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轮船,火车,汽车。她懵懂地跟着他走,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手心里面。他们在陌生的饭馆里吃面,他已经很饿了,看也不看她一眼,操起桌上的醋便往碗里倒。他喜欢放很多的醋,白的面条成了酱汁的颜色。他说,这样好吃——也不问她又探身过来往她的碗里倒。她眼睁睁地看着黑色的液体不停地往下流,还未反应过来一碗面条便就此淹没在醋海里。他埋头吃面,她试着往嘴里喂了一口,难以下咽。他吃完饭见她还坐在那儿对着面条发呆,说,不喜欢吃?那就走吧。
她看见灰蒙蒙而低沉的天空,太阳恹恹的躲藏在云层的背后。空气里四下飘动着浮尘,抓一把,手心里满是飞灰。有风刮过,黄土劈天盖地袭卷而来,她惊恐地抓住他。大风卷过城市的上空,飞沙走石,树枝乱颤,一时到处噼啪乱响。他带她躲进路边的一家店里。一切风平浪静之后,他拍拍她惊魂未定的脸,淡淡地说,沙尘暴。
他们来到S市的第一天即遭受到风沙的洗礼。这让她的心不免惴惴,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但初到一个陌生地界的新奇还是俘虏了她,其他的皆可以忽略不计。他们穿过马路,折过小巷,转过街角。她看见一个老人的小摊,银灰小车上斜Сhā了几支又白又胖的棉花糖。她说,我想吃——方君生笑笑地拍拍她的脑袋。她举着大大的棉花团在手里,又看到沿街叫卖的冰糖葫芦,忙不迭地牵牵方君生的衣角——她到底还是一个孩子。
她不过是一个孩子,一点喜欢的食物就可以让她忘却一切,眉飞色舞。她怀抱了一大堆的零食水果,喋喋不休地跟方君生说话。她快乐的样子感染了方君生,他看着她,突然低过头,迅速亲了她一下,说,宝贝,我爱死你了!
她愣了一下,脸腾地红到耳根。他把她手中的东西全都提到自己手里,另一只手紧紧地搂住她的腰。他在她耳边喃喃地说,你是我的小鸟,我要把你牢牢的捉在手心里——她怔怔地听着,却抬头一笑。
走过七弯八绕的几条街,行人渐少。大路上尘土飞扬。几处稀稀落落的院落人家,有狗吠声从院深处传来。两个正吮手指头的孩子站在大门口疑惑地看着他们。这是不同于闹市区的僻静处,空气里有种使人昏昏欲睡的安静。方君生搂着她的腰的手突然用力一捏,说,到了。
他们走进其中的一处小院。院子里坐着几个男女正在嘻嘻哈哈地斗地主。一个女人看见方君生,手里的牌也顾不得了,一拍手笑道,你们果然来了——正是玲子。
玲子还是和我第一次见她时一样,指间夹一支细长的香烟,血红的长指甲分外引人注目。她的右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一笑起来像一道小月牙。除了这道疤,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出一丝几个月前的影子。看见她我不是不吃惊的。方君生却故作惊诧道,玲子你怎么越长越漂亮了!被她嗔笑地打了一下。
我把方君生拉到角落里。我说,她为什么在这里?他们又是谁?他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说,这边钱好挣,所以她就过来啰。我说,那她们——他点点头。
这时一个穿红衣的女子走过来,随风带起一股沉沉的暗香。她拉起我的手,用江南女子特有的软软的口气说,累了吧?我带你去洗澡。我看向方君生,他示意我跟她去。
她领着我来到一间小房子里。墙上装着一个简陋的莲蓬头,另一面墙上牵有绳子,看来是用来挂衣服的。她看我站在那里未动,奇怪地说,脱啊,难道你不洗吗?见我仍然一动不动,方明白过来,笑道,原来你是难为情啊?竟刷刷脱掉自己的衣服,边脱边对我笑道,你不洗我可先洗了啊。很快她就一丝不挂了。又说,我叫青花。你呢?
安痕。我说。她洁白的祼体就那样一览无余地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胸、腰、臀,一片白耀晕了我的眼。我讷讷地说,我先出去了。青花却扑哧一笑道,既然你这么难为情,为什么还来做这行?
我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涨红了脸道,我不是……青花一愣,说,你不是?那你跟彪子来……话还未说完我便已走了出去。
方君生说,别那么紧张,安痕。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小姐比蚂蚁还多,只要有钱,谁管你这钱是怎么来的。
方君生说,你看青花的男朋友大流都不在乎。人家照样亲热。还有小南,那个只有十六岁的小姑娘,是她的父亲莫芜劝进来的。看见那个老男人了吗?坐在他旁边的是他的亲外甥女。几年来全靠她卖身的钱养着他。
方君生说,宝贝,眼睛别瞪那么大。你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呢。还是那句话,只要有钱。有钱才是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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