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在这里，男人们统统不用­干­活，他们是躲在暗影里的老爷。钱来得实在是太容易了，只需自家女人动一动腿就有源源不断地进帐。所以他们出门从来不走路，以TAXI代步。在他们的眼里就从来没有出租车以外的交通工具。几十公里的路程，来回两块的公车，他们羞于乘坐。他们觉得自己是有钱人。

他们的确是有钱人。他们抽高档烟，穿高档衣服，进高档餐馆。赌博，斗地主，一次下来输好几千，他们不心疼。钱就是流水，今天流走，明天又来。大麻，海洛因。他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无从消度。女人是他们的百宝箱，简称宝贝。

大流吸粉。青花挣来的钱大部分都用来给他换了海洛因。她爱他，五体投地、照单全收地爱。他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一句话都是她的圣旨。她伺候他，照顾他，养着他，他就是她的王。他勾勾手指头便能君临她的天下。

几乎每个女人的背后都有一个男人。柳月的背后是老王。她十六岁那年跟着老王从村子里私奔，他用城里的好工作引诱她，她糊里糊涂便为他献了身。第二天醒来，舅甥俩赤身相见。她哭着说要告诉他的姐姐她的母亲，他百般地哄她，又哄又吓，软硬兼施地断了她的念头。她太年轻太稚­嫩­，一个乡下小丫头，他对付她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她在他手里就是一团面，想怎么捏全凭他的喜欢。

他带着她四处奔走，行夫妻之礼。他们在火车上逃票，他吓唬她，如果被捉到，要被关进监牢里。列车员来查票，她躲在肮脏的厕所里，吓得瑟瑟发抖。他不过是个骗子，身无分文，买瓶水喝都是奢侈。他跟邻座的一个男人夸夸其谈她身体的美好，他们私下达成一个交易，把她给他。她饿得头晕眼花，又受够了担惊受怕，没多考虑便默许了他的决定。她先进厕所，不关门，等了几分钟，那男人幽灵般地闪进来。火车上的人们都在昏昏欲睡，没有人注意他们。在那狭小Ъ仄臭味熏天的空间里，她艰难地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交易。完事后他把几张钞票塞进她的|­乳­罩里。她一出厕所便给自己买了两盒泡面，直吃得稀里哗拉。然后把剩下的几张都紧紧的攥在手心里，直攥得手心里满是汗水和指甲印，也不舍得放手。

他成功地控制住她，不费吹灰之力。这几年仅拉皮条的钱就够他回乡下盖幢小楼，更不要说柳月换来的钱，绝大部分都进了他的腰包，被他挥霍一空。他们过着夫妻般的生活，时间一长柳月也开始变得麻木而习惯。她喜欢这种大手大脚的钱由自己控制的生活。也不是没有想过离开他，她偷跑过两次，两次都被老王追了回来，两次都被毒打。

第一次，他对她拳打脚踢。她试着反抗了几下，换来的是更血雨腥风的暴打。她毕竟是女人，论气力哪儿比得过男人，被他踢得像只皮球在地上滚来滚去。她的两颗牙被打掉，其中一颗被她吞进自己的肚子里。第二次，他抄起一根有胳膊粗的铁家伙劈头盖脸就往她身上一阵乱砸。打一下立马一道青紫，直打得她哭爹喊娘涕泪双流。她疑心他直要打死她，哭着跪在地上跟他讨饶。他丝毫不心软，一直打到铁管碰到她的小腿骨，咔嚓，断了。他生生地把一根有拳头粗的金属管敲断在她的骨头上。她瘫倒在那里。早已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她的腿被敲断了，在医院躺了半年。他无微不至地照顾她，这时他又由野兽变回了人。他说，只要你不跑，我保证对你好。我还是你舅舅，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但如果你再跑一次，我会杀了你。她的眼泪早已流­干­了，她丝毫不怀疑他的话。想到平常他对自己也还算过得去，她彻底死了心，认了命。

认命。她为老王做了四次人流，他们的孩子当然是不能够生下来。她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麻麻木木地过。她也从没想过回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几年来，早有风声传进了她家人的耳朵。如果她回去，会被打死的。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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