂寞和委屈的,长到叛逆的年纪,她开始跟那个一年难得见上几次面的父亲闹别扭。心里怪他只顾着部队,不顾家里,甚至让她连个正常的家都没有。
然而那个身材伟岸,沉默寡言的男人,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纵容她,任她发脾气,而且每次回来都想办法给她买礼物讨她欢心。他小心翼翼的疼爱和满心的愧疚,她都知道,心里都清楚,可不知为何,自己就是要卯足劲地要跟父亲那么闹。
那短短的十几年,父亲对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只要囡囡每天都能过得开开心心的,我就安心了。
可是那句话,她从来只当耳旁风,直到她高三那一年,离高考不到只十天的那个傍晚,她忽然接到了父亲训练意外死亡的消息。那一刻,她才知道,她对那个总不回家,一年难见上几次面,和她有着父女血缘关系的男人,有着无论如何也割不断的眷恋,她所有的叛逆和别扭,都是为了让他更在意更在乎她。可是,他最后一次离开的时候,她却还是跟他怄气来着。
后来,她在父亲的遗物里看到了很多关于各国新型枪械照片和资料的剪贴,还有在一些没有透露部队秘密的私人日记里,找到些许模糊的只言片语,她才隐约知道,她父亲是做什么的。而所谓的训练意外死亡,也不过是面上的说法,她父亲实际上是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幸殉职。
那一年的高考,她没有参加。
叔叔和婶婶也没有管她,而且那一年,她婶婶住院了,于是她父亲的抚恤金也被叔叔借了过去。
她除了记忆力好一些,能过目不忘外,并不比别人聪明多少,所以上不上大学,她当时觉得无所谓;至于画画,她也只是稍有天分,并非是天纵奇才,也不是不拿画笔就活不下去的那种画痴。平日里也只是兴趣使然,学过些年,被几位老师赏识过,夸奖过,但,也就那样而已。
懵懵懂懂的,就那么长大了。
记忆中,那时自己,好像对什么都没有特别的兴趣。高中的同学各奔东西开始大学生活后,她就出去打工了。当过画匠,做过酒店服务员,也在办公室当过文员,几个月换一次工作,没有什么波澜壮阔和勾心斗角的经历。
平淡如死水般的生活,哀而不伤的心情,吊儿郎当的过日子,却怎么也找不到问题的症结在哪里。
一直到打工了一年多后,跟同事去玩漂流时,意外落水,溺亡的那一瞬,她似乎看到了父亲,然后听到的还是那句话:只要囡囡每天都能过得开开心心的,我就安心了。
那一瞬,她才知道,自己叛逆的青春期,竟是那么漫长。并且似乎在听到父亲过世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拒绝了长大。直到她来到了这里,明晰了那些事,慢慢开阔了心情,再有唐奶奶粗鲁而又无私的关怀,她才终于抛开了枷锁,珍惜上天赐予她这穿越的奇迹,让自己的每一天都过得开心并充满希望。
所以,无论是遇到海盗还是山贼时,她都只当是游戏红尘,更何况当时有田七在身边,那个沉默的陌生男子,却给她无比强大的安全感。
回到星棋岛后,即便被扔进陈府,她也满不在乎,因为有唐老太和孟三在,她一样可以当做是一场游戏,只要开心就好。
在知道这一切之前,她只把他们当成是自己生命中的奇迹,可知道这一切后,她才知道,那不是奇迹,而是属于她的责任,或者说是属于原主白薇的责任。
可是,白薇已经不在了,但也正是因为白薇的不在,才给了她一场重生的造化,亦给她带来这么多关心她的人。
即便她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即便她很想说,她对孟三说的一切都很惶恐,很想逃开,可是她说不出品,她也做不出这样忘恩负义的事。她既然受了白薇的再生之恩,就无法抛开她留下的责任。
“芦儿,怎么了?”看她久久不语,眼睛茫然地看着前方,眼里却没有焦距,好似在看某一处他看不到的地方或是他不知道的过往,神情带着几分悲伤,孟三不禁担心地问了一声。
唐芦儿回过神,深呼吸了一下,习惯性的笑了一笑,然后才转头看着孟三问道:“三哥,安远王和你是什么关系?”
孟三担心的摸了摸她的头道:“算是我师弟,他是师父收的最后一个徒弟。”
唐芦儿这才又想起她的那个爹来,便又问:“你来到星棋岛后,还找不到我爹吗?”
孟三沉默良久,黯然开口:“师父他老人家在我们过来之前,就已仙逝。”
唐芦儿一怔:“他不是很厉害的么?”
“总会有一些阴谋和手段,让人防不胜防。”孟三一叹,就看着唐芦儿道,“别难过,明德已为师父报了仇,你如今也能活得好好的,师父他定是已含笑九泉。”
唐芦儿看着孟三,良久,就握住他的大掌,低下头,垂下眼,道了一句:“三哥,我会跟你回去的,可是我不再是以前的白薇了,我,我觉得我不可能那么聪明,我也不知道自己回去了能做什么,可是,我会回去的,你……”
她低着头,垂下眼,他看不清她什么表情,只觉得她好像是在哭。
“我的傻丫头哦。”孟三笑着勾住她的脖子,将她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胸膛上笑道,“怎么一副要去赴死的表情,乖乖,没那么可怕,别哭,哥会保护你的。”
“我才没有哭!”被他这么一说,唐芦儿顿时觉得有些窘,便推开他撇着嘴道了一句。孟三正要笑话她,只是才要开口,就看到上官钰骑着马从那头走了过来。
良缘到 第107章 出箭就见血
上官钰骑马行到他们五丈开外的地方,忽然停下,同时举弓,上箭,张弓,对准孟三,动作迅速得让人反应不及,且做这一切的时候,他面上的神色冷静,眼神锐利。
孟三一怔,唐芦儿错愕地张开口,正要说话,孟三却一把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别出声!”
孟三的话刚落,上官钰的箭就射了过来,那一瞬唐芦儿只觉心都跳到喉咙那了,脑子一片空白,眼睛甚至追不上那只利箭的残影。
而放箭的人却始终是面若冰石,且一箭之后,他马上又再取一箭张弓。
上官钰放箭的同时,孟三已松开唐芦儿的手,并且还推了她一下,然后自己身子一矮,就往地上一滚。
身后忽的传来一声野兽的怒嚎,唐芦儿摔在地上后即回头,瞳孔猛地一缩,只见那离她不足五步远的地方,孟三已跟一头体型庞大的金钱豹搏斗上了,那金钱豹的左眼和身都各中了一箭,可看着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它的动作,且那血腥的味道,更激起野兽的凶性。
不用孟三出声提醒,唐芦儿就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往远一点的地方跑开去。
震人心神的咆哮声几乎卷动头顶的云层,荒野的冷风呼呼而过,上官钰身出两箭后,就放了弓,然后轻踢马腹上前。
与上官钰的那如指挥般冷静淡然的放箭不同,孟三此刻大为兴奋,只见他一边同那头几近疯狂的成年豹子周旋,一边哈哈大笑:“怎么来了这么头宝贝,你还给它身上加一箭做什么,可惜了这一身好皮毛!”
瞧他迟迟不出手,倒像是玩上瘾了一般,上官钰骑马过来后就冷冰冰地道了一句:“你族里来人了。”
孟三微怔,那头豹子瞅准机会一声怒吼就扑上来,眼看就要将孟三半边身子撕碎。
唐芦儿吓得大惊出声。
然而,有惊,却无险。
孟三只是微一侧身,脚步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滑开,同时手一抬,即将手里的匕首准确无误地刺入那头豹子的喉咙,几乎是眨眼的瞬间,这一切就结束了,唐芦儿看得心脏差点停止了跳动。
她从来没有哪一次,这么从头到尾,完完整整的直面这等干脆又刺激的杀戮搏斗场面。
之前虽然跟田七去往香洲的一路上,田七手上没少沾染鲜血,但她要么是过后才看到那些死在他手里的尸体,要么是自己主动避开视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完整的看过整个过程,一次都没有。
拔出匕首的同时,孟三再给那豹子加了一掌,被拍到地上的豹子不甘地呜咽了几下,就断气了。
孟三收了匕首,再看向上官钰,上官钰便又道了一句:“是你父亲的亲信。”
唐芦儿站在一旁,有些惶惶然的看向他俩,孟三呵呵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老头子着什么急。”
上官钰不理他,转头看了一旁的唐芦儿一眼,唐芦儿怔怔地对上他的目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沉默间,不远处就传来了马蹄声,唐芦儿抬眼一看,但见那骑马奔过来的是上官钰的随从赵力。只见他骑马行到上官钰旁边后就拉了缰绳,然后一个翻身下马,朝上官钰低头道:“王爷,平阳侯世子,郑国公等人都到帐篷那边了,正准备晚上在猎场这边开宴,太妃让属下过来跟王爷说一声。”
“哦,正巧,那你将这个拉回去吧,给他们加加餐。”孟三一听,便踢了踢他脚边的那头豹子笑道。
赵力过来时早看到这头豹子了,听孟三这么一说,即道:“孟爷果然身手不凡,前天那头母豹,听说是十几个人围猎了快一个时辰才拿下的。”
“前天就猎了一头母豹。”孟三恍然,“我说呢,这几天明明有人狩猎,这东西不在林中好好待着,却潜到这袭击人起来,敢情是为报仇来的。”
上官钰瞥了孟三搁在地上的那个竹筐一眼,淡淡地道了一句:“需要什么药材,一会说一声,我让人给你送去。”
“还是小师弟善解人意,行,那我就先走了。”孟三哈哈一笑,即上前拉住赵力那匹马,在那马脖子那拍了拍,然后回头招呼唐芦儿过来,又在她脑门上揉了揉道:“哥先回去瞅瞅,你就跟这冷面王慢慢遛着回去吧。”
唐芦儿还不及出声,孟三就已经翻身上马,随后一掉马头,就策马走了。
“你回去叫个人来一块把那头豹子抬回去。”上官钰接着就吩咐了赵力一句,赵力一怔,正想说他一个人抬回去没大问题,只是当他看了唐芦儿一眼,即将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张口应了是,就转身快步跑了。
天边的太阳只剩下不到半张脸,西边的云彩已从刚刚耀眼的金红转为沉郁的深红,雨后的草地潮湿的不像话,唐芦儿刚刚那一摔,将自己个半边衣裳弄湿了好些,裤脚边还沾了几片半黄不黄的草叶,瞧着还真有几分狼狈。
孟三和赵力离开后,唐芦儿不知为何,忽然有种手足无措之感。
马背上的人又迟迟不开口,她不得不又仰起脸疑惑看了他一眼。原本就很高大英挺的男人,穿上骑猎装坐在骏马上,使得他看着比实际还要高大魁梧,唐芦儿仰了一会脑袋,就觉得脖子有些酸了。
上官钰这才下了马,走到她跟前,打量了她一眼,问道:“刚刚有伤着?”
唐芦儿摇了摇头,然后有些不自在地拍了拍身上。
“他都跟你说了。”上官钰又问了一句。
唐芦儿点了点头,心里却灰头土脸的想着,原来大家都是把她当成了白薇,唉,她还以为自己那么有个人魅力,能令萍水相逢的男人对她那么好,啧啧,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表错了情!
瞧着她这么低落的表情,上官钰误会了,沉默地看了她许久,然后转开目光道:“你想对我说什么就说吧。”
“啊?”唐芦儿一怔,不解地看着他,迟疑道,“说什么?”
“你父亲。”上官钰又看了她一眼。
“哦,他啊,我虽想不起来了,但我以前应该没见过他吧。听三哥说我才出生不就,他就抛下我娘和我离开了北漠,后来三哥带我过来这边时,他却已经死了。”唐芦银行户头上摇了摇头,“反正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上官钰一怔,便问:“孟三没跟你说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好像是参与了什么阴谋,反正我都想不起来了,而且你也为他报了仇,我还问那么清楚做什么。”唐芦儿说到这,便瞅着他问了一句,“你不回去么?天要黑了呢。”
“上马吧。”上官钰沉吟一会,便朝她开口,结果瞧着她一脸愣怔的表情,便又道:“不是要我教你骑马的吗,上去吧。”
“可是。。。。”
“我给你牵着,别担心,它不会把你甩下来的。”上官钰说着就抓住她的胳膊往自己这一拉,唐芦儿晕晕乎乎地被他推下马后,只觉视线似乎一下子开阔了好些,目光能看得更远了,连风似乎都比刚刚强劲了不少。
上官钰帮她牵着马缓缓往前走,时不时回头提醒她该注意的地方,唐芦儿垂下眼看着走在她前面的男人,他的背景永远是那么挺拔,即便只是这么如散步般的缓步行走,却也让人感觉其步伐稳健而有力。
忽的想起刚刚他拉弓箭的英姿,她即找到挂在马背一侧的那张弓,心头有些激动,便拿起来道:“我能玩玩这个吗?”
上官钰加头,微怔之后便笑道:“你试着拉一拉,看能拉到什么程度。”
唐芦儿使尽了力气,却也只能拉个五分之三满,再勉强,手臂就开始发抖了。上官钰仔细看了她一眼,心头一动,便道:“下来,我教你射箭。”
男人几乎是贴着她的脸在说话,猎场上的风吹过,四野寂静无声,只闻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无比耐心的提点着。
“呼吸放缓,眼睛看着目标,心沉下来,别紧张。。。。”
三箭之后,她射中了二十米开外的土墩;接着,她射中了二十米外的那颗只手臂粗的树干;可再接下来,她却射偏了十几米外,那只从眼前跑过程的野兔。
刚刚那感觉,就差一点点,唐芦儿微一怔,上官钰却没有意外,安抚道:“这张弓对你来说太勉强了,臂力不及,加上瞄准移动的东西,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其实,他真正意外的是这姑娘瞄准的感觉,精准得让他不敢相信。特别是那双眼睛,每当瞄准目标的时候,沉静的根本不像是个初学者。
他忽然想当时在定南王府时,她曾被人抓住玩那数红豆的事,五把红豆,在洒下的同时,她心里就已知道了单双数。这等天份,上官钰一脸探究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或许早之前她还有一些底子在。
就在上官钰沉思的时候,唐芦儿已再次张弓,上官钰甚至不知道她瞄准了什么,就见那只箭射了出去,他顺着一看,随即心头一诧。
“中了中了,我是不是很厉害,它刚刚还跑着呢!”唐芦儿马上转头,面上兴奋无比。
上官钰回过神,点了点头,唐芦儿已经朝那只被射中的兔子跑过去了。
只是当她抱着那只野兔回来时,面上却带着几分不忍,嘴里喃喃了一句:“这就死了。”
上官钰一怔,便接过她手里的兔子,一脸淡然道:“只是只野兔罢了。”
不明他怎么忽然就冷下语气,唐芦儿抬起脸,上官钰正好也看着她:”以后要是遇到了危险,又没人在身边时,不要犹豫,就像刚刚那样,出箭就见血。”
他说这话时,眼神认真,很简单的一句话,被他说出时,却似有肃杀之气豁然而出,让人心头不由就是一震。
唐芦儿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两人对视良久,上官钰才接过她手里的弓箭道:”上马吧,晚了,天也冷,早点回去。”
良缘到 第108章 失踪
在房舍内窝了两天的陈嫣红,在这个猎场夜宴的晚上被陈夫人好好打扮了一番,然后强拉了出来,不管怎样,对他们这等钟鸣鼎食的人家来说,子女的婚姻既是子女一生的大事,亦是跟家族的命运息息相关,所以对陈夫人来说,一次的失算是不可能令她倒下的。
再说, 参加今晚的夜宴的勋贵必是不少,谁不到场,那是谁自个吃亏。
月已升天,帐篷外面,差不多每隔十步就燃起一堆的足有一人高的篝火,明亮的火光将猎场方圆一里之地照得宛若白昼,各种各样的野味在数个烧烤架上冒着滋滋的油光,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往每个人鼻孔里猛钻进去,顿时将人肚子里的馋虫勾得止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数十个下人如赶集般的帐篷内进进出出,黄金盏琉璃碗雕花玛瑙碟,还有颜色诱人的新鲜瓜果及醇香醉人的陈年老酒,从那刚停在帐篷外面的马车里一个接一个地被搬出,然后流水般的送到帐篷里面。衣着华贵的姑娘公子,或是围在一起嬉闹,或是陪着长辈闲聊,还有数个性格爽朗,熟悉琴艺,随那郑国公一起过来的族人,手里拿着马鬃琴,展开嘹亮浑厚的歌喉,坐在那篝火堆旁一曲接一曲弹唱,引得许些贵族女子忍不住出来帐篷往这频频相望。
今夜的热闹,简直让人眼花缭乱,下人的忙乱的身影,也让人应接不暇。
陈嫣红过来猎场后,从夕阳落山等到月亮升起,却还看不到上官钰的身影,且连唐芦儿的影子也没瞧着,她心里的不快越来越重,拐了好几个弯,才总算打听出,那两个人好似下午那会就骑马出去了,安远太妃刚刚也正使人去找安远王爷呢。
就在陈嫣红快坐不住了,打算自己出去帐篷外看看时候,忽然就瞧见一位安远王府的下人进了帐内,走到安远太妃旁边轻轻道了句什么,只见安远太妃微微点了点头,吩咐了一句,然后那个下人就嫁出去了。
陈嫣红心中一动,随意找了个借口,就起身往外走了出去,离她不远处的陈嫣云正同旁边一位姑娘轻轻说着话儿呢,瞧着陈嫣红离开后,她便也借口出去走走,然后便离开位置,帐内的人本业就不少,加上总有下人进进出出端茶送水的,所以这两姑娘的离开,倒也没引起旁的注意。
陈嫣红没想自己一出去,竟是看到上官钰扶着唐芦儿下马的画面。
虽然那两人停下的地方离这帐篷还有段距离,虽然这边的篝火照到那边后,光线已经有些微弱了,但陈嫣红一眼就认出那两人来。
早几天前,在陈老太爷的厅内,陈夫人领着众位夫人小姐指证唐芦儿时,那位年轻英挺的王爷,就是这般在一旁滴水不漏的护着那丫头。旁边的篝火啪听地爆出木柴烧裂的声音,狰狞的火舌引着风使劲往上窜,红彤彤的火光将陈嫣红娇美的脸照得异常明艳,这等哪似玫瑰般的容颜,早引起旁边几位贵公子注意,此刻正相互打听着那是谁家的姑娘。
唐芦儿刚下马,前面就跑过两名随从对上官钰道:“王爷,太妃已经等您多时了。”
上官钰点了点头,将马鞭甩给一个随从,再吩咐赵云领着唐芦儿回他帐内,找个 丫鬟拿套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了,然后就往前去了。
瞧着上官钰走后,唐芦儿看着那边明亮辉煌如城堡样的帐篷,以及那一个个衣着不凡的勋贵们,再抬头看了看顶头的星月和自己脚下黯然的荒草,不知为何,心里就叹了口气。
那位年轻的王爷刚刚走入篝火照亮的范围,就被众人团团围住,然后簇拥着就都一块往帐篷那走了进去,即便是不认识安远王的,只要身份跟得上,也都跟着进去凑热闹,倒令这帐外一下子冷清了不少,陈嫣红站在那帐篷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上官钰行来。
一直等到对方走至她身边时,她忙就张了张口,只是话还没出口,上官钰就面不斜视地走了过去,她一怔,眼圈微红,垂下脸咬了咬唇,又恨恨地往唐芦儿那看了一眼,然后也转身跟了进去。
……
“这个,唐姑娘,你先等等,我给你找杏儿去,她应该有带干净的衣裳过来。”领命带着唐芦儿到上官钰的帐篷口后,赵云里外转了几圈,却不见那几个丫鬟的身影,便红着一张脸回来跟唐芦儿道了一句。
唐芦儿瞧着外头那忙忙碌碌的景象,再看看自己身上已经风干了的衣裳,正想说不用,可赵云丢下这话后,就转身走开了,唐芦儿一怔,便也随他,只是她伸了个懒腰后,忽然想起孟三来,也不知他眼下还在不在这边,刚刚倒是忘了问了。
等了一会,还不见赵云回来,唐芦儿便在那帐篷附近随意走了几步,想从那来来回回的下人中找找,看看有没有面熟的让她打听一下孟三。
只是刚溜了一圈,找了几个面熟的打听,要么是没看到孟三,要么是不怎么耐烦她,只白了她一眼,就走开了,唐芦儿正有些讪讪的,旁边忽然就走过来一位五十左右的仆妇,问了她一句:“可是唐姑娘?”
“你是?”唐芦儿一怔,今晚过来的人特别多,满眼看过去,都是面生的,而她明显是一副丫鬟的打扮,大家都忙忙碌碌的,只她一副闲逛的模样,于是溜了一圈下来,喊她做事的,还有斥责她偷懒的人倒不少,却还没人上前搭讪的。
“孟公子托我过来叫姑娘一声,说是有话要跟姑娘说。”那仆妇一听自己是找对人了,面上便露出淳朴的一笑。
“哦,他在哪呢?”唐芦儿一怔,即往四周看了看,嘴里跟着道,“他怎么不自己过来?”
“就在那头呢,这会正跟一位爷说着话,孟公子让姑娘过去寻他。”那仆妇说着就往一边指了指。
唐芦儿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头停着几辆专门负责从房舍那头运来瓜果洒水器皿以及桌椅等物的马车。眼下还有人从那马车上往下卸货呢,不过眼见就快要卸空了,最后卸的这些,零零散散的,也不知是什么。
唐芦儿随那仆妇走过去后,却没瞅着孟三的身影,那仆妇也有些奇了:“哟,刚还在这了,怎的一转眼就不见了,还是去哪转悠去了?”
“算了,谢谢大婶,我去别处找找吧。”唐芦儿也不在意,心里琢磨着孟三族里的人这会找过来,也不知是什么事,可是要让他马上回去,如此,她是不是也该准备跟着走了,想了一会,心里倒有些没着没落起来,也不知这一去,将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未来的路又会如何。
“姑娘,你能不能帮我将这几个坛子接到车里去,我从下给你递。”唐芦儿将要走开,那仆妇忙就叫住她,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那腰有点毛病,上车下车的总不太方便,那些丫头东西一卸完,就都偷懒跑开了,我都不知哪找她们去。”
唐芦儿笑了笑,便跳上那青蓬车道:“行,您递给我,我帮你装。”
“真是位好心的姑娘。”那仆妇笑眯了眼睛,就抱起一个坛子递给唐芦儿道,“劳烦姑娘搁在最里头,这外头一会还要装东西的。”
唐芦儿笑着应了声,抱着那空坛子,弯着腰往车里走,只是当她放下那坛子,微微直起腰,正打算转身时,一只鬼魅的手忽然就从那车厢前头的窗户那探了进来,闪电般的往她身上一点。唐芦儿脑子一懵,身子一麻,口刚张开,一张帕子就捂住她的鼻口,她只觉得一阵极刺激的味道往鼻腔一灌,随即就失去了知觉。
赵云寻着杏儿后,正打算领着杏儿过去,只是赵力那头却喊他,他便只交代了杏儿几句,说是王爷吩咐的,然后就往赵力那去了。杏儿有些不甘不愿的拿出自个的衣裳,可当走到上官钰帐篷前喊了两声后,却不见有人应,她一皱眉,告罪一声,然后进去一看,结果发现里头哪有什么人,出来找了附近的护卫一问,才知道那姑娘刚刚就出了帐篷往篝火那头去了,杏儿撇了撇嘴就抱着自己的衣衫回去放好,也不找唐芦儿去,更未将这事说到赵云那头去。
月上中天时,孟三从其中一间下人用的帐篷内走出,看着外头这热闹喧嚣的一幕,面上笑了笑,站在那看了一会,便往篝火那走去。此时安远太妃和王爷国公爷侯爷,还有姑娘公子等人也都出来外头了,马鬃琴的弦音伴着男人嘹亮的歌声,将这猎场的气氛炒到最热。
好些下人都站在远处看着,孟三转了圈,一直没瞧见唐芦儿的身影,便往旁边打听了一下,却连问了好几人,竟都没人知道。他钻到人圈内,往上官钰那看了一眼,没一会,上官钰便起身走到他这,还不待开口,孟三便问:“芦儿呢?我怎么到处都没瞅着那丫头?”
上官钰一怔:“她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只是说完这话,一瞧孟三那神色,也不等孟三回答,上官钰马上就将赵云唤过来。
随后杏儿也叫了过来,再接着他即大步往自己的帐篷那走去,将守在外面的护卫叫过来问了一句。
抱着最后的希望,甩开厚厚的毡帘,走进自己的帐篷内,可里面,除了桌上那一沓画稿,哪有唐芦儿的身影。
良缘到 第109章 引狼
太妃,王爷,国公,侯爷,世子,郡主还有若干位贵公子等人落脚的猎场内,内外皆设了几重护卫,就连这些跟过来的下人,也都是一个一个登记的,这等情况下竟还能被人混进来,并将人悄无声息地带走。两人对看了一眼,心都沉了下去,这绝不是那些存着歪心眼的女眷们能办得到的事。
此时宴席那边,郑国公带来的胡姬正踏着高亢热烈的琴调,挥毒害色彩艳丽的裙子跳起欢快的胡旋舞,不多时,随着国公府里数位公子爷入场伴跳的带领下,好些个性情开放的爷们也都趁着酒意,在胡姬的邀请下跟着上去凑热闹,欢腾的气氛,似煮沸了的油锅一般。
可就在大家情绪被带到最高昂的时候,有人忽然注意到外头似有人在调动这帐篷周围的护卫,不多时,各府带来的护卫就跟着出现骚动。宴席这有注意到此等情况的人,马上与旁边的人窃窃私语,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分忙让人去打听,正跟国公府夫人说着话的安远太妃也注意到周围的气氛不对,她转脸寻了一圈,发现上官钰自刚刚离席后,还未回来。再瞧外围那明显不对劲的情形,她心头一动,即让人去看看怎么回事,并赶紧将找王爷过来。
第一拨私卫已经出去了,上官钰冷着脸看着远处深浓的夜色,箭袖下的手已然紧握成拳,胸口的旧伤又开始燃烧起来,恩师临终前的话再一次自心头响起:他日你若遇见那孩子,待为师照顾一二,为师这一生都愧对她……
“白月城的玥城主既然发了话让芦儿回去,就不会多余的挑这个时候动手。而我大伯那边的目标在我,抓她没什么用,不过大伯跟白苏早有勾结,他们哪方的人都有可能。”孟三说到这,皱了皱眉,又接着道:“白苏不会希望梅殿主的女儿回去白月城,至少在他拿到白月城信物前,他不希望芦儿回去,而信物目前肯定不在芦儿身上,如此说来,丫头暂时没有危险。”
“信物是什么?”上官钰已大跨步往一边去,正打算去安远太妃那说一声,听了孟三这话,即转头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也从未见过,丫头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估计她也不知道。”孟三摇了摇头,说着也已转身离开,找今日过来寻他的那两父亲的亲信去,只是才走两步,忽然就听到后面忽的传来一声惊恐的呼喊:“有狼群!有狼群!”
孟三一愣,上官钰眉头一皱,寻着声往那头一看,即看见一位负责外围的护卫正连滚带爬的跑进来,不停地喊有狼群。
原本已经有些存疑的勋贵们一听这话,再结合眼下那正被调动的护卫,顿时纷纷起身离座,正跳着舞的胡姬也停下旋转的舞步,不解的看着那名脸色煞白的护卫,正勾搭伴舞的公子爷们亦都跟着停下,一脸狐疑地看过去。
不多时,又两名护卫抬着一位半边身子都沾了血,已经奄奄一息的护卫走了进来,这是一位因走远去解手,结果却遭了赶头阵的野狼攻击,若非同伴发现得早,举着火把过去,他定已经被野狼撕碎拖走了。
此一刻,人群轰的一下乱了起来,只是在这等骚乱的气氛里,有人惊慌,有人怀疑,有人害怕,有人则是兴奋。
原本热闹沸腾的场面一下子冷了下去,秋夜的荒野忽的刮起风,从北吹来,带来一股淡淡的腥臊气味。
孟三已经看到远处那影影绰绰的黑影,他面色一变,忙走到上官钰身边道:“不好,这是白苏的手笔,武祁山上确实有狼,但基本都在山的北面活动,绝少有到南面来。但白月城有一种引狼香,不但可以牵引狼群,还能令野狼即便在不饥饿的情况下,也出现狂躁的兽性,只是白月城对一切夜间行动的兽都存有敬意,引狼香,非大事,非城主许可,不得使用,白苏这是下了大本钱。”
猎场这边有这么勋贵在,眼下谁敢将护卫大量调离,此番动作,明显是林拖上官钰等人的脚步,不能大量派出护卫搜寻,就没办法追回唐芦儿,只要拖到天亮,就足够他们将唐芦儿带离星棋岛,到时海阔天空,上官钰等人想要追,就更难了。
星棋岛之所以人少,就是因为此岛几乎被一座武祁山占了十之八九的面积,如此大的深山老林,谁都说不清那山上,野狼的数量有多少。
上官钰走到安远太妃身边,前方就又有护卫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道:“来了来了,很多很多……”
刚刚那些兴奋好奇的公子哥儿,心里本来不当回事的,只是当他们跑去外围一看,瞧着那几片越靠越近的黑影,瞧着那一双双在夜幕下一齐闪烁,莹然得令人肌骨发麻的绿眼睛后,他们才猛地清醒过来,随即就惨白着脸连连后退,嘴里喃喃道:“真,真是狼群,怎么这么多怎么这么多……”
黑夜里,看不清那越逼越近的狼群到底多少匹,猛一瞧去,只觉得不下百匹。
“都冷静一下,这里燃着火,狼群不会马上冲过来,所有护卫把弓箭拿上,火把都点起来,一刻都不得松懈!”
上官钰喝了一句,然后就朝安远太妃道:“祖母,您回帐篷歇着,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安远太妃面上不见慌乱,但眼里还是有几分不安,孤狼不可惧,狼群最可怕,若数量多的话,眼下这帐篷这边的护卫,根本不足挡。
妇孺和年长者都入了帐篷后,赵力亦对上官钰道:“王爷也进帐内歇着吧,属下刚刚细看了一下,那狼群也就五十多匹,不足为惧。”
上官钰沉着脸往那停在火光外,冷冷注视着这边的狼群看了一眼,然后问道:“赵云带去的私卫可有返回?”
“没有,前往码头那边的路并未被狼群阻挡。”赵力摇头,然后又道,“王爷,那第二拨护卫……”本来第一拨小分队是直接往码头奔去,并通知衙府,控制码头,然后第二拨小分队再一路细细查探过去,却不想第二拨还未出动,狼群就忽然出现。
五六十匹狼,而帐篷这边,包括安远王带来的私卫,总共才五十三名,刚刚已经派出八位小分队了,余下的这四十五名护卫,身手上乘的不到十名,而那几十匹狼若真发起狂来,还真说不准会怎样,更说不准再过一会,会不会有新的狼群加进来。
郑国公和平阳侯爷等人从帐内走出,上官钰眯了眯眼,即吩咐了赵力挑几名身手利索的,骑快马赶回房舍那调出一部分护卫过来,并趁着这个机会,让人将房舍那边的每一间屋子都搜一遍,只要有任何情况,就发信号。
狼群在躁动,却因这头火光煌煌,而迟迟未上前,护卫们是第一次面对这等情况,好几个都紧张得脸色煞白,手里拿着的弓箭一直在发抖。
“你在这守着吧,我随他们回房舍那看看。若找不到就直接过去码头那边。”孟三让人给自己套匹马,然后又朝上官钰道了一句,“引狼香作用的时间最多两个时辰,只要群狼不动,你让那些护卫千万别放箭,否则激怒了狼性,会让它们连火都不惧的。”
眼下已是半夜,即便骑快马,从猎场这赶到码头的话,天也差不多亮了。
对方这看着是拖延之计,却怕实则是调虎离山,虚虚实实,最让人难以琢磨。
瞧着孟三骑马的身影没入浓夜中后,上官钰心头渐渐冷静下来,负手站在内围处,同不远处的狼群冷然对望,面上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
唐芦儿从黑暗中醒来,睁开眼,看到的还是一片黑暗。
脑子有些混沌,好一会她才想起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心头一阵狂跳,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脚都被困住了,眼下是平躺着,也不知身处何处,眼前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过了一会,她才感觉到这地方狭窄得竟连微微翻一下身都不行,嘴巴被堵住了,身上又软绵绵的,连让喉咙发出一丝声音的力气也没有。呼吸亦很困难,努力动了几下后,顿时感觉缺氧得厉害,几乎快要断气了。
孟三回到房舍这边后,趁着那几名护卫调派人手的时候,即随另外几名王府私卫,以搜查落单野狼的借口,正大光明地入了各府的落脚处,一间一间找了起来。
就在唐芦儿被闷得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一阵隐约的声音,好像是脚步声,又好像是人说话的声音,在这狭窄得只容一人身又暗的没有一丝光亮的地方,忽然醒来,随后就听声音,根本让人分不清是敌是友,是来救她还是来杀她,唐芦儿只感觉自己紧张得汗湿了全身。
良缘到 第110章 黑
北漠人信奉月神,凡降临在北漠的每一位生命,都相信自己是月神留在人间的血脉。信徒们坚信,只要自己一生虔诚,死后充满爱与光辉的月神便会前来迎接他们。每一个虔诚的灵魂都能跟随月神上天,回到他们真正的家乡,过上永远幸福快乐的日子,并且人间的一切愿望都会在家乡获得满足。
陈嫣云掀开帐篷的一角,看着苍穹之上那一轮清冷的明月,她面上早已收起素日里那等似笑非笑的表情,换上一脸沉静之色,且向来冷清的眼里,也多了几分期待。此时此刻,她丝毫不在乎帐外的狼群,她只等着看结果,看那位生了一双纯黑眼珠的梅殿主之女,值不值得她期待。
苏殿主已经动手了,白薇,你会如何接招呢?
若还是只靠外人,就太让我失望了。
陈嫣云正一个人站在那沉思,忽然一位丫鬟就战战兢兢的走过来,请她到旁边的帐篷那去一趟。
陈嫣云认出这是安远王府的丫鬟,她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然后便趁旁人不注意,随那名丫鬟过去了。
上官钰的帐内,那只绿眼豹猫正在地毯上焦急地乱转着,似乎是因为唐芦儿不在身边,它瞧着比往日暴躁了许多,刚刚上官钰碰它时,还差点被它抓了一爪。平日里招财对它熟悉的人,从来不会攻击的,可今夜,它似乎被外头的狼群引发了体内的兽性,陈嫣云进来后,它猛地就朝陈嫣云露出爪牙叫了一声,十足是一头小豹子的凶狠样,哪还有一丝猫儿的温顺,若非上官钰唤了它一声,它差点就扑上了!
陈嫣云一惊之后即紧紧盯着那只绿眼的猫,似忽的想起了什么,面上就是一怔。
“三姑娘可知唐芦儿此刻在哪?此番来者几人?”陈嫣云过来后,上官钰开门见山就问了一句。
陈嫣云收回神思,摇了摇头:“苏殿主的心思和手段,都是小女子不可企及的。”她虽不说,但一开口就已经点明对方的身份,倒也是意外的坦诚。
上官钰眉头一皱,面上的神色渐冷,陈嫣云却是不惧,然她心里对这位年轻的王爷却还是有几分叹服。此时帐外的气氛紧绷得似即将拉断的弦,另外那几位年长的国公侯爷等人面色不是青就是白,再不然额上也冒出虚汗,或是眼神惊慌焦躁。唯这位冷面王爷,面上不见一丝惊,只眼里隐隐透出几分担忧,且那担忧也非是为眼前的情形。
陈嫣云又将目光落在招财身上,看了一会,忽然就道出一句:“不知王爷可听过白月城关于月神的传说?”
外面有些骚动,似房舍那头的护卫过来了,上官钰已经站起身,听陈嫣云这话后只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陈嫣云缓缓一笑,掀开帐帘的一角,看向远处那莹莹绿光道:“白月城的传说,每当月神降临的那一晚,必有三种野兽跟随月神而来,一为夜狼,一为神豹,一为野猫。我听闻当年白梅殿主被选为下一任白月城城主的那一夜,北漠山上的夜狼,神豹和野猫,全体出没,齐齐排满整个山头,皆看着白月城的方向。听白月城的老者说,那一晚山上的莹莹绿光,堪比天上繁星。那还是白月城近三百年来,第一次出现的奇象,在白梅殿主之前的三百年,每一位城主即位的时候,都只是将关在笼子里的夜狼神豹和野猫抬出来举行仪式而已。”
陈嫣云掀开帐帘的时候,躁动不安的招财即嗖的一下窜了出去,几个跳跃间,就爬到一处帐顶,然后扬起尾巴,来回巡视地看着下面,一双绿莹莹的眼睛,丝毫不逊远处的夜狼。
古老的传说,当黑暗降临大地之时,那以猫为宠,以豹为骑,以狼为卫的月神即踏风而来,挥手间便可遨游沧溟,浩瀚长空。而只有一生都虔诚的信徒,才有资格追随月神的脚步。
引狼香的作用,初始缓,继而强,再而暴,后而竭。
房舍那边的护卫已赶到,然引狼香的作用也到了加强的时候,狼群中一匹体型异常庞大的灰狼忽然就向前欺近,守在最外面的一位护卫被夜狼那凶狠的目光吓得手一抖,手中的箭即射了出去!
上官钰正好走出看到这一幕,他眼瞳一缩,还不及出声,刚刚过来的护卫亦来不及站位准备,狼群就已暴动起来了。没有真正面对这一群夜狼的围攻,没人可以想象得出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恐怖,不过百丈的距离,夜狼片刻间就能压过来,护卫更是紧张惊慌,的箭甚至还不及瞄准就射了出去。
这只是开始,不尽快压制住的话,就算能将那几十匹夜狼都杀掉,怕是帐篷这边也会死伤惨重。若只是死伤了护卫倒没什么,怕就怕万一出现疏漏,让夜狼闯进帐篷内,那后果才是不堪设想。
陈嫣云站在帐篷边上,冷眼看着外面,已经有数匹狼扑过来了,即便有人往那扔火把及连续的射箭,也只是延缓片刻,本以为接下来会看到一场恶杀。可当看到上官钰的动作及吩咐随从的话后,陈嫣云即微有些诧异的一笑。
就在前面数匹狼被乱箭射死后,后面又更多的狼扑上来时,五六坛子陈酒就对准那些狼泼了过去,接着又有数支火把往那一扔。杀时间一片火海以及夜狼撕裂的嚎叫忽的暴起,压近的狼群被那片火海逼得不得不连续往后退去,而帐篷这边,一根接着一根浇了酒点了火的大木材被扔了出去,片刻就形成一片火墙。
狼王被激怒了,退开后就是一声长啸,荒野瞬时回声阵阵。
野狼的第一轮攻击算是被压制住了,但这一晚,必是不会好过。陈嫣云看着远处那似乎在慢慢增加的狼群,再看前面那一脸冷峻的王爷,心道,白薇怕是指望不上他了,如此倒是更让人期待。
。。。。。。。。。。。。。。。。。。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里面的空气却越来越稀少,缺氧使得她还没完全清醒的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她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缓下来,仔细感觉着外面那些声音。
有人在说话,好似就在离她不远处,但她却怎么都听不清都说了什么,只隐约听到位野狼什么的字眼。
房舍这头的护卫已经被全部调到猎场那头去了,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却还是不见唐芦儿的踪迹,孟三最后找到郑国公的房舍时,直接就往下人的房间搜去。
而唐芦儿此时就在郑国公房舍这边,厨房附近某一间不起眼的房间里。
留在房舍里的,多是些粗使的婆子和几个丫鬟仆妇,忽闻主子那边遭了狼群的攻击,还有落单的野狼往房舍这头潜过来了,一堆老老少少的女人都吓得紧关了门窗。孟三领着两名王府的私卫过来后,一个两个都紧紧跟在他们身边颤声问情况。
孟三一边随意安抚着,一边仔细看着每个房间,只是一间一间的走过,却还是看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最后,来到厨房附近那几间下人住的房屋前,这里跟前面检查过的没什么不一样,就三间小屋子,且里都没人,连灯都未点,只是有两间的房门只是虚掩的,唯一间是上了锁,听领他们过来的那个看院子的老头说,住在这里的是一位厨房的小管事,因害怕一个人待着,早锁了房间跑到堂屋那跟大家窝在一处了。
孟三微皱起眉,即让人过来开门,那老头一怔,心里虽很不解,但瞧着王府那两私卫后,迟疑了一下还是让人去唤那位小管事过来。
耽搁了好久,那名仆妇才颤颤抖抖的过来道:“爷,怎么回事,我这房间遭狼进去了?我,我刚刚出来锁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以防万一,你开门我们看看。”孟三仗着王府的牌子,以及他们主子不在场,没有多做解释。
门开了,灯点起来了,可最后这一间屋子里却还是什么都没看到,下人住的地方,还是这等暂时的落脚处,屋里的陈设简单得一目了然。就连衣箱柜子什么的,都小得装不下一个人。
然孟三却站在那迟迟未离开,他总觉得不对劲,似乎疏漏了什么,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正站在屋里沉思着,忽然一名王府私卫急忙从外头跑进来,在他耳边低语道:“发现往镇子那边的方向,有一辆急奔的马车,已有两名护卫被重伤。”
孟三面色微变,迟疑了一下,即抬步快步往外走了出去。
人都离开了,那看院子的老头也回了自个的窝。房舍重归宁静后,那名仆妇又从堂屋出来,摸到厨房那,走到那就停在厨房左侧角落处的马车跟前,将藏在马车夹层内唐芦儿抱出来抗到自己的房间内。
孟三被支开了,上官钰被拖住了,护卫也都被调走了。
唐芦儿还不知道,属于她自己的战场,在这个晚上,终于拉开了帷幕。
良缘到 第111章 第一次杀人
门被关上,屋里的油灯又亮了起来,那妇人转过头,唐芦儿微眯了眯眼,然后安静的看着她。其实她想不安静也不行,人家没给她松绑,嘴里的布条也没给拿走,只不过给她挪了个大点的地方,让她呼吸顺畅了些。
那仆妇将唐芦儿扔到墙根处后,就不再管她,自己将床铺稍稍收拾了一下,便吹了灯上床安歇了。她不知道唐芦儿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只是依命办事,所以她睡得很安心。
而且苏殿主这一次派出的是夜蝙蝠,所以今晚那男的必不可能追得上夜蝙蝠。只要天一亮,海峡那边将会另有消息传来,到时这边的人不得不信这丫头已经离岛。待这边的人离岛去追那假目标后,她们才施施然将这丫头带走,直接送到苏殿主面前。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了,唐芦儿往床那边仔细听了好一会,估摸着那仆妇应该是睡着了,于是便悄悄扭着身子,想要蹭到桌子那边,刚刚她瞧见那桌上放了一个小瓷碗。
只是她才动两下,一个东西忽的就从床那头飞了过来,唐芦儿甚至还不及反应,就听将一声咔的声响,那东西就从她脸侧飞了过去,Сhā入后面的墙壁中。
她愣了愣,僵硬的回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一眼,随即吓得身子一软。
那竟是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足有一尺来长。刚刚,她要是闪躲一下,此刻脑袋就已经搬家了。
床上的人翻了一下身,似乎又睡过去了,唐芦儿紧紧盯着那柄Сhā在墙上的匕首,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刀刃。只是还不待她再次动身,那仆妇忽然就从床上翻身而起,下床走了过来,弯腰拔出那柄匕首,然后用冰寒的刀身拍着她的脸,缓缓道:“不想吃苦头就给我安分点。”
刀身如冰,冷汗却从她额头上滑了下来。
那仆妇又回床上睡了过去,唐芦儿窝在墙根那,怔怔的看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模糊月光。她知道床上那人没睡死,而且自刚刚那一记飞刀后,她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夜渐深,虽一点睡意也无,但身上却感觉疲惫不堪,特别是双手双脚都被反捆着,血液不通,手脚都快没知觉了。
也不知过了多会,迷迷糊糊间睡过去的唐芦儿猛地从梦魇中醒来,静坐了好一会才将过快的心率恢复正常。她转送往窗户那看了看,却是黑漆漆的一片,连之前那点微弱的月光都看不到了,已经下半夜了吗?
再这么等下去,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唐芦儿呆呆想了一会,最后决定赌一赌。
地上那丫头又乱动了,床上的仆妇有些不耐烦的又将那柄匕首飞了过去,只是这一次,并未吓住那丫头。她还在动,而且越来越快,甚至还发出轻微的呜呜声。
“不给你点苦头吃是不行了!”那仆妇不耐烦的下了床,上前啪的一下就给唐芦儿甩了个耳光,唐芦儿却扑上去,拿脑袋顶着她的肚子,喉咙里还使劲发出呜呜的声音。
那仆妇一怔,迟疑了一下才将唐芦儿嘴里的布条拿出来问道,“你要干什么?”
“解,解解手。”唐芦儿大喘着气,也不敢大声惹怒对方,只是又急切又痛苦的说道,“我,我肚子疼,实在忍不住了,你行行好……”她说完,一个放屁的声音还很配合的响了起来,黑暗中,那仆妇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你——”
“我真忍不住了,求你给我找个马桶,不然不然我真忍不住会……”
要真被她拉在裤子里,别说这屋里会臭,到时夜蝙蝠回来,被这姑娘熏到了怕是不饶自个。那仆妇迟疑了一下,气不过地踢了唐芦儿一脚,然后才出去给她找马桶。
“真是晦气,拉完自己把这香灰盖上。”仆妇将马桶和香灰拿来后,点了灯,又给唐芦儿松了绑,然后就拿着刀,站在一旁看着。
“你,你不怕臭啊?”唐芦儿一边皱着脸解腰带,一边道,“我,我拉肚子很臭的,一会熏了您,您又打我!”
仆妇不耐烦地往一旁走开两步道:“你别耍什么心眼。”
唐芦儿弯下腰,一个放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仆妇厌恶地侧过身,拿手捂住鼻口,心里恨不得直接将这丫头一刀解决了。
“大婶。”后面又传了那个怯怯的声音,那仆妇不耐烦地转过脸道:“你又什么……”
一大罐香灰忽的就往她脸上撇去,同时那马桶从头上整个罩了下来!
“该死的丫头!”寂静的夜里,猛地响起一个抓狂暴怒的声音。
唐芦儿没想自己真成功逃出房间,只是她没有丝毫庆幸,因为即便是逃出了房间,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她不敢高声呼叫,生怕没招来救兵,反招来敌人。月亮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清冷的月光洒下,唐芦儿忙钻到阴影处顺着黑暗的地方拼命的逃离那附近。
她知道,不管这还有没有别的人,那仆妇马上就会追上来,这次要被抓到的话,她就是不死也得被废去半条命。只是这房子走廊过道,好像无穷无尽一般,她穿来穿去,竟还走不出去,而且这的房舍好像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都静得诡异。
她想喊一声,却又怕让那仆妇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靠在一阴暗处喘着粗气,手紧紧压在胸口处拼命的安慰自己别紧张,只是才没一会,她就听到左边有脚步声传来,正要往右逃,却刚动脚步,亦听到那头也有脚步声往这行来。
寂静的夜,那声音听得异常清楚,而且还不急不缓的,似故意捉弄她一般。
冷汗浸透了后背,她咬着唇往附近看了看,逃不掉了,那就躲起来吧。试了几次,总算是在那脚步声往这逼近时推开了一扇虚掩的门,唐芦儿只觉得自己几乎要虚脱了。
这房间不小,但似乎也有段时间没人住了,里面有一股很重的灰尘味道。
她放轻脚步,抹黑往里走,行到窗棂那后,拿唾液沾破窗纸,然后往外瞅去,月光清凉如水,一眼过去,外面的一切即让她看得分明。
“原来是朴妈妈,怎么这么晚了倒跑到这边来了?”来的是那看院子的老头,他刚刚隐约听到一些奇怪的声响,便像往常一般顺着声音过来看看。
“我夜里起来解手,迷路了。”那仆妇原以为是那丫头,不想走出来的竟是这老头,也是一怔。
唐芦儿听不太清他们说的什么,也不知那老头和那仆妇是不是一伙的。但那仆妇既然已经追过来了,即便那老头跟她不是一路,以那仆妇刚刚耍飞刀的厉害模样,她晓得那老头顶不了什么事,用不了多久,她定会成|人家的瓮中之鳖。
怎么办?唐芦儿看了一眼后,就咬着唇,打算在这房间找个可以藏身的地方。只是当她摸到柜子那后,借着隐约的月光,忽然看到那墙上似挂着一张弓,还有箭筒,还有羽箭,还有数把匕首。
她一怔,手却已经摸上那把弓。
“以后要是遇到危险,又没人在身边时,不要犹豫,出箭就见血。”将弓取下来后,上官钰的话忽然就在耳边响起。
没有人在身边了,她,不能只想着逃,不能总指望别人,总会有逃不掉的时候,总会有指望不上的时候。
一直扑通扑通跳的心,在这一刻,奇异的平静下去。
她将一把匕首别在腰间,将弓紧紧抓在手里,再将箭筒取下,然后一步一步往窗棂那走去。
张弓,上箭,拉弦。
此时,那仆妇和那老头就两步之距,她不知道那老头到底是会离开,还是随那仆妇一起找她。
她只觉得手有些抖,这一次的目标不是野兔,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过是片刻,唐芦儿却觉得似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老头终于转身了,像是要离开的样子,唐芦儿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她还来不及想清楚自己该有什么样的情绪,瞳孔就猛的一缩。
那柄一尺长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的匕首,忽的自那仆妇手中出现,并往那老头脖子上一抹。
唐芦儿只觉心一下子静了下去,手,也不再发抖,箭,对准目标,眼微眯,弦绷紧,然后,指松开,箭如流星般射了出去,乌金打制的箭头从那仆妇脖子的直接穿了过去!
脑子一片空白,她亲手杀了一个人,可是,心里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安全了吗?
才将拿弓的手慢慢放下,怔怔的走出房间,却正好这会,两个巡夜的婆子就往这过来了。
她们没看到站在阴影中的她,却看到那两个倒在庭院正中的尸体,月光透亮如雪,那两婆子才走近几步,顿时就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嚎叫:“杀人啦——”
唐芦儿咬着牙,悄悄往一侧退去,此时此刻,她绝不敢现身,至少不能在这附近现身。
可是才退了几步,忽然就看到院门口那走进一个黑影,莫名的,她心头就是一惊。当时把她骗上车的是那仆妇,可除此外,还有另一只手,一只如鬼魅般的手!
电光闪石间,唐芦儿就确定那个黑影绝非善类,只是她看过去的同时,那黑影竟也往她这看了过来!那一惊非同小可,即便是看不清对方,她却清楚的感觉到对方投射过来的冰冷目光,她竟一下子就发现了她。唐芦儿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手里的弓和箭桶也掉到地上,可此时此刻,她再顾不上变腰捡,转身,拔腿就逃。
这一位,跟刚刚那位仆妇截然不同,那感觉强烈得如芒在背!
[今天第二更]
良缘到 第112章 她的战场
天快亮了,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亦是最浓的黑暗,就如身后那个不停追着她的人。那人就像鬼魅一般,唐芦儿拼命逃跑的过程中,每次回头都看不到对方,但却清楚地感觉到他无所不在。
那双阴冷的眼睛,一直在紧紧盯着她,如看不见的蛛丝网,铺天盖地而来,让她无处可逃。
可她还在逃,她不能不逃,因为只要一停下,对方就会忽然出现。像一团可怕的鬼影,或是前面,或是后面,或是左,或是右,或是拐角处,或是假山旁,无所不在,无处不在!
他在逼着她逃,逼着她躲,却又将她圈着一定的范围内,不让她逃出他所画下的圈子。
这是猫捉老鼠的游戏,对方甚至都不用露面,就将她的精神和体力逼得快要崩溃了。
唐芦儿扶着走廊的柱子,弯着腰急剧地喘息着,喉咙干得像是要裂开,苏殿主只要她活着就行,没说不能伤。
没中!唐芦儿紧紧握着匕首,心里几欲绝望,没中,死的就是她了。刚刚那一刻,几乎用尽她所有的勇气和生平的运气,却依然没中!
只是当黑影再次出手,唐芦儿退之不及的那一瞬,一团灰影忽的就往黑影面上跳了过去。
“喵!”寂静的夜里,突地响起一声尖利的猫叫。
猫!黑影几乎是反射性的一顿,唐芦儿抓准机会往后一退,捡回一条命后,即喊了一声:“招财快跑!”
招财落地后,又朝那黑影露出爪牙尖利的一叫,浑身泛着银质光泽的豹纹皮毛,还有那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在月夜中,异常醒目。
豹猫!黑影诧异。
唐芦儿转身的同时,招财尾巴一甩,就追了上去,动作急速灵巧,月光照亮的华贵皮毛,使它看起来像一只真正的豹子。
“月夜,黑眸,月影刀,随风步,三兽出了两兽。”黑影轻轻自语了一句,随后朝唐芦儿逃走的方向慢慢追过去,“白薇,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月神,只能是苏殿主。”
又是跟刚刚一样,又开始了那猫捉老鼠的游戏,又是在同一处地方转来转去,逃不掉!逃不掉!
谁来救救她!?
“开门,开门,救命,救命啊……”唐芦儿知道她出不出声,那个鬼魅般的人都会知道她在哪,死神的脚步一步一步逼近,她没有办法,只好朝所遇到的一间一间屋子求救。她知道,这院子里还是有人在的,可是她把手拍得麻木了,声音喊哑了,那门依旧一动不动,没有一扇门愿意为她打开,没有一个人敢对她伸出援手。
一扇门,隔绝了两个世界。
浓墨般绝望的夜里,只有那只猫儿不离不弃地跟在她身边。
“招财,你先跑,回去告诉……”可是她的话还没说完,脚被什么绊了一下,忽的就往前一摔。真好笑,她竟只能向只猫求救,唐芦儿跪在地上,剧烈的喘气让她哭都哭不出来。
招财跳到她身边,焦急的舔着她的手。
“呵呵呵……”那诡异阴寒的笑声又从后面远远传来。
招财炸起浑身的毛,紧紧盯着唐芦儿的后面,唐芦儿回头看了一眼,那黑影就在后面约十丈之处,正缓缓往这走来。她咬了咬牙,想揉一揉那摔得钻心痛的膝盖,可是手一动,却摸到了一个东西。
竟是刚刚那张弓,还有洒落了一地的羽箭。
原来,她又跑回到这个地方,唐芦儿再转头一看,只见那边的院子里还躺着那两具尸体,苍白的月光下,看得人头皮一阵发麻。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唐芦儿再看那黑影一眼,心脏在胸口那剧烈地狂跳着。
逃不掉了逃不掉了,没有人会来救你,没有人愿意为你开门,唐芦儿,站起来,站起来,拿起弓,拿起箭,勇敢些,像刚刚一样,杀了他,杀了他,不然就只能死在这里!
月光下,那个姑娘一手拿着弓,一手拿着箭,为了活下去,慢慢站了起来,再无畏惧,仿若真正的重生。
黑影一怔,在二十米处站住了。
月光之下,那姑娘拉弓的身影,身边还立着一只生了一双狼眼的豹猫,简直跟传说中的画面一模一样。
“小姑娘,我就是站着不动,也能抓到你的箭,要不要试一试。”黑影阴森森的话传了过来。
唐芦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对方,手里的箭拉得紧紧的。她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令对方分神,一个击溃对方心神,顾她不及的机会。
最后的安静中也隐藏着最凶猛的攻势,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对唐芦儿来说,这是搏命的一击,成则活,败则死。
对那黑影来说,唐芦儿的这一箭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但是眼前的画面却让他隐隐有些心神不宁,特别是那只豹猫的出现,且还紧紧跟随那姑娘身边,让他感觉极其不好。
黑影动了,往前踏了一步,唐芦儿瞳孔一缩,弦拉紧。
而一头不知潜伏在这里多久的灰狼,就在那黑影抬脚的那一瞬,从后面闪电般地扑上来,狰狞的牙齿对准了他的脖子。
这一夜,三兽全!
黑影大惊,他不知这头狼怎么跑到这里来,更不知粉可偏偏就攻击他,心神一下子受到巨大的冲击,甚至让他忘了自己身上带着引狼香,他只是想到了白月城的传说,月神遇难,狼卫必出。
狼咬住他脖子,他下意识的转头,唐芦儿的箭射了出去,从对方的太阳|茓直穿而过,瞬间毙命。
尸体倒下,灰狼抬头看了唐芦儿一眼,迟疑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开始撕咬啃食尸体。
白月城的传说,对月神不敬者,必会死于狼牙之下,成为狼卫的腹中餐。
尸体被野兽撕扯啃食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唐芦儿颤抖着双腿后退了几步,然后就转身领着招财飞快的跑了。
良缘到 第113章 安慰
月亮西沉,狼王一声长嚎,激战中的野狼如听到号令的军士一般,即纷纷往后退。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整个荒野草原,死伤过半的狼群紧紧围在狼王身边,冷冷注视着前方的敌人,如兵刃之后对峙的两军。
浓夜将退,引狼香的作用慢慢消散,狼王最后看了一眼激战一夜的敌人,然后转身,在天亮之前领着残余的狼群回归山林。
黎明前的一战,前后不足两刻钟,野狼留下尸体七十三匹,帐蓬这边护卫死七人,重伤十六人,轻伤二十余人,另外还有两名出来助阵的勋贵公子,被狼爪伤及大腿,便有数名女眷被吓晕。这是武祁山猎场有史以来,伤亡最为严重的一次秋猎。
在场的人皆亲身体会到狼群的可怕,而对上官钰来说,白月城着三个字,从今往后,将会在他心里留下越来越深的印象。狼群退去,东方的天际泛出鱼肚白的时候,房舍那边忽然跑来数位脸色煞白的下人,皆是郑国公府的人。
当时上官钰正在帐内安慰安远太妃,并且命人准备护送太妃回去,只是他话还未交待完,外头就有人喊一句:“房舍那边死人了!死人了,有野狼闯入,还有杀,杀手......”
上官钰一怔,即一手打开帐帘,大步走出去。
唐芦儿跑出院子后,站在雾气蒙蒙细雨的街道上,左右看了看,才发现她原来就在猎场的房舍这边。
深秋的黎明,空无一人的街道,灰蒙蒙的房子,连绵成片的屋檐,透着一股昏惨惨的味道,她不由就打了一个寒噤,到底出什么事了?唐芦儿握紧了手中的弓,又摸了摸别再腰间的匕首,给自己打个强心剂后,就顺着墙,悄悄离开那凶杀现场的房子。
上官钰骑着快马赶到郑国公的房舍后,进去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唐芦儿的身影,只在其中一个院子里看到三具不成样子的尸体。到底,这里发生过什么事?他蹲在那具黑衣尸体旁,她是被带走了,还是......随安远王一块回来的人皆被那尸体的惨相吓得差点当场吐出来,整个院子,血腥恐怖得连那些侍卫都不敢多看。
郑国公随后赶来,也被自家院子的景象惊得脸色大变。
上官钰慢慢站起身,细细检查了整个院子,走廊那散落了十几只箭,跟其中两具尸体上的箭是一样的,说明射杀他们的是同一人。旁边的门是开着的,他随郑国公一块进去后,才知道这里是郑国公那已过世的女儿曾用过的房间。
墙上曾挂着他女儿年少时最喜爱的那张弓,还有他送给爱女的一把匕首都不见了。
上官钰注意到旁边的窗户破了个洞,他走过去看了一眼,正好对着那个仆妇倒下的方向。有人这里放了一箭,而且这个高度,上官钰脸色微变,若是她,那黑衣人如何也中了她一箭?那个位置,绝不可能是屋里射出的暗箭可伤。
既然是她,为何现在看不到她的身影,还是对方不只两人,她最后还是被带走了?上官钰只觉得自己从没这么焦躁过,昨晚她就在这边,离他不足一里。
上官钰又出了房间,再次在周围自己查看了一遍,随后他有发现几个淡淡的梅花印。
招财?上官钰猛地一怔,这才想起那只猫,自天亮后他就再没见过它。
真的是她!
院子里有很多凌乱的脚印,基本都被踩模糊了,只有一些栏杆上的梅花印还隐约可查。
“王爷......”瞧着安远王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后,就走出去,郑国公在后面叫了他一声,他也没理。
旁边的随从也有些不解,不知王爷这是怎么了。
是往他住的房舍那边去的,只是上官钰追了一段后,那些脚印就不见了。简直是刻意抹去自己的痕迹一般,他的心又悬起来,难道真是被人带走了,不然那丫头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他将目光投到墙边那一溜铺着小条石的地方,顺着走了一段后,忽然又发现一个浅浅的梅花印,他的心又跳了起来。这一起一落的心情,加上刚刚在院子看到那几具被野兽撕咬过的尸体后,他发现自己忽然有些害怕起来,若找她时,看到的也是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或是奄奄一息的景象,该......如何是好。
果然,在他房舍的台阶上,也发现了几个梅花印。
整个院子是空的,护卫和下人全都在猎场那边没有回来,走廊,庭院,静得让人一阵心慌。
“芦儿!”他喊了一声,却没有人回答。
心里的担心使得胸口那的旧伤又开始燃烧起来,已经找到这边了,却还看不到人。他到底出什么事了,若是因害怕躲了起来,听到他的声音后也该出来了。
“芦儿!”他走到后院,又喊了一声。
旁边的花木忽然微微动了一下,他刚转头,一只毛茸茸的脑袋就从里面钻了出来,然后噌地一下就窜到他脚边。
“她跟你在一块吗?快领我过去。”上官钰一怔,即蹲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道了一句。连猫儿都出来了,她却还不见影,上官钰的心沉了下去,难道真是伤得很重,连声都出不了了。
“喵~”招财朝他叫了一声,扭身,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朝一边跑去。
穿过两个月洞门后,才在一个不易发现的阴暗的角落里,看到哪个怀里抱着一张弓圈成一团,闭着眼靠在墙上的姑娘。
“喵~”招财领着上官钰过来后,就又回到唐芦儿身边在她腿上蹭了蹭,并抬爪子挠了挠她的裤子。
唐芦儿不过是顶不住打了一个盹,被招财这一闹,马上惊醒过来,以为是又有人追杀过来了,赶紧就将怀里的弓抓起来,正要说快逃,却忽然看到站在她前面那个高大的身影。
上官钰见她明显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一时也不知她到底受伤没,他压住心头的焦虑,上前两步在她跟前蹲了下去,上下打量着她问道:“你,没事吧。”
唐芦儿抱着那张弓,怔怔地看着他摇了摇头,然后干哑着嗓音说了一句:“我杀人了,在别人的院子里。”
她没有哭,只是眼神有些空洞,脸色有些苍白,眼圈也是红红的。但看起来还好,起码身上没带着血,没缺胳膊短腿得,也没被别人带走,他心里庆辛万分。
“没事,他们该杀。”他将她扶了起来,柔声问道:“真的没受伤?”
唐芦儿摇了摇头,上官钰抓住她的胳膊后才发现她身上就一直在微微颤抖,好像牙关也咬得紧紧的。
他迟疑了一下,就将她带到怀里,轻轻怃着她的后背,像安慰个孩子般低声道:“好了,没事,没事了,你做得很好,很好。”
......
“丫头还在睡?”孟三收到上官钰的消息后,再次赶回,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上官钰叹一声:“她跟我说完昨晚的事后就呆呆坐了一个上午,下午的时候好容易才睡下,你也来回赶了一天的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我看着她。”
孟三沉吟一会,往房门那看了一眼,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就走开了。
只是刚从上官钰那出来,就瞧着对面拐角处站在一个紫衣女子,是陈嫣云。
“薇姑娘没事了?”孟三从她身边走过,陈嫣云即道问了一句。
“昨晚的事,你是不是早已知道?”孟三忽然转头,盯着她问。
“有预料。”陈嫣云轻轻一笑,也不避讳,直接道,“不过她能竟杀了二等夜蝙蝠,倒是令我意料不到。”
孟三面色微沉,陈嫣云却摇了摇头道:“你该感到庆幸才是,她若过不了这一关,回去了早晚也是个死,而如今她能杀了夜蝙蝠,如此回去后才能令更多人期待不是。”
“你想要什么?”
“你不是白月城的人,跟你说也无用,不过薇姑娘确实令我期待了。”陈嫣云丢下一句,就转身走了。
天已黄昏,屋里 “喵~”招财领着上官钰过来后,就又回到唐芦儿身边在她腿上蹭了蹭,并抬爪子挠了挠她的裤子。
唐芦儿不过是顶不住打了一个盹,被招财这一闹,马上惊醒过来,以为是又有人追杀过来了,赶紧就将怀里的弓抓起来,正要说快逃,却忽然看到站在她前面那个高大的身影。
上官钰见她明显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一时也不知她到底受伤没,他压住心头的焦虑,上前两步在她跟前蹲了下去,上下打量着她问道:“你,没事吧。”
唐芦儿抱着那张弓,怔怔地看着他摇了摇头,然后干哑着嗓音说了一句:“我杀人了,在别人的院子里。”
她没有哭,只是眼神有些空洞,脸色有些苍白,眼圈也是红红的。但看起来还好,起码身上没带着血,没缺胳膊短腿得,也没被别人带走,他心里庆辛万分。
“没事,他们该杀。”他将她扶了起来,柔声问道:“真的没受伤?”
唐芦儿摇了摇头,上官钰抓住她的胳膊后才发现她身上就一直在微微颤抖,好像牙关也咬得紧紧的。
他迟疑了一下,就将她带到怀里,轻轻怃着她的后背,像安慰个孩子般低声道:“好了,没事,没事了,你做得很好,很好。”
......
“丫头还在睡?”孟三收到上官钰的消息后,再次赶回,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上官钰叹一声:“她跟我说完昨晚的事后就呆呆坐了一个上午,下午的时候好容易才睡下,你也来回赶了一天的路了,先去休息一下吧,我看着她。”
孟三沉吟一会,往房门那看了一眼,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就走开了。
只是刚从上官钰那出来,就瞧着对面拐角处站在一个紫衣女子,是陈嫣云。
天已黄昏,屋里的光线慢慢暗下,唐芦儿睁开眼,看了好一会才想起这是上官钰的房间。白天她被他带到这后,说完话,就直接在他这睡下了。
寂静的房间,昏暗的光线,让人没来由地感觉心里有些发慌。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蜷着身子,将下巴放在膝盖上。在床上守着她的招财听到动静,耳朵动了动,就抬起头往床上看一眼,随后喵了一声,就跳到床上,窝在她身边。
“招财。”唐芦儿轻轻摸着她的猫儿,心底的恐惧感悄悄退了一些,招财舔着她的手,她喃喃道,“我以后一定还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事,是不是。”
她其实还是很害怕,昨晚的事,运气占了太大的成分,若再有一次,她不可能还会有这样的运气。
总有一些时候,要自己面对很多事情,她前面的路,才堪堪露出一丁点,就已经让她看到了异常狰狞的一幕。
呆坐了一会后就下了床,走出房间,里外都没有看到丫鬟,唐芦儿也不叫人,只是站在走廊那怔怔的看着有照常升起的月亮。
“夜里这么冷,怎么不披件衣服再出来。”才站了一会,后面就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随即她肩膀上就多了一件异常宽大的披风,一直垂到地上。
良缘到 第114章 面对
唐芦儿转头,脸色依旧带着几分苍白,特别是在月光的映照下,几乎连唇色都看不出来了,唯那对漆黑的眸子,看着却比往日更深更浓。特别是她微一垂脸时,纤长的睫毛往下一遮,整双眼似乎就只看到那双黑瞳。
一阵夜风拂过,她拉了拉肩上的披风,又抬眼看了看上官钰,似想说什么,只是微一张嘴,又闭上了。
“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屋里的粥一直给你热着呢,回屋去吧,多少也用一点。”夜风将她脸侧的发丝托了起来,慢悠悠地在他前面轻扬,上官钰抬手轻轻拨了一下她的头发,又将手掌放在她头顶揉了揉,然后有些笨拙地哄了一句。
唐芦儿没应声,只是摇了摇头。上官钰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再看那被一阵夜风吹得晃荡的披风,只觉那披风下面的身子,简直单薄得不像样,这边的女子,像她这个年纪的,多是比她高小半个头,身上也不似她这么单薄,这么看着,还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今早找到她后,她还不曾掉过一滴泪,之前在香洲定南王府时,因为田七的死,她曾扯着他的衣服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可昨晚出了那等事后,她却反而沉默起来。这般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样子,不知为何,让他觉得这姑娘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是他不愿看到,却又无法阻止的改变。
“若是觉得难过,就哭出来吧。”他忽然道了一句,说话时还将她肩膀转了过来,拉起两边的披风将她整个包住,然后看着她的眼睛道,“若是觉得辛苦,就别回去了。”
“不回去那要去哪?”被他拿披风这么包住后,她整个人像是缩在披风里面似的,就露出一颗圆圆的脑袋,未梳必有的青丝柔顺的贴着脸侧藏在披风里,苍白的脸上那双黑眸显得特别大。
总有一些路,需要自己走,总有一些事,需要自己去面对。
对上那双黑漆漆的双眸,上官钰怔然好久,本想说就留在他身边他来照顾她。可是话将出口时,忽然就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他终不能将她看护完好,他终还是辜负了恩师临终前的托付,所以那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两人沉默的对视良久,夜风扬起她前面的刘海,他忽然发现这姑娘的眉眼,和他恩师真有几分相似。上官钰怔了怔,慢慢放开她身上的披风,然后抬手拨开她额上的刘海,露出她眉眼清晰的一张脸。
唐芦儿愣住,似乎是因为常年练武的关系,他的手掌并没有养尊处优的细腻,而是有些粗糙,但很宽大,且干燥又温暖,贴在她脸上,有一种让人安心的踏实感。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钰似猛地回过神,愣了愣,即放开手有些无措地道了一句:‘我只是忽然觉得你跟师父长的有些像,师父若泉下有知,定会很欣慰。“他在别人面前还从没这么慌乱过,那一瞬甚至都不敢对上她的目光。
唐芦儿怔了一会,忽然就轻轻笑了起来,这是自昨晚之后,她第一次笑,即便很浅,却还是让上官钰又愣了一下,随后他面上更加不自在了。
”上官钰。“他放开她时,她抬眼看着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名字,随后嘴里道出一句,”你教我使刀吧。“
上官钰一怔,即将目光重新落到她脸上,却看到她一脸认真的表情,并无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我想好了,既然要面对,那就好好面对,下次再出这种事时,我不想再靠运气,你教我吧,我一定好好学。“她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面上带着那种将要上战场的表情,倔强而义无反顾。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祖母把他叫过去,将父母和兄长皆遇难的事告诉他时,也是这样的表情。
”你想学武?“上官钰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有些沉重,有些心酸,更多的却是无奈。
”是。“唐芦儿点了点头。
”不怕吗?“上官钰轻叹,”学了之后回去,就不是随便比钊那么简单了,你将面对一刀砍下去,敌人滚热的血瞬间从身体里喷到你身上,你将一次又一次的感受刀刃切过肌肤,划过筋骨,砍断骨骼的每一分触感。那种残忍的感觉,会缠住你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让你慢慢分析,直到把握住每一丝感觉。芦儿,只要决定了,刀一出手,就没有回头路,所有的武术,无论是最初还是最终,追求的都只是杀人而已。“
唐芦儿沉默了一会,缓缓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杀人的感觉很不好,但我更不愿被杀。“
上官钰看着她,本想说远程射杀,而近身取命是不一样的,只是迟疑了一会,终还是叹息一声:”是我昨晚未能赶到,否则就不会让你出那等事了。“
唐芦儿摇了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没有谁能护着谁一辈子,而且我若就这么回去的话,怕是白白送死。“
”既然如此,为何非要回去。“
唐芦儿沉默良久,才撇开脸轻声道:”我不能让三哥为了我惹上那么多麻烦,也不能给你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更不想一辈子这么躲躲藏藏,提心吊胆的过下去。昨晚,我若一直逃的话,就活不到现在了,只有面对了,才不会害怕。“
上官钰哑然,唐芦儿转回脸,静默的看着他。
上官钰叹息,然后托起她的手,从上往下一寸一寸轻轻捏了捏,唐芦儿还不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正要问,上官钰即有些诧异道,”你以前可是学过?“
”什么?“唐芦儿一愣,走廊那头却跟着就传过来一个温厚的声音:”确实是学过,白梅殿主自创的月影刀和月影步,这天下,只丫头一人学全了。“
唐芦儿抬头一看,只见孟三从那头一脸笑的走过来,他说完那句后,就对上官钰道了一句:”本想明天再过来的,只是刚刚发现了个有意思的东西,想是你会有兴趣,便给你送过来了,是从郑国公那院子里找到的。“他说着将手里的东西扔给了上官钰,接着又补充一句,”是从夜蝙蝠身上掉下来的,他就是拿这个装引狼香。“
上官钰接过那个东西看了一眼,初始还不接,只是再细一看,眼中顿时翻起惊涛骇浪。
”怎么?“唐芦儿注意到他的脸色瞬间变了,即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再看他手里的东西,瞧着像一个小荷包,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上官钰强压住心头的震动,摇了摇头,将手里的东西收好后,才看向孟三道:”你刚刚说什么?“
孟三走到唐芦儿身边,打量了她一眼,叹道:”本以为你都忘了的,只是没想到昨晚在危急时刻还能记起来,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良缘到 第115章 北方传来的消息
“梅殿主是月城百年一遇的奇才,当年她自创的月影刀法有四式,看着平平无奇,但若配合月影步使出,其刀法顿时变得诡异莫测,让人防不胜防。”孟三说着身子就是一晃,下一瞬,人已经在唐芦儿后面,同时手掌成刀在她脖根处一抹,接着道,“当年梅殿主将你送到我家时,传了我月影刀第一式破月,和月影步的随风。”
上官钰眼一眯,心头微骇,昨日孟三杀那头豹子时,他就发觉其步法诡异,虽然玄机子传给他和孟三的武功不尽相同,但是不是一家之术,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那位已经过世的师母,他虽不曾见过其人,但却数次听玄机子提起过,且每次恩师言语中都是多有赞叹。
“月影刀余下三式分别为,幻月,镜月,碎月;月影步除了随风外,还要影缠。”孟三转到唐芦儿前面,“破月为刺,招式极烈;幻月诡异,虚实难辨;镜月无情,以己诱敌;碎月必杀,出刀无悔,却是带着玉石俱焚之势。梅殿主当年流过话,碎月一式,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
“我都学过!?”唐芦儿有些不敢相信,“可是我娘过世时,我不是才四岁吗?”
“你四岁那一年你娘最后来看你,跟你相处了一日,临走前,你娘对我说该教你的,她都教给你了,余下的就看你自己的领悟。”孟三说到这,停了一会,才看着她问道,“你可知唐奶奶为何要找那几种稀世奇药?”
“奶,奶奶……中毒了。”唐芦儿喃喃道,只是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难不成,是跟我有关?”
“三年前,我带着你被大伯派出的杀手千里追杀的路上,你曾使出过碎月,只是当时我大意了,不知对方竟还是个擅长使毒的,你杀了他后不但伤了自身,还中了奇毒,且很快毒就攻入你的心脉。当时天底下除了玥城主,就师父他能救你了,只是我还未带你找到师父,你就落了海,随后师父他老人家也……”孟三叹息,“当时你中毒太深,师叔找到你后,只能逼出你身上七成的毒,余下三成用药物压制不住,不得以,师叔只好吸到自己身上以内力压制,然后再慢慢寻解药。只是大伯那些人自然是知道解药的配方,更何况那种稀世奇药,只要有人打听,自然会被他们所知,所以那几年,师叔才让你对那几种药守口如瓶,以免让他们寻着味找上门来。”
“那,那奶奶身上的毒,能解得了吗?”唐芦儿呆主,心忽的绞痛起来,唇抖着,话出口时,眼泪已下来。
原来她那三年的平安顺畅,都是身边的人用自身的安危换来的。
那个性情彪悍的奶奶,每次毒发倒下时,从不曾对她多说过一个字缘由。
那三年,奶奶一直就说要给她找个婆家,然后赶紧把她扫地出门,免得留着添堵,却每次挑亲家时又总这也不放心,那也不顺眼,就怕她以后会受委屈……
他们不知道她换了个人,只当她是忘了,所以就顺着她,给她安排一个平凡女子的一生。
上官钰微蹙着眉看了孟三一眼,再传过眼,正好看到夜风将唐芦儿露在披风外面的乌发都扬了起来,凌乱的发丝,飘荡的披风,苍白的脸,使她整个人看着像是马上要倒下似的,他忙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拖到屋里道:“好了,这些以后再说,你先吃点东西。”
进屋后,唐芦儿即想了起来,强压住心绪,忙扭头问道:“奶奶她不是该过来了吗?怎么还没到?”
瞧出那丫头要钻牛角尖了,孟三便倚在门框上,一脸轻松地呵呵笑道:“昨儿忘了跟你说了,冰寒蚕丝师叔已经拿到手,酒香胶小师弟也让人寻到了,所以师叔前日得消息后,就起身去了柳州等着取。”
唐芦儿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收回目光诧异的看了上官钰一眼,上官钰面无表情地将她按到椅子上,然后将旁边的食鼎打开。
孟三走到唐芦儿跟前拍了拍她的脑袋:“丫头,别想太多,心里也别太有负担,该怎样就怎样,白月城也不是那么可怕,到底那里还要你娘给你留下的人,不少人一直就在等着你回去。你在这先好好休息两天,随后咱就取柳州根师叔会合,然后便该启程了。至于学武的事,你只消想起来就好了,月影刀和月影步本来就是你娘留给你的护身保命符,你当时使出碎月时的威力我是见过的,必杀之术啊,不会让你失望的。”
“启程!?”唐芦儿一时也顾不上学什么功夫,只诧异道:“血藤花,冰寒蚕,酒香胶都有了,但昆仑果不是还未寻到吗,奶奶怎么就走?”
“昆仑果打听了这么些年,就两个月前听说川山谷那边有,还是白泽先知道的,可却还是去迟了一步,他找到那株昆仑花时,上面的果实也不知被什么人给摘走了。”孟三叹气,“如今只知道玥城主那里有一枚,所以还是去向玥城主讨比较方便。”
……
“当初我娘是怎么死的?”唐芦儿包着上官钰的披风坐在栏杆上,问了孟三一句,她刚刚吃了饭后,上官钰就匆匆忙的离开了,很少看到他面上露出那等焦急之色。
“你想报仇?”孟三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就是想问问,是你说的那个苏殿主,我舅舅害死她的?只是她那么厉害,怎么就被害死了呢?”唐芦儿说着就转过头,眼里倒没什么仇恨的情绪,只是一脸的不解。
“可以说是白苏设的计,但实际是你娘主动放弃了生命。”孟三沉吟一会,就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当时玥城主已经闭关,苏殿主准备了数年,以五万信徒还有众多梅殿弟子为诱饵,引你娘去他设了埋伏的陷阱。你娘其实可以不用过去的,但却狠不下放弃那五万多条生命。我爹事后说,她若能狠下心,另外召集余下的三万信徒,一样可以跟白苏一拼,只是最后,必然会两败俱伤,浮尸数万,但终能留得一命,或许还能一举杀了白苏与不定。你娘纵然是天资过人,但和白苏终是拼不过一个狠字,我家老爷子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那样的狠心霸性,却有那么高的名望,又处于那样的位置,终是会夭折。”
唐芦儿沉默许久,才轻轻叹道:“我完全想不起月影刀和月影步的招式,昨晚会使出来,也是因为白天时看到你杀了那头豹子后留下印象的原因,而且,而且我出刀时根本没多少力气。昨儿能杀了那家伙,也是用的弓箭,不是月影刀术。”唐芦儿说着就看向孟三道,“你们学武功,不是还都要练什么内功什么的吧?我以前学过那东西吗?”
“丫头,你学得比我都早,我是六岁才开始学的,你不到三岁就已经学了。说来你的早慧,也曾让你娘和我爹担心过好一阵。”孟三叹息,民间的说法,孩子过于早慧,往往会预示着这个孩子此一生,命运多舛,如今一看,那些无稽之话果真在她身上得到了印证。
唐芦儿转头睁大了眼睛,孟三笑道:“不过你娘教你的都是白月城的功法,白月城的武功自成一派,我对此知之甚少,就是师叔对此也不了解。”他说着就拿起她的手腕,握住她的脉搏探了一会,然后还是一脸不解地摇了摇头道,“你当年修习的内功虽不是那等浑厚霸道的心法,但足够让你发挥月影刀术的威力。只是自那次大难醒来后,你全身的内力就很诡异的消失了。我和师叔也曾数次讨论过这事,就算是重伤散功的原因,体内也会有一些乱窜的内力在的,怎么都会留下一些明显的痕迹,可你这样就好似以前完全没有学过一般,一点痕迹也找不到,确实让人很费解。”
唐芦儿耷拉下脑袋,心里却悄悄说着一个她不敢说出的答案,难道是因为她穿越的关系?
人家正主知道她就是一个废材,所以只把躯壳留给她,脑子和内功什么的都一并带走了,免得她留着辖糟蹋。
瞧着她这垂头丧气的模样,孟三便揉了揉她圆圆的脑袋哈哈笑道:“好妹子,别这么沮丧,若是真有散功的痕迹,你才该哭呢。现在这样,估计是白月城内功心法的特殊之处也说不定,到时回去问问玥城主或是里面的长老,就知道原因了。”
唐芦儿没法,只点了点头,随后又想起一事,即问:“对了,三哥可认得一种叫‘夕颜’的花吗?”
“夕颜。”孟三微怔,“你想起来的,还是谁跟你说的?”
唐芦儿摇了摇头:“是陈三姑娘前几日跟我说的,让我以后见到夕颜了,就折下几支送给她。”
孟三皱了皱眉头:“夕颜是你以前种在院子里的花,花意是复仇,听说白月城里也有不少这样的花,只是不知赠花是何意。”
“复仇?”唐芦儿抬起脸,看着夜空清冷冷的明月,叹息道,“当时还那么小,就想着要复仇了吗?”
孟三没说活,只是将手放在她脑袋顶上,轻轻揉着,心里跟着微微叹息。
夜沉,上官钰拿着孟三给他的那个荷包不知看了多久,旁边的烛台已经凝结了厚厚的一层蜡油,本想去书房查一下先祖当年留下的那几个密印符号,只是起身后才想起他此时并未在锦园,想要查看的东西并不在这里。
若他猜的没错的话……
上官钰一想到这,那双深幽的眼睛里不由就露出不敢置信的情绪,就连其冷峻的面容上也隐隐露出激动之色。
思索好久,一直快到半夜时分,他才慢慢踱步到安远太妃这边。
只是在安远太妃的院子前站了许久,却迟迟不进去,竟完全没有平日里那等杀戮决断毫不迟疑的作风。
“王爷?”就在上官钰打算离去前,佟嬷嬷从屋里走了出来,正好就看到那边阴影处站着的身影,即走上去道,“王爷过来了,怎么不进去,太妃还未睡下呢。”
上官钰点了点头,先问一问:“祖母今日可好?”
“白日里睡了一觉,现在都缓过来了,还说白天睡多了,现在反睡不了。”佟嬷嬷说着,瞧着上官钰脸色不太好,以为他还担心,便笑道,“王爷不必太多担忧,太妃刚刚还说了,她这一辈子什么仗势没见过,还能被几匹狼给吓到。”
“如此就好。”上官钰说着就往里走,然后又交待一句,“嬷嬷让那些丫鬟都退下,我同祖母说说话。”
佟嬷嬷应了声,便转身回屋同安远太妃说了一句,然后就将屋里的丫鬟都给招呼出去。
“什么事,这么晚还过来这,那丫头不好了?”安远太妃正歪在榻上让丫鬟给自个捶腿呢,并想着自个孙子将人家顺到房间里去,到现在都没放回,她要不要使人去问问。
只是还没想好,上官钰就进来了,还将她身边的人都打发出去,安远太妃心里生奇,便坐起身问了一句。
上官钰微怔了一怔才意识到自个祖母问的是唐芦儿,想起那丫头那张苍白的脸,他心里便是一叹:“还不曾为昨儿那事哭过,也不知是好不好。”
安远太妃看着自个孙子,好一会才摇头道:“钰儿,你关心得太过了,到底是个大姑娘呢,你怎么把人带到你房间里去了。白天时人手短缺,又忽然出了昨晚那事,谁都有些乱,你带过去勉强也说得过去,只是眼下都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送回来。”
上官钰一点都不以为意:“我今晚在别的房间睡,本想送来祖母这的,只是祖母昨儿受了一夜的惊吓,我担心将她送来后,多少会扰到祖母休息。所以今晚就让她留在那里,祖母一会指个嬷嬷和两名丫鬟过去陪着就行了。”
“你啊……”安远太妃摇了摇头,然后就笑了一笑,“钰儿,在祖母跟前还说瞎话,你哪是怕她扰到我休息,我这边这么多丫鬟婆子,还照顾不了一个小姑娘。你那是要把她留在自个身边,时时看着才安心,钰儿,关心则乱。她是白月城的人,你若跟她走得太近,让人发现了,别说白月城那边会不会找麻烦,齐州,还有皇上那边都有可能怀疑你另怀他意。”
上官钰坐到安远太妃身边,淡淡道:“祖母多心了。”
“我多不多心,你心里清楚。”安远太妃说着就拍了拍他的手,然后道,“只是你今晚过来,就是为了说那姑娘?”
上官钰沉吟一会,就将那个荷包拿出来递过安远太妃道:“祖母请看一看这个。”
安远太妃疑惑的接过那个小荷包,仔细看了两眼,随即面色一变,就坐起身问道:“钰儿,这个,你哪来的?”
“是昨晚那位夜蝙蝠身上的东西,掉到郑国公院子里,被孟三找到后送过来的。”
“夜蝙蝠?”安远太妃怔怔地看着那个荷包,手指一遍一遍抚摸着那隐藏在荷包花色里面的纹路,然后抬起眼道,“怎么会在他身上,难道这荷包是从白月城里出来的?”
“目前还不清楚,夜蝙蝠已死,一时也找不到人……”上官钰说着,忽然就想到那位陈府三姑娘,他顿了一顿,便收了口问道,“祖母可确定这上面是父亲的密印符号?只是孟三怎么会知道?”
“错不了,咱们每一代当家人,都会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密印符号,除了自己人,谁都认不出,当年你玄祖父等人就是用这个法子,暗中传送了好多消息。而你父亲这个密印符号,还是祖母当年给他画的,错不了,错不了……”安远太妃一双老眼瞬时变得有些模糊起来,“至于孟家,你父亲未出事前,曾与孟都司打过几次交道,再者孟家本就是你玄祖父给你们留在齐州的势力,孟三是孟都司独子,他父亲应该早就让他认下这个符号。”
上官钰怔了半响,才低声道:“那父亲他……”
安远太妃闭上眼,两行泪即从眼角那流了下来。
事隔十七年,忽然听到这个消息,就是曾经再怎么坚强,再怎么铁腕的女人,也压制不住心底的激动。
上官钰生怕安远太妃会激动得晕厥过去,忙一手顺着她的背,一手握住她的手,欲将内力渡进去,只是安远太妃却摇了摇头,然后睁开眼,勉强压住心头的激动,抖着唇道:“钰儿,错不了的,你父亲,你父亲很可能还活着,他当年没有死!没有死!”
上官钰心里同样很震惊,只是他却比安远太妃冷静多了,毕竟对于父亲的记忆,他只停留在五岁之前。
如今都十多年过去了,儿时的记忆大多已经模糊,他甚至都不记得父亲长什么样子。
瞧着安远太妃收了眼泪后,他才缓缓道,“他为何十七年后才将消息送来?”
安远太妃想了一会,就摇了摇头:“这些年来,你父亲在那边定是遇到了什么事,现在这个东西送过来了,就说明他告诉我们他还活着。”
..........
良缘到 第116章 海上之夜
孟都司那两名亲信过来找孟三的时候,正好赶上野狼事件,故一直拖到两天后,上官钰才抽出空接见了他们,只是他们给上官钰带过来的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齐州战事虽自半年前就已结束,但那边的形势却是更乱了,这半年来朝廷派去的官员,已被人暗杀了七名,并且这个数据还在继续上升中,如今那边是人人自危。而这边,新皇根基未稳,皇帝手里能用上的人是派出去一个少一个。
第三天中午,上官钰就收到京城那边来的密信,圣上亲笔,令其即刻上京。
上官钰交代好事宜后,便让人去告之孟三一声,也让唐芦儿准备一下,他下午即往码头出发,今晚在船上过一夜,明儿一早就开船。
“这是这段时间给你画的素描和速写,我想了想,还是给你拿过来。”唐芦儿把手里那沓画稿放到陈嫣红桌上,叹道:“油画怕是不能给你画了,不过我之前给你画了几幅淡彩,就放在你房间里,你若是不喜欢,就烧了吧。”
陈嫣红看了唐芦儿一眼,才将目光移到桌上,然后伸手拿起那一沓画稿,随意翻了翻。
画中的她,有神采飞扬的一面,也有悠然娴静的一面,不知不觉,她翻看的动作慢了下来。唐芦儿笑了笑,最后看陈嫣红一眼:“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以前那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
陈嫣红一愣,抬起眼,打量了唐芦儿一会,怎么看,那姑娘的容貌都算不上惊人,只是对方脸上的笑,自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让她心里又羡又嫉。
“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陈嫣红将手里的画稿扔到桌上,忽的就冷笑一声。
唐芦儿一怔,陈嫣红继续道:“何必装呢,能被安远王如此青睐,你就是明摆着得意,也没有人敢说你什么。”
唐芦儿苦笑,心道,这事让我怎么说呢,人家安远王青睐的只是她这张皮罢了,若是被他们知道她这具皮相里头的芯,其实早已经换了,也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这么一想,唐芦儿倒是微有些恍惚起来,若真知道不是同一个人后,他们是依然接纳她,还是松口气,觉得少了一个包袱呢?
“只是你也别得意太久,我听说安远太妃已经看中平阳侯府嫡出的二姑娘,这一门亲怕是不日就要提上议程了,你自己掂量一下,你拿什么跟侯府的姑娘比。”陈嫣红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唐芦儿,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跟自己一样不甘和愤恨的情绪。
可唐芦儿听了这话后只是怔了怔,然后就傻傻的“哦”了一声,眼里倒是露出一丝迷茫,但也就这些,再没别的了。
“你——”陈嫣红咬了咬唇,还是不甘地问了一句,“你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我走了。”唐芦儿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就转身往外去了。
“你到底是谁?”唐芦儿将走出房间时,陈嫣红忽然站起身,在后面问出这么一句。
唐芦儿一怔,脚步微滞,她到底是谁,这还真是个深奥的问题。
说起来,她其实就是个打酱油的,只是不小心拣了个了不得的马甲。一开始马甲上占了些污泥,她只当是个普通的龟壳,结果洗干净后才发现原来是个黄金甲,于是这一下就闪瞎了她的狗眼,吓破她的小心肝,还差点连命都丢了,这会都没恢复过来呢。
而且最严重的问题就是,这马甲一披上,就再不可能脱下。
从陈嫣红那出来后,不想就碰上端元郡主和几位世家姑娘叽叽喳喳的往这边走来,唐芦儿稍稍放慢了脚步,那些姑娘瞧着唐芦儿后,即不约而同就都住了口,同时一双双眼睛往唐芦儿这打量过来,且那每一道目光里似总含着一些莫名的情绪。
唐芦儿也不管人家什么目光,朝她们略点了点头,就从她们身边走过去了。这些姑娘跟她也没什么深的交情,过节倒是有一些,只是如今一想,似乎也不觉得什么了,更大的麻烦在前面等着呢,哪还多余的心思计较以前那些有的没的。
只是她才走出一丈远,就听到后面隐约传来几个声音。
“妖女。”
“听说那晚她杀人了。”
“我也听说了,真可怕!”
“还养了只怪猫……”
唐芦儿苦笑,招财,你真是躺着也中枪啊,当日那些姑娘还夸你可爱来着,结果这一下马上就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刚走到庭院,就又碰上陈嫣云,唐芦儿一怔,便停下脚步。
陈嫣云淡淡一笑:“此行希望你能一路顺风,我还盼着下一次见面呢。”
唐芦儿看了她一眼,本想问一句你到底是谁,只是话将出口时,她又觉得这话问得有些傻帽,于是便改口道:“你我会有敌对的一天吗?”
“我是希望不会有。”陈嫣云轻笑,丢下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就走开了。
唐芦儿挠了挠脑门,想了一会,就暂时搁下这事,回去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又去安远太妃那做了告别,同时对安远太妃这几天的照顾表示感谢。
“其实真是个不错的孩子不是,虽然有些傻乎乎的,小家出身,但也算知礼。”唐芦儿离开后,佟嬷嬷即跟安远太妃道了一句。安远太妃摇头一笑:“也不知那丫头给了你什么好处,这么帮着她说话。”
“老奴只是觉得王爷和太妃身边确实太冷清了,这一瞧着合眼缘的年轻姑娘,老奴心里就喜欢,再说那姑娘有些地方跟您不是也有些像的么,那晚那事,真不是普通孩子能做得到的。”佟嬷嬷说着,面上就流露出浓浓的追忆之色,“我还记得,四十几年前,小姐您还未出阁那会……”
傍晚时分,上官钰的马车在旮旯胡同口停了下来,唐芦儿跳下马车后又朝车内道了一声:“我就回去看一眼,你们在这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来。”她说完也不等上官钰和孟三答话,转身噌地就跑了。
她家的房子已经修缮好了,唐芦儿看着那焕然一新的小瓦房,瞧着那紧闭的房门,一时间有些愣神。
“哟,是葫芦儿回来了。”邻居的房门忽然打开,葛大神拿着个铜盆从里头出来,瞧着唐芦儿后即道,“怎的这么晚回来了哟,你等等,你奶奶将钥匙搁在我这呢,我给你拿去啊。”
不多时,葛大神就将一串钥匙拿出来递给唐芦儿道:“怎么没瞧着你奶奶?你吃饭了没?这么晚了,要不今晚就在我家吃一顿,婶今儿包了韭菜盒子,料足足的,你指定喜欢的。”
唐芦儿接过钥匙笑道:“谢谢婶婶,我只是回来……回来拿点东西,一会就走。婶,一会我还将钥匙给您啊,麻烦您帮我搁着行不,我自个带的话,怕是会弄丢。”
“你这丫头,就是个懒性子,怪道你奶奶平日里说你。”葛大婶笑了笑,又道,“只是好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还这么急,唉,那等大户人家的院子也不是好待的……”
葛大婶在外面絮絮叨叨了一会,然后才朝里喊了一句,她先忙去了,唐芦儿一会要走时喊她一声就行,唐芦儿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然后一间一间看着自家这依旧低矮的小瓦房,这是她住了三年的地方,曾以为会在这里过上这一生的,却不想这就要走了。
深秋的夜晚,昏暗的屋里静得只听到她的脚步声,手拂过新打的桌椅,她又看了看四周,只觉得这里既熟悉又陌生,奶奶不在,新修茸好的房子,屋里熟悉的味道都被抹去了,好冷清!”
“丫头,怎么这么久?”孟三忽然从外面走进来,唐芦儿回过神,便笑了笑道,“房子盖好后,奶奶应该又把那几坛子陈年老酒埋到墙根下面了吧,咱挖一坛出来今晚喝。”
“嘿,还是丫头知道哥的心,来来来,那就赶紧的。”孟三说着,就先去找锄头铲子。
……
走出旮旯胡同的时候,唐芦儿又回头看了一眼,孟三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道:“会回来的,不然奶奶不会把房子修的这么好,是不是。”
唐芦儿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跳上马车呵呵笑道:“七哥,瞧,我说过要请我喝酒的!”
星空,月下,海上,开着窗户的船舱内,浓醇的酒香盖过海风的腥咸。
咕噜转的骰子在唐芦儿的嚷嚷声和孟三的吆喝声中停了下来,唐芦儿打了个酒嗝,然后鼓着脸上要着孟三道:“你,你一定是出老千!”
孟三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迎着窗口吹进来的海风大笑“丫头,抓到了才能说出千,抓不到,就是愿赌服输,来来来,给哥唱个小曲。”
“我都唱五六遍了,嗓子哑了。”唐芦儿已是半醉,一张小脸通红通红的,且仗着酒意,死皮赖脸的赖起帐,然后还挪到上官钰身边,扯着他的袖子道:“七哥还没唱过呢,七哥唱吧……”
上官钰瞧着这两疯子,无奈道一句:“你们都歇着去吧,还没玩够。”
唐荒儿扶着桌子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到墙壁那,将挂着墙上那把古琴取下来放在琴案上,然后将上官钰扯过去道:“来,弹一曲给我听,我听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你弹弹,我听好了,完后,好把你嫁出去……”
孟三那边一口酒喷了出来,随后顿时哈哈大笑,唐芦儿嫌他声音太大,拿卡塔尼亚一个果子就朝他扔过去。
孟三却拿嘴接住了,上官钰叹息一声,飘灵的琴声轻轻响起。
夜沈,星寂,琴音悠远,唐芦儿迷糊的眼慢慢闭上,不多会就枕着那琴音睡了过去。
良缘到 第117章 大长老
佛晓时分起航,一路顺风顺水,辰时末就到了柳州港口。
唐芦儿出了船舱,吸了一口咸咸的海风,看着这无论何时都不减热闹的港口,然后往码头上找了找。只是码头那往来的人实在不少,还有好些异族人穿着色彩缤纷的衣服穿行其中,一眼看过去简直让人眼花缭乱,唐芦儿便转头问孟三:“瞧着奶奶了么?”
“估计没过来,她说会去锦园找咱们的。”孟三笑了笑,然后转向上官钰道,“你这马上就走?”
上官钰看了一眼岸上那热闹繁华的景象,一边招来一名随从,一边道:“先送你们去锦园。”
此行匆匆,他来去都没摆什么仗势,眼下也只让两名随从先上岸吱候一声,让岸上那几人别忙声张,只清条通道出来便可,交代完后就领着孟三和唐芦儿下了船,往码头上去。
只是唐芦儿刚上岸,还不待走到马车那头,前方忽然就起了一阵喧哗,她下意识抬眼往那一看,便见一个邋里邋遢,头发花白的老头,嘴里哇啦哇啦叫嚷着往这边冲过来,后面追他的是一位中年大汉,眼见那两人就差几步了。周围的人纷纷往两边散开,那老者逃得晕了头,也不看道,眼见就要往唐芦儿这撞过来,却被上官钰的随从自一丈远处微微一抬脚,就将他给绊倒在地。
“哎哟,哎哟,摔死我了,摔死我一把老骨头了,摔死了,哎哟,哎哟……”老头趴到地上就一长一短地呻吟起来,叫声颇为凄惨。
“老东西,我让你跑!”那大汉追上来后,也不顾这么多围观的人,抬脚就往那老者身上狠狠踹了几脚后,人群中又挤出一个中年妇人,那妇人一瞧这仗势,忙上前拉住那大汉道:“算了算了,他偷那些东西就当是喂了狗,你快回去吧,小心闹出人命来。”
“老东西,下次再让我看到你,看我不把你打废了!”大汉恶狠狠地丢下一句,又往地上吐了一口,然后才跟那妇人走了。
原来是偷窃事件,那大汉走后,围观的人群正要散开,可那老头却在这会忽的往前一爬,然后一伸手,就抱住刚刚绊倒他的那名随从扯着嗓子哭喊道:“哎哟,哎哟,疼死老头子我了,起不来了,腰断了,腿断了,哎哟,都是你害的,你得赔啊,哎哟……”
人群又聚拢过来,那名随从又惊又窘,想踢开那老头的,却不料对方竟抱得那么紧。他下意识的就想拔刀,只是一看周围这么多人,赶紧又忍住了,然后让同伴上来给他拉开这老头。
“白日昭昭,天理不在,王法不存,可怜我一把老骨头,在街头任人欺凌,有人看着也不管啊!”那老头被人拉着也不松手,嘴里凄苦地喊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却往上官钰那看了几眼,随后就瞧着那男子旁边站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对方也正看着他,且面上还带着几分好奇的表情,他即往唐芦儿这边喊道:“小娘子,好心的小娘子嗳……”
“打发他增。”上官钰冷声打断他的话,往旁吩咐和句,即领着唐芦儿上了马车。
那马车走开后,老头才松开那随从的小腿,一枚一枚地捡起对方扔下的几个铜板,小气吧啦的往脏兮兮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才没事人般起身,却接着就朝那随从嘿嘿道:“才这么几个钱,够老头我喝几口的,再掏点再掏点。”
“你——”那随从瞧着老头一脸畏亵的样,恨不能一拳把他打下去。
“行了,爷都走了,还不追上。”旁边一人劝了一句,就拉着他走了。
人群散开后,老头掂着手里的铜钱儿,也跟着没入喧杂的人群中,一场小小的热闹就这么结束了。
“刚刚那个老头……”唐芦儿在马车里琢磨了一会后,就对孟三和上官钰道,“我总觉得他很奇怪。”
孟三呵呵一笑,没有接唐芦儿的话,而是问道:“哪里怪?”
唐芦儿正要开口,只是就在这会,马车忽然放慢下来,随即就听到一个贼兮兮的声音道:“哎哟,你们怎么驾车的,又撞到我老头子了!”
唐芦儿一奇,即撩开车帘子往外看去,可不就是刚刚那老头,也不知他怎么跟过来的,他们的马车可是行了好长一段路了,且这条街已经临近王府了,所以路上行人稀少。
此时那老头正涎着脸,对自个跟前的那名骑马的侍卫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才多会,怎么又碰上你们几个,就不能放过我老人家。”
“放肆!”那侍卫拉了缰绳,有些担心的往马车那看了一眼,随后即翻身下马要擒住那老头,对方屡次三番的挑衅,分明是不怀好意,若非刚刚是在码头那边,王爷不想引人注意,他早拿住这老头了。
只是那侍卫眼见就要往那老头抓去,哪知那老头身子却一闪,竟就避开了。
“嘿嘿嘿,小糖人,扭扭扭,抓不到呀摸不着……”
老头嘴里唱着一些不着调的歌,身子左摇右摆的,几次下来,竟都躲过那名侍卫的手。那侍卫脸色一变,旁边的侍卫一瞧也是大惊,就要上前帮忙,可就在这会,上官钰从马车内伸出一手,修长的手指上夹着三枚铜钱。
三枚铜钱飞出,两枚落空,一枚如期打到那老头膝盖上。
“阁下再不表明身份,休怪在下不客气了。”上官钰撩开车帘,冷冷看着那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的老头,他声音平平,语气轻缓,面上也不见怒色,似乎那话只是随便说说。然而那老头却真就收了嬉笑的脸皮,揉了揉膝盖便站起身朝上官钰抱了一拳笑道:“王爷果然人中龙凤,这三枚铜钱扔得真好。”
这一刻,那老头身上的气质似乎整个都变了,虽然身上依旧邋遢,但脸上却没了刚刚那等无赖之气,而是透出一股历经人世沧桑后的淡然来。
唐芦儿刚一怔,哪知对方马上就破了功,不过一瞬,那老头就又换上那幅无赖的脸皮道:“只是三枚铜钱真不够吃饱肚皮,要不,再给几个?”
上官钰没再说话,正要放下车帘子,那老头马上就叫道:“喂喂喂,怎么这样,我说小微,戏也看够了,你怎么还不帮我说句庆。”
唐芦儿一怔,孟三若有所思,上官钰则是看了唐芦儿一眼,然后才又看向那老头问道:“阁下打算一直这么绕弯子?”
那老头没搭理他,而是上前两步,旁边的侍卫正要拦住,上官钰却一摆手,然后亲自下了车。
“小薇?”老头这下可真有些奇了,他的目光越过上官钰,看向车厢里的唐芦儿道:“怎么回事,难道是我认错人了?不会吧,我这还没到老糊涂和地步呢!”
唐芦儿微探出脑袋,刚刚在码头那,她就发觉对方逃过来的时候,有几步走的似乎是随风步的步法,只是当时人多,她没怎么看清,直到刚刚,这老头躲避那名侍卫时,她才总算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看样子又是跟白薇有关的人,不知为何,她心里就是一叹。
入了锦园后,那老头才道出自己是白朋城的大长老,亦是白梅的启蒙老师。
“失魂症!”莫老在唐芦儿身边转了一圈,有些不敢相信,“五年前,我悄悄去见过你几次,你都不记得了?”
唐芦儿无奈摇了摇头,孟三那边却道:“虽然梅殿主曾经与我提起过您,但是,呵,不是我怀疑莫长老的话,只是我以前到底没见过长老真容,所以,还请长老拿出梅殿主的信物,以便让我等安心。”
“信物?什么信物?”莫老两撇乱飞的眉毛一立,“你这小娃,想拿话框我!白梅可从没给过我什么信物,她当年如何知道自家闺女会连自个老娘都想不起来。”
上官钰在一旁淡淡说了一句,“老先生千里迢迢过来,意欲为何?”
“还不是那白梅当年托我帮忙照顾一下她的小丫头,正好我也闲的发慌,半年前又听说小丫头命大没死,这便赶过来了。”莫老往椅子上一坐,接着道,“你们不知我这一路吃了多少苦,可怜我这一把老骨头,几千里路赶下来,差点连命都丢在路上,真是亏啊,亏大发了!”
“老先生真没信物?”上官钰再问一句。
莫老想了想,在身上摸了一会,就掏聘个乌金指套扔给孟三道:“幸好这个没丢,你瞧瞧,王爷可能不认得,小薇想不起来了,你应该是认得的。那上面的花纹,孟家的人不会陌生。”
“是见过,只是……”孟三拿着那指套笑了笑,只看着莫老,没说完下面的话。
“奶奶的,幸好我有准备,还有这个。”莫老胡子一吹,又从身上掏出半块玉佩扔给孟三道,“还是白梅当年带着身上的玉佩,你认得吧。”
孟三接过一看,怔道:“怎么只半块了?”这玉佩是一对,唐芦儿也有一块,只是放在孟家,没带出来。“
“咳,那个,走那么长的路,总得需要银子住宿的嘛。”莫老说着面上就露出愤慨之色,“这一路上的山贼简直是一茬一茬的,没几下银子被抢光了,幸好这玉佩藏得紧,只是后来肚子饿得慌,只好敲一半拿去当铺换点路费。”
孟三无语,他曾听梅殿主说过,她那位启蒙老师,白月城的大长老,其一生只专研星术,在武学上并没有什么造诣。
他原本以为是那位大长老定是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却不想竟会是这么邋遢的一个老头。
只是,真是他不假吗?
良缘到 第118章 断指
“错了错了,你样子学得像,但力道使得全然不对,不对!”锦园内,秋草枯黄,无数木桩旋转的练武场上,莫老手里扯着那根控制所有木桩的绳子,看着明显已经手忙脚乱的唐芦儿不停地摇头,嘴里亦跟着叨叨道, “小薇啊,你当年才十岁光景,就已经……”
莫老又开始说起白薇的天才事迹,唐芦儿的匕首却不小心脱了手,忽的朝莫老那飞过去!
那可是开过光见过血,乌金煅打的匕首,锋利得连骨头都能切开。莫老吓得将后半句话一下子吞回去,唐芦儿也白了脸,幸好那匕首飞得也没准头,只是从莫老旁右侧穿过,笃地一声,就Сhā到旁边的一棵柳树上。
粗粝的树干上,那柄没入半寸的匕首是一色的黝黑,开刃处泛着一抹幽冷的暗光,刀身笔直如线,上面开了血槽。这样的一把匕首,一旦刺入身体,浓稠的鲜血即顺着血槽喷出来,对方的力气在一瞬间就能被抽干。
这是白梅当年用过的匕首,名为墨月,是黑夜的最佳伴侣。
“你,你。。。。”莫老心有余悸地擦着额头冒出的虚汗,嘴里接着叨叨,“我这条老命真经不起折腾了,当年你娘哪有这么笨的,就是你小时候也比现在聪明多了,哎哟,我的腰又闪到了,哎哟,我的脑仁也疼了。”
唐芦儿讪讪地走过去,拔出墨月,手指在刀身上摸了摸道:“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
“你————“莫老被她气得差点没喷出一口热血,”你,你当年才十岁,一个动作重复练一天都没有一次马虎的,月影刀术,你四岁那年,你娘才给你示范了一次,你就记住了,你十岁那年,就已经能使出碎月一式,小薇啊,你就是把那些都忘了,也不能把自己那股聪明劲给忘了啊!“
唐芦儿没搭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莫老,把墨月Сhā回刀削后就转身走了。
”喂,我还没说完呢,你去哪?“莫老在后面喊。
”去靶场练箭。“唐芦儿张嘴应一声,头也不回。
莫老追在后面喊:”你月影刀的破月式都没学好呢,另外三式也没想起来,忙着练什么箭,喂喂喂,我传你的那套内功心法,你练得怎么样了,这都七天了。“
”没感觉。“唐芦儿回头嚷了一句,就拔腿跑了。
”这还真像个孩子,怎么长大后倒学会闹别扭了。“莫老看着那跑远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脑勺,嘴里叹了一句,随后又摇了摇头,眼里露出几分沉思之色,面上也收起刚刚那不正经的表情。
秋风萧索的靶场上,唐芦儿握着上官钰给她特制的那张弓,对着前方二十丈外,被一个弹簧拉着左右抖动的垛靶,甚至都不瞄准,就直接放了箭。羽箭在夜空中带出一声凄厉的啸声,”砰“地扎进了垛靶的靶心,箭尾和垛靶都在剧烈的抖动。唐芦儿没让人上去取箭,而是又放了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片刻之后,那靶心几乎没有可下箭的地方了,候在旁边的侍卫眼中皆露出惊诧之色,只是那个张弓上箭的小姑娘却还是紧抿着唇,依旧不停地拉弓放箭,一次又一次,动作流畅得令他们几个都忍不住汗颜,更别提那每一箭的准头了。
”你这样,明天手臂就该抬不起来了。“也不知放了多少箭后,唐芦儿开始喘气的时候,后面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她一怔,慢慢松了手里的羽箭,然后将弓放下,耷拉着脑袋闷声道:”你怎么过来了?“
七日前,上官钰接唐芦儿和孟三进锦园后,本是下午就要启程往京去的,却不想临起身前,皇上的密使却带着旨意过来了。待明日安远太妃回来后,再等唐奶奶的事情办完,他就该启程往齐州一趟了。皇上是将齐州那个烂摊子丢给他,此行若能成功,王府荣光依旧,若是不幸他也被扣在那个地方。那么皇上那边不但能借他拖点时间,还能借此将安远王府一脉削弱。。。。。
上官钰接过她手里的弓,交给旁边的侍卫后就要拉起她的右手,唐芦儿反射性地就是一避,却还是被上官钰给抓住了,只是她却想撰着拳头道:”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