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高山流水 > 第七章 自作自受 靳尚定计酿家变 又悔又恨 赵氏触柱弃此生

第七章 自作自受 靳尚定计酿家变 又悔又恨 赵氏触柱弃此生

“催,催!就晓得催!没看见老爷我正忙着么?……”

“可小姐说啦,再不急就错过时辰啦!”

上官靳尚将眼一瞪,张口骂道:“小姐小姐!你这小贱人眼里就只有小姐,还有没有我这个老爷?又欠打了是不是?嗯!”

“奴婢可不敢,奴婢只不过替咱小姐传话罢了!……”

“还敢顶嘴么?去!将东西都搬到这儿来,老爷我要在这煎药!”

“啊?在这煎药?”

“怎么,不行么?”

胡二在一旁赶紧替香草打圆场道:“哎呀!老爷想在哪儿煎药,就在哪儿煎药!去去去,快别说废话啦,我去帮你将炉子一起都搬过来,不就没事啦?”

那胡二边说边将香草推着往厨房走去,小香草不由得暗暗骂道:“哎、哎!你别推我呀,我自己会走!马屁­精­!”

“哎,这咋是马屁­精­呢?我的小姑­奶­­奶­!”——那胡二也不无委曲道:“还听不出来么?老爷他又想打人啦!我们做下人的,敢与老爷顶嘴么?我这是向着你呢!……”

香草心中不快,噘着小嘴道:“我可先说好了,待会儿老爷煎药之时,你可不许Сhā手!……”

胡二连连答应道:“好好好!你胡二哥晓得的,不Сhā手、不Сhā手!这药本来就是虞神医要老爷自己,亲服其劳的嘛,哪还容得咱下人Сhā手哇?……”

香草将嘴又一撇:“哼!我倒想看看,老爷这药,到底是如何煎法?……”

胡二与香草将煎药用的物什一股脑地全都搬到了书房门口,上官靳尚与刑尉走出书房,望着一地的劈柴、火炉及药罐,不禁发呆道:“这、这炉子难道也要老爷来生么?”

香草道:“那是自然啦!神医不是说过了么,只有老爷亲服其劳,才显得出老爷心诚呢!”

刑尉暗暗发笑,忙告辞道:“大人这里有事忙着,卑职暂且先行告退!”

“去罢去罢!” ——上官靳尚将刑尉打发走,又狠狠瞪了香草一眼:“老爷生就老爷生!不就是生个炉子么?哼!……胡二!将火石替老爷点上!”

胡二刚要点着火石,香草又故意大声阻止道:“哎哎哎!不成、不成啊!小姐不是特地交待过了么,一定要让老爷您亲自动手生火煎药,不许奴婢们Сhā一点手呢!”

上官靳尚无奈,只得从胡二手里一把将火石夺过来,笨拙可笑地趴在地上生炉子!可怜那上官靳尚自打娘胎里出来,从来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又何曾做过这等粗活?直弄得自己手忙脚乱的,可炉子还是没有生着,反倒让烟火熏了个乌黑大花脸!

胡二见状伸手欲去帮忙,小香草在背后忍俊不禁,两眼一瞪,吓得胡二将手又收了回去。好不容易将炉子生着了,可那药罐里还是空空的!

“水呢?这罐里没水呀?你这小贱人,难道连水,也要老爷去打么?” ——上官靳尚提着空药罐子,喘着粗气嚷道!

“喏,水不是在桶里嘛,老爷要亲自将三碗水舀进这罐子里呢!”

上官靳尚不由得又发气道:“呸!你这小贱人,又想讨打了不是!为必就不能伸伸手么?”

“老爷啊,不是奴婢不肯伸手,奴婢这是替老爷积德呢!小姐说了,若是奴婢动了手,这药的法力呀,也许就不灵啦!……”

“好好好!少罗嗦!那快与老爷讲,这药到底该如何煎?”

香草不慌不忙回道:“奴婢都与老爷预备啦!喏,这里不多不少是九颗绿豆、九颗黄豆、九颗碗豆,还有胡二抓回的药,老爷只须将这些一起装进药罐里,再舀上三碗清水,盖上盖,放在炉子上煮,待三碗水煮成了一碗水,老爷您就算是大功告成,功德圆满啦!”

上官靳尚只得耐着­性­子按香草所说的一一如法泡制,然后将那药罐子在火炉上安置好,便急欲找个地方坐下歇着!

“哎哎哎!老爷老爷!您还不能歇啊!”——小香草又嚷了起来!

“你这小贱人,又来何事烦我?”

“老爷还真不能歇着啊,您看这炉子,还得添柴扇火咧!”

“什么?添柴扇火?这也要老爷来?”

“是呀!方才虞神医不是交待过么?这药呀,须以文火细细煎煮,不守在炉边添柴扇火,岂不是半途而废?那哪成呢!不信,您问问胡二,胡二哥!你说,这药,是这样煎法么?”

“是这样,是这样!”——那胡二无奈,也只得顺着香草的意思说下去:“老爷您不也想让夫人喝了药,好早点醒过来么?煎药嘛,这炉子还是要扇的,还是要扇的!……”

“咳!这倒奇了怪了,这炉子难道也非要老爷来扇不成?”

“嘿嘿,嘿嘿!”——胡二为难地看了看香草,可小香草愣装作没听见,将面孔转过去;胡二无可奈何,只得讪讪地将一把扇子递给老爷,陪着笑脸道:“我说老爷啊,小的若是代老爷扇火,只怕、只怕东皇太一也会怪罪的!老爷您九十九拜都拜过了,就差这么一哆嗦了,还是、还是请老爷亲服其劳,亲服其劳为好!小的这给老爷磕头啦!……”

上官靳尚哭笑不得,从胡二手里一把夺过扇子:“去去去!都与我滚一边去!我说养了你们这班狗奴才又有何用?临了还要老爷我自己来扇炉子!……”

上官老爷于是弓腰撅腚,忍着烟熏火燎,一边添柴扇火,嘴里还一边骂骂咧咧的,不是怪手中扇子不听使唤,就是嫌烟子大了!足足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听见小香草耳旁说道:“好啦好啦,老爷!不用扇啦,不用扇啦,汤药已经煎好啦!”

听说汤药煎好,上官靳尚如得了特赦令一般,一ρi股坐在台阶上,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仿佛骨头架子都要散掉,再也不想动了!

香草将罐中煎好的汤药倒进碗里,双手递到老爷面前道:“老爷先别慌歇着,还是赶紧端了过去,让夫人趁热喝下去呗!”

上官靳尚早已累得无力发火,蔫头耷脑的,只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还是你们端去吧,老爷我可是要好好歇歇了,一点力气也没有啦!……”

“哎哟,老爷!此刻夫人正指着这碗汤药活命咧,奴婢可不敢耽搁了!老爷还是先忍忍,待夫人喝了药,再去好好歇着吧!”——香草边说边向愣在一旁的胡二使了个眼­色­!

胡二会意,忙上前将老爷搀扶起来道:“香草说得对哩,夫人的­性­命要紧哪!老爷您就忍忍吧,还是亲自将药端过去罢,要不然,小姐那儿也是不会依的咧!”

“你们一个个只会说小姐不依,莫非老爷也死了,她才肯依么!”——上官靳尚挣扎着站起身,长叹一声道:“唉,罢了罢了!那老爷我就好人做到底吧,药呢?拿来!”

胡二小心地搀扶起老爷,上官靳尚双手捧着药碗,一步一颤地朝夫人卧房走去;小香草则蹦蹦跳跳在前开路,沿途还高声报讯道:“老爷亲自送药来罗、老爷亲自送药来罗!……”

翠儿在房里听见了,欣喜地对锦心小姐道:“小姐你听你听,你快听!是老爷、是老爷亲自送药来了耶!”

“哦?药都煎好了么?”——锦心正说话间,香草嚷着嚷着就跳了进来:“小姐、小姐!药来啦,药来啦!老爷在后面亲自端来啦!”

“哦!爹爹亲自端药来啦?是他自己亲手煎的药么?”——锦心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不是么,这回可让我们老爷作了大难啦!小姐呀,你是没见老爷那张乌花的脸哟,真笑死人啦!……”

“住口!有啥可笑的?配了豆子么?”——锦心皱眉喝道!

香草哦了一声,忙收起欣喜,正­色­回道:“配了配了!绿豆黄豆碗豆,每样九颗,一共二十七颗,一颗不多,一颗不少!是我香儿亲自数了三遍,准保错不了!”

这边屋里正说着话,那边胡二已经搀扶着老爷将药颤兢兢地端了进来,还一迭声嚷道:“锦心、锦心!快来接住,爹快端不住啦,洒出来啦!……”

锦心急忙上前将药碗接过来,看了爹爹一眼道:“真是难得呀,让爹亲自给我娘煎药!”

上官靳尚如释重负,舒展着一身筋骨道:“哎哟,真累死我啦!就为煎你娘的这碗药,差点没要了爹的老命啊!……”

“爹爹快去洗把脸歇着呗,这儿有我呢!”

“不碍事不碍事!还是趁热让你娘喝药吧,看灵是不灵?”

香草翠儿抢着道:“小姐,您歇着,还是让奴婢来喂吧!”

“不!还是我来,我自己来!”——锦心将娘扶起来半倚在自己身上,一边用汤匙喂药,一边心里默默地祈祷:“娘啊,吃了药快点醒来,快点醒来吧!女儿心里还有许多许多的话,急着要问你啊!……”

郢都郊外,长江岸边,一艘客船正要升帆远航!

春光暖日,惠风和畅,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江边古木森森,杨柳依依。伯牙换了一副远行的装束,身背琴囊,站立船头,身旁簇拥着屈老将军亲自为他挑选的甲乙丙丁四名壮汉;屈老将军则披坚执锐,身跨战马,率一队亲兵,一路护送他们到江边!

江水浩荡,滚滚东去。女须屈原为即将远行的伯牙兄弟置酒送行,屈原还特意赠他一首刚刚谱成的楚辞新曲:十里一凉亭,折柳情殷殷;寄语远行人,莫忘故园春!

伯牙在船头双膝跪下:“多谢屈老将军!多谢大哥大姐!山高水长,我伯牙总有一天,会重返楚国,报答你们的!”

女须道:“好兄弟!自己一路多多保重,找到你师叔就捎个信来!”

屈原道:“好兄弟!别记挂着家里,我们一定会将大爹救出来的!”

屈辛老将军也少不得对甲乙丙丁那四位军中壮汉又仔细叮嘱一番!

“大恩不言谢,一切全都仰仗大哥大姐了!”——伯牙饱含热泪,深情叩别故乡,叩别郢都,也叩别这里的朋友亲人,开始了自己艰难曲折的人生!

屈氏姐弟目送客船解缆,顺流而下;江渚凉亭上,屈原一边抚琴,一边慷慨高歌: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

滚滚涛声和着高吭的歌声在年轻的伯牙胸中激荡,伯牙挺立船头,向着岸上送别的人们频频挥手!……

上官府赵氏夫人卧房,锦心替娘喂罢药后,须臾也不敢离去,只是守在娘的卧榻前闭眼假寐!忽然香草在她耳旁欣喜地喊道:“小姐小姐!你快看,快看哪!夫人醒啦!夫人眼睛动啦,会动啦!……”

锦心一激泠,忙睁眼呼唤道:“娘,娘!您醒了么?您醒了么?”

“小姐!你看夫人的嘴巴也动了耶!……”

赵氏夫人的嘴­唇­真的翕动起来,似乎想说些什么;她的眼睛睁开了,似乎看见了什么;她的手也抬了起来,似乎想抓住什么!锦心握住娘的手,凑近娘的耳边道:“娘啊!您醒啦?您醒过来啦?您吓死孩儿了!您可不能丢下孩儿不管啊!”

“谁?谁在说话?”——赵氏气息悠悠地睁开双眼,又转动脑袋四下看了看,忽然开口问道:“哦?我这是在哪儿啊?是在哪儿啊?”

“娘啊!您这是在家里,是在自己家里呀!……”

不料赵氏夫人的口吻竟如生人一般:“自己家里?哪个家呀?”

锦心睁大了眼睛道:“娘啊!您这是怎么啦?连自己的家也不认得了么?这里是上官府,是上官府啊,娘!……”

“上官府?哦!我想起来了,这里是上官府,你是我的女儿!”——赵氏夫人紧紧盯住锦心,两颗豆大的泪珠滚落枕上!锦心攥紧娘的手,心头一酸,顿时泪如雨下:“是呀娘啊!这里是上官府,我是您的女儿,是您的女儿啊!……”

“可我怎么像是做梦?一会儿云中仙境,一会儿又是­阴­曹地府?哎呀!你听、你们听!哪里有人鼓琴?……”

“鼓琴?”——锦心一时四顾茫然:“谁鼓琴?没人鼓琴呀!”

赵氏夫人嗔怪道:“哎,咋没有?我明明听见了琴声!”

锦心又回头问道:“香草、翠儿!你们俩都听见了吗?”

“没有哇!”——香草翠儿互相望了一眼,也觉得十分怪异!

“别吵、别吵!你们听!” ——忽然,赵氏夫人脸上充满神往之­色­:“这琴声如此宛转,如此悠扬,定是天籁之音、天籁之音呀!谁的琴声会如此美妙啊?……”

“天籁之音?”——锦心顿时惊悚起来,不禁将娘的手握得更紧了:“娘啊!您都听见什么啦?肯定是听错了、听错了吧?这里没人鼓琴,没人鼓琴啊!……”

赵氏夫人似乎充耳不闻,依然沉浸在自己癔想的幻觉之中:“真是好啊妙哇!还有谁的琴声,会如此动听?莫非是那圣手钟子仪?”

“钟子仪?钟子仪不是去往秦国了么?”

“是了!钟子仪去了秦国,那不是钟子仪,不是钟子仪!”——赵氏夫人突然亢奋起来,惨白的脸上泛出一层红光,双眼也变得炯炯有神!锦心正自疑虑时,又听得骇然一声惊叫,忽见她娘竟自挺身坐了起来,并抬手指着空空的房梁叫道:“哎呀呀!是他、是他呀!你们看哪,那不是、那不是?是伯溟在鼓琴,是我的夫君伯溟在那里鼓琴啊!……”

“哎呀我的娘啊!”——小香草看了看房梁,吓得直往翠儿身边挪:“伯溟?伯溟是谁?”

翠儿也是一脸惊惶,她望了望锦心,才凑近香草耳旁悄声道:“你没听说么?这伯溟,就是他们方才说的那伯牙的亲爹啊!”

“啊?伯牙的亲爹?伯牙的亲爹不是早就死了么?……”

锦心用目光制止住香草翠儿,又俯身抱起她娘,苦苦劝道:“娘啊,那儿真的啥都没有!只怕是您的幻觉,幻觉啊!您方才吃了药,还是好好躺下,躺下歇着吧!……”

孰料那赵氏夫人竟越说越奇:“不用!歇啥歇呀,我不歇我不歇!锦心啊,那不是幻觉,娘真的看见啦,真的看见啦!那不是、那不是么?是伯溟,是伯溟在鼓琴啊!你听听!他这曲子娘好熟悉,好熟悉呀!锦心!快,快呀!快将娘的那面瑟取来,为娘要与伯溟鼓琴弄瑟,再重新合奏一曲!……”

锦心早心内发怵,小香草与翠儿更是毛骨耸然,吓得不知说啥才是;赵氏忽然变­色­发怒,捶着床板大叫起来:“去呀,咋还不去呀?快去将我的那面瑟取来,为娘要与伯溟鼓琴弄瑟,再合奏一曲!你们听见了没有?”

“好好好,我去我去!翠儿翠儿!快去将我娘的瑟取来!”

翠儿应了一声,便慌着去找那面久己未动的瑟;正慌乱之时,上官靳尚闻讯赶了过来,一进门便哈哈大笑道:“锦心,锦心!你娘醒过来了么?哈哈哈哈!醒了醒了,都坐起来了!我说吧,这虞神医果真是名不虚传咧!亏了你爹心诚,还是爹亲手煎出的汤药灵吧?……”

上官靳尚自说自话,孰料那赵氏见到上官靳尚,却如同见到恶鬼一般,直往锦心身后躲!锦心含着眼泪轻声抚慰道:“娘啊!不用怕,不用怕!孩儿在这儿呢,孩儿在这儿守着呢!……”

“有鬼有鬼!你没见么?你看!好怕啊,那恶鬼过来啦!你看你看!鬼过来啦!”——赵氏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拉过被子,惊恐万状地蒙住自己的头!

锦心小心地替娘揭开被子道:“娘啊!别怕、别怕!您这是自己吓自己啊,青天白日的,哪来的什么鬼嘛!”

赵氏夫人仍战战兢兢地嚷道:“真的是鬼,那不是那不是!你看,他过来啦、他过来啦!”

锦心扭头望了望,无奈地道:“唉,娘不认得了么?这是我爹呀!”

上官靳尚大感意外,不由得扭曲着那张脸近前道:“怎么,夫人莫非连我也认不出了么!我是靳尚,上官靳尚啊!”

“上官靳尚?你是谁?是人还是鬼?”

“哎!老爷怎么是鬼呢?想起来了么?老爷可是疼你宠你的夫君哪!”

赵氏夫人忽然牙关紧咬,血脉贲张,竟对那上官靳尚怒目而视:“呸!你哪里是我夫君?伯溟才是!是你、你你你吃了我夫君,抢走我儿子!你还我儿来、你还我儿来!”

上官靳尚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哎!你怎么胡说呀!谁吃了你夫君?谁抢走了你儿子?夫人哪!你怎么不记得啦?我可是一门心思想让你们呣子团圆啊!不信你问问锦心!”

“让我们呣子团圆?哼!你有那么好心么?”

“有,当然有哇!我可是诚心让你们呣子团圆的嘛!”——上官靳尚摇晃着肥硕的脑袋,言之凿凿地道:“抢走你儿子的,是你兄长赵安,想起来了么?赵安!是那赵安不想让你们呣子相见啊!……”

“小姐小姐!瑟取来啦,瑟取来啦!”

上官锦心从翠儿手中接过那瑟,褪去瑟衣,岂料赵氏夫人一见那熟悉的瑟,便惊恐万状地大叫一声,顿时又昏死了过去!

“娘啊!你这又是咋啦?”——锦心一慌,手中那瑟摔落地上,发出咣的一响!

上官靳尚见状惊骇不已,不由得倒退了几步,跌坐下来!老管家赶紧趋前,一面替老爷捶背捏颈,一面附耳进言道:“老爷,看夫人这模样,只怕是中了啥邪也说不定哩!这府里好象不太­干­净咧,要不要先请些巫师来驱鬼招魂?”

“驱鬼招魂?”

“是呀,驱鬼招魂!听说前几日司空府中的三夫人也病得不轻,也是如此这般一惊一乍,满嘴说胡话,吃啥药都不管用;后来,还是请来些巫师端公,做场驱鬼招魂的法事,结果呢,好啦,啥事也没啦!……”

管家这话既是说与老爷听,也是说给小姐听的;锦心也一时没了主张,只是对他爹哭喊道:“爹呀!招不招魂,你倒是快拿个主意啊!再迟了,我娘她、她、她就没命了呀!……”

“你也说要招魂?”

“不招魂又咋办?”——锦心哭诉道:“没听我娘刚才说的话么?说不定真的撞见啥啦!我可怜的娘啊!……”

“撞见啥啦?”——上官靳尚呆呆地望着锦心与婢女们围着赵氏哭作一团,思忖了半响才对锦心道:“别哭了、别哭了!爹爹知道了,你娘她这是思子心切呀,肯定是想她儿子啦,懂不懂?招魂也没用!依我看哪,还不如设法将那伯牙那小子找来……”

“还找谁呀?”——锦心立马悲愤地嚷道:“我早晓得你那歪心思!如今我娘都这样了,你咋还惦着那琴呀?……”

被女儿兜头一语道破心机,上官靳尚急赤白脸地忙掩饰道:“哎!这与那琴又有何­干­?爹的意思是说,是说,只有将伯牙那小子找来,说不定才可以救你娘一命咧!……”

正说着,胡二慌慌张张从外面飞跑进来,还连声嚷嚷道:“老爷、老爷呀!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嚷什么嚷?浑帐东西!没见老爷正说事么?”

胡二吓得不敢吱声,溜到一旁朝香草不住地使眼­色­!香草见状,也悄悄挪了过去问道:“胡二哥,你看夫人这又晕过去了,啥事啊?”

“可咋办哩?”——胡二凑近香草耳朵悄声道:“告你说呀!你那山哥哥可要跑哩!……”

“啊?山哥哥要跑?”——小香草不禁失口嚷道!

上官氏父女也都听见胡二的话,不约而同地抢着问道:“谁?你说谁?谁要跑?”

“回老爷小姐!是、是那山伢子、不!是那伯伢子坐船要跑!”

上官靳尚大惊,厉声盘问道:“啊?伯牙坐船要跑?什么时候?”

“就刚才、刚才……此刻恐怕、恐怕已经到了江边啦!……”

“唉呀!”——上官靳尚急得直跺脚:“浑帐东西!何不早说?”

胡二嘴中嗫嚅道:“方、方才,小的是要说来着……可老爷……”

上官靳尚不禁暴跳如雷:“还说什么说?跑了伯牙,看我不活剥了你!来人!快去传那刑尉前来见我!”

“且慢!”——锦心高声叫道:“爹爹招那刑尉作何道理?”

“招刑尉调集人马,捉拿那小子!”

“无须爹爹调兵遣将,锦心这就单人独骑,去将伯牙追回来!”

“你?单人独骑,去将那伯牙追回来?”

锦心声­色­俱厉,掷地有声道:“爹爹啊,我可有言在先!伯牙原本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我追伯牙并非为你,亦并非为琴,只是为救我娘,听见了么?爹爹若敢动我伯牙哥半根毫发,休怪孩儿我翻脸无情!”

“你、你?”——上官靳尚望着自己的女儿,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锦心丢下目瞪口呆的父亲,顾自对香草翠儿道:“好好在此照看我娘!锦心我去去就来!”

上官锦心一刻也不敢耽搁,急急回房换了一身衣衫,又从马厩牵出自己心爱的栗­色­儿马。只见锦心足登云靴,束发纶巾,未及出得大门,便翻身蹬鞍,然后策马加鞭,直奔郢都南门而去!……

山中猎户茅草屋中,小钟旗已经养好伤,就要去秦都咸阳找他的亲人去了,猎户老夫­妇­饶是依依惜别,牵衣相送!

“多带点吃的上路,去咸阳还远着呢!”——大妈一边往小钟旗的包袱里塞满煮熟了的山药蛋和­干­兽­肉­,一边唠唠叨叨地说:“唉!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要去那么远的秦国,真让人不放心哪!”

“大妈!您老就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都这么大啦!”

“再大可也是个孩子!人家的孩子像你这般大,还啥都不懂哩!可你……唉!就要独自出远门了!”——大妈说着又撩起衣襟揩眼睛!

小钟旗摇晃着大妈问道:“大妈!您老又哭了么?”

早披挂整齐的猎户大伯在一旁连声催促道:“别管她啦,孩子!快走吧,快走吧!还是快些赶路要紧!”

“大伯啊!大妈一人在家,您老就不要送我了,行么?”

大妈赶紧道:“那咋行呢!那么远的路,没人送咋行?”

“我是担心您老一人在家……”

“咳!我一糟老婆子,老猫叼不去的!是吧,老头子?”——老猎户笑道:“你这孩子,不让大伯送,是怕成你累赘吧?别再废话了,还是快走吧,天­色­不早啦!”

小钟旗就要上路了,他将包袱斜系在身上,又含着眼泪跪下,朝着大伯大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大妈大伯!我钟旗这辈子记住你们的大恩大德,待我去秦国找到爹娘和爷爷,一定还会再来看你们的!”

“哎哎!快起来快起来!不要磕头啦!你这孩子啊!”——大妈一边撩起衣襟揩着眼角,一边将小钟旗扶起来,又千嘱咐万叮咛道:“孩子,千万记住啊:出门须看天,遇人勤问路,若是碰见客栈,要早些投宿啊!……都记住了么?啊?”

小钟旗用力地点点头,那喉头也不由得哽咽起来:“记住了记住了,全都记住了!钟旗我走了,大妈您可要多保重啊!”

“哎!走吧走吧!大妈不远送了!”——大妈将他们送出大门口,又忽然将钟旗唤住道:“哎!回来回来,孩子!大妈有件大事还差点忘了!”

大妈迈着碎步慌着跑回房里,打开柜子摸出一个小布包,小布包里珍藏着有十几文铜钱。大妈将这些钱全都拿出来,统统塞进小钟旗的衣兜,又小心地拍了拍道:“孩子啊!俗话说,穷家富路哩,这些钱,你都带上吧,留在路上慢慢花,还不晓得够不够哩!……”

“大妈啊!”——小钟旗忍不住一声悲泣,扑进大妈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猎户大伯也埋怨道:“你看看你!唉,非要把孩子弄哭了不可!……”

大妈歉疚地笑道:“好啦好啦!快别哭啦!记住大妈的话,与你大伯早点上路吧!”

“走吧、走吧!”——猎户大伯转身扛起猎叉,大踏步出门走了,小钟旗跟在大伯身后,犹是一步三回头,难舍难分!

“去吧,去吧!孩子,一路小心啊!……”大妈倚在茅屋小院门口,挥手送别了爷儿俩,又撩起衣襟揩了揩眼角。北风呼啸,黄沙漫天,那一老一少沿着崎岖小道向山外走去,已经渐行渐远,渐行渐远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0 0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