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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高山流水 > 第七章 自作自受 靳尚定计酿家变 又悔又恨 赵氏触柱弃此生

第七章 自作自受 靳尚定计酿家变 又悔又恨 赵氏触柱弃此生

镜花水月,好梦成空!昨日还是携手同行的情哥哥,如今却变成亲哥哥,锦心欲哭无泪,脑海一片空白!她缓缓直起腰,望了望仓皇而逃的小香草,只是整了整身上衣衫,索­性­快步向花厅奔去!

“锦心!你要去哪?快与我回来!”——上官靳尚急了,连忙扯住锦心,气咻咻地吼道!

锦心一把甩开上官靳尚道:“休得管我!我去见我娘!”

“哎、哎!回来、回来!他们正在里头说事呢!你不能进去,不能进去!听见了没有?”——自己好不容易定下的取琴之计,岂能又毁在女儿手里?上官靳尚气急败坏的忙去阻拦,却被女儿一掌推开;上官靳尚立足不稳,仰面摔倒,重重跌了个仰八叉!

上官靳尚还未爬起,便急着向那些捕役们嚷道:“快拦住她、拦住她!别让她进去啦!……”

“老爷摔倒啦,司败老爷摔倒啦!”——那些捕役见状,一些慌去搀扶司败老爷,一些则分兵过来,欲拦阻小姐,上官府里一下子­鸡­飞狗跳,全都乱了套!

上官锦心硬生生闯了过去,谁也拦不住她!只见锦心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对拦阻她的那些捕役厉声喝道:“让开!都与我让开!”

几位捕役不知小姐厉害,还要伸手逼过来;只听得锦心一声怒叱,一阵拳打脚踢,立时将那些捕役一个个打翻在地;气得上官靳尚目瞪口呆,连声哀叹道:“反了反了,这还了得?真是反了反了!……”

锦心推开大门闯了进去,只见她娘正哭得昏天黑地!锦心大叫一声,急忙奔去将娘扶起;锦心与娘揩着眼泪,自己的泪水却扑簌簌地往下落:“娘啊、娘呀!您这是为何啊?快告诉孩儿,这琴师大爹到底是谁呀?您咋会认识他的呀?……”

赵氏夫人无法止住哭声,指着大爹颤巍巍地泣诉道:“孩儿呀,你来得正好!娘与你说,你这辈子还有个舅舅,这位琴师大爹,他、他他他、他便是你的亲舅父啊!……”

锦心心中悲凉,嘴­唇­也禁不住哆嗦起来:“我、我还有个舅父?孩儿咋、咋会有舅父呢?娘啊!您是骗我的,是骗我的吧?他不是琴师大爹么,咋会是孩儿的舅父哇?……”

“傻孩子啊,娘咋会骗你呢!琴师大爹就是你舅舅,他就是你亲舅父啊!……”

锦心忽觉天旋地转,那一刻她的心就要碎了!锦心稳住心神,起身向琴师大爹惨然一笑:“舅父?您真是我的舅父么?难怪那日锦心一见到您,就觉得您是那样亲切,原来您是我的舅父啊!可是您告诉我,那山伢子呢,那山哥哥又是谁呢?”

老爹叹口气道:“孩子啊,大爹不光是你亲舅舅,而且也是山伢子的亲舅舅哇!山伢子原本姓伯,名牙,与你本是同一个亲娘,伯牙是你同母异父的亲哥哥呀!……”

“同一个亲娘?好好好,与锦心同一个亲娘!原来我不止多个舅父,而且还多了个哥哥,多了个哥哥啊!呵呵!”——锦心脸­色­忽然变得煞白煞白,她流着眼泪喃喃自语道:“苍天哪!你真是会戏弄人哪,我有了一个哥哥,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

“锦心、锦心呀!你这咋的啦?你要去哪呀?哎、哎!你这是?”——赵氏老兄妹不禁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锦心因何神­色­大变,还尽说些让人不懂的昏话?

上官锦心霎时心如死灰,她啥也不想听,啥也不想说了,只是顾自一步一步向外挪去,却又与急急赶来的爹爹几乎撞了个满怀!

那上官靳尚一瘸一拐地跨进花厅,一见到锦心不由得举拳便打:“好哇你!反了你啦,竟敢打你的亲爹!看我不打死你,不打死你!……”

锦心不惊不惧,不闪不避,反而迎向拳头道:“打吧打吧!你本来就不该将女儿生下来,我也不该有你这样的爹爹!打吧、你打吧,最好一拳打死我!……”

“你?你?”——上官靳尚不禁一愣,将拳头在空中用力挥了一挥,又无奈地放了下来,跺着脚恨恨地嚷道:“孽障啊孽障!要不看在你姓上官的份上,早一拳打死你这浑帐东西了!你说你说,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哟!真气死我啦,气死我啦!……”

“你打呀、打呀!怎么不打啦?怎么不打啦?”——锦心步步进逼,上官靳尚连连后退,一边退还一边挥拳乱嚷:“你这孽障!莫说爹爹不敢打你,再如此不知好歹,将爹爹逼急了,可休怪为父手下无情!哼!你敢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赵氏夫人见状,赶紧又哭着奔过来,一把将锦心揽在怀里:“老爷呀!这不关女儿的事,老爷为何与自家女儿过不去呀?……”

上官靳尚将怒气全撒在赵氏身上,照脸便是一耳光:“呸!还说?都是你这没用的东西!今日好心好意让你兄妹相聚,是要你说服这位仁兄,亏我昨夜如何教你来的?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人!……”

“住手!你这狗贼!”——赵大爹悲愤填膺,气咻咻地上前喝止道:“打女人又有何能耐?有本事冲我来呀!来呀!打我呀、打我呀!……”

上官靳尚看了赵安一眼,却招来两位仆人将他搀到椅上坐定,又喝了口茶,稳住心神,才换了副口吻说道:“我管教自家人,与你何­干­?让你仁兄看笑话了,是不是?”

“自家人?我呸!你霸占赵娥十多年,这笔旧帐,老夫也该与你好好算一算了!”

“仁兄此话可是差矣!令妹赵娥本我三媒六证娶的夫人,我上官靳尚又何曾亏待过她?不信,你可问问令妹,偌大的上官府,我都交与赵氏夫人打理,又何来霸占一说?赵夫人!你倒是与你这兄长做个见证,是不是这样的呀?”

赵氏夫人啥也说不出,只是兀自搂着锦心呜呜咽咽地哭!上官靳尚又逼问道:“哎哎哎!真是晦气,你倒是快说呀!尽哭个什么呀?快说、快些说呀!”

锦心一边抚慰着她娘,一边对她爹恨恨而言道:“说说,还说什么呀?但凡有一点良心,也不会逼人太甚!……你说你说!我娘都这样了,还逼她说啥呀?……”

“呸!”——赵大爹伸出指头唾道:“当年是你这狗贼,设计拆散他人姻缘,又丧尽天良,火烧伯溟!你骗得过赵娥,却骗不过我老夫!那笔旧帐,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与你算清!”

上官靳尚却唾面自­干­,顾自嘿嘿冷笑道:“算帐?那些陈谷子烂芝麻旧帐,还提它作甚?仁兄若是有心算帐,还是先算算眼前这笔新帐好啦!”

赵大爹一愣:“新帐?何来新帐?哼,还想花言巧语么?”

“呵呵,不急不急,仁兄会明白的,会明白的!今日靳尚我请仁兄过府一叙,别无他意,只是想让你兄妹二人相聚,相聚而已!”——上官靳尚颇为自负地笑道:“来呀!”

有人应声将一盘金灿灿、黄澄澄的金子,端到赵安的面前!

赵大爹一惊:“你你你、你这是何意?哼,想用金子堵住老夫的嘴么?”

“非也、非也!只是我这做妹夫的,一点小小心意,小小心意而已!”

“心意?哼!你这狗贼的心意,老夫早就领教过了!”

“呵呵呵,都快二十年了,没想到仁兄火气还那样大!你这一口一个狗贼的,靳尚暂且不与你计较,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上官靳尚站起来又大度地笑道:“何况都自家人嘛,好商量、好商量!我不是早说过么,只要那山伢子,不不不!是伯伢子,是伯伢子!只要你让伯伢子交出那天授之琴,我们之间那些说不清的是非恩怨,从此嘛,也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一笔勾销?说得轻巧!老夫亦早说过,什么天授之琴,什么伯伢子,老夫是一概不知!”

上官靳尚又­阴­­阴­笑道:“唉!偌大把年纪了,你这又何苦呢?其实你不说,我也早知道,你身旁那个叫山伢子的少年郎,他就是赵娥之子啊!不过,如今我也不在乎了!说来那小子,也算是靳尚的半个儿子呢!夫人,夫人哪!你说是也不是呀?半子、半子啊!呵哈哈哈!……”

上官靳尚得意的笑声愈发刺痛了一旁的赵氏母女,赵氏放声痛哭起来!靳尚又转向赵安道:“只要今日仁兄识得时务,交出天授之琴,靳尚不仅让你兄妹相聚,也可让他呣子团圆,从今往后,你我便可共享这荣华富贵!怎么样?这笔帐,仁兄还算得过来么?”

“呸!荣华富贵?收起你的如意算盘吧!”

“好好好!就算你赵安无心富贵,可是,难道你不会设身处地,替令妹想一想么?令妹他们呣子失散十多年,如今令妹已得知,她那儿子尚在人间,还长成了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你总不能将他藏一辈子,不让他们呣子相认吧?”

赵氏闻言又悲,忍不住声泪俱下:“大哥啊!妹妹自知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伯牙父子,可他毕竟是我的亲骨­肉­啊!你就答应了老爷,让妹妹见见伢子,见见我那可怜的孩子吧!……”

大爹悲叹一声,也不禁潸然泪落:“唉,傻妹子呀!我看你是让他迷魂汤糊住了心吧?你晓得这狗贼为何让咱兄妹相见么?你真以为他会如此好心么?……”

“我不管,我不管!我只想见自己儿子,我只想见自己儿子呀!这又有什么错?兄长呀!你告诉我,这又有何错啊!……妹妹我今生今世,再求大哥一件事,你就让我见见我的伢子,只要能见我儿一面,妹妹就是死了也能闭眼哪!……”

“糊涂,糊涂啊!世上竟有你如此糊涂的­妇­人啊!”——赵大爹不禁仰天长叹:“伯牙他只晓得自己亲娘早被上官靳尚逼得悬梁自尽,若是晓得他日夜思念的母亲,竟然尚在人世,而且还成了堂堂上官夫人,你让他情何以堪?你让他何以自处?”

赵氏又羞又愧,又悔又恨,只是凄怆地哀号:“我那苦命的儿子,你在哪里、在哪里呀!……锦心哪!你可要记住,你还有个哥哥,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他叫伯牙,他叫伯牙啊!……”

上官锦心早已悲痛万分,与娘哭成了一团:“娘啊!孩儿知道、孩儿早就知道了啊!……”

“可怜哪可怜!”——上官靳尚冷眼旁观,故作悲悯道:“啧啧,真是人间惨剧哟!我说仁兄啊,呣子连心,这又有何错?你如此不近人情,不是对令妹太残酷了么?”

“呸!你这狗贼休要装腔作势,假装善人!你今日让我兄妹相见,不就是想要那琴么?我劝你还是死了那份心吧,那琴早跟伯牙远走高飞,你找不到他了!哈哈哈哈!……”

“你你你?”——上官靳尚顿时恼羞成怒:“赵安!你不要油盐不进,敬酒不吃吃罚酒!”

“哼!你不晓得老夫这辈子滴酒不沾么?罢了罢了!我说赵娥呀,你也不要叫我兄长,我只当没你这妹妹的,更不想沾上官夫人的光!今后还是自求多福,好好做你上官夫人吧!哼,老夫在这里,已经无话可说,还是回我的大牢就是!”——琴师大爹说罢,脱下身上的锦衣华服,一把甩在地上,扭头就要往外走!

赵氏夫人早已哭成泪人,她疯了一般地扯住赵安道:“兄长啊!你先别走,别走啊!……容赵娥再说一句话,只说最后一句话!……”

琴师大爹收住脚步,只听妹妹在他身后悲咽道:“大哥呀!妹妹自知这辈子名节有亏,再也无颜苟活于世,再也无颜去见我的伢子!妹妹只求大哥与我儿子带去一句话,就说……就说我们呣子,只有来生再见了!……”

赵氏夫人话未说完,竟自爬起来,一头飞快地撞向墙柱,直撞得血流满面,怦然倒地!

“娘呀!”——锦心早吓得魂飞魄散,俯身抱住昏迷不醒的娘痛哭不已!赵大爹顿时也是浊泪涟涟,顿足大呼:“我的傻妹子呀!你这又是何苦,你这又是何苦啊!……”

上官靳尚见状更是又惊又骇,又急又气,踉踉跄跄地跌坐在椅上,竟至一句话也说不出!风云突变,上官府里呼爹喊娘,早乱成了一锅粥!……

“娘啊娘!你不能丢下孩儿不管,你不要再睡了呀!娘!快醒来,你快醒呀!娘呀!”——锦心伏在娘的卧榻前千呼万唤,一时悲痛欲绝;上官靳尚则不住地唉声叹气!

府中老管家引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郎中匆匆穿廊过厅,直往赵夫人房中而来:“老爷,老爷!虞神医请到啦、虞神医请到啦!……”

上官靳尚闻言,顿时喜形于­色­:“锦心你听,你听,这下有救啦,有救啦!我们楚国最有名的虞神医请来了,这下你娘有救啦,有救啦!”

正说话间,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郎中出现在众人眼前,上官靳尚急忙迎上去道:“虞神医快请,快请!快来看看吾家夫人!……”

虞神医微微点头,放下药箱,为上官夫人把腕切脉!众人在旁皆屏息静气,不敢出声,孰料那虞神医诊完脉后,竟至闭上眼睛半晌无语!

锦心忍不住揪心地问道:“虞神医,您看我娘的伤势究竟如何?”

上官靳尚也急着问道:“是啊是啊,拙荆她到底有无­性­命之忧?”

虞神医面­色­凝重,睁开双眼微微摇摇头道:“恕老夫无能,尊夫人心脉已绝,生意全无,还是准备后事罢!……”

锦心急了:“不会的不会的!我娘还有气息,她不会死的,不会死的!我娘额头上的伤,您还连看都没看呢!……”

虞神医瞥了一眼赵氏额头渗血的白纱和那张惨白的脸,摇着头决绝地说道:“看也无益,还是不用看了!”

锦心不禁双膝跪地哀求道:“求求您了神医!您老不是我们楚国最好的神医么?您一定要救救我娘,您老人家一定要救救我娘啊!……”

上官靳尚也大言不惭道:“是啊是啊,虞神医!只要能救拙荆一命,我愿出十倍的诊金,百倍的诊金也行啊!……”

虞神医将衣袖一拂,打断上官靳尚的话道:“哎,大人休再多言!老夫行医多年,金钱与­性­命孰轻孰重,也分不清了么?”——老郎中俯身扶起锦心小姐道:“唉!休怪老夫无情,这医家治得了病,可救不了命啊!实话与小姐说了吧,你娘额头之伤虽然很重,但不会致命;这致命的,乃是你娘的心啊!……”

锦心哽咽道:“我娘的心?我娘的心咋啦?”

老郎中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只因你娘她哀伤过度,以致神智紊乱,心力衰竭,既便歧伯在世,也是无药可救了!”

“真是无药可救么?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么?”——锦心伤心欲绝,她拉住虞神医衣袖,苦苦泣告道:“我娘不能死啊,她还有许多许多的话要与我说,我娘不能死啊!您老是我们楚国的神医,您老人家一定会有法子,让我娘醒过来、醒过来的!……”

老郎中望着锦心哀求的目光,不禁沉吟再三道:“罢罢!不如这样吧,老夫虽无力回天,但仍可给姑娘开个方子,替你娘再向东皇太一,讨得三日之命!”

“啊?讨得三日之命?”——上官锦心仍不住地悲泣道:“天哪!为何只有三日?为何只有三日之命啊?……”

“唉!姑娘啊,只有三日,再多,老夫也就无能为力了!”

“三日就三日,总好过没命!”——上官靳尚抢先叫道:“神医就请开方子吧!”

“三日之命,三日之命?娘啊,您为何如此命苦啊?” ——锦心望着双目紧闭的娘亲,不禁泪流满面:“老神医,吃了您老开的药,我娘就一定能醒过来么?”

老郎中笃定回道:“那是自然,不过三日之后,你娘就再也留不住了!”

上官锦心肝肠寸断,悲伤难忍,不禁抱着小香草,又失声痛哭起来!

上官靳尚心中烦躁,骂道:“哭哭、只晓得哭!这不还没死么?三日之命亦是你娘造化!虞神医,休管她­妇­道人家,还是快开方子罢!”

“那好,取笔墨来!”

“取笔墨来,快取笔墨来!”——上官靳尚扬起手臂一迭声嚷道!

老郎中取笔在手,又取一支竹简写下药方,然后交与上官靳尚道:“尊夫人这三日之命,全在此汤药之中!大人你可知道么?”

“是是!知道了,知道了!” ——上官靳尚上前欲接药方,孰料虞神医又将药方收回道:“慢着!还有一事,老夫仍须嘱咐大人!”

“还有何事?神医请讲,神医请讲!”

“此药非寻常之药,三分在药,七分在诚,万万马虎不得!若能为尊夫人讨得三日之命,还须上官大人亲服其劳啊!”

“亲服其劳?”——上官靳尚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瞪大眼睛问道:“何谓亲服其劳?莫非还要本官我亲自动手,去、去煎药不成?”

“非如此不可,否则三日之命难保!” ——虞神医不无讥讽道:“大人莫非不愿?”

“不是不是!”——上官靳尚为难地看了看哀伤的女儿及四周众人,踌躇了半晌道:“唉!我答应你就是,答应你就是!只是……”

“只是什么?”

上官靳尚擦了擦额上冒出的汗道:“只是本官还从未­干­过如此差事,还须请教虞神医,不知这非常之药嘛,还要如何煎煮才是?”

“这个容易,你且听仔细了!” ——老郎中微微一笑:“老夫此方,要配不多不少九颗陈年绿豆、九颗陈年黄豆、九颗陈年碗豆,须以文火细细煎煮,待三碗水煮成一碗水,两个时辰之内灌其服下!怎么?司败大人掌管楚国刑典,不会连这点小事,也记不住吧?”

“记住了、记住了!” ——上官靳尚听出虞神医语中微讽之意,便压下心中不快,连声呼唤胡二,胡二从门外应声而至:“老爷有何吩咐?”

“胡二!你快去照方抓药,快去快回,快去快回!”

“哎,好咧!” ——胡二接过竹简飞奔出去;老郎中背起药箱也欲告辞,上官靳尚急忙拦住道:“神医请留步!来呀!将虞神医的诊金取来!”

老管家端出两锭黄金,虞神医却抱拳辞谢道:“惭愧、惭愧!老夫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向来有一铁规,凡未能令病家活命者,分文不取!”

“哎!神医毕竟为拙荆讨得三日之命呐!……”

虞神医呵呵一笑道:“所谓三日之命,其实并非老夫之力,全凭你这位姑娘孝心所致啊!记住老夫之言,亲服其劳、亲服其劳啊!” ——老郎中坚辞不受,身背药箱,飘然而去!

老管家送虞神医走了,上官靳尚呆呆地怔了半晌,他望了望卧榻上气息全无的赵氏夫人,又看了看守候床前的锦心,竟哼了一声道:“三日之命?虞神医这方子,未必会灵?”

锦心责怪道:“既是神医,岂会不灵?所谓心诚则灵,虞神医不是嘱你亲服其劳么?”

“哎,亲服其劳?无稽之谈嘛!爹爹又怎能亲自动手去煎药呢?”

锦心一听急了,上前揪住上官靳尚道:“爹爹若是不肯依那虞神医之言,我娘醒不过来,休怪女儿我翻脸不认人!你这没良心的爹呀!你说,你动不动手?到底动不动手?”

“哎哎!我的小祖宗,快松手,快松手!好好好!我动手我动手,我亲服其劳还不行么?唉!我这辈子怎么摊上了你这么个小冤家哟!……”

见锦心又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娘,上官靳尚便长舒了一口气道:“那待会胡二将药抓回后,让人去书房告我来煎药,爹去去就来,去去就来!”——说完看了侍立在旁的香草翠儿一眼,便顾自哼哼哈哈地转身离去了!

小香草伸长脖子见老爷越去越远了,便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她慢慢踅到夫人床边问小姐道:“老爷他去书房了,小姐啊,夫人真的只有三日之命么?”

锦心摇摇头,哀戚地问香草道:“外面那些人都走了么?”

“走了些了,老爷他们都去了书房,花厅里就只剩下琴师大爹、你那舅老爷,还有几个衙门里的差人,在门口守着呢!”

锦心焦虑不安,她叹了口气,又对翠儿道:“翠儿!你先去看看胡二回来了没有?再到厨房去找九颗陈年绿豆、九颗陈年黄豆、还有九颗陈年碗豆准备着,明白了么?”

“明白了!”——翠儿应了一声也出去了,房里除了赵夫人昏睡不醒,再无旁人;香草转了两圈,又忍不住问道:“小姐啊,你说夫人要是只剩三日之命,这以后又咋办呢?”

锦心心里仍是一团乱麻:“你说啥?”

“我是说,就那个、那个……那个山哥哥,那位伯牙公子的事呀!”

“山哥哥?伯牙公子?谁呀?”——上官锦心眼中一片茫然,仿佛那是一件遥远的事,她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哎?你咋,这样?”——香草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小姐呀,我看你是急糊涂了吧?怎么连山哥哥他都不记得了?就是小姐的哥哥,与小姐一个亲娘的同胞哥哥,伯牙公子啊!”

“我哥哥?一个亲娘的同胞哥哥?……”

“哎呀,小姐咋全忘啦?适才夫人与舅老爷、老爷,闹得昏天黑地的,就是这样说的嘛!说那山伢子是夫人前夫的亲生儿子,姓伯,名叫伯牙!……”

“姓伯?名叫伯牙?”——锦心仍是恍恍惚惚的,如同梦魇一般。

“对啊,是姓伯,名叫伯牙啊!哎呀,我也险些闹糊涂了,原来那山哥哥不是无父无母,也不是无名无姓,他的父亲伯溟让你爹给害死了,他的母亲,也就是你娘后来又嫁给了你爹,这才生下了你,成了咱们上官府里的大太太赵夫人……这下小姐你明白了么?”

小香草虽将来龙去脉说得是清清楚楚,却依然百思不得其解:“天底下哪有这巧的事呀?小姐啊,你说这好好的情哥哥、表哥哥,咋就一下子变成亲哥哥了呢?”

锦心仍然无话,只是无声地淌着泪水!痛定思痛,愈觉其哀,她的心承受着无言的煎熬!小香草显得又急又忧:“哎呀!小姐,我的小姐呀,你倒是好赖说句话呀!这好端端的姻缘,只怕让一阵风给吹走啦!我这都快急死了,亏你还稳得住!……”

“三日之命,三日之命?”——上官靳尚将肥硕的身子委顿在宽大书桌的背后闭目养神,那模样,实在沮丧极了!刑尉在一旁小心翼翼问道:“司败大人,司败大人!没想到那赵安如此冥顽不灵,不识抬举,您看今日这事?如今这?……”

刑尉见司败大人闭目养神,毫无反应,便又换个话题问道:“尊夫人她,此刻见好了么?”

上官靳尚依然愁眉苦脸,沉默不语;刑尉以为他睡着了,正欲悄悄离去,哪知上官靳尚却又闭着眼睛问道:“那赵安呢?赵安他还在么?”

刑尉听司败大人问话,又急忙回身,趋前两步回道:“大人请放心!赵安在花厅锁着哩,跑不了他!请大人示下,要不要将那赵安先押回大狱?”

“押回大狱?”——上官靳尚突然睁开双眼问道:“押回大狱,那伯牙又怎引得出?”

“可赵老头宁死也不肯让尊夫人他们呣子相见,下一步卑职该如何做,还请大人明示!”

“唉,本官这不也正在伤脑筋么?”——上官靳尚起身焦虑地在书房踱了两圈,忽然他想起了什么,望定刑尉问道:“哎!慢着慢着,你方才说什么来着?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我?卑职方才没说什么呀!”

“不,你说了!你说那赵老头宁死也不肯让他们呣子相见,你说过这话么?”

“哦,对对对!”——刑尉以手击额道:“看我这记­性­!卑职方才是说过,我说那赵老头实在是可恨之极,宁死也不肯让尊夫人呣子相见!嘿嘿,说过说过,这话卑职方才说过!”

“那好!本官再来问你,若是那赵安晓得他唯一的亲妹妹,只剩有三日之命了,你说说,他还是不肯让他呣子相见么?”

“问我?”——刑尉顿时抓耳挠腮:“这个这个,若是那赵安晓得尊夫人只有三日之命,卑职以为,卑职以为……”

那刑尉正埋头苦思该如何回话,上官靳尚忽然灵机一动,不禁兴奋得击掌叫道:“好好!这三日之命说不定就是个机会!就赌此三日之命,就赌此三日之命!”

刑尉不解:“赌此三日之命?”

“对呀!就赌此三日之命!”——上官靳尚面逞得意之­色­:“哼!那伯牙不是仗着有屈辛撑腰,躲在屈府不肯出来么?”

“可不是嘛!上一回若不是有屈辛撑腰,那伯牙早就缉拿归案啦,那琴也早就到手啦,何须如此麻烦?还让尊夫人险些枉送了­性­命!……”

“不冤枉不冤枉!这回不冤枉!” ——上官靳尚哼哼一声冷笑:“你想啊,他妹子若是只剩下三日之命,任那赵安纵是铁石心肠,还能再阻止他们呣子相见么?”

“哦,高见,大人高见!” ——刑尉故作恍然大悟状,立刻趋前恭维道:“只要尊夫人还有一口气在,那我们或许还有机会……”

“不是或许,是肯定!那小子肯定会出来的,明白么?”

“对对对!还是司败大人说得对,只要尊夫人还在,伯牙那小子肯定会出来的!”

“这就对了!” ——上官靳尚不禁与刑尉相视一笑;笑过之后,那刑尉又不无担心道:“不过,要是伯牙那小子依然不肯现身,不是要白白陪上尊夫人一条­性­命么?”

上官靳尚冷冷一笑道:“哼!那赵安不是还在这么?只要夫人还有三日之命,我就不信伯牙那小子不肯出来!”

刑尉连连点头称是,却又故作思索状道:“可伯牙那小子,若是趁乱跑了呢?”

“哼!他若是趁乱跑了,那还要你们这班废物有何用?”

“是是是,大人!”——刑尉退至一旁,再也不敢多话。上官靳尚不满地横了刑尉一眼,又朝门外大叫一声:“来人!”

门外一位家丁应声而至,上官靳尚脸上一沉问道:“胡二呢?”

“胡二?老爷不是让胡二抓药去了么?”

“怎么?这药还未抓回?快给我找去!”

“是!老爷!”——那家丁应了一声,吓得一溜烟去了!

不大一会儿,胡二急忙忙跑进来道:“老爷您找我?”

上官靳尚问道:“药都抓回来了么?”

“抓回啦、抓回啦!小姐都在那儿等着哩,就等老爷亲自去煎药啦!”

“浑帐!这无须你­操­心!老爷只问你,东城屈府那边,可有动静么?”

“东城屈府那边,我让人正盯着呢,此刻还没啥动静!……”

“没啥动静?我可告诉你,要是让伯牙那小子从屈府跑了的话,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一定不会让那小子跑了!……”

“老爷,老爷!小姐请老爷快去厨房煎药呢!” ——香草出现在书房门口高声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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