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五六七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一二三四五六七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题示。
唔……难道这是让猜密码么?一共七行,每行都有七个数字,无论横看竖看斜看还是倒着看,似乎都没有规律可循,而且也不清楚究竟是应该在每行的字模上按下一个数字还是七个数字。
或者这是一道逻辑推理题,比如这样一道题:
】【 ,(),}{,<>
那么它的下一个图形应该是哪个呢?
选项A.()
选项B.{ }
选项C.【】
选项D.><
如果这七行数字也是类似这样的逻辑题的话……嗷嗷嗷!不行不行!推不出来!不是这样!太难了!
好吧好吧,冷静冷静,一行一行慢慢来。每行有七个数字,一共七行,七七四十九,每横行相加得二十八,每竖行相加得嗯嗯嗯,如果每隔一个数相加又得嗯嗯嗯——咦?等等——啊哈!一个BUG!不,确切地说,是答案——一个极简单的答案!
人们往往爱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我刚才就犯了这样的一个毛病,实际上这道题的答案就摆在眼前,根本不必进行任何的计算和演化!
——这七行数字中,有一行数字是与其它六行不同的!
我走至石门前面,小心翼翼地在那七行字模上依次按下二、五、四、六、三、一、四这几个数字——没错,是第五行数字,它与其它六行数字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它没有“七”!在这一行里一共有两个“四”,这也就是为什么字模一共设了七行的原因,因为如果只设一行的话,同一个字模“四”是不能够按下去两次的,所以才设成了七行!
按下这七个字模后,我大气不敢出地静静等着,只听得片刻后脚下的岩石中传来一阵“喀喀咔咔”地古怪响动,连忙转头看去,见季燕然和大盗两个家伙也被吓了一跳,快步走至岩石的边缘探头向下看,想来声音是发自那里的。我忙跟过去,因恐高不敢往脚下的万丈深渊里看,只好在他两个的身后几步之外扒头张望。
只见声响过后突然由岩石内飞出一道白光,直射向对面孤峰的峰壁,而后一闪而没。
“是什么飞过去了?”我忙问向大盗。
“一根削尖了头被做成箭状的木头,”大盗转过脸来望着我笑,“这块岩石下有个暗门,木头就是从暗门里射出去的。而对面的峰壁上则有个碗大的孔洞,木头恰好不差分毫地射入了孔洞之内,想来这一套是玄机公子计算好的,精准无误。”
唔……那么设计这套机关的目的是什么呢?抬眼望向对面孤峰,约摸等了五六分钟的光景,便见那峰壁上缓缓裂开一道缝,缝隙像门般越开越大,直到露出里面的一颗惟妙惟肖的大龙头来。
——原来如此!这孤峰因为是处于整个山腹的中心,距离洞壁少说也有二百多米,在那上面设下的机关是没有办法遥控开启的,因此玄机公子便利用石门上的字模连接到我们所在的这块岩石内部的机关,射出箭状木头,经过精确的计算,分毫不差地射入孤峰上的孔洞,以此来启动远在百米开外的机关!这样跳脱的思维和精巧的设置,真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等我继续在心中慨叹,只见孤峰腹内的那颗龙头缓缓地滑了出来,紧接着出现的是龙身、龙爪、龙尾,后面还拉着辆车,车后依次又是龙尾、龙爪、龙身和龙头,却原来是一驾前后对称的龙辇。
龙辇的后面似乎有着一股推力,将它整个儿地从山腹内推了出来,甚至车身都已凌空了居然还不肯停下,依旧在向外推,眼看这驾龙辇就要掉下峰崖去,未待我在心中呀地惊呼,却见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这驾龙辇——这驾龙辇居然——飘浮在了空中!?
老天!——不明飞行物?!——UFO?!——长江一号?!——火星人侵略地球?!——2012?!——阿凡达?!——爱丽斯梦游仙……呸呸呸!那是什么是什么?它究竟是什么!?
惊呆在当场的不只我一个,连一向处变不惊的季燕然和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盗都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驾正缓缓地由虚空中向我们飘来的龙辇作不出任何反应。
或许我还可以把这一现象解释为外星人的飞行器、把玄机公子想像成天外来客,而在古人来说,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除了鬼神,他们只怕无法说服自己相信眼前所见。
我们四人都摒住呼吸,眼睁睁地看着这龙辇距我们越来越近,直到逼近岩石,听得“当”地一声响,龙辇停靠在了岩石边上。
大盗率先上前查看,拍了拍那龙头,道:“居然是铁做的。”
“铁?”我眼睛一亮,“莫非……”蹲下身去摸了摸这岩石的表面,又在自己身上翻找了一阵,取出贴身戴的荷包来,将里面一直珍藏着的那只猫儿铃捏在手里,谁知还没等拿稳,这铃儿便如同着了魔般自行从我的手心儿里滚下地去,“叮”地一声粘在了岩石上。
“果然如此!”我将铃儿费力地从岩石上抠起来,望向季燕然和大盗,笑道:“这块岩石——不,是这整个的山峰内部,全部都是天然的磁石构成的!包括山腹中间的那座孤峰!而这驾龙辇是经过精密计算后用铁制成的,它的重量恰好可以在上上下下前后左右的磁石包围中保持平衡的悬浮,只要给它一个力,它就可以就势在空中飘移,这就是为什么玄机公子必须得用这最后一扇石门启动岩石内的机关射出那木头去的原因,他需要利用这木头触发对面孤峰的机关,将龙辇推出来到达这边的岩石上。这龙辇就是用来在岩石和孤峰之间传送人或物的媒介!”
悬浮的龙辇——这不是天方夜谭,早在正史上的亚历山大时期,马其顿王国的大发明家海隆就利用磁场效应和光学效应发明出了悬浮在亚历山大神殿中的战车战马,它可以随着光线的变换从殿门飘移到宙斯神像的面前——没有先进科学技术的古人做到了先进的科学技术也达不到的高度,我对祖先的伟大智慧与能力深信不疑。
也许我话中的某些现代术语面前这几个古人听不大懂,但季燕然很快理解了我话中之意,且凭借我用铁制的猫儿铃所做的试验也明白了这龙辇的运动原理,才要说话,却见大盗忽地闪身到了我的面前,伸出一根修长手指轻轻点在我捏着猫儿铃给他们看的手上,低声笑问:“妞儿,这铃儿是谁给你的?”
“是家兄给的,”我望着他,“这是姻缘猫,据说当初造出来是一对儿的,其中一只早便遗失了,只剩了这一只。”
“喔?”大盗轻轻扬起眉毛,“那么……这一只又是什么?”边说边探手入怀,用两根手指轻轻捏出一样东西来,定睛看时,竟是与我这只一模一样的姻缘猫!
“这——你——这是你的?”我瞪大了眼睛迟疑地问向他。
“喔……确切地说是我那老鬼师父给我的,”大盗笑,“许是那老家伙从别人家里偷来的,我本想在他升天的时候将这铃儿给他陪了葬,但转念一想,留在身边当个念想儿也好。——月儿你说这铃儿是什么——姻缘猫?”
“是,”我疑惑地道,“听说这两只猫儿铃同处在一定范围内会不动自响,可是……为什么现在却不响呢?”
“嘿!”大盗笑起来,“因为我把它的口用蜡封住了。有一次我在外面闲逛,这铃儿突然自己响了起来,我琢磨了半天也没能弄明白这原因,心道若是在夜里我去盗东西时它突然响了,那岂不是要坏事?因此便用蜡将它封了。”边说边抠去铃口的蜡,就见我手中的铃儿与他的铃儿突然同时振动起来,发出并不甚清脆的铃响。
在外闲逛……也许就是我被那个杀人屠户囚禁在地下菜窖的时候吧,我的猫儿铃在那时曾经响起过……冥冥中我和他就那样错过了……姻缘猫,用猫来象征姻缘实在是个不智之举,要知道……要知道猫这种生物,是同命运一样反复无常、凉薄无情的啊!
低头默然,听他轻笑一声,将猫儿铃揣回怀中,道:“幸好当初没有给那老鬼陪葬……还是留作我自己的陪葬好了。”
我鼻中发酸,背过身去,重新把自己这只猫儿铃塞进荷包里贴身放好,心口处依然能感觉得到它在轻微地颤动,发出闷闷地低吟声。
转回头来,只作淡然地走至那驾龙辇旁,看了眼一直望着我和大盗微微蹙眉不语的季燕然,低声道:“怎么了?”
季燕然笑了笑:“没什么。这驾龙辇不知能同时载几个人,我看还是由我先乘着过去看看罢。”
“燕然哥哥怎么脑筋突然不灵光了?”我瞪他,“这驾龙辇至少能承重二百斤,这一点在我们下金井的时候就已经得到玄机公子的暗示了!”
“喔,对对,到底是灵歌转得快!”季燕然笑起来,略带尴尬地挠挠头。
“不是我转得快,是某人方才的心思不在这儿,满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我意有所指地嘟囔着道。
某人厚着脸皮假装没听出话中之意,只是笑着道:“即使能负重二百斤以上,也还是由我先过去看看罢。”
“要去就一起去,难道燕然哥哥你认为玄机公子最终的目的是让我们原路返回么?”我继续用目光剜他,“既然不可能折返,那么孤峰上就是必去之地,我不信他会在那里安排什么能致人死地的机关!”
“好,好,就依岳大小姐的,”季燕然摇着头笑,“既如此,安全起见,我们两人两人的过去,毕竟这龙辇能承受的重量也是有限度的。不如……我同盗兄先过去,可好?”说着望向大盗。
大盗却笑着道:“我要同小月儿一起过去,我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
季燕然只好笑了笑,转身向龙辇上迈去。我听得出来,他之所以要请大盗同他一起过去,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让我和大盗单独相处,而是他有话想要对他私下说。聪明如大盗自然也听出了他的意思,可因为对他一直无法抹去的敌意而直接拒绝了。
神秘人顿了一顿,飘身亦上得龙辇去,大盗便一脚蹬住龙辇的边缘笑道:“我助你们一腿之力。”说着脚下一用力,将龙辇蹬离了岩石,稳稳地向着孤峰飘去。
一时抵达峰顶,季燕然同神秘人下得辇去,又将龙辇推向了岩石这边,正在半空飘着,忽听得身后石门一阵响动,扭头看去,却见呼啦啦地涌进一群人来,为首的一个正是贺兰慕雪那变态!
大盗闪身将我护在身后,冷眼睨着这伙人,就见贺兰慕雪阴阴一笑,道:“季夫人,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请代下官向季大人道个谢,多亏他带路,才不致使下官被困在那石塔阵中!”
——这怎么会呢?季燕然明明是在石塔阵中甩掉这伙人了啊!
正当我疑惑之时,听得一声沉喝:“丫头!你怎样了?”却见正是田幽宇,一手钳在步九霄的喉上从这伙人的最后面走了出来,以其作掩护走到了我和大盗的这一边。
“宇哥哥!你没事罢?”我心中激动,最怕“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样的事情发生,如今见田幽宇完好无伤地出现,总算放下心头一个重担。
田幽宇哧笑一声,道:“大内龙禁卫中竟也不乏鸡鸣狗盗之士,那个押着季燕然入石塔阵的龙禁卫虽然被甩掉了,但他却提前在季燕然的身上下了千里寻踪香,无论姓季的走到哪里,他都可以嗅香寻人。我暗中跟着这帮蠢货从石塔阵回到石谷内,他们原想接了姓步的循着那香一起过阵,被我出其不意制住了姓步的,双方达成了协议,让他们在前引路,带我过阵入九龙谷来找丫头你——现在你跟我走,先把你带到安全之地后我再来跟姓贺兰的算账!”
不等我答话,却又听得步九霄忽然向着贺兰慕雪那厢冷声道:“贺兰大人,不必顾虑本官的生死,先将这干忤逆朝廷的罪人就地正法再说!”
嘁!姓步的果然够阴够奸!说什么不必顾虑他的生死!他才舍不得死,这个视权如命的混蛋!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在场,他知道季燕然和田幽宇的软肋就是我,想以我来要挟他们两个就范。
贺兰慕雪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他的话中之意,向着步九霄一拱手,道:“步大人,下官会向朝廷上本奏呈步大人为君献身的功绩的!”说罢一挥手,被他带着来的那些神箭手们立刻张弓引箭,齐齐对准了我们四人,“放箭!”贺兰慕雪冷酷至极地一声令下,一时间弓弦嗡响,乱箭齐飞!
——贺兰慕雪——他竟是想连步九霄也一起干掉,独自吞功!
风水·祭祀
步九霄显然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至此,一愣间已被田幽宇扯着挡在了我的身前,然而一阵“叮叮当当”地金石交碰之声过后,却见那些射向我们的箭早在半空转向,全部贴在了神箭手们身后的洞壁或脚下的岩石之上!
喔——玄机大神!小女子对您的崇敬之情简直如潜龙江之水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啊!在这磁石洞里动不得刀箭利器,这也是您老将此处设计为真墓的原因之一吧?!
贺兰慕雪那伙人还不知道这洞里全是磁石,被眼前奇怪的情形惊得呆了一呆,然而到底是凶残的本性使然,顾不得究其原因,很快便又挥手下令道:“杀!一个不留!”
龙禁卫们持刀欲上,却发现刀出鞘后挥动起来极为困难,趁着这当口,就觉大盗猛地揽住我的腰,腾空向后跃去,正落在已缓缓飘近的龙辇之上,我连忙向田幽宇叫道:“宇哥哥快跟来!”
田幽宇扭头看了一眼,顾不得惊讶,钳制着步九霄飞身掠上龙辇,听得贺兰慕雪喝令着龙禁卫道:“追!”龙禁卫们纷纷腾身跃起,大盗挥掌,掌风击上岩石,藉着这股反弹之力,龙辇未抵得岩石便折返方向向着孤峰飘去。田幽宇一指点晕步九霄,将他扔在辇内,双掌连发,正击在欲跳上龙辇的几名龙禁卫身上,龙禁卫们身在半空不好抵挡,只得纷纷向后翻着筋斗避开掌风跳回岩石上去。
有大盗和田幽宇两位高手挡着,龙禁卫们几次尝试飞身跃上龙辇皆未成功,眼看着龙辇越飘越远,终于无人敢再不顾死活地扑上来了。
暂时进入安全地带,我轻轻吁了口气,弯身在晕倒着的步九霄的脸上狠狠掴了一巴掌,惹得大盗笑个不止,道:“怎么了小辣妞?这个牛眼的家伙欺负过你么?要不要我把他扔下去?”
“不必,”我冷哼着道,“我早就想掴这牛眼的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的亲戚都害!活该他落入此种境地!——到底他现在还是对方的执事官,留着他多少会有些用处。”说罢抬眸盯向岩石上正阴阴望着我们渐行渐远的贺兰慕雪,免费赠送给他一记中指大礼包,管他看得懂看不懂!
“这玩意儿是怎么回事?”田幽宇对这龙辇能在空中飘惊疑不已。
“是磁石和铁。”我坐到龙辇的座位上盯着贺兰慕雪,不知道这个家伙会想出什么法子来追赶我们,他既然已决心置我们于死地,就绝不可能放我们逃出谷去,否则他在皇帝佬儿面前就没法交待了,尤其他方才还想连步九霄都一并杀死,真是利欲熏心。
“宇哥哥,你同他们那伙人来时,石门上的题是谁破解的?”我问向田幽宇。
“何须破解,”田幽宇挑唇一笑,“除了下金井时费了些功夫外,那些石门因落了灰尘,只要仔细一看上面的指印便知道你们按的是哪些字模,一路过来得十分顺畅。”
哼,我就说嘛,凭这些人的智商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突破三道石门关卡呢!只可惜当时只顾着专注于解谜,忘了将字模上的灰尘全部抹去,倒给贺兰慕雪这帮人做了嫁衣。
正怨念着,忽听大盗沉声道:“不妙,这龙辇要停下来了!”
心中一惊,忙转头望向对面孤峰,却见还有将近一半的路程,可这龙辇因载了我们四人有些吃力,已是渐行渐停,眼看悬在了半空,动也不动了。
这下可糟了,近百米的距离,大盗的轻功再好也飞不过去,而四周又没有能够借力的东西让我们用来推动龙辇继续前行,如果不想个办法出来,我们四人只怕会死在这龙辇上!
孤峰上的季燕然眉头紧皱,盯住我们的龙辇苦思良策。听得田幽宇道:“把这姓步的扔下去,减轻些重量!”
“没用的,没有推力,扔他下去咱们也动不了。”我摇摇头,望了望仍旧昏迷着的步九霄,又望了望田幽宇,眼珠儿一转计上心来,道:“宇哥哥,你的箭还在罢?”
“在。”田幽宇向后指指自己的后背,“在箭囊里Сhā着,幸好囊口缚得紧,方才才没有被磁石吸走。”
“好!”我将手一拍,一指步九霄道:“宇哥哥,把这牛眼的衣服扒了!撕成条状连结起来,一端缚在龙辇上,另一端缚在箭尾,然后你冲准孤峰上那些石像射,有磁力加上你的臂力,相信射穿石像不成问题,这么一来燕然哥哥他们就可以扯动布条,带动龙辇继续飘移了!”
“小丫头片子脑筋转得倒蛮快!”田幽宇伸手弹了我个脑崩儿,俯身去扒可怜的牛眼同志的衣服,然而百米的距离仅仅扒他一个人的衣服根本不够,撕成的布条不能太细,否则一抻就断,于是田同志和盗同志也只好牺牲进去,脱下各自外衣撕成布条,全部连结起来,正要系到田幽宇的箭尾,谁知他才一打开箭囊,那些铁制箭头的长箭便纷纷受到磁力的吸引飞出囊去,直射向漆黑不见顶的上空里去,幸好大盗反应迅速,飞身抢下一支箭来,牢牢地攥在手里。
田幽宇皱了皱剑眉,道:“这洞里的磁力太大,只怕我射出去这箭后,半途会改变方向飞到上面去,到时我们便再无办法了。”
“宇哥哥,把铁箭头去掉呢?”我闪着眼睛望着他,“我相信你的神箭,即使没有铁箭头也是可以射到对面孤峰上去的!对罢?!”
田幽宇望着我勾唇笑起,道:“虽然射到孤峰上不成问题,但是这个距离还是太远,且去掉了箭头便增加了阻力,我不保证能射穿石像。”
“放心,”我转头望向孤峰上卓然而立的某人,慢慢地道:“有人会接住它的,与射穿石像的效果一样!开始罢!”
田幽宇不再多说,拔去箭头,拉弓引箭,瞄准孤峰全力射去。长箭带着布条如长虹般划过虚空,转瞬射至峰前,但见那神秘人身形只一闪,手中便攥住了长箭,尝试着略略用力抻动布条,龙辇却只左右晃了一晃。
毕竟布条不够结实,倘若抻断的话就再也没有办法了,所以谁也不敢轻易冒险用力。大盗看了一阵儿,笑起来道:“不必抻这布条了,有它做桥梁足矣。我带月儿踏‘桥’过去,比坐这龙辇稳妥多了。”
喔!也对,大盗号快车,人家还是软座呢。
大盗转而笑向田幽宇道:“这位神箭大人呢?倘若没有把握,小盗倒是可以再回来接你一趟!”
“哼,田某倒是怕你半路上旧伤复发把丫头摔下去!”田幽宇丝毫不让地冷哼道:“还是由田某来带丫头过去!”
“喔……以田大人的功夫,小盗还真是放心不下呢!”大盗促狭地继续摸着老虎ρi股。
“田某的功夫怎样,你现在就可以试试!”田幽宇周身杀气立现。
“你们二位……”我翻着白眼无奈地Сhā嘴,“有话待安全脱险后再慢慢叙来可好?”
“好!”大盗笑答,话音未落,我的腰间已是一紧,待反应过来时人早已落在了孤峰之上,田幽宇紧跟其后落下脚来,并未带着牛眼步九霄。
“那个家伙呢?”大盗问向我,“月儿若想带他一起,我便再去把他弄过来。”
“让他飘着罢,待咱们弄清此处秘密后再管他。”我撇了撇嘴。
季燕然大步迈过来,至面前低下头轻声道:“灵歌可还好?”
“好得很,莫担心。”我也轻声地道。
大盗转身走了开去,跳到一头石刻的大象身上盘膝坐下,盯着峰中心那座白色建筑不知想些什么。
我走近前去细观这建筑,见是白石筑成,表面上刻满了云雷纹,使得顶部那条巨龙看上去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在龙头所冲的方向有一扇石门,门上没有图案也没有谜题,只有被分成四个部分的上百个字模。——如果这就是题目的话,我简直不知该怎么答了,前面那几道门至少还有谜面,而这道门居然连谜面都没有,直接让做答,天知道该答什么——“我爱玄机公子”?——“玄机公子是大神”?——“玄机公子太帅了”?
颓然地望向身边的季燕然,道:“这道题交给季大才子您了,小女子且先歇歇去。”
季燕然便笑道:“去罢,莫要乱跑。”
“不跑,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我边说边坐到一头石猪的身上,眨巴着眼睛等他解谜。
他不再多说,目光放在石门上陷入沉思。过了好半晌,忽听得田幽宇道:“喂,贺兰慕雪那伙人用了咱们方才那招,把衣服撕成布条,用箭射在了龙辇上,只怕很快便要过来了!”
我跳起身转头望过去,果见那些人正在往他们那边拉扯那龙辇,正要开口,却见神秘人挥起掌风劈将过去,拴在我们这一边的布条便断掉了,如此一来就不致使对方一路藉着布条径直飞过孤峰来,若要乘龙辇过来,也只能每次两到三人,神秘人大盗和田幽宇对付起来也容易得多。
眼看交手在即,我不禁焦急起来,走至石门前跟着一起想那答案,见季燕然正伸出手去,在那四部分字模上分别按下七个字组成了四句话,见是:
镜花水月皆虚幻,
海阔天空是桃源。
堪透无常随心去,
一任潇洒到绝巅。
“这不是玄机公子送给燕然哥哥你做为定婚契约的诗么?”我惊讶地望向他。
季燕然笑了笑,道:“我实在想不出这道题的答案,只好以此诗来孤注一掷了,成与不成,我们都已尽了最大努力,且静待其变罢。”
我点了点头,冲他笑笑,与他一同盯住石门,片刻之后,竟见这石门果然慢慢开了,不由与他既惊且喜地对望一眼,扭头招呼大盗他们三人道:“快来!门开了!先进去再说!”
三人闪身而至,一进入这建筑我便飞快地用袖子将所有字模上的灰尘抹去,而后转身将门推上关死,如此一来就算贺兰慕雪他们全员抵达孤峰,也是不可能进入这建筑里面来的,普天之下知道这首诗的只有季燕然一个,这是他们绝料不到的结果!
如今终于可以不必慌张地慢慢探究这座建筑内部的秘密了,见果然是一座墓室,同金井上面的墓室是相同的结构,分为前室后室和左右两间耳室,室内墙壁上镶着数十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将整个室内照得恍如白昼,直看得我眼睛都直了,忍不住想走上前去抠下一颗当纪念品带回去,却被神秘人一把捏住腕子拉了回来,只好作罢。
定睛望向前室中央一方桌子高矮的平台之上,不由吃了一大惊,却见这台子上竟然有一座微型的九龙谷模拟景象!山山水水全部都是按比例缩小制作的,同现实版的毫无二致!
目瞪口呆地走近前去细看,只见九座峰、九道瀑布、九个祭台,甚至谷中央的这座布满磁石的山峰,样样俱全,谷底湖水清澈,可以清楚地看见湖内放置的一套复杂的齿轮连动系统,借助瀑布水的冲击力不停地运转,转动了一定的圈数后,湖水中受齿轮连动系统操控的一个大石匣子里就冒出那个龙式伸缩驾来,之后伸缩驾降下去,又冒出一个石室来,这石室就是带我们下降到湖底空洞的那个如同升降式电梯的机关。——伸缩架和升降式“电”梯这两样东西都是受湖水中的齿轮连动系统控制的,每隔一段时间就起落一次,贺兰慕雪那伙人也是这么进来的。
在这方平台的后面又有一方平台,呈现的是湖水底下空洞的情形,那所冥殿也被做得惟妙惟肖。第三块平台上则是地宫的情形,全部做成了横截面式,于是从旁边就可以看到设有机关的地方的运作原理。比如金井处的跷跷板,以及每道石门是如何自动开启的——原来在刻有正确答案的字模内部设有打火镰和浸了油的麻绳,当字模摁下去后,打火镰打出的火星溅到麻绳上,迅速顺着麻绳燃烧,麻绳的另一端连接着甬路地板下一个盛着装有油的容器,在油的上方是一个盛有水的封闭的金属容器,当油点燃,容器内的气体便逐渐升温,将水挤入连接着容器的虹吸管,虹吸管的另一端则伸入一只大桶中,水顺着虹吸管流入大桶,大桶则用绳子悬挂起来,靠砝码和滑轮平衡整个系统,水桶逐渐变重,推动石门上的枢钮,石门便可以自动打开了。而当油燃烧完毕,石门就会自动关闭,同时将另一只桶里存储的油倒入已经烧空了的盛油的容器之中,以便下一次开启石门用。
第四块平台上展示的是磁洞内的情形,那块岩石的内部也是与石门上的字模连接,用齿轮和连杆操纵木箭的射出,而在孤峰的内部,同样设有机械系统,以将龙辇推出来飘至岩石边。
玄机公子将自己的作品以及设计原理在此处一样不落地展现给了我们,也许他是想向自己的孩子及……女婿炫耀,让他们能为拥有这样一位奇才老爹而感到自豪。这一瞬间我真希望大盗就是他的儿子,虽然他已不在人世,至少大盗不会感到太过遗憾。
从前室进入后室,一口硕大的木棺呈于眼前。如果这里是真墓的话那可够寒碜的,还不如金井上面的那座假墓室,至少那棺材还是玉做的,这幅真棺居然用的是木头,实在让人摸不透玄机公子的想法。
看了看这木棺竟也没有钉上钉子,我二话不说地伸爪一指,大盗已是心有灵犀,上前来一把掀开了棺盖,却见这大棺材里头竟还有一口略小的棺材,这倒也不足为奇,像这样小棺材外面套的大棺材叫做“椁”,在正史上汉朝的时候十分盛行。
大盗毫不犹豫地将小棺材的盖子也掀了去,却见里面仍然没有尸首,只有一只信封。
季燕然伸手将信封拿起,取出里面已发黄的信纸,展开来看了一阵,见我们几个都望着他,便叹了一声,道:“果然与我推测的相差无几……这九龙谷的陵墓,确是为当今的雷炽帝所造。二十多年前,雷炽帝微服游历江南,一日途经九龙谷,惊叹于此处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回朝后令当时任宫中风水师的一名叫毛通的道士前往九龙谷堪探风水,毛通复旨,言道此地乃山川毓秀之所在、日月精华之所依,若在此建陵,必能尸解成仙,化龙飞升。”
“由于此前毛通也曾言中过几回或大或小之事,雷炽帝对其言语信任有加,再兼之自古帝王皆盼长生,纵不能不死,往生成仙也是所求。因此雷炽帝便下旨令玄机公子在九龙谷设计督造陵墓,由毛通负责风水策划,不惜花费巨资,历时三年终于落成。”
“然而当竣工的那一日,毛通突然找到玄机公子,说此地既是神墓,落成之时必得祭神,否则龙神迁怒,于我皇我朝不利。玄机公子便问他如何祭神,毛通则道……以人牲为祭。杀猪宰羊掷于孤峰之下,所有参与建陵工匠……一个不留!”
听至此处我气得打颤,虽然早就听说过古时为皇帝建陵的工匠十有八九都会落得同样的下场,但一想到这九龙谷的皇陵工程如此浩大,当时所用工匠何止上千,若一个不留……简直不啻是一场大屠杀!
季燕然安慰地望了我一眼,继续沉声道:“玄机公子自然不肯,当场痛斥毛通妖道害人,毛通盛怒中无意又透露了一个更为骇人的消息——还记得我们在祭台之上所见到的那个石槽罢?石槽底部连接着青铜管,穿过湖水一直通到磁洞上方的那九条龙口之中。却原来——那石槽是用作将来雷炽帝驾崩下葬后,宰杀人祭,以令鲜血顺着青铜管流入磁洞的!直到鲜血盛满洞底,一直溢上孤峰来——我们方才所见到的孤峰地上遍布的凹槽就是用来引导鲜血环绕这座墓室所用。当血祭过后,雷炽帝的魂魄便会有龙神前来接引,由磁洞的顶端飞升而去,化元成仙!”
我简直要气疯了——血漫孤峰——那要杀多少人才能做到?成千上万啊!
正当我气得哆嗦之时,只听得砰地一声响,见是田幽宇一掌击碎了棺材盖子,溅得木屑乱飞,咬牙切齿地道:“那妖道何在!?待我卸了他祭狗!”
“毛通十年前便死了,”季燕然道,“听说是给皇上炼什么长生不老丹,自己试药时毒死了。”
“死得好!”我和田幽宇异口同声地恨恨道。
季燕然便接着说道:“玄机公子悄悄放走了所有的工匠,要他们出去后永远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自己曾为皇上造陵,以免惹来杀身之祸。毛通闻讯后又气又恨,当即飞书往朝廷上报,大进谗言,皇上盛怒之下下旨赐死玄机公子,玄机公子则利用谷外石塔阵挡住前来缉捕他的官兵,使朝廷一时未能得逞。然而毛通却抓住了他的软肋,言道若他不肯束手就擒,便诛他与其妻苏璃的九族。因此,玄机公子……最终还是死于了朝廷的刀下。”
话音落后许久没有人吱声,大盗的脸上始终没有任何的表情,一双眼睛望在地上,眨也不眨。
“信上只写了这些么?”我轻声开口,问向季燕然。
“只有这些了。”季燕然道答道。
“没有写他的孩子的下落?没有提到奈何堡么?”我不甘心地追问。
季燕然摇头,将信递给我看。仔细地看了几遍,果然其中只字未提玄机公子家人之事,所有的线索至此全部断掉了。
“现在要怎样?原路返回么?”田幽宇挑眉问道。
“不可能……绝不可能是原路返回……”我摇头喃喃地道,“一定还有我们未解开的谜,一定还有答案!”我转身走回前室,左右耳室的入口都开在前室的两侧。进入左耳室,却见里面堆满了大缸大桶等各种容器以及木头竹片皮管麻绳油布之类的器具,似乎是当初玄机公子为躲避朝廷的诛杀时躲在这里重新改动了部分机关后所留下的物料。
探头看了看那些大缸,里面盛的是桐油,还有几个金属制的桶,都是密闭的,只开了一个小口,和那布置在地下的用来开启石门的系统是一模一样的器具。
细看了一遍见没有什么发现,便又转去右耳室,却见大盗已经在这里了,正摆弄着嵌在墙壁上的一个如同方向盘似的转轮。
“这是什么?”我走过去问道。
“也许又是什么机关。”他慢慢地转动这转轮,我警惕地盯着四周,半晌没有动静。
正继续尝试着转动,却见田幽宇忽地蹿进来,看了转轮一眼,低声道:“原来如此——这转轮控制的是后室的房顶!”
我和大盗对视一眼,连忙往外走,想去后室看个究竟,谁知手才一离开那转轮,便听得后室传来轰地一声巨响,真震得我耳膜欲裂,险些昏过去,不由惊叫一声:“燕然哥哥——”发了疯般冲向后室,却见季燕然正靠在墙上揉耳朵,满室的灰尘乱飞,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见他没事,这才放下心来,连忙上前伸了胳膊帮他揉太阳|茓,道:“发生了什么?方才那声巨响是?”
季燕然笑着握住我的手,道:“方才这房顶如窗户般从中间裂开,向上开启,却不知为何又突然倒下来合住了,震得人耳朵生疼。”
“是右侧耳室的一处机关控制的,”我想了想,“转动那机关,房顶就会慢慢地打开,然而一但停止转动,房顶就会轰然合闭,没有丝毫缓冲。”
“唔……玄机公子的意思,莫非是要我们由房顶出去?”季燕然握着我的手去摸他的下巴,边想边道。
“可是从房顶出去有什么用呢?我们从门口出去一样能到外面啊。”我道,“而外面除了原路返回,并没有其它的出路了。”
“错了,灵儿。”季燕然笑着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还有一条出路,就是磁洞的洞口。我们方才看了前室内的缩览图可以得知,这磁洞的洞口是开在头顶上的,而这座墓室的顶部不是有一条欲腾空飞去的巨龙石雕么?龙头向上仰着,其意图很明显,就是要从磁洞的出口直入九霄,化仙归去呢。”
“燕然哥哥是说……玄机公子的意思是要我们从磁洞口出去?”我睁大眼睛望着他。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出路了。”季燕然笑道。
“可是这磁洞口距离我们少说也有上千米高,要怎么才能出去呢……”我凝眉沉思,突然眼前一亮——
“——‘用孔明灯’!”我和季燕然异口同声,相视而笑。
谜中有谜,解中有解,来时的三道石门的答案组合在一起就是最后这道机关的答案——玄机公子,玄机公子!我要怎样膜拜你才好?!
升空·悬浮
孔明灯和热气球的原理是一样的,都是利用加热空气进行的升空飞行,只不过因这个时代还没有“气球”这个词,否则玄机公子留给我们的答案就不是“用孔明灯”,而是“用热气球”了。因为用热气球说来更贴切些,且热气球载人升空更为合适。
记得正史上记载的最早一次热气球升空是十八世纪的法国造纸商蒙戈菲尔兄弟进行的。他们用了一个圆周为110英尺(约合33米)的模拟气球,这个气球用糊纸的布制成,布的接缝用扣子扣住。然后用稻草和木材在气球下面点火,气球慢慢升空,飘然飞行了1.5英里。事隔不久,这对兄弟就制造出了第一只能载人的热气球,足足飞行了二十五分钟。
仅用布、稻草和木材就可以载人飞行,我对玄机公子提供的这一方法深信不疑。虽然不知道我们做的热气球飞出了磁洞之后要怎样才能操纵它跨越山谷落回地面,但是既然玄机公子给了这样的指点,就大胆一试好了。
于是抓了大盗和田幽宇两个家伙充当壮丁,我和季燕然打下手,神秘人同志……因有伤在身,被我强行摁到石台上坐下运功调息。
来至左边耳室找寻做热气球的材料,瞥见墙根处卷成大大一卷的油布,打开来竟是又宽又长,正可以做成气球的球身,由此又可见,果然是玄机公子早便为我们准备好了一切,我们所要做的就只是动脑+动手而已。
趁着那三个家伙用油布和竹条木头按制作孔明灯的方法制作热气球的功夫,我又在那些堆放着的物品里找出了好几箱子木炭,正好可以用来做燃料,如果浇上油的话,火焰大约能燃起数米高,提供的热量应该足够。
经过一番忙碌,总算完成了球身的制作,再用细细的铜环套成的锁链将球身和盛满木炭的大铜盆连起来,做为燃烧装置。这个大铜盆是经过特别加工的,很薄,以减轻气球负担的重量,边缘还留有孔洞,用来穿过锁链。
接下来就是载人用的东西了,不能再用铜盆,五个人的体重已经不轻,再加上铜盆的重量,只怕这种简易的热气球难以承受。想了一阵,突然灵不一闪,道:“用棺材!三个人坐在大棺材里,两个人坐在小棺材里,把边缘打出孔来,用以将它们吊在气球——呃,灯身上!”
大盗便笑道:“一个大棺材就足够了,我可以用轻功上去,偶尔在这灯上借一下力便可。”
田幽宇点头道:“我也是。”
“既如此,我有个主意,”我望着他们两人道,“我们不妨再多做些小的孔明灯,随着大灯一起升空,你们两个到时就可以借助这些小灯借力腾跃,以免大灯在速度上出现问题,使你们在空中捉襟见肘。”
“到底是小月儿想得周到,就这么办罢。如果小灯比大灯升得快的话,我还可以提前上到洞口打探一下洞外虚实。”大盗笑着道。
“说到洞外,这孔明灯升出去后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不如我二人一人带上一条绳子,一端绑在灯上,先上得洞口等着,待这灯一升出洞口去便拉扯绳子将它固定住,以免乱飘乱飞出什么危险。”田幽宇心思也很细腻,道。
“如果洞口比洞腹的宽度还宽,只怕你们上去后难以落脚,不如做好两种准备,棺材还是用两个,以防不时之需。”季燕然道。
大盗和田幽宇点头同意,加工棺材的加工棺材,做小灯的做小灯,又是一番忙碌。
且说将那棺材移开之后,又有一口金井,这却是名符其实的金井了,里面注满了水,深不见底。
一切准备就绪后又面临了一个最大的难题:墓室顶是受右侧耳室的那个转轮机关操控的,只有不停地转动转轮才能使墓室顶保持开启状态,一但转轮停止转动,房顶就会轰然关闭,回复原态。也就是说……也就是说,我们之中必须有人留下来操纵转轮。留下的这个人要等到热气球彻底升出墓室之后才能松手,可是这么一来,他唯一的出路就只能是从石门出去,然而石门外是虎视眈眈的贺兰慕雪及一干龙禁卫,落入他们的包围后结果注定有死无生。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侥幸脱出重围,可热气球的升空速度通常为每秒五米,如果说我们这种简易版气球相对较慢,每秒上升一米也足能达到,这间墓室的高度大约十米,当气球升出房顶之后,从耳室绕到前室,再打开石门,冲破龙禁卫的包围……谁也不敢说最少要用几秒钟的时间,那时只怕已经赶不上高高升起的热气球了……
机会只有一次,我们不能冒这样的风险!冥思苦想之际,听得大盗笑道:“我留下。就算赶不上孔明灯,也可以凭借轻功原路返回……”
“不许!”我打断他的话,怨恼地瞪住他,“贺兰慕雪进不了墓室,必定已经在外面将我们团团包围了,他等着我们撑不住了由石门出去,而后将我们一举拿下,你根本没有机会冲破拦阻,且我相信对面的岩石上必也留着兵力,你出得了孤峰也出不了这磁洞!我们既是一起进来的就要一起出去!别说你现在还活着,就是死了,我也要把你的尸体一起带出去!”
“嗳嗳!”大盗笑起来,伸手揉了揉我的发丝,“是我错了!看把我家小月儿气的!——好,一起出去,死也要死在月儿的怀里才是!”
田幽宇闻言冷哼了一声,因正忙着想主意,便也没顾上跟大盗较真儿。
我走至右侧耳室,盯着墙上的转轮苦思良策。……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在不用人力的情况下让这个转轮保持转动呢?
“我看,不如试试玄机公子的办法。”季燕然随后跟来,从身后轻轻握住我的肩头,大手一片温暖。
我转回身扒住他的两条胳膊,惊喜地道:“对呀!燕然哥哥!我知道要怎么做了!”兴奋中将他丢下,跑到左边耳室,费力地拽出与那模型中展示的开启石门的装置一模一样的器具来:两只圆柱体的金属密封大筒,筒甲在底部开有一个小洞A,桶乙在顶部开有两个小洞B和C。外加两根皮管。
唤来大盗和田幽宇帮忙将这两个筒抬到右耳室去,另找来木头和麻绳做了个简易支架,将筒甲放在上面,顶部放一只盛了木炭的盆子,然后用容器从金井里舀水注入筒乙,放到筒甲的下面,再把第一根皮管的两端分别Сhā入甲筒底部的小洞A和乙筒顶部的小洞B,第二根皮管的一端Сhā入乙筒顶部的小洞C,另一端暂时空垂。
之后我又让三个男人动手把前室模型中的那套浸在湖水中的齿轮连杆动力装置整个儿地小心拆下,拿到右耳室去。这套装置的齿轮是靠模拟瀑布的水流作为动力运转起来的,我将它们摆好位置,让空垂着的皮管的一端正对着原本用来承受瀑布流量的那只齿轮,并在支架上固定好。最后将齿轮系统上的曲柄连杆与墙上的转轮连接起来,一套新的遥控石室屋顶的装置便诞生了。
当点燃甲筒上方的炭盆后,甲筒内的空气受热膨胀,挤入与乙筒相连的皮管进到乙筒,乙筒内的水受空气挤压,从另一根皮管流出去,就相当于瀑布的水般源源流下,推动下面的齿轮转动,齿轮带动连杆,连杆带动转轮,如此一来即便不用人力控制也可以使转轮不停地运转了!
布置好最后一个步骤之后,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方才墓室顶轰然落下,想必已经引起了贺兰慕雪的怀疑,如果现在从那里出去,只怕会被他逮个正着。我们需要时间,至少要等热气球升到三十米以上才能彻底甩掉那些功夫了得的龙禁卫。三十秒,只要能撑够三十秒我们就可以虎口脱险。
最终经过季燕然的一番策划,我们进行了周密的布署。由于孤峰地上的凹槽全部通向后墓室棺材下的金井,我们便将大缸里的桐油全部倒在了凹槽内,油顺着凹槽从石室中流了出去,用不了片刻便能布满整个孤峰峰顶。
而后燃起热气球的燃烧装置——炭盆,使其被热空气充斥升至墓室顶部,再点燃耳室的推动转轮装置,便见墓室石顶慢慢打开,田幽宇飞快地将一块燃烧的木炭扔到地上注满油的石槽里,数条火龙立时以迅雷之势向各个方向扩散开去。
热气球飞速升空,埋伏在墓室顶部的龙禁卫飞身跃来意图攻击乘坐在棺材中的我们。就只见大盗和田幽宇两人一个洒油一个扔火,所到之处一片火海,更在我们的周围布起一张火网,令龙禁卫们一时难以近身,再兼之地面凹槽内的油全部燃了起来,几乎没有落脚之处,龙禁卫们自顾尚且不暇,更难分心来对付我们。
我们不需要彻底阻住对方的攻势,我们要的只是短短三十秒的时间,而我们已经成功了——热气球比想像中的上升速度要快,转眼便将身下浴火的孤峰甩得远远,顺利脱离,直入青天!
激动得抱住身边季燕然的腰,这一次真是九死一生!季燕然将我揽入怀中,低头笑道:“当心着些,我们才上升了不过十来丈,还不知道这孔明灯能否坚持到崖顶。”
我连忙老老实实地坐回到棺材里,我和季燕然与神秘人三个乘坐的是大棺材,在我们的下方是田幽宇和大盗乘坐的小棺材,探头向下一望,见这两人正坐回到棺内点燃着那些小型的孔明灯,小孔明灯因本身重量轻,所以上升速度很快,点了约有十几盏后,大盗抬头向我做了个手势,道:“我们要开始了!”
“千万小心!”一时间忘了自己恐高,我趴住棺边向下叫道。
大盗同田幽宇交换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将缚在小棺材边缘的绳子弄断,小棺材便掉了下去,以此来减轻热气球的重量,好让它更快地升空。紧接着二人藉着绳子飞身攀了上来,脚尖在我们三人所乘的棺材上略一借力,便如两只飞燕般轻巧地继续向上空跃去,而后又点在高度不一的小孔明灯上,似登天梯一样转眼消失在头顶上方的黑暗中。
恐十几盏灯不够他二人所用,我和季燕然又将带上来的剩下的灯一一点燃放飞出去。经过漫长的、有惊无险的十几分钟的飞行后,终于从洞顶上方倾泻下来一片微弱的光,这个时候已经是夜晚了,正月十五的夜晚。
感觉到头顶风声渐紧,季燕然将我揽在怀里紧紧拥住,便觉“唿”地一下子眼前忽然换了天地,四周豁然开阔,淡淡的水雾之中看得见转圈耸起的磁峰的峰缘。这座磁峰是“凹”字形状,洞口正处于“凹”字的下陷部位,而洞口与周边峰缘顶端间的垂直高度目测约有二三百米,随着水雾渐浓,空气渐冷,不知道热气球还能坚持多久。
正担心着,忽见大盗和田幽宇两个一先一后地落在了棺材的边缘上,用手拽着拴棺材的麻绳保持身体的平衡。
“你们上到怎样的高度了?”我问道。
这两个人的表情有些古怪,田幽宇凝眉沉思不语,大盗则笑着道:“我们遇到了阻隔,所以便落回来了。”
“什么阻隔?”我追问。
“山。”大盗笑得愈发古怪。
“我不明白……四周的山距我们太远,你们怎么可能到达那里呢?”我疑惑地眨着眼睛问他。
大盗笑着道:“小月儿很快便知道了。”
正说着,忽觉热气球一下子变快了上升的速度,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引着一般近乎直线地向上飞去。原本被星月的光芒映得很亮的周围的景色突然暗了下来,就如同一座巨山迎头压下,带来无尽的压迫感。
由于头顶上有气球挡着视线,仰脖向上看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到。片刻之后,令人惊骇的事情发生了——一座山竟然从上而下地出现在视线里!——不,不是一座山,而是环形的山脉,其周长较我们逃出来的磁洞洞口略小上一些,就像——就像一幅画着环形山的画儿被放得上下颠倒了一般!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就像在一个对称的镜像世界里飞行,一时间竟然有些混淆了何处才是天何处才是地。
热气球被疾速地吸入这座倒悬着的环形山洞内,四周洞壁逐渐收缩变窄,直到缩成直径约二十米的洞,头顶越来越近地传来隆隆的响声,听上去就像是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发出的声音。
上帝啊,这倒置的环形山脉该不会是一艘飞碟来的吧?!惊疑间只觉热气球震了一震,居然停止了上升,就这么固定在了半空之中。
“是什么挡住了?”我睁大眼睛望向大盗。
大盗被我的神情逗得直笑,答道:“就是我方才所说的山喽。”
“现在怎么办?”我又大睁着眼睛望向季燕然。
“静观其变好了。”季燕然不急不慌地微笑。
我抬头看了看炭盆里的火,大约还能烧上十来分钟,再就着火光望向四周的洞壁,见是漆黑一片,不由蓦地醒悟过来——这座倒悬的山也是一座磁山!我们脚下的那座磁山整体呈“凹”字形,而头顶这座山正处于“凹”字的槽内,根据磁铁的正负极同极相斥的原理,两座山正是相斥的两极,由于上面这座磁山体积很小,因此被下面的盆状磁山四面一含纳,就——就这么稳稳地悬浮在了空中!
老天——上帝——如来佛祖!谁才是绝世奇匠?——是大自然啊!也幸好这世上有位玄机公子,发现并利用了这样一处天然奇观,设计建造了这罕世之作,足以流传千古!
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在这座悬浮于空中的磁峰上,我们将找到追寻已久的、所有的答案!
【事件廿九 随春风】
竹轩·永别
我们所乘的热气球被头顶的磁峰挡住,在半空中停留了约五分钟的时间,就听得一阵轧轧声响起,磁峰的洞壁上忽然开了一道暗门,由里面缓缓伸出一道平台来,经过我们的脚下一直延伸到洞的另一端,将我们拦在了与洞顶之间的空间内。
在平台的上方铺着厚厚的垫子,很明显是要我们从热气球里跳到垫子上。大盗抢先一步揽了我的腰飘然跃下落到垫子上,我仰脸看去,见将热气球挡住的是一道铜丝织成的网,在网的上面是正飞速旋转着的如同风车般的扇叶——确切地说,这更像是一台抽油烟机,就是由它卷动着气流将我们的热气球吸到了磁洞里来的。
一切都是玄机公子设置好的,就如同电脑程序一般精确无误,只要我们按照他所指点的方法——乘坐孔明灯飞出下面的那个磁洞,就会被“抽油烟机”吸到这悬浮的磁洞中来,以保障我们不会在半空中时被风吹得改变了方向,而后再从孔明灯里跳到这已经准备好的垫子上,静等玄机公子在冥冥中的接引。
待所有人都落到垫子上后,又等了几分钟,平台开始慢慢缩回暗门之内,将我们也一并带了进去,暗门内是一间石室,有台阶一直通向上方,于是大家摸黑沿着台阶向上攀,约走了十来分钟后,前方出现一道石门,这一次门上不再有什么谜题机关,直接上手便能推开。
门缝开启,霎时一片皎洁月华倾泻进来,走出门去,眼前情形令每一个人都无法作声。
但见蓝水晶般清澈的夜空下,一轮流光溢彩的满月近悬于头顶,触手可及。银纱似的月光下,一片碧竹搭制的清雅小轩静静横卧于这平坦宽阔的磁峰峰顶之上,没有花鸟鱼虫,没有远山近水,只有黑的地面,白的水雾,碧的竹轩,银的月光,以及孤零寥落地伫立着的几架大大的风车。
这风车就是控制这座悬浮着的磁峰上一切机关的原动力,而这竹轩……就是玄机公子夫妇避难时的住处。
我着了魔般撒腿奔向那竹轩,听得季燕然在身后叫我,可我顾不得应他,——秘密,所有的秘密,所有的答案,都在那里面!我已经不能再多等一分一秒,我心中的疑惑太多了:大盗他究竟是谁的孩子,那半片布为何会在岳家人的手上,岳清音为什么要阻止我查找真相,季燕然到底瞒了我什么,我——我是谁——岳灵歌是谁——玄机公子,你告诉我!
我没有办法再继续装傻,所有的线索都让我隐隐感到一种不安,我几乎能预感到那个真相,可我从来不敢仔细去想。如今真相就在眼前,再等待下去我就要崩溃了,就算那答案是把利剑,好歹也让我死个痛快!
快步冲入竹轩,寻到书房的所在,推门进去,月光透窗洒了满屋,房内亮如白昼。便见在窗前那张竹制几案之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只信封。
正要冲过去将信封拿起,却见眼前一花,一道人影挡在了身前。
“我要知道答案!”我瞪住他。
“知道了答案又能如何?”他说。
“我不想活得不明不白!”我想要把他推开。
“你不明白的事岂止一件,不也一样活了这么大?!”他用力地攥住我的腕子,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我们好不容易到了这里,距答案只有一步之遥,你现在要让我放弃么?”我乞求地仰起脸望住他。
“现在放弃并不算迟。”他毫不动摇地一字一字道。
眼看那信封就放在触手可及之处,我却难以拿到,不由急得跺脚,使出浑身力气想要挣脱他的钳制,正挣扎间就见一道黑影风一般由几案上掠过,那封书信转瞬间失去了踪影。
“大盗哥哥!我也要看!”我叫着跳脚。
“我念给你听。”大盗坐到了房梁上,捏着那封书信冲我笑道。
“灵歌!”季燕然跨进门来,沉声喝止,凝眸望住我道:“你确信自己足以承受这真相么?”
“燕然哥哥,”我笑起来,“经历了这么多,我已不是你初次所见的那个岳灵歌了。无论是生命还是感情,我都已几经考验,若这样还不能成长,我岂不是一块不可雕的朽木了么?别小看我,不管是怎样的真相,都不会让我再次改变自己的生活。相信我!”
季燕然深深望了我一阵,又看了看我身后的神秘人,默然点头。神秘人慢慢放开了攥着我腕子的手,终于在这一刻向我妥协了。然而当我们一同抬头望向坐在房梁上的大盗时,却见他早已忍不住打开了那信封正在细看,不知何时扔掉了面具的那张英俊的面孔苍白骇人,极尽痛苦地扭曲着。
我被他的样子吓得怔在原地,突见他两把撕碎了那信,从梁上一跃而下,落至我的面前,用力地握住我的双肩,瞪住我急促地低声道:“月儿——我的月儿——跟我走好不好?——我带你去浪迹天涯——我带你去海边,我们在那里盖个小屋住下来,前院种花,后院种菜——我们谁也不见,就你我两个人,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好不好?”
“怎么回事……那信上写了什么?”我慌张地望着情绪失控的他,想奔过去捡起被他撕成几片的信纸,他却一个用力将我揽住,纵起身形直飞房外。
他带了我狂奔,未等抵得来时的那扇石门便被追上来的神秘人挡住了去路。他嘶吼着“挡我者死!”全力劈出一掌攻向神秘人前胸,神秘人挥掌迎上,两人硬生生对了一招。形同疯狂的大盗这一掌使出了十二成的功力,而早已身受重伤苦撑了如此之久的神秘人却只能使出八成的力道,一口鲜血隔着他的面巾喷了出来,踉跄向后退了数步方才稳住身形。失去冷静的大盗不容他喘息地紧接着拍出第二掌,又是十二成全力——
“——住手!——不许伤他!”我嘶喊着拖住他的腰身,“他——他是我哥哥!”
大盗招式已出,难以收手,刹那间偏过身去,一掌挥在了旁边的地面之上,掌风将地面的石块击得粉碎。
“哥哥?”大盗笑着低下脸来看我,笑容凄怆,眸子里似要溢出血来,嘶哑着声音问向我:“他待你好么?真的将你当了妹妹么?”
我跑过去扶住神秘人——我的哥哥岳清音,受了大盗这一掌,他几乎已难站稳,我扶他坐到旁边的一块略平的岩石上,小心地摘下他面上覆的黑巾,替他擦去唇角血渍。他轻轻摇手示意他没事,盘起膝来运功调息。
“那信上究竟写了什么,告诉我!”我重新冲回大盗的面前揪住他的前襟颤声问。
大盗仰头而笑,眼底幽寒的水光不知是这冬夜绝巅上的冷露,还是什么东西碎掉后唯一留下的痕迹。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慢慢地低下头来,面孔不再扭曲,只是依然苍白如月。他望着我笑,轻声地道:“月儿,你可以恭喜我了。我找到了身世,找到了名字,也找到了家人。”
“你……”我的呼吸有些困难,“你是……玄机公子的孩子?”
“曲天吟,这名字不错。”大盗一下子仰面躺在了地上,眼睛望着我,笑得虚无,“玄机公子知道自己放走了所有参与建皇陵的工匠后必死无疑,便托其中一名工匠将当时尚未满周岁的我,连同年纪相仿的奈何堡主家的孩子一齐送往奈何堡。为了能让何堡主区分开我同那个孩子,匆忙间用印泥在我的颊旁做了个标记——嗤!什么鬼脸,只是无意识地印成了这么一个形状!竟害我以此为线索找遍了大江南北,甚至还引来了杀身之祸——哈哈哈!讽刺!真是天大的讽刺!”
这么说……在奈何堡被朝廷杀死的那个孩子,是何故的儿子?!何故他知道玄机公子若做记号也是在自己儿子的脸上做,所以,所以他并非随意留下了一个孩子,而是义无反顾地牺牲了自己儿子的性命,以保全恩人的血脉!
“除此之外呢?信上还说了别的么?”我轻声问。
“还说……立下了什么指腹之约,要我同你的燕然哥哥结拜为兄弟。”大盗笑着坐起身,望向随后赶过来的季燕然,“这一点恕我不能做到了——我对做官之人无甚好感。”
“还有么?”我不死心地追问。
“还有?”大盗笑,“没有了。”
“他没有提到被分为两半的缠绵绣的事么?”我不信。
“缠绵绣?那是什么玩意儿?”大盗仍旧笑着。
“我要回去竹轩里看一看!”我说着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扭头望向他,却见他扬着手,似是要做什么动作,我冷声地向他道:“别点我的|茓道,别阻止我!否则我会恨你的!”
转过身去继续向着竹轩走,听得他在身后苍凉笑道:“果真能被你恨着倒好得很了……”
经过季燕然的身边,他并没有阻止我,也没有跟上来,他大概有话要对大盗说——关于他这位指腹兄弟的现在,未来,一切。
重新进了竹轩,并没有先往玄机公子的书房去,而是开了卧房的门,见被褥整齐地叠在床上,妆台上还放着打开了盖子的胭脂。在床的旁边,有一架精巧的婴儿小床,小小的枕头上还留有小脑瓜儿压出来的浅浅的窝儿。
打开衣柜,有四季穿的长衫素裙,有棉被凉枕,还有一只笸箩,笸箩里盛着针线和一样未完成的绣品,绣品是……一只小小的肚兜。
“玄机公子夫妇在这里避难,应是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罢……”我轻声自语,“四季的衣衫皆有,至少是过了一个寒暑的……不,是四个寒暑,四年。墙上的画儿是玄机公子画的,落款是雷炽某年,距离奈何堡灭门已过去了近四年。”
我小心地拿起笸箩里的那只小肚兜,见上面绣的是一对美丽逼真的蝴蝶,继续喃喃自语着道:“是呵……朝廷不会料到你们居然躲在这空中仙居里,于是四年过去了……你们大概以为朝廷对你们的缉捕不再那么的严密,所以……所以放心地生下了你们的第二个孩子……否则小天吟早在四年前就送去了奈何堡,又何必在这屋里留着这架婴儿床呢?”
“这第二个孩子……应该是位小千金吧……看这肚兜儿上的花式,若是位小公子的话,绣的就该是‘卍’字或者‘福’字,而不是蝴蝶了。”
“那么……这位小千金如今却在何处呢?……那被分为了两半的缠绵绣……那原本一对儿的猫儿铃……那被哥哥和恋人苦苦阻拦与相瞒的真相……她还能在何处呢……还能……在何处……”
我掩面蹲身。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听得竹门吱呀轻响,脚步声来至身旁。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我坐到地上,埋首于双膝,“你呢?”
“还好。”他道。
“你怎么想?”我不抬头,低声地问他。
“回家,过日子。”他淡淡地答。
“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么?”我问。
“你希望呢?”他反问。
我仰起脸望向他:“已经有人接过了你的担子,你可以放心的去做自己的事了,至少……也该给我添个嫂嫂了罢……”
“放心?”他微微笑起,“别低估你自己惹祸的能力。”
我站起身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咬着他的前襟,恨声地道:“你这个坏哥哥——我就知道是你!还骗我说在我跳崖时救我的是什么龙禁卫!明明就是你!用头发丝阻止田幽宇在后羿盛会上夺冠的也是你!纵下百丈悬崖深入怒马寨救了我和燕然哥哥的也是你!以及数不清的这一次那一次每一次的遇险,都是你扮成这个丑样子冒出来救我!且你居然为了掩饰自己会功夫的事实,还为了我硬生生地受了船上那凶徒一刀!——你何时学的武功?跟谁学的武功?你何时知道的我的身世?难怪你总是欺负我——打我训我还威胁我说不再做我的哥哥!你太坏了——你什么都瞒着我!”
岳清音轻轻将我拥住,大手抚着我脑后的发丝,叹声笑道:“无赖丫头,你倒会反咬一口。说我什么都瞒你,你不是也有个最大的秘密未让我知道么?”
唉……是啊,最大的秘密,最大的秘密一直在我的身上,我这个与身边一众人本没有任何关系的穿越者,沾了岳灵歌的光才能得到这世间最好的哥哥,最好的恋人,最好的朋友,以及,最好的一段回忆。
从竹轩里出来,见季燕然负着手仰着脸赏月,大盗远远地躺在一块大石上,合着双眼似已睡去。
走至季燕然身旁,他偏下头来望了我一阵,弯眸笑道:“唔……小丫头果然成熟了。看样子你已做好了决定?”
“决定就是从现在起不再同瞒着我骗着我的人说一句话!”我狠狠白他一眼,从他脚上踩过去,走向远处的那块大石。
轻轻坐到大盗的身边,抬头望向天上明月。
“有趣儿么?”他笑着开口,仍然闭着眼睛,“我的人生就是一场笑话。曾把追查身世当成这辈子唯一活着的目的,却谁想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反而生不如死。我曾到过皇帝佬儿的寝宫,却平白浪费了为自己爹娘报仇的机会。我千方百计地从崖底活着回来想要迎娶我的小月儿,她却突然成为了我的亲妹妹。我已打定主意,再艰辛再困难也要把她从姓季的手里夺回来,却一下子连爱她的资格都被剥夺掉。我拥有了梦寐已求的家,身世,姓名,可我失去了整个世界。哈哈哈哈哈……这是我这辈子所经历的最可笑的事!”
“我有个秘密想要告诉你,你听了也许会好过一些。”我轻轻地道。
“说罢,这一日我已经知道了太多的秘密了,多听一个也无妨。”他笑。
“我不是岳灵歌。”我一字一字地慢慢道。
“喔,那你是谁?”他以为我在逗他开心,只是笑着睁开眼睛看我,“对了……你和我一样,你姓曲,曲灵歌才是。”
“我不是岳灵歌,也不是曲灵歌。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是从另外一个地方来的,不知你可曾听过关于鬼狐精怪附身的故事,我的情况就同那差不多,原本我已死了,可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的灵魂附身到了岳灵歌的身上,这身体是她的,可灵魂和思想却是我的。我是另外一个人,不是你的亲妹妹,我本同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至少这样的话,你爱上的就不是你的亲妹妹,而是一个另外的女人。……是不是感觉好些了?”我一口气地说了这番话,用平静地目光望住他,“一切痛苦都只是暂时的,大盗哥哥。你要努力让自己幸福,这样才不辜负玄机公子夫妇这样的好爹娘。”
大盗笑着坐起身来,偏头对上我的眼睛,道:“喂喂,你这小笨妞再这么说下去,我可就当真无地自容了!——我像是那般想不开的人么?让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跑过来劝我。有些事可以争取,我必定会争取,而有些事根本无法争取的话,我也绝不会纠缠不放。何况有你这么一个狐仙儿附身的妹妹亦是乐事一桩,得空介绍几只美艳的小狐狸给我——莫忘了,我可是正值壮年呢!”
“真的愿意……让我做你的妹妹么?”我盯住他的眼睛问。
“虽然我这个哥哥未见得比你那位哥哥做得出色,”他皱皱鼻子,“但至少将来你那燕然哥哥若是欺负你的话,我还可以帮你揍他出气。”
“那……爹和娘的仇,你还要报么?”我问出最为担心的问题。
“我当然想要报了!”大盗眸中杀机一闪,却忽又展颜而笑,“然而方才你的燕然哥哥跑来给我讲了一堆大道理,说什么这雷炽帝老混蛋虽然下旨诛杀了玄机公子夫妇,却是因被那毛通妖道进谗言所至,且雷炽佬儿继位以来治国有道,百姓生活日渐富裕,若我将他杀了,朝野上下势必陷入混乱,轻则人心惶惶,重则战乱四起。要我以大局为重,以百姓为先,说玄机公子不就是为了救人才慨然赴死的么,若我将皇帝杀了,反而使他白白牺牲了性命。——老天,我不过是区区一介盗贼罢了,季大青天居然给我压了全天下百姓的幸福这么一副重担!险些吓破我的胆哩!”
我知道季燕然是不想让大盗深陷血海深仇的痛苦人生中无法自拔才冠冕堂皇地找了这么个借口来说服他,不由感激地向着那边望了他一眼,见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那……你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我转回头来望住大盗,“让清音哥哥帮你洗去脸上的印记,以曲天吟的名字开始新的生活。你可以找个活儿干,挣了钱后就在我们家旁边买套院子,这样的话我就能常常过去陪你,等你娶了妻生了子,我还可以帮她带孩子,而当我们都老得动不了的时候,就坐在院子里一起晒太阳,一起回忆年轻时的那些可笑的事儿。好不好?好不好?”
大盗笑得躺回石头上,半晌方道:“小笨妞儿!你还真把我当神了!一天之内经历了这么些的事情,这么大的转变,总得给我些时间好好消受。不过,你的提议不错,我会认真考虑。”
“那,那你现在打算怎样?”我担心地问他。
“我想留在这里。”他慢慢地道,“一个人冷静一段时间,然后再决定要怎么打发自己。”
“一段时间,是多久?”我不放心地追问。
“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二十年,”他笑,“反正我的时间多得很,用都用不完。”
“我留下来等你做决定。”我坚决地道。
“可别——你认为那个家伙还能撑着被你折磨多久?”大盗笑着朝着季燕然所立的方向努了努嘴,“再这么横生枝节的话,只怕他会吐血的。况且,我说过了,我想一个人冷静冷静,你若留下,要我怎么冷静?”
“那好,我在谷外租间房子住,你何时想通了便何时下来找我,你一日不来找我,我就一日不走。”我让了一步道。
大盗笑起来:“我倒是无所谓了,就怕你那位哥哥不肯。如今被你识破了他会功夫之事,他也不必再隐瞒下去,一指将你点昏带上马车,还由得你留不留下?!”
我一时语塞,半天才低声道:“你是我的亲哥哥,他不会强行把我带离你身边的。”
“若我请他这么做呢?”大盗笑着重又坐起身来,略显疲惫的眸子望住我,“灵歌,你若为了我好,便远远地离开我,让我不能一时半刻就可以见到你——我自小与野兽为伍,没学过什么伦理道德,我只知道爱吾所爱,想吾所想,做吾所要做之事。——别逼我,我不想做出什么天人共愤的行为,我不希望自己不顾一切地去见你甚至带了你走。……给我时间,灵歌。”
“……好……”我只好点头,“一年,够么?明年过年我回来找你,见不到你,绝不离开。”
“好好好,就依你这小倔妞儿的。”他无奈地笑着妥协。
我去拉他的大手,道:“别在凉石头上躺着了,我想去好好看看玄……爹娘的故居,陪我一起去,好么?”
他起身,任我拉着向竹轩行去。
堂屋里,岳清音找出了苏璃的药匣子和一些伤药,正由季燕然帮着做包扎,田幽宇坐在椅子上用菜刀削着一根木头,那刀不知是什么金属做的,总归不会是铁,否则只怕会被磁峰上强大的吸力吸到地面上。
同大盗一间一间地将竹轩转了一遍,最后来到书房。他走至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书来翻了翻,又放了回去,道:“这上面全是爹当年设计的图样,还有相关的书籍——这里存放的怕是他全部的心血。”
“你知道么,我长得像娘哩。”我歪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