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小李飞刀之夕颜舞 > 1.古龙妙语论男女

1.古龙妙语论男女

----------------

女人修饰的时间,一定和她的年龄成正比的。

女孩子就像人的影子,你若是追她、逼她,她永远在你前面,你一转身,她反而来盯着你了。

诬陷·飞刀

正当外面乱成一团的时候,忽听屋外有人厉声道:“你们安静些!”他声如洪钟,一句话说出之后,四下立刻再也听不到别人的语声。

李寻欢喃喃道:“田七,原来连他也来了。”

只听那田七道:“梅花盗!你武功也算不错,为何要如此鬼祟,难道你竟见不得人么?”

李寻欢又好气又好笑,扬声道:“梅花盗的确是鬼鬼祟祟,但那与我又有何关系?”

田七似乎一怔,道:“你难道不是梅花盗?”

只听赵正义道:“田大哥,你又何必和这贼子多说,是我亲眼看见……”

李寻欢忽然放声大笑起来,道:“赵正义,我早就知道这都是你玩的花样!”

语声未落,他已自窗子穿了出去,稳稳落在雪地之上,众人顿时乱作了一团,更有人提起兵刃来便向李寻欢身上招呼。

龙啸云忽地大呼道:“大家莫要动手……这是我的兄弟李寻欢!”

李寻欢环目一扫,目光已落在赵正义身上,冷笑道:“赵大爷好高明的眼力,若非在下手脚灵便,恐怕已成了梅花盗的替死鬼了。”

赵正义面­色­一变,冷冷道:“半夜三更,阁下鬼鬼祟祟躲在此处,怨得谁来?何况,我也并不认为我弄错了……”

李寻欢微笑道:“莫非赵大爷认为在下便是那梅花盗么?”

赵正义冷笑道:“我们谁也没有见过梅花盗的真容,谁知他姓张还是姓李?更何况阁下昨日还放走了在下擒来的嫌疑人……”

龙啸云面­色­大变,道:“我可以身家­性­命担保,李寻欢绝不是梅花盗!”

赵正义冷冷道:“但你毕竟和他已有十年没有见面了,又怎么知道……”

龙啸云讷讷道:“我相信他的为人,绝不会……”

他身后的一人始终面带着笑容,背负着双手,看来仿佛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翁,正是以三颗铁胆成名的田七,此刻忽然开口道:“龙四哥,你还是莫要如此了……我田七与李探花也有数十年的交情,但若因此便放过了他,如何对得起那些被梅花盗糟蹋的良家女子!在下如今也只有……”

李寻欢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阁下不需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李寻欢与你并没有什么交情。”

田七微微一怔,目中杀意一闪,上前一步,与赵正义、秦孝仪一起,将李寻欢围在了中间。但三人竟是谁也不敢抢先出手!

龙啸云忽地大笑着走了过来,挽住李寻欢的胳膊,道:“各位给我个面子,今日此事便……”

李寻欢面­色­大变!一把将龙啸云推开,但却已经迟了……田七手中的短棍已猝然挺出,重重地抽在了李寻欢的腰际!李寻欢手中纵有闻名天下的飞刀,但被龙啸云挡住,又哪里还发得出手?赵正义和秦孝仪双双跃出,点中了李寻欢背心的几处|­茓­道。秦孝仪随手一掌,李寻欢的身子便被震得飞了出去,“砰”地一声重重撞在了墙上,手中的飞刀也已脱手。

龙啸云目瞪龇裂,怒吼道:“你们怎能如此……”飞身想向李寻欢扑过去,赵正义的手却已重重戳在了他“膻中|­茓­”上。冷冷道:“四弟,你还是不要再为这江湖败类出头的好……难道你想要牵累你的家人么?”

龙啸云本来还在拼命挣扎着想要将|­茓­道冲开,听到此话,身子微微一震,终于不再动了。

大厅中灯火辉煌,这里本是李寻欢的故居,可此时的他,由主人,到贵客,如今竟成为了阶下之囚……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李寻欢想到这里,便只有苦笑。

秦孝仪冷冷道:“李寻欢,你到现在还不肯承认么?”

李寻欢淡淡笑道:“你们既然已经认定了我便是梅花盗,又何须我再承认什么?”

赵正义沉声道:“即使要杀你这样的卑劣无耻之徒,也必须要公道……你若肯写一张悔过书,承认你的罪行,我们便给你一个痛快,否则……”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有的时候,我真得很佩服你,你明明满肚子的烧杀抢掠,男盗女娼,为何说话还能够如此冠冕堂皇?”

话音未落,赵正义已重重一掌掴在了他的面上!冷然道:“你莫以为我拿你无可奈何……”伸手搭上了李寻欢的肩骨,他只需微一用力,李寻欢的手臂便要废了。

忽听有人冷冷道:“你要拿他怎样?”

众人一惊,纷纷回过头去,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李夕瑶身着一翎单薄的白衫,如云秀发散垂在腰际,苍白的面­色­因为愤怒而沁出淡淡的殷红之­色­。缓缓又重复了一遍道:“你要拿他怎样?”

李寻欢的面­色­终于变了,失声道:“你来此处做什么……”

赵正义微微一怔,忽地狞笑道:“李寻欢,我真的拿你无可奈何么?”他竟放开了李寻欢,向李夕瑶缓缓走去!

田七急声道:“赵兄……她不过是个女子,你又何必……”虽然口中阻止,身子却没有动弹半分,­唇­边隐隐露出一抹­阴­狠的笑容。

李夕瑶冷冷望着赵正义,右手一翻,指尖处已多了一柄飞刀!

作者有话要说:太无用的女人,男人见了固然头疼;太能­干­的女人,男人见了一样受不了。

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每个男人都会变成呆子的。

出手·苦心

赵正义一怔,随即放声大笑,边笑边喘着道:“莫非你认为拿着柄飞刀,便能够例不虚发了么?”

田七和秦孝仪也不由忍俊不禁,李寻欢怔怔望着李夕瑶,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你又何必如此?”

李夕瑶淡淡道:“这世上本就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也逃避不了的。”

赵正义缓步向她走来,冷笑道:“你最好是莫要抵抗……若我不小心伤了你,便是你咎由自取了……”

李夕瑶微微蹙起了眉,纤手扬起,白光一闪!

李夕瑶手中的飞刀,已不见了……赵正义却已重重倒了下去,带起一蓬血花!那支飞刀,已齐柄没入了他的咽喉!

李夕瑶冷冷道:“这世上会小李飞刀的,不只李寻欢一人。”

赵正义却已永远也听不到了。

田七和秦孝仪望着赵正义的尸体,眼中均露出骇然之­色­!这看似孱弱的少女,竟似有着不弱于李寻欢的实力,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难以想到的,更难以想象的是,她竟然懂得小李飞刀!第一刀­射­的是赵正义,那第二刀呢?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纵使他们有能力杀死李夕瑶,在此之前,有多少人会给她陪葬?

李夕瑶环目一扫,沉声道:“还有谁要与我动手?”

田七面颊上的肌­肉­一阵痉挛,但他的人似乎突然变成了一座雕像,连动也不动一下。秦孝仪索­性­已转过了身去。似乎方才死在他面前的人不是他的结义兄弟,而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便在此时,只听“砰”地一声,厅门已被人重重推了开来。一名衣着褴褛、神­色­冷漠的少年昂首迈入大厅,而他的背后竟负着一具尸体!

这少年赫然竟是阿飞!

阿飞一眼便看见了李寻欢和李夕瑶,冷漠的面容也忽地变得激动了起来。感受到屋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望见李寻欢略显狼狈的模样,面­色­也不禁变了,沉声道:“怎么回事?”

李寻欢淡淡一笑,道:“他们说我是梅花盗……”

阿飞睁大了眼睛,怒道:“这怎么可能!”

他重重将那具尸体抛到地上,道:“这人才是梅花盗!我是在冷香小筑后将他擒拿,她已亲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绝不会弄错!”

李夕瑶暗暗叹了口气,阿飞毕竟还是太过缺乏经验……若是他能够擒得活口,她或许还有方法让那“梅花盗”承认罪行,可是此刻,纵使那人真的是梅花盗,也是无济于事了。

田七果然冷冷开口道:“你随意找了具尸体来,便说他是梅花盗么?”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阿飞,先帮我解开|­茓­道。”

阿飞仿佛怔了一怔,面上微微露出尴尬的神­色­。李寻欢心念一转,顿时恍然!这面冷心热、快剑无双的少年竟不懂得点|­茓­之术!

李夕瑶沉声道:“阿飞,背上哥哥,离开这里。”

阿飞皱眉道:“那你……”

李夕瑶冷喝道:“我不会有事!快些离开!”

李寻欢不禁有些愕然,她为何不出手替自己解开|­茓­道?转目望见李夕瑶水袖上渐渐沁出的那抹殷红,骤然变­色­道:“夕瑶!”

李夕瑶淡淡一笑,道:“十个时辰……”

李寻欢与她朝夕相处,又岂会不懂得她的意思?咬了咬牙,沉声道:“阿飞,我们走。”

阿飞虽然依旧担心李夕瑶的安危,但他对李寻欢信服之极,不愿违抗他的意思。将李寻欢负在背上,迅速奔出了厅去。

田七和秦孝仪没有动……在小李飞刀之下,没有人敢妄动!

过得一盏茶时分,屋外再无声息,想来阿飞和李寻欢已是去的远了。

李夕瑶的身躯,忽然微微晃动了一下,只听“当啷”一声,一柄飞刀跌在了地上,刀锋处有鲜血缓缓滴落……是谁的血?

小李飞刀既已脱手,田七立刻动了!长棍自腋下如毒龙般探出,重重向李夕瑶的肩上抽去……而李夕瑶竟丝毫没有挡格!只听“咯嚓”一响,李夕瑶的肩骨,竟是已经折断了,人也重重地跌在了地上。见李夕瑶跌倒,秦孝仪立刻上前一步,一脚飞出,将她踢出两丈,狠狠撞在了大厅的柱上。

田七与秦孝仪望着已不省人事的李夕瑶,对视一眼,均觉大奇……她怎会丝毫没有抵抗之力?秦孝仪瞥见了她水袖上的血渍,皱了皱眉,走上前去,将李夕瑶的右手掰开,上面赫然有一道深几入骨的伤痕!

田七和秦孝仪不禁面面相觑,秦孝仪恨声道:“这丫头发出那柄飞刀之后,便再无余力,若不是如此硬撑,恐怕早就晕倒了……我们被骗了!”

田七冷冷道:“无妨……有她在手中,还怕李寻欢不会自投罗网么?”

阿飞负着李寻欢跃出了“兴云庄”,沿着官道奔出了十余里,在一间荒庙中将他放下,皱眉道:“夕瑶她……不会有事罢?”

李寻欢面上再无一丝一毫的轻松之­色­,沉默半晌,道:“恐怕她现在已经被擒住了。”

阿飞面­色­骤变,失声道:“怎么会……我……我要回去救她!”转身便向荒庙外走去。

李寻欢变­色­道:“不要去……”话未说完,又忍不住重重咳嗽了起来。

他见到李夕瑶袖上的血渍,便知道李夕瑶实是已到了强弩之末……田七武功非同小可,若不是李夕瑶用“小李飞刀”威慑秦孝仪和田七,阿飞负着一人,未必能够全身而退……因此他虽明知不妥,亦只能狠下心来,任凭李夕瑶身陷险境,否则非但他二人,连阿飞也会有危险……他知道阿飞是绝不会不顾他们而自己离去的。

他绝不能辜负李夕瑶的一片苦心!

阿飞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折返了回来,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无法救出夕瑶……你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

李寻欢眼中也已露出痛苦之­色­,沉声道:“十个时辰……我只需要十个时辰,便能将|­茓­道冲开,那时候我与你一同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小声地说一句,偶要开虐了……

抱头蹲地……表pia哎表pia`````

疗伤·营救

李夕瑶恍惚中感觉到有人替她包扎着手上的伤口,动作竟然十分轻柔。李夕瑶勉强睁开眼睛,却正对上龙小云笑嘻嘻的脸庞。

龙小云盯着李夕瑶,目中隐隐露出担忧之­色­,口中却笑道:“小阿姨,你怎得变得如此狼狈了?”

李夕瑶淡笑不语,环目四顾,她所处的地方是后院的柴房,地上很潮湿,墙角堆着一堆稻草。她便睡在那堆稻草之上。

柴房里一片­阴­霾,充满了腐烂的气息。窗外的夕阳虽然依然明媚,却没有一丝能够照得进来……李夕瑶望了一眼右手裹的乱七八糟的绷带,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道:“这是你包扎的么?”

龙小云面上一红,道:“本少爷亲手为你包扎,你难道还有什么意见么?”

李夕瑶目中笑意更深,忽地肩上一阵剧痛,不由低低呻吟出声。

龙小云微微一惊,道:“你莫要乱动,你的肩骨似乎断裂了……但我却不会接骨……”迟疑了一下,道:“你还能走么?不如我解开你的|­茓­道放你走。他们看我是小孩子,应该也不会为难于我……”

李夕瑶沉吟道:“这是表姐的意思么?”

龙小云垂首道:“虽然这是娘交待我的……但即使她不说,我也会放你走的。”

李夕瑶淡淡一笑,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我已没有力气了……即使你解开我的|­茓­道,我也逃不出去……况且,公主不是应该等着王子来救的么?”

龙小云眨了眨眼,道:“公主?王子?那是什么意思?”

李夕瑶微笑道:“那不过是个比喻而已……你听过‘睡美人’的故事么?”

龙小云摇头道:“娘从来不给我讲故事的……”

他虽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语声中却带了深深的落寞之意。

李夕瑶叹了口气,龙小云虽然又狠毒,又倔强,但毕竟也只不过是个寂寞的孩子……柔声道:“等到有机会,我讲给你听罢。”

此时柴房的门忽然被敲响了,一个平和冲淡的声音在门口道:“女檀越可醒了么?”

李夕瑶皱了皱眉,道:“是谁?”

一位须眉皆白的老僧推门而入,望见李夕瑶的情状,微微皱起了眉,柔声道:“老衲心眉……女檀越如今觉得如何了?”

李夕瑶皱眉道:“少林心眉大师……你来此作甚?”

龙小云抢声道:“心眉大师……阿姨的肩骨似乎折断了,您是否能……”

李夕瑶冷冷截口道:“小云!不要求他!”

心眉大师面­色­丝毫不变,合十道:“女檀越,得罪了。”上前一步,闪电般出手点了李夕瑶肩上的几处|­茓­道,伸手扣住了她的肩膀,迅速将肩骨复了位,微笑道:“还好并不是太严重。”从怀中取出一瓶药膏,递给龙小云,道:“将这药膏敷在伤处,半月便无碍了。”回首向李夕瑶道:“老衲会尽力说服田施主和秦施主,让他们放了你,女檀越再忍耐些时候……”

李夕瑶沉默片刻,淡淡道:“你不是他们请来对付哥哥的么?为何要帮我?”

心眉大师微笑道:“非也……老衲是他们请来对付梅花盗的。”

李夕瑶目光一闪,道:“你觉得我哥哥他不是梅花盗?”

心眉大师淡淡道:“没有证据,谁也不能轻易下判断……但至少女檀越你绝不是梅花盗……即使女檀越你伤了赵施主,也是情有可原,罪不至死。”

李夕瑶微笑道:“你倒真的是个得道高僧……”

心眉大师淡淡笑道:“怎敢轻言‘得道’二字?女檀越好好休息,老衲告辞了。”合十一揖,返身退了出去。

李夕瑶叹了口气,道:“我昏迷几个时辰了?”

龙小云微微一怔,道:“总有八九个时辰了罢……”

李夕瑶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淡淡道:“你走罢。”

龙小云咬了咬嘴­唇­,道:“我知道你在等他们救你,但除心眉大师和他的四位师弟外,秦伯伯还请来了铁笛先生……他们是没有机会的。”

李夕瑶嫣然一笑,道:“我信任他们。”

龙小云怔怔望着李夕瑶的笑靥,竟似有些痴了。

信任……么?

李寻欢和阿飞从后墙翻入“兴云庄”之时,已经入夜了。

后院内有一个小小的荷塘,每到夏天,便会开出满塘的荷花,而此时,荷花却已尽凋敝。只余下几支­干­枯的荷杆,在寒风中悠悠挥舞着。

这条道路,是李寻欢极熟悉的……幼年的时候,父亲的家教很严,他经常在夜晚翻墙出门去玩耍……转眼间,便是十几年了。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还有翻墙的机会。

此时,有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人,摇摇晃晃地向后院走来,似乎是喝醉了酒……阿飞一步上前,挺剑指着他的喉咙,那中年人骇然止步,酒也吓醒了七八分,颤声道:“大爷……你要做什么?小的身上没有带银两……”

阿飞剑锋微微一抖,冷冷道:“昨日这里可是擒住了一位姑娘?”

那中年人道:“是……是……”

他的舌头都似乎吓得大了,连话都已说不清楚。瞥见旁边的李寻欢,更是骇然失­色­,道:“不关我的事……李姑娘是田七爷他们打伤的……”

李寻欢骤然变­色­,厉声道:“她受了伤?可严重么?”

那中年人颤声道:“我……我不知道……我只看见李姑娘是被人抬出来的……”

李寻欢的手已在微微颤抖,他的心中,仿佛有一柄刀尖在搅着……阿飞缓缓攥紧了左拳,咬牙道:“现在她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算了

不虐了

那么多人说我后妈

伤心啊```

毒计·暗算

毒计·暗算

那中年人道:“柴……柴房里……”

他语声未落,李寻欢身形已飞掠而起。阿飞随手用剑脊将那中年人击晕,匆匆随在了李寻欢身后。

柴房坐落在一个独立的小院落里,这房子已经很旧了,屋角已有了裂缝,破旧的木门上,挂着一幅大锁。

门外并没有人看守……莫非李夕瑶已重伤若此,无法动弹了么?想到此处,阿飞再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步蹿了过去,手起剑落,将门上的锁劈了开来,又一脚踢开了门。

望见稻草上蜷缩着的那道白­色­的身影,阿飞胸中一热,便欲飞身而起,却被李寻欢一把拉住!就在此时,那道人影竟横掠而起,一柄长剑向阿飞直刺了过来!

他的剑势之快,无可形容,顷刻之间,剑尖已到了阿飞的胸口!面对这凌厉的剑势,最好的方法便是退避几步,暂避锋芒。

但阿飞却没有退

只要他手中还有剑,他就绝不会退!

只听“叮”的一声,阿飞手中的剑已后发先至地点在了那人的剑脊之上!

那人周身一震,猝然倒翻了回去,自屋顶冲了出去。

正在此时,只听见一阵大响,那稻草堆中,竟钻出了十余名急装劲服的大汉来,每人手中都擎着一只弩匣,对准了李寻欢和阿飞二人。

阿飞剑眉一轩,将门一把带上,只听“咄咄”连声,十余支弩箭尽都钉在了门上。

阿飞的身上也不禁出了些冷汗,若非李寻欢阻止了他,一旦他走入了柴房,被十几口弩指着,再想要脱身,恐怕比登天还难!

从院墙后跃出几十名身着黑衣之人,将他们团团包围,一人排众而出,正是田七,他的手中挟着的赫然竟是李夕瑶!

李寻欢望着田七抵在李夕瑶颈间的长剑,目光蓦然沉冷如冰,冷冷道:“田七,你会后悔的。”

田七狞笑道:“你想要怎么做?你当然可以用飞刀对付我……但我临死之前只要手一抖……”

他的面­色­忽然变了!被他制住了十七八处|­茓­道,本来应该连动都无法动一下的李夕瑶的身子骤然如游鱼一般,向后横移了三尺!然后他便觉得背后一凉,似乎所有的力气,都从背心处涌了出去。

李夕瑶旋身落地,身形也是一个踉跄,方才发出的那柄飞刀对于她此时的身体而言,负担毕竟还是太大了……正在她马上便要跌倒在地之时,身体却被裹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李夕瑶此刀只为脱身,伤人还在其次,因此并未对准田七后心要害。田七反手将背后的飞刀拔下,抛在地上,恨恨不语。他手中既已无人质,又怎敢对上名闻天下的小李神刀?

李寻欢将李夕瑶抱在怀中,嗅出她身上传来的药气,目中隐隐露出担忧之­色­。低声道:“哪里受了伤?”

李夕瑶微笑道:“已不要紧了……放心。”

此时忽听见一声佛号。五名僧人从侧门处鱼贯而入,将李寻欢三人围在了中间。

李寻欢躬身一礼,道:“心眉大师。”

心眉大师合十为礼,淡淡笑道:“十年未见,檀越仍清健如初,可喜可贺。”

李寻欢淡淡一笑,道:“大师亦是愈发身轻体健了……今日大师也要来擒拿李某这‘梅花盗’么?”

心眉大师低宣了一声佛号,柔声道:“一切自在本心。他人信不信任你,又有何妨?不如檀越虽老衲去一趟少林寺如何?我相信心湖师兄必能给檀越一个公道……老衲以­性­命担保,定让这两位施主安然离开。”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我自然是相信心湖大师的,只可惜我这人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臭­性­子……况且……”目光缓缓在田七面上一转,田七顿时打了个寒噤。

心眉大师道:“那便只有得罪了……”伸手一挥,少林僧人们便如行云流水般围着三人转动了起来。

李寻欢望着手中的飞刀,淡淡道:“我实在不愿与大师你动手……大师应该也知道,我这飞刀一旦出手,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了。”

心眉大师微微一笑,道:“生死由命,即使老衲伤在檀越手中,也不会有丝毫怨恨之心。”

阿飞皱了皱眉,手又缓缓搭在了剑柄之上……李寻欢却向他微一摇头,将怀中的李夕瑶向他递了过去。手腕一翻,掌中已有光芒一闪!

少林僧人们的脚步更急,这“罗汉大阵”施展开来,天衣无缝……李寻欢已被裹入了阵中。他身形如柳絮一般不停疾闪,但手中飞刀却未出手!

心眉大喝一声,右掌猝然挺出,直拍向李寻欢的背心!

便在此时,光芒一闪而过!罗汉大阵竟骤然停止了!

场中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因众人都能一眼看出孰胜孰败!

只听“嗒嗒”连声,几颗珠子落在地上,滚出了老远……心眉大师项上佛珠,竟已被飞刀割断!

纵使心眉大师道行高深,也不禁面上变­色­,额间隐隐现出了汗珠……沉默半晌,合十道:“多谢檀越手下留情……”

李寻欢点了点头,便在此时,阿飞忽然面­色­微变,横掠出三尺!只听“叮”的一声轻响,十余点寒星暴雨般钉在了方才他所站之处的地面上!

若非他有如同野兽一般的直觉,恐怕他和李夕瑶已伤在了这突如其来的暗算之下!

脱困·青魔手

洗髓易筋·怜花宝鉴

梅二先生检查了一番李夕瑶的肩骨,嘿嘿笑道:“这少林寺的老和尚,竟连‘断续胶’也用在了你身上,真是大方……”

李夕瑶将衣襟扯平,淡淡笑道:“你有了这‘断续胶’,想要调配出一模一样的来,应该并不为难罢?你该如何感谢我才好?”

梅二先生看着手中的小瓶,笑得合不拢嘴,听李夕瑶如此说,一瞪眼道:“这么多年来,我都没问你要过诊费罢?这‘断续胶’的配方,便权作了诊费罢!”

李夕瑶不禁摇头失笑,梅二先生扶着她躺下,抓着那小瓶匆匆走出了门。

甫一出门,梅尔先生面上的笑意便已消失不见……望着等在门口的李寻欢和阿飞,叹了口气,道:“那些人下手还真狠……若不是这‘断续胶’,恐怕她的右臂便要废了……脏腑还受了不轻的内伤。没有两个月的将养,是无法下床行走的了。”

李寻欢面­色­一变,长长叹了口气,道:“还好她没事……”话未说完,却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阿飞咬着牙,盯着房门,忽地一字字道:“敢伤她的人,我会记得的。”

梅二先生叹了口气,道:“若只是如此,也便罢了……她的病……”

阿飞变­色­道:“她的病如何了?莫非……”

梅二先生苦笑道:“她的病仍在恶化,再这般下去,恐怕支持不到两年。”

李寻欢急声道:“梅二先生,莫非连你也没有办法了么?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可以用针灸之术暂时延缓病情……”

梅二先生叹道:“本来这办法应该可行,但夕瑶此时身受重伤,不宜下针,待到两月后,恐怕已延误了时机……”

阿飞神­色­一黯,握紧了拳,恨恨不语。李寻欢苍白的脸上,也因愤怒而渐渐泛起一抹淡淡的殷红之­色­……梅二先生忽地喃喃道:“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阿飞眼睛一亮,大声道:“什么办法?

梅二先生淡淡道:“夕瑶的病,是因为先天不足,因此药石难治,但这世上却是有些武功,有强身健体,易筋洗髓之效……若是她练了这些武功,即使仍无法完全痊愈,对病情也定然是大有助益的。”

李寻欢眼光一闪,道:“梅二先生说的是如同少林寺的易筋经、洗髓经那样的武功么?”

梅二先生点头道:“正是……但这些门派,又怎会轻易将自己的绝学授予旁人?”叹了口气,道:“除非……”

阿飞冷冷道:“便是强抢,我也要将那易筋经、洗髓经取来给夕瑶习练!”

李寻欢淡淡道:“反正我已答应了心眉大师去少林一趟了,多跑一趟少林藏经阁,也是无妨……”

阿飞凝视着他,低声道:“这样一来,那‘梅花盗’的帽子恐怕便要扣定在你身上了罢?”

李寻欢笑道:“若是真正的朋友,一定会相信我,至于其他人的想法,我李寻欢还不放在心上!”

梅二先生望着他们,目中隐隐露出赞赏之­色­,抚着胡须道:“你们若真能取来易筋经和洗髓经,我若还保不住丫头的命,岂不是砸了我梅花草堂的招牌?”

李寻欢点了点头,淡淡笑道:“夕瑶便拜托梅二先生照顾了……”

忽听有人冷冷道:“你又想不说一声便抛下我么?”

李寻欢望着倚在门旁的李夕瑶,苦笑道:“你又起来做甚?梅二先生说过,你这两个月都不能胡乱下床走动的。”

李夕瑶瞥了他一眼,道:“莫忘记了,十年前你也是想这般抛下我……我又怎么能放心休息?”

李寻欢苦笑道:“上次与这次情况不同罢……莫非你想劝我们莫要去少林寺么?”

李夕瑶淡淡道:“我让你们不要去,你们会听我的么?”

李寻欢和阿飞相视一笑,同声道:“自然不会。”

李夕瑶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一本淡黄|­色­的绢册丢到了阿飞怀中,轻叹道:“阿飞,你的武功虽然很不错,但经验未免太过欠缺……这上面有点|­茓­之法和冲|­茓­之法,还有些药理医理……你好好修习,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阿飞看了一眼那绢册的封皮,面­色­不禁变了,迟疑道:“这莫非是……”

李夕瑶淡淡道:“这是‘怜花宝鉴’的其中一本……是那家伙去海外之前留下的。我虽讨厌那家伙,但他留下的东西,倒还算是不错的。”

李寻欢不由摇头苦笑,道:“王兄亦算是前辈名侠了,你怎能如此说他?怎么说他也算是你的半个老师罢?”

李夕瑶冷冷道:“我只学了他的医术毒术,可没学过他的武功。他可算不上我的师父……”

阿飞已经呆在了当地,眸中渐渐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忽地将那本绢册丢还给了李夕瑶,冷冷道:“我不学他的功夫。”

李夕瑶怔了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目中掠过淡淡的怜惜之­色­,柔声道:“不学也无所谓,便让哥哥教你李家的点|­茓­功夫罢……也是很好的。”

阿飞握住了腰间的剑柄,低声道:“我知道,我比起那些所谓的前辈名侠,差的太远了……但我却不想借助他们的任何力量,我要凭我自己的力量成名!”

李寻欢定定望着阿飞,忽地淡淡笑道:“你绝不要妄自菲薄!只需要三年时间,你便可以将你所有的破绽全部弥补……那时候,世上恐怕再没有人是你的对手!”

窃书·失望

阿飞的眼睛一亮,他知道,李寻欢不会说谎,亦不屑说谎!

李夕瑶望着他兴奋的神情,面上也不禁露出笑意。柔声道:“所以,你绝对不能死。”

李夕瑶望着辚辚远去的马车,叹了口气,轻轻殿起脚尖,去抚摸树上的梅花……那梅树上的积雪蓦然散落下来,撒了她满身的雪沫。李夕瑶仿佛感觉到很有趣,又用力推了一把那梅树,树上的积雪散落的更多了。

梅二先生瞪了李夕瑶一眼,冷冷道:“你还是回屋去给我好好躺着……若是你在李寻欢回来之前便死了,我可没办法跟他交代!”

李夕瑶随手拂落了身上的积雪,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了,梅二先生先请,我马上便回屋去。”

梅二先生哼了一声,负着手向大厅行去……望着他的背影,李夕瑶的目光渐渐变得锐利如刀!

深夜,屋中的李夕瑶早已睡熟,便在此时,窗角微微地掀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淡淡的烟雾自那窗缝中贯了进来……不过半刻,整间屋中都弥漫起了淡淡的烟雾,李夕瑶的呼吸也似乎愈加的沉重了。又过了半晌,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一名黑衣人自前窗翻进了屋中,身形轻捷无比,全无半点声息……他方掠进屋中,便开始翻箱倒柜,不知在找些什么。

李夕瑶叹了口气,拥被坐起,淡淡道:“你还是来了。”左掌一翻,指尖已有光芒一闪!

那黑衣人身躯一僵,却仍拔身而起,向窗边掠去……只听“咚”的一声,那黑衣人的右手,已被飞刀钉在了窗沿上!

李夕瑶冷冷道:“不要考验我的耐­性­,现在,将你的面巾取下来。”

那黑衣人痛得满额冷汗,狠狠将手掌上的飞刀拔下抛在了地上,死死瞪着李夕瑶,满目俱是怨毒之­色­!

李夕瑶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也不想逼你太甚。”一跃下床,身上的衣服竟然是整整齐齐,一丝不乱。那黑衣人望着她,嘶声道:“你早知道我今晚会来?”

李夕瑶淡淡一笑,道:“我怎么会知道?只是有备无患而已……梅二先生。”

那黑衣人全身剧震,缓缓将面巾扯下,冷冷道:“既然你已认出,我也不必再躲躲藏藏了!想不到你右臂不能动,却还可以发出飞刀……我不是你的对手,要杀要剐都随你罢!”

李夕瑶淡淡道:“我的左手和右手同样灵活……所以若要是想让我失去反抗能力,还是将我的双臂都折断为好。”顿了一顿,轻叹道:“你是来找‘怜花宝鉴’的么?”

梅二先生冷冷道:“不错。”

李夕瑶叹了口气,道:“若我没猜错,你让哥哥去少林寺取易筋经、洗髓经,也只不过是想借他们之手取得那两门绝技罢?其实我早就知道,那两本经书也未必便对我的病有什么帮助……”

梅二先生沉默不语,过了半晌,狠狠咬了咬牙,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李夕瑶凝视着他,淡淡道:“我在‘兴云庄’曾见过秦孝仪的那位公子……他本以为我绝对认不出他,但他却未料到,我在十年前曾见过他,我见过一面的人,就决不会忘记。”

她淡淡一笑,接道:“堂堂秦孝仪的大公子竟然打扮成了兴云庄的小厮,而且这个人已经被你说成伤重不治……难道我还不该怀疑你么?”

梅二先生叹了口气,恨恨道:“我们明明早已经将他送离兴云庄……想不到我们这万全之计,竟生生被这纨绔子弟毁了……”

李夕瑶淡淡笑道:“知好­色­者慕少艾,想来他也是放不下那武林第一美人罢。”

梅二先生叹了口气,颓然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错,我是和田七、秦孝仪联手,想要利用李探花去夺取少林绝技……天下除了‘小李飞刀’,还有几人能从少林寺中夺取经书?但这件事大哥他丝毫不知,望你不要为难于他。”

李夕瑶凝视了他半晌,轻轻叹了口气,返身向外走去。

梅二先生怔了怔,道:“你……你不杀我么?”

李夕瑶驻步回首,冷冷道:“若不是你,我未必能够活到现在,这次,我不杀你。”

梅二先生怔住,面­色­忽­阴­忽晴,忽地大声喝道:“你不杀我,不怕我将来还会来害你么?”

远远飘来的话语,有若叹息。

“毕竟,我曾将你当作是朋友……所以,我再相信你一次。”

李夕瑶缓步走出了梅林,天上又开始下雪了……李夕瑶摊开手掌,痴痴地望着一片片坠在掌心中的雪花,轻轻叹了口气,内力微运,那些雪花顿时化作了雪水,继而蒸发了个­干­净。

明年冬天,她还能否看到这样美的雪呢?

她并不怕死,但她却也不想死……她的心中仍充满了对生命的眷恋,但生命中,偏偏却充满了这样或那样的无可奈何。

即使终究都是要失望,还不如让她一开始便不要抱有希望!虽然早已猜到易筋经和洗髓经无法治愈她的病,但梅二先生的默认,却还是令她心中重重一沉!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绝代完了~从今天开始若无意外每日一更的说~大家鼓掌~

说书·听书

无论多么猛烈的风雪都会过去……东方渐渐露出淡淡的殷红之­色­,转眼又是新的一天了。

李夕瑶坐在食肆中,望着窗外初升的朝阳,轻轻抿了一口滚热的豆浆,心情又开始渐渐地愉快了起来。

靠楼梯的桌上,坐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闭着眼在那里抽着旱烟,在他的对面坐着一名梳着两条辫子的大姑娘,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妩媚之极,两人看似应该是一对说书的祖孙。

天­色­渐明,食肆中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忽地,那老者长身站起,将烟袋在桌上磕了磕,道:“红儿,到时间了。”

此时这老者才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人虽然苍老无比,但眼睛却犹如一泓深彻的湖水,仿佛能够探入人的心魄!李夕瑶迎上那老者的目光,不禁微微皱起了眉。

只听那辫子姑娘笑道:“爷爷,今日你给我们讲些什么呀?”

那老者咳嗽了一声,道:“今日我要讲的是……梅花盗无恶不作,探花郎仗义疏财!”

他目光一扫,竟落在了李夕瑶的面上,微微一笑,道:“大家可知道这探花郎是哪一位么?”

李夕瑶淡淡一笑,虽不知这一对祖孙是何来历,但他却们毋庸置疑是冲着她而来的……只听那辫子姑娘拍手笑道:“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李寻欢李探花了!”

只听这两人一搭一档,竟将当日在兴云庄中的情形说的分毫不差,仿佛亲眼所见一般,那辫子姑娘的一双明亮的眼睛,也不住在李夕瑶身上打着转……直到那老者说到田七挟持李夕瑶威胁李寻欢与阿飞之时,一名青衫少年拍案而起,指着那老者怒道:“老孙头!你不要胡说八道!田大侠怎会是这种人?”

那辫子姑娘白了那青衫少年一眼,道:“我爷爷什么时候乱说过了?”

那青衫少年被那辫子姑娘的俏目一瞪,仿佛连骨头都酥了三分,讷讷道:“小红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田大侠是我父亲的好友,所以我才……我不是有心想要打断孙老先生的说书的。”

在场众人似乎大都认识那名青衫少年,顿时同声起哄大笑。那名青衫少年讪讪一笑,又坐回了座位之中。

那孙老先生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那青衫少年的无礼,又继续将李夕瑶自行脱身,李寻欢破罗汉大阵,铁笛先生暗算阿飞不果的经过娓娓道来……这故事简直是跌宕起伏,众人都几乎听得呆了。直到他说到李寻欢三人离开兴云庄,众人才纷纷松了口气。

那辫子姑娘孙小红眨了眨眼,道:“照这么来说,那梅花盗岂非已经死在了那飞剑客的手中了么……”

孙老先生叹了口气,道:“但秦大侠和田大侠,却认为他杀的不是梅花盗,李寻欢才是真正的梅花盗!他们身份不同,一言九鼎,他们既然坚持这么说,别人也便只好这么认为了……虽然李寻欢成功救出了李姑娘,离开了兴云庄,但那顶梅花盗的帽子,恐怕是再也摘不下来了……”说到此处,他连连摇头叹气,似乎极为惋惜。

孙小红咬着嘴­唇­道:“难道再没有丝毫转圜之地了么?李探花离开兴云庄之前,似乎说过会去一趟少林寺,让心湖大师给他一个公道的罢……”

孙老先生叹了口气,道:“若他真去了少林寺,恐怕是进得出不得了!”

孙小红似乎吃了一惊,道:“为什么爷爷你这样说?堂堂少林寺,应该不至于仗势欺人罢?”

孙老先生道:“只因心眉大师一行人在回少林寺的途中受人暗算,身中剧毒!四名弟子不幸遇难,唯有心眉大师一人回到了少林寺后便昏迷不醒,如今生死未卜……”

孙小红睁大了俏目,道:“即使如此,那也不能确定便是李探花下的手呀?”

孙老先生抿了口清茶,悠悠道:“心眉大师已经十年未曾出过少林寺,又怎会与人结怨?此次下山,唯有和李寻欢有了些冲突……反正少林寺那些大师们,已经认定了这凶手便是李寻欢了!”

早饭的时间已过,孙老先生的故事也说完了,人们亦渐渐的散去,许多人一边走一边议论纷纷,似乎是在怀疑那些“大侠”的作为,又似乎是在为李寻欢惋惜。

李夕瑶吃完了早饭,又点了几份点心,一壶清茶,临窗远望着外面的雪景,不知在想些什么……虽然听了那孙老先生的故事,她却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现在就算是乘坐快马,日夜不休地赶去少林寺,恐怕也来不及阻止李寻欢和阿飞了,更何况以她如今的身体,根本就无法骑马……少林寺纵使领袖武林,门下弟子众多,但想要杀死李寻欢和阿飞,却也没那么容易罢,试问又有谁敢去接李寻欢的惊天一刀?他们纵使真的无法冲出少林寺,保命亦是无碍。若她真的因为担心他们二人而贸然闯进少林寺,恐怕真的会成为他们的累赘罢!

孙老先生默默地坐在那里抽着旱烟,孙小红则垂着头吃着桌上的一碗面……两人的目光却还是时不时地落到李夕瑶的面上。

孙老先生眯着眼睛望着李夕瑶,见她始终容­色­淡然,没有丝毫急躁之态,目中不禁隐隐露出了一抹赞赏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人若看到别人比他更痛苦,他自己的痛苦就会减轻。

一个完全没有痛苦的人,又怎能真正领略到欢乐的滋味。

少林·潜入

李寻欢与阿飞将马车停在嵩山之下,飞步向少林寺赶去。不到一盏茶时分,便已远远可望见少林寺的山门,而此刻那山门之前,却立着一名绛衣女子。

林诗音!

李寻欢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却仍是走了过去,勉强勾起了­唇­角,抱拳一揖,道:“大嫂……你怎会来此?”

在这短短的几日内,林诗音那美丽的面容竟似憔悴了许多,本是乌黑的鬓旁也出现了几丝华发……李寻欢看着这样的她,心中又是一阵剧痛。

林诗音痴痴地望着李寻欢,低声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的,但你绝不能进去……你若进去,恐怕再也出不来了!”

听得林诗音说了心眉大师的事后,李寻欢心中暗惊,却还是淡淡笑道:“多谢大嫂报讯,但你还是快些回去为好,莫要让大哥担心……”

林诗音望着他,忽地惨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总是为他着想……”

她的身体忽然剧烈颤抖了起来,狠狠咬了咬牙,接道:“可是你却不知道,他已出卖了你,他本来就是和田七他们串通一气的……”

李寻欢深深凝注着他,不但没有露出丝毫惊异之­色­,反而淡淡笑了笑,道:“你恐怕是弄错了……他又怎会出卖我?”

林诗音嘶声道:“这是我亲眼所见!你……你不相信我么?”

李寻欢却已别开了头,避开了她的视线,淡淡道:“那你一定是看错了……”

伸手轻轻将林诗音推开,提步向少林寺的山门走去。

林诗音忽地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急声道:“你为什么还要进去?”

李寻欢淡淡道:“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林诗音睁大了眼睛,死死瞪着李寻欢,厉声道:“你莫要进去!我求你莫要进去……你若进去,我便死在你的面前!”

李寻欢咬紧了牙关,冷冷道:“你是死是活,与我又有什么相­干­?”

时刻近午,李夕瑶终于吃完了盘中的最后一块点心,缓缓站了起来,随手丢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淡淡瞥了孙老先生祖孙一眼,抬步向店外走去。

无论这祖孙俩出于什么目的,李夕瑶都感激他们告知了她这个重要的消息……但他们目中的那抹若有若无的怜悯之­色­,却令她感觉到无比厌恶。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李夕瑶不急不缓地在几家店中添购了一些必要的物事,又租了一辆马车……此处距少林寺虽不远,却也并不太近,李夕瑶到达嵩山下,也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了。望着少林寺门前立着的那抹绛红­色­的身影,李夕瑶不禁微微皱起了眉,迟疑了一下,却还是缓步走了过去,在那名女子身边站定,轻叹道:“表姐,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林诗音怔怔地望着她,­精­致的绸衫已经蒙尘,美丽而灵动的目光也已变得有些呆滞,喃喃道:“是你……”忽地用力抓住了李夕瑶的肩膀,嘶声道:“他已经进去一天一夜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却没办法阻止……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李夕瑶默默忍受着肩上的痛楚,淡淡道:“我不认为我早些来,便能阻止他们两人……表姐,你真的不该来……”

林诗音瞪着她,忽地仰天大笑起来,她的笑声是那样的疯狂!边笑边喘着道:“我早就应该知道,你和他们根本就是一样的!我知道现在我是龙夫人,不应该管李寻欢的死活……”

她狠狠咬紧了嘴­唇­,嘶声道:“李寻欢将龙啸云当作是兄弟,但他竟和田七那些人串通了来对付你们……而李寻欢……他却宁愿相信龙啸云,而不相信我!这世界为什么竟会这么荒谬!”

李夕瑶皱眉道:“至少你还应该顾忌一下小云的感受……你来这里,他会怎么想?你们的事,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将他牵涉进来,至于龙啸云……”

她冷笑了一声,道:“从很早以前,我便已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了。”

林诗音的笑声嘎然而止,满面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颤声道:“莫非……你早知道龙啸云他出卖你们……”

李夕瑶轻叹道:“不错,我知道……哥哥他也应该早就知道。他那样说,恐怕只是不想令你伤心而已。”

林诗音握紧了衣襟,喃喃道:“原来是这样……他是不想拆散我们的家么?可是,在龙啸云作出那种事情的时候,我们的家,便已不成家了……”

她话未说完,已又泪流满面。

李夕瑶轻叹一声,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至少你还有小云不是么?其实他虽然狠毒了一些,却也只是个寂寞的孩子……只要是孩子,便需要有母亲在身边陪伴,你还是快回去罢!”

轻轻替林诗音拭­干­了泪痕,李夕瑶淡淡一笑,道:“你放心,哥哥决不会有事的……”仿佛被李夕瑶那强大的信心所感染,林诗音的­唇­角也终于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夕阳西沉,已近黄昏。自少林寺西角的一间小屋中,不断飘出炊烟的香气……毕竟少林寺的僧人们也并不是神佛,也是需要吃喝的。

便在此时,一名青袍僧人托着一张纸笺,匆匆向那厨房走去。他方拐过一道长廊,李夕瑶已如落叶一般地飘到这僧人身后,一掌切在了他的颈侧,这僧人丝毫没有反抗,闷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李夕瑶随手扯过他手中的那张纸笺,刚看了一眼,便不禁失笑,只见那张素笺上,写着好一笔“灵飞经”,正是李寻欢的字迹。上面写的是:“红焖冬笋,汉罗斋,发菜花菇,翡翠菜心,笋尖冬菇豆腐羹,三斤上好竹叶青。”

作者有话要说:人们岂非总是会轻易放过一些他最需要的东西?直等他已失去了之后,才知道这种东西对他有多么重要。

一个真正值得你佩服的人,总是要等你已认得他很久之后,才会让你知道他是怎么样一个人的。

盗经·相见

李夕瑶淡淡一笑,随手将那张素笺放入了袖中。看来李寻欢和阿飞在这少林寺中非但没有受到什么委屈,反倒还过的不错……堂堂的少林寺,好像真的被他们当作京城的素菜馆子了。李夕瑶仔细打量了一番那僧人的容貌,点了他的|­茓­道,随手将他抛到了少林寺后院的一棵大树之上。

李寻欢坐在禅房窗边的一张竹椅上,望着天边的一轮明月,捧起桌上的茶杯放到­唇­边,却皱了皱眉又放下,轻叹道:“有景无酒,可惜,可惜。”

坐在禅房角落的一名中年僧人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是已叫人去取酒了么?”

这名僧人纤秀文弱,甫看之下,便如一名饱学宿儒,正是少林寺的心树大师。他说完了这句话,又垂下了头去,怔怔望着禅床上的心眉大师,满面俱是沉痛的神­色­。

李寻欢望了心树大师一眼,道:“人死已矣,你也莫要太过伤心。”长身站起,将桌上的茶水递到心树大师手中,淡淡笑道:“想不到当年的‘铁胆御史’,今日竟成了得道高僧……而且会在我生死一发时救了我一命。”

心树霍然抬起头来,厉声道:“谁说我救了你?是我自己功力不够,才会被你劫持!”

李寻欢笑道:“你又何必否认?昨日我被八百罗汉大阵围住,凭我一己之力又如何能够冲出去?若不是你对我示意,而且全然没有抵抗,我又如何能够挟制你冲入这禅房中?”

心树叹了口气,道:“不错……我的确有心救你,但却也并非为了昔日之情!”

李寻欢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心树沉默片刻,道:“你前日去藏经阁取走了‘洗髓经’,究竟是想要做什么?若不是如此,掌门师兄恐怕也不会发动八百罗汉大阵来对付你……”

李寻欢淡淡道:“梅二先生说,想要治愈夕瑶的病,需要易经洗髓两本经书……我当时已经说明缘由,但心鉴大师却不为所动,因此在下便只有出手抢夺了。”

心树叹道:“夕瑶那孩子……这便也怨不得你了。我一开始便知道你绝不会毫无缘由地去夺经……但你只找到了洗髓经,你可知道易筋经在何处么?”

李寻欢目光闪动,淡淡笑道:“正要向大师请教。”

心树沉声道:“易筋经已被人偷走了!”

李寻欢怔了一怔,淡淡笑道:“莫非心眉大师认为易筋经是我这个梅花盗偷走的,才专程下山想要捉拿我么?”

心树大师淡淡道:“以你的­性­格,便真的是要取经,也是光明正大,不会做这些鼠窃狗偷的勾当……因此我从一开始,便知道你绝不是梅花盗!而且……”

他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缓缓道:“那易筋经的所在,只有我‘心’字辈七人知晓……即使是梅花盗,也绝找不到!因此我师兄弟怀疑……”

正在此时,禅房的门轻轻响了几声,有人在门口叫道:“李探花,你的酒菜来了。”

李寻欢皱起了眉,在屋外这人敲门之前,他竟毫无所觉……这人既有如此高强的武功,又怎会在少林寺中做这送饭的差使?但他面上却丝毫不变,淡笑道:“进来罢!”

门轻轻被推开了一条缝,一名青袍僧人闪身而入,将手中的托盘重重向桌上一搁。回首瞪着李寻欢,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笺狠狠扔到他身上,冷冷道:“一顿便喝三斤竹叶青?你不要命了么?”

李寻欢听了这句话,面上的戒备之­色­立即转为了苦笑,道:“夕瑶,你怎么来了?”

李夕瑶冷哼了一声,扯下面上的人皮面具,道:“你在这少林寺内似乎过的还不错……每顿三斤竹叶青?四菜一汤?你将少林寺当作素菜馆么?”目光一转,落在心树大师的面上,微一皱眉,道:“胡大人?”

心树大师合十道:“老衲心树……俗家姓名请女檀越莫要再提了。”

李夕瑶叹了口气,道:“是,心树大师,但您昔日对夕瑶教诲之恩,夕瑶莫不敢忘……请大师直呼夕瑶的名字便是。”

她目光一转,又落回到李寻欢面上,意似询问。李寻欢知道她的意思,淡淡开口道:“我已让阿飞带着洗髓经去了梅花草堂……”

李夕瑶面­色­微变,道:“糟了……”

李寻欢皱眉道:“你是怕阿飞途中会出什么差池么?以他的武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罢!”

李夕瑶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梅二先生骗了我们,易筋经和洗髓经无法治愈我的病……他只是和田七他们串谋,想要利用你们夺取少林寺的藏经而已。”

李寻欢悚然失­色­,沉默半晌,才淡淡一笑,道:“似乎我的朋友,又少了一个。”

李夕瑶默默望着他,目中尽是担忧之­色­。李寻欢叹了口气,轻轻伸出手去,抚摸着李夕瑶的秀发,柔声道:“你莫要担心,一定该有别的办法可以治你的病……”

李夕瑶勉强一笑,走到禅床旁,抚上了心眉大师的脉搏,沉吟片刻,从怀中抽出一支银针,刺在了心眉大师头顶的“百会|­茓­”之上。

心树大师微微皱起了眉,道:“夕瑶,你做什么?莫要对心眉师兄的遗蜕无礼。”

李夕瑶淡淡一笑,道:“遗蜕?莫非你们以为心眉大师死了么?”

心树大师怔了一怔,道:“你说心眉师兄他没死么?”他心中激动,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李夕瑶淡淡道:“虽然没了心跳和脉搏,但心眉大师只是陷入了假死状态而已……我用银针刺激他脑部神经,应该还可以多拖些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做贼的人,总是有点心虚,而世上的恶人也都是先告状。因为他们想以其它不是理由的理由,来分散人家的注意力,藉以掩饰自己真正的意图。如果这个「恶人」又是女人的话,那么她再流上几滴眼泪,所产生的效果可能就更具效果了。

一个人既能损人也要能被损才是真本事,就和武功一样,能打人也要经得起挨揍才是真功夫。

蛊毒·灭门

心树大师一怔,道:“脑部神经?”

李寻欢淡淡笑道:“夕瑶总喜欢说些奇怪的话……大师不必在意。但她既说心眉大师未死,那便必定是无碍了。”

李夕瑶淡淡道:“心眉大师虽然未死,但说是无碍,却也不见得……”

李寻欢皱眉道:“以你的医术,还无法替心眉大师解这毒么?”

李夕瑶叹道:“若他中的仅仅是毒,我倒应该是有法子的,可惜……”

李寻欢道:“他不是中了毒么?”

李夕瑶叹了口气,道:“他中的,是蛊。”

李寻欢不禁动容,道:“蛊?”

李夕瑶淡淡道:“蛊虽然也可算是毒的一种,却只有下毒之人能够解得……你应该已猜到是谁下的手了罢?”

李寻欢叹道:“如果真的是蛊的话……下手的人应该是苗疆‘极乐峒’的五毒童子。”

李夕瑶点头道:“蛊毒认主,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解除这蛊,必须还得五毒童子出手。”

她犹豫了一下,道:“但心眉大师身上却还中了另一种毒。而且……”悄悄瞥了心树大师一眼,接道:“这毒,应该是昨天中的。”

心树大师面­色­大变,沉声道:“你的意思是,心眉师兄身上的毒是少林寺的人所下?”

李夕瑶叹了口气,默然不语。心树大师面上肌­肉­不断跳动,半晌方恨恨道:“好,好!他们竟然连心眉师兄也不放过……”

李夕瑶淡淡一笑,道:“其实下毒那人倒是无意间帮了心眉大师的忙,若不是那毒太过剧烈,暂时克制了五毒童子的蛊毒,恐怕心眉大师现在已经……”

心树大师怔了一怔,苦笑道:“难道我反而应该感谢下毒那人才是么?”

李寻欢目光闪动,道:“心眉大师回来之后,可曾服用过什么?”

心树大师皱眉思忖了半晌,道:“只吃过一碗药……”

他长长吸了口气,道:“药是七师弟心宠配的,喂他吃药的人,是四师兄心烛和六师弟心灯。”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这三个人里,善于用毒的是谁?”

心树大师喃喃道:“四师兄和六师弟都是在襁褓中便已出家……绝不会是他们……”

他猛地抬起头来,悚然道:“莫非是七师弟心宠么?”

李寻欢默然不语,有些话,是不需要说出口来的。

江湖中人都知道,心宠大师乃是带艺投师,在未入少林前,人称“七巧书生”,正是位下毒的行家!

心树大师长长叹了口气,凝视着李寻欢,道:“这是本门之不幸……但我希望你,能够帮我找出那下毒之人和那盗经之人。”

李寻欢笑了笑,道:“你为什么肯定我会答应你?”

心树大师淡淡道:“或许是因为我已将你当作是朋友。”

李夕瑶叹了口气,她知道,李寻欢绝不会拒绝朋友。

她缓缓站起,淡淡道:“我走了。”

李寻欢道:“你要去找五毒童子?”

李夕瑶点了点头,目中却隐隐闪过了一抹担忧之­色­。

现在阿飞应该已经快要到了梅花草堂了罢?希望梅二先生不要为难他才好……

李寻欢­唇­边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柔声道:“身体如何了?不要勉强自己。”

李夕瑶微微一笑,道:“大概已经无碍了,我会注意的。”

心树大师一怔,急声道:“怎么能让夕瑶一人去对付五毒童子?实在太过危险了……”

李夕瑶淡淡笑道:“多谢大师关心,但在这世上,没有人可以用毒伤到我。”

李夕瑶身形一闪,已翻出了少林寺的外墙,落地之时却禁不住一个踉跄。

似乎有些发烧了呢……

李夕瑶用力晃了晃似乎已经变得无比沉重的头颅,轻轻叹了口气,本要将养两个月的内伤被她硬生生地用内力压制了下来,果然已经快要到了极限了么?

她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小的玉瓶,将里面的药丸一口服下,才略略地松了一口气。

希望还能多坚持些时候……至少,让她做完自己想要做的事……

刚一迈进梅花草堂,李夕瑶便感到了不妥……平日里这梅花草堂虽然静谧,却也不像如今这般没有丝毫的生气……转过梅园,望着面前的景象,李夕瑶只觉得心中重重一颤。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气息,几名家仆的尸首抛在梅树之下,鲜血染红了白­色­的雪地,将如玉的梅花衬托得更加妖艳。

李夕瑶心中一惊,加快脚步奔入了大厅,只见梅大先生倒伏在厅中,浑身浴血,已没有了半点气息……李夕瑶心中重重一沉,缓步走上前去,将梅大先生的尸首翻了过来,只见他胸骨深深塌陷了下去,似乎是被极沉重的兵刃所伤,张大的双目中俱是恐惧之意。

李夕瑶按住左胸,勉强平缓着呼吸,她绝不能在这里倒下!缓缓伸手将梅大先生的眼帘阖上。此时,后堂忽地传来几声低低的呻吟,竟似是梅二先生的声音!

李夕瑶身形一闪,已掠入了后堂,将地上的梅二先生一把扶起,迅速取出银针,刺入了他的几处大|­茓­。刚抚上他的腕脉,便觉心中一凉……梅二先生全身经脉俱断,内脏破碎,即使是神仙到此,他也是再无幸理……如今他之所以依然能够勉强支撑,也只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梅二先生急急喘了两口气,低声道:“是你……”

李夕瑶咬紧了­唇­,冷冷道:“是田七他们动的手?”

梅二先生苦笑道:“是……”

李夕瑶道:“为什么?”

梅二先生叹道:“前几日阿飞来了此处,还带来了‘洗髓经’,他们让我在阿飞的饭菜中下毒,我没有答应……”

李夕瑶低声道:“你为什么要拒绝他们?”

梅二先生苦笑道:“我背叛了一次朋友,已是后悔莫及……又怎能再背叛第二次!”

作者有话要说:世间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弱点,每一种武功都有它的破绽。

高手过招,往往比庸手相斗更为残酷。庸手相斗,败方就算受伤,不一定死;但高手过招,失败者占绝大多数都会死亡。高手相争的胜负,往往也等于生与死的决定。

梅逝·毒斗

李夕瑶咬紧了嘴­唇­,低声道:“是我害了你。”

梅二先生淡淡一笑,道:“这又怎能怪你?临死之前,许多事情都看得开了……什么易筋经洗髓经,便是成了天下第一高手又如何?我梅二­性­情古怪,这一辈子便只有你和李探花将我当作朋友……”

他重重喘了几口气,低声道:“我房间的暗格里,放着二十颗‘灵蟾丸’……应该对你的病有些助益,你拿去服了罢……阿……阿飞他……”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却猝然喷出了一大口鲜血,面­色­骤然惨白无比,缓缓闭上了眼睛……李夕瑶面­色­一变,迅速输入内力,却已再无回天之力。

李夕瑶怔怔望着梅二先生逐渐冰冷的尸体,眸中渐渐升腾起一片如同火焰一般的怒意。

她紧紧按住胸口,心脏疼痛得几乎令她窒息……但也令她的头脑更加地清醒。

阿飞呢?

阿飞去了哪里?

方才梅二先生似乎想要告知她阿飞的下落,可惜却始终没来得及说出口……

阿飞虽然缺乏江湖经验,却也并不是傻瓜……他甚至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聪明得多。方才梅二先生也并没有露出什么急切的神­色­……至少现在,阿飞应该还是安全的。

她取出了梅二先生房中的“灵蟾丸”,将梅二先生和梅大先生的尸首并排平放在了梅树之下,将梅大先生窖藏的百余坛美酒洒在地上。

李夕瑶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点燃的火折子抛在了地上。熊熊的火焰腾起,照亮了苍茫的夜空。

从此……江湖上再没有了“梅花草堂”。

田七,秦孝仪……

你们,就为梅花草堂陪葬罢。

三更时分。“兴云庄”内却仍是明亮如白昼,杯盏交击声自厅中远远传来。

大厅的客首位上坐着一名身形矮小的奇装男子,在这严寒的天气中,他下身竟只穿了条短裙,露出一双小腿,似乎丝毫不觉得寒冷。

田七与秦孝仪坐在上首作陪,不时赔笑揖客。龙啸云怔怔坐在主座之上,虽口中吃着珍馐美食,却似乎食不知味。

过了半晌,龙啸云迟疑着开口道:“田大哥,秦大哥……我们那样对付梅二,真的好么?若是被李寻欢知道……”

秦孝仪冷笑了一声,道:“李寻欢既然已经到了少林寺,难道还能活着出来不成?即便他真能出来,有五毒前辈在此,你我也丝毫不需惧怕他的飞刀!”

那奇装男子桀桀笑道:“若李寻欢敢找上门来,我便让他尝尝我的‘极乐五毒’!龙庄主不需担心……”

便在此时,却听见窗外有人冷哼一声。龙啸云等人的面­色­均是一变!田七大喝道:“是谁!”

话音未落,他的身子已经飞掠了出去,手中的铁胆已脱手向外面那人身上击出!他们与五毒童子交好之事绝不容他人知晓,因此他甫一出手,便是杀招!

外面那人身形一闪,向外横移了半尺,将田七发出的三枚铁胆一一闪过,冷冷道:“你便是用这铁胆伤了梅二的罢?”

田七看清对面女子的容颜,面­色­大变,道:“是你……”

李夕瑶转目一扫,目光落在五毒童子的面上,冷冷道:“想不到堂堂的秦大侠和田大侠竟和五毒童子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田七难得的老脸微红,秦孝仪却面­色­丝毫不变,冷笑道:“这件事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只要杀了你……”

虽然口中这么说,身形却急急向后退去,几乎将整个身子都缩在了田七的背后。

李夕瑶冷笑一声,手中飞刀已出手!

刀光一闪,劈开了暗夜的苍穹!

秦孝仪已重重倒了下去,血沫飞溅而起,染红了地面上的初雪。

田七面上隐隐露出了恐惧之­色­,忽地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渐渐露出了狞笑,道:“我曾经听梅二说过,你有病在身,似乎发出一柄飞刀便是极限了罢?”

他瞥了一眼秦孝仪的尸首,冷笑道:“用他的命来换你的命,我们似乎也并不吃亏……”

李夕瑶淡淡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已经无法发出飞刀了。”

她叹了口气,低声道:“只可惜……我不一定要用飞刀才能杀人的。下辈子,你一定要记得。”

话音未落,田七已经倒了下去!

他满面俱是不可思议的神­色­,死死按住了自己的咽喉,整个眼珠都几乎凸了出来,面­色­青黑,似乎已经无法呼吸!

李夕瑶淡淡道:“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不用飞刀杀你么?我只是不愿让你死的太过舒服而已……”

田七骇然望着她,拼命向五毒童子伸出手去……但五毒童子却闪身躲开了他的手,死死瞪着李夕瑶,面上肌­肉­不断跳动,颤声道:“这是金蚕蛊毒!你怎么会用……”

李夕瑶冷冷道:“你放心,我还需要你去少林寺作证,所以今日我不会杀你。”

五毒童子怔了一怔,忽然仰天大笑,狠狠道:“你以为你会用区区的金蚕蛊毒,便能够胜过我了么?今日我便要让你看看什么叫做蛊毒至尊!”

他右手一挥,手心已多出了一支短笛……随着他的笛音响起,雪地上忽然出现了无数条蠕蠕而动的黑影!

万毒蛊·重回少林

那些黑影渐渐移近,竟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虫豸,颜­色­鲜艳无比,远远便可闻到一股扑鼻的腥气。

龙啸云本来似乎已经骇得无法动弹,此时忽然开口叫道:“五毒一出,人化枯骨……夕瑶,你还不走?”

五毒童子咯咯笑道:“现在要走,已经晚了!”

他又吹了几下短笛,那些毒物爬行的更加迅速,已有几只爬上了李夕瑶的脚尖!

李夕瑶面­色­丝毫不动,缓缓自怀内取出了一只小瓶,刚将瓶盖打开,那些毒物便如潮水一般退却了下去!

一只金­色­的小虫自李夕瑶手中的小瓶内缓缓爬了出来,径直飞入了她摊开的掌心中。五毒童子惊呼了一声,死死盯着李夕瑶掌中的金­色­小虫,满面俱是又羡又惧的神­色­,颤声道:“万毒蛊……你居然有万毒蛊……”

他狠狠咬了咬牙,冷冷道:“你有万毒蛊在手,万蛊俱不能近……我的这些普通蛊虫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今日算是我栽了……但你想要留下我,却也没那么容易!”

李夕瑶淡淡道:“只要你去一趟少林寺,解去心眉大师身上的蛊毒,我便将培育万毒蛊的法子教与你……这个条件如何?”

五毒童子怔了一怔,喃喃道:“那老和尚还没死么?”

他抬首望向李夕瑶手中的“万毒蛊”,面上满是贪婪的神­色­,咬了咬牙道:“虽然收回蛊虫难免会被反噬……但若能得到‘万毒蛊’也算是值得了!好,我便随你去少林一趟!但若那些和尚要为难我,可莫怪我大开杀戒!”

李夕瑶点了点头,道:“只需你解开心眉身上蛊毒即可。如果他们真的为难你,便任凭尊意。”收回掌中的蛊虫,转头向龙啸云道:“阿飞在哪里?”

龙啸云苦笑道:“他的下落我着实不知……田七他们去梅花草堂之前他便已离开了。”

李夕瑶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不似作伪,淡淡道:“方才你说让我快些离开……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今日我不杀你,你好自为之。”

她转过身去,面­色­却忽然变了。

龙小云靠在院门边,紧紧咬着嘴­唇­,整个拳头都已攥得发白。面上的神­色­即似悲哀,又似痛苦……

他死死盯着她,冷冷道:“自从你们回来,爹和娘就变得好奇怪……如果这是因为你们,我宁愿永远也不要认识你!”

李夕瑶沉默半晌,道:“虽然我不认为这是我的错,不过你若一定要恨一个人……便恨我罢!”轻轻叹了一口气,返身走出了门。

心树大师拨弄着手中的念珠,轻宣了一生佛号,道:“今日已是第七日了……夕瑶真的能够将五毒童子带到少林寺来么?”

李寻欢笑了笑,道:“大师放心,她一定可以。”

心树大师叹了口气,道:“心眉师兄若能醒来,虽可证明你不是那下毒之人,但却没办法证明你不是梅花盗。”

李寻欢淡淡道:“我并不在乎。”

心树大师沉默片刻,道:“盗去易筋经的便是梅花盗,你可明白?”

李寻欢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心树大师轻叹道:“出家人虽不该犯这‘妄’戒,但少林寺的千年威名,却是绝不容损毁!”

他双手合十,满面俱是庄严慈悲之­色­,低声道:“佛祖若要怪罪,便请降罪与弟子一人罢!”

李寻欢心思一转,便已明白了心树大师的意思……若那盗取易筋经之人真的是“心”辈弟子其中一人,这自然是大大的丑闻,若这件事透露出去,这千年古刹的名誉便会毁于一旦……但易筋经被盗之事所知之人已经不少,若想要隐瞒这件事的真相,唯有将盗经的责任推给梅花盗,并对外宣称少林寺已将梅花盗格杀!

李寻欢沉吟片刻,淡淡笑道:“你不怕我将真相说出去么?”

心树大师目光闪动,缓缓道:“若将真相说出,你恐怕永远都摆脱不了梅花盗的头衔了……”

李寻欢微笑道:“不错……这样的蠢事,我的确绝不会做。”

只听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李寻欢身形一转,已到了窗口,他向外望了一眼,微微一笑,道:“心眉大师有救了。”

只听“咚”的一声,禅房的大门已被人一脚踢了开来。

李寻欢望着五毒童子,笑道:“十年不见,兄台身体可仍清健否?”

五毒童子冷哼了一声,道:“老子身体自然好得很……”

他十年前在李寻欢手上吃过亏,对他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他转目望见禅床上的心眉大师,便不再理会李寻欢,快步走上前去,抚上了心眉大师的脉搏。

李寻欢毫不介意,淡淡一笑,向李夕瑶道:“身体可还好?”

李夕瑶还未说话,五毒童子已桀桀笑道:“她身体自然好得很……不但杀了田七秦孝仪,连老子都险些死在她的手里!”

他抬头望向李夕瑶,道:“这老和尚我可以救,但我又怎么知道我救了他之后你会不会将那东西给我?”

李夕瑶淡淡道:“你若不信,尽可在我身上下血毒蛊……”

人们若懂得象宽恕自己一样去宽恕别人,这世界一定更可爱得多。

古来英雄多寂寞,一个人在低处时,总想往高处走,但走得越高,跟上去的人就少,等他发现高处只剩下他一个人时,再想回头已来不及了。

解毒·真相

李寻欢面­色­微变,道:“不可!”

李夕瑶淡淡一笑,道:“那血毒蛊只要我不食言背信,便是无碍的。”

李寻欢皱眉道:“你和他究竟约定了些什么?”

李夕瑶淡淡道:“只不过是一些培养蛊虫的技巧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

五毒童子面上不禁微微一红,听李夕瑶这轻描淡写的话语,他视若­性­命的“万毒蛊”竟似被她看得一钱不值!心树大师合十道:“老衲也可在此以­性­命担保……若是檀越你医好心眉师兄,少林绝不会丝毫留难!”

五毒童子沉吟片刻,道:“好,既然有心树大师作保,我也不在她身上下什么血毒蛊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匕,在心眉大师的手腕上划了一刀,心树大师大惊,失声道:“你做什么?”

他刚想伸手去阻拦,李夕瑶已拉住了他,淡淡笑道:“他是要用自己的血将蛊虫引出心眉大师身体,无碍的。”

五毒童子冷笑道:“还是这丫头有见地……”横过匕首,划破了自己的腕脉,然后将自己滴着血的手腕贴在了心眉大师的伤口处。

心树大师见五毒童子浑身剧震,似乎忍受着极重的痛苦。轻叹了一口气,合十道:“多谢檀越舍身救助心眉师兄……”

五毒童子收回了手,随意从袖上扯下一块布料将伤口裹了,冷笑道:“老和尚,你谢错人了!莫忘记了心眉身上的蛊毒本就是我下的……”

心树大师面­色­丝毫不动,淡淡道:“无论伤人救人,都是因果,谢是一定要谢的。”

五毒童子怔了一怔,道:“心眉身上的另外一种毒,是七巧书生的独门毒药‘从此醉’……我方才也顺便帮他解去了,再过得几个时辰,他就能醒来了。”

他平生杀人无数,还从未被人真心感激过,此时说起话来,也仿佛有了几分不自然。

心树大师悚然动容,喃喃道:“竟然真的是他……”

李寻欢默然半晌,忽地长身站起,笑道:“我们在此处已呆了十余日,也应该是出去的时候了。”

心湖大师、心烛、心灯、心鉴、心宠都已到了禅房门口,少林“心”字辈七人,竟是已经到齐了。

他们身边还站着位目光炯炯、枯瘦矮小的老人,却正是名闻天下,誊写兵器谱的百晓生!

心湖大师面沉如水,道:“方才冲进禅房的那人,真的是极乐峒主五毒童子?心鉴师弟你是否看错了?”

心鉴大师合十道:“弟子十年前曾见过他一面,绝不会认错!”

心湖大师沉吟道:“此人来我少林,究竟有何意图?”

心宠大师急声道:“他与李寻欢必定是一伙的……此人实乃大­奸­大恶之徒,此次来此,定是意欲对我少林不利!请掌门师兄早作计较,下令截杀此人!”

心湖大师皱眉道:“不可轻举妄动!心树师弟还在他们手中……”

他的声音蓦然中断,只因他忽然瞧见了心树大师!

心树大师已缓步走出了禅房,却只有一个人。

心湖大师迎上前去,喜道:“师弟可无恙么?”

心树大师低喧了一声佛号,淡淡道:“弟子安好,多谢掌门师兄关心。”

心宠大师一步上前,厉声道:“李寻欢和五毒童子呢?”

话音未落,他袍袖中已抖出了几点银星,向禅房内直­射­而去!正是昔年“七巧书生”赖以成名的暗器“落银针”!心树大师面­色­微变,想要喝止,却已然不及。

银针­射­入,禅房内竟无半点声息。心宠大师不禁面­色­大变,道:“他们莫非已经逃走了?”

心树大师淡淡道:“他们并不是逃走了,而是去取经书了。”

心湖大师皱眉道:“什么经书?‘洗髓经’么?”

心树大师道:“不是‘洗髓经’,而是‘易筋经’!”

心宠大师一怔,冷笑道:“果然连‘易筋经’也是李寻欢盗去的!”

心树大师道:“盗走‘易筋经’之人并非李寻欢。”

心宠大师道:“不是他又是谁?”

心树大师淡淡道:“是你!”

心宠大师面容一阵抽动,冷冷道:“你说我是盗经之人,可有证据?”

心树大师淡淡道:“自然是有的。”

心宠大师冷冷道:“证据在哪里?”

心树大师冷冷望着心宠,道:“心眉师兄的体内,除了五毒童子的蛊毒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剧毒,乃是你的独门毒药‘从此醉’!”

他目光逼视着心宠,道:“若不是你下的毒与那蛊毒互相抵制,心眉师兄恐怕早已圆寂。你虽然是有心想要害心眉师兄­性­命,未料却是救了他……”

他冷笑了一声,道:“在心眉师兄临走之时,已告诉了我那盗经之人乃是我‘心’字辈弟子之一……若他有了什么不测,必是那盗经之人杀人灭口……因此,你便是那盗经之人!”

心宠大师面­色­大变,满头汗出如雨,忽地狂吼一声,一拳向身旁的心湖大师身上捣去!

心湖大师却早已有所防备,闪身避开此招,叹了口气,道:“单鹗,少林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做出这种糊涂事来?”

单鹗正是心宠的俗名,心湖大师此刻如此称呼他,已是不再承认他的少林弟子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痛苦本就可以刺激人的神经,令人的反应敏锐,也可以激发人的潜力——就算是一匹马,当你鞭打它、令它觉得痛苦时,它也会跑得快些。负了伤的野兽也通常都比平时更凶猛!

人类最大的痛苦,也许就是永远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你若拼命想去回忆过去那些有趣的事情,但想到的偏总是那些辛酸和痛苦,那时你心里就会觉得好像有根针在刺着。

除叛·叶开

单鹗死死瞪着心湖大师,眼中厉芒一闪,忽地扑倒在地,颤声道:“掌门明鉴……弟子是冤枉的……弟子只是受人指使……”

心湖大师叹道:“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抵赖……”

话音未落,忽觉背心一痛,已被点中了几处大|­茓­,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心鉴大师等人的面­色­都变了……那制住心湖大师的人竟是百晓生!

心树大师骇然道:“你们莫非竟是一伙的!”

百晓生微笑道:“在下只不过是想借贵寺经书一阅而已,至于对心眉大师下毒之事,却只是单鹗一人的主意……各位大师莫要冤枉在下。”

心湖大师叹道:“以我们数十年的交情,竟还抵不过一本易筋经么?”

百晓生沉默半晌,淡淡道:“盗取易筋经,其实也并非我所愿……只是受人之托而已……”

受人所托?

能够让名闻天下的百晓生心甘情愿地背负身败名裂的危险盗取少林寺经书……谁有如此大的面子?

心湖大师轻叹一声,忽地叱道:“少林所有弟子听命!不要管我,动手拿下这两人!”

心树大师等人面面相觑,却是谁也不敢动手。

单鹗一跃而起,狞笑道:“无论你怎么说,他们也是不敢拿少林掌门的­性­命开玩笑的……”

他话音未落,面­色­却已变了……只因百晓生已忽然倒了下去!

他的咽喉里已刺入了一柄刀!小李飞刀!

李寻欢缓缓自远门外走了进来,淡淡道:“你既然知道我在这里,为何还要这么做?”

百晓生死死瞪着李寻欢,目中充满了惊惧、怀疑和不信。此处与李寻欢所站的地方相距十余丈,而且他有大半个身子都躲在心湖大师的身后……他本已算准了即使是李寻欢也是不敢随意出手的!

但李寻欢的飞刀却比他所想象的要快得多,也准得多!

趁着这混乱的时机,单鹗的身形却已高高拔起!他“燕子三抄水”轻功极尽高妙,眼见便要掠出了院门!

便在此时,刀光一闪!

单鹗重重跌在了地上,自飞刀刺入他咽喉的那一刻,他便再没有了半分力气……他死死瞪着李寻欢,满目均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一直注意着李寻欢的动作……李寻欢的双手仍束在袖中,丝毫没有动过。这飞刀究竟是谁发出来的?

他一直到死也没能明白。

李夕瑶缓缓走进院门,拔下了单鹗喉间的那柄飞刀,叹了口气,道:“我终究还是不如你……如方才那般情形,我却是不敢随意向百晓生出手的。”

李寻欢微微一笑,道:“你才学了三年飞刀,有此成就,已殊是不易。”回身向心湖大师一揖,道:“污了佛门圣地,请大师恕罪。”

心湖大师合十叹道:“檀越说的哪里话?檀越大恩,我少林莫不敢忘。”

便在此时,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匆匆奔入院中,先深深望了李寻欢一眼,才向心树大师合什一揖,低声道:“师傅,在心宠师叔的房中并没有找到易筋经……”

心树大师皱起了眉,莫非单鹗和百晓生已经将易筋经送出了少林?

心湖大师和心鉴大师都修习过易筋经,即便是寻不到经书,易筋经也不至失传……那本经书虽然是达摩祖师手稿,珍贵无比,但比之于其他佛经,在他们心中的价值自然是大大不如了。他们原本担心的便不是经书的丢失,而是少林绝技的外传。

心树大师沉吟了片刻,道:“那本洗髓经……”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前几日擅闯藏经阁,是我鲁莽了……我会让那位朋友将洗髓经送回少林寺的。”

心烛大师上前一步,厉声道:“若是你那位朋友偷学了少林绝技又该如何?”

他自幼出家,心直口快,说话自然也不会太好听。

李寻欢沉下了脸,道:“他绝不会。”

心烛大师还欲再说什么,心湖大师已抢先开口道:“檀越请屋内奉茶。”

少林出了心宠这一叛徒,千年威名几乎毁于一旦,正值生死存亡之际,又怎能再随意树敌?

李寻欢淡淡一笑,道:“不必了……我们已将心眉大师送回房中,想来他也快要苏醒了,我们便不再打搅各位,告辞。”

他向众人抱揖一礼,拉着李夕瑶走了出去。

两人刚走出少林山门,便听见身后有人呼道:“李探花!”

李寻欢回首望去,只见一名少年飞掠而来,身形矫捷,轻功竟然大是不俗。

他容颜清俊,虽然没有剃度,却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僧袍,颇有几分不伦不类的模样,正是方才那名奔去向心树大师报信的少年。

他的­唇­角似乎总是挂着一抹略带讽刺的笑意,却不知道令他感到讽刺的是什么?是自己,还是这个世界?

李寻欢微微一笑,道:“小师傅找我有何事?”

那少年目光炯炯地望着他,道:“我叫叶开。”

李寻欢怔了一怔,敛了笑容,道:“树叶的叶,开心的开?”

那少年道:“是。树叶的叶,开心的开!”

李寻欢淡淡一笑,道:“我本想下山后便去你家一趟的……你又怎么会来了少林寺?”

叶开黯然道:“父亲和母亲都已经去世了……父亲在去世之前,将我托付给了心树大师。”

李寻欢目光也不禁一黯,他虽与叶开的父母并不甚熟悉,但听得故人逝去,还是会觉得痛苦……他叹了口气,道:“关于你的身世,你知道了多少?”

叶开迟疑了一下,道:“并不太多……母亲似乎也知道的并不详尽……”

他忽然抬起头望向李寻欢,道:“但是你一定知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

李寻欢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淡淡道:“十二年前,我曾答应了别人教你小李飞刀……但如今你既已拜入少林门下,可还愿意学我的武功?”

叶开道:“我只是心树大师的记名弟子……并未正式拜入少林门下。”

他忽然笑了笑,傲然道:“这世上唯有李寻欢,才配做我的师傅!”

李寻欢望着叶开,目中隐隐泛起一抹担忧之­色­……这骄傲的少年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不但容易伤害他人,也容易伤害自己!

叶开事迹详见《边城浪子》《九月鹰飞》

没看过的也不要紧,少林寺写完后便会写叶开的身世了``

【个人资料】

叶开,树叶的叶,开心的开。古龙武侠小说《九月鹰飞》与《边城浪子》的主人公,阳光型男孩,乐观向上,机敏睿智,放荡不羁,幽默风趣,懂得自我欣赏,富有正义感,充满仁慈博爱之心,善于用宽恕来对待事物,代表人­性­的光明。

昵称:小叶(丁灵琳、上官小仙专用)

生肖:虎

化名:丁麟(外号:风郎君)、林挺。

师父:李寻欢

恋人:丁灵琳

父亲:白天羽

母亲:花白凤

门派:‘小李飞刀’传人

【出场描写】

天连着黄沙,黄沙连着天。人已在天边。叶开仿佛是从天边来的。他沿着长街,慢慢地从黑暗中走过来,走到了有灯光的地方。…… 然后他就笑了。他的笑,就像这满天黄沙中突然出现的一线阳光。(《边城浪子》)

【外貌描写】

灯光照耀下,只见这个人白白净净一张脸,瘦瘦高高的身材,长得很秀气,态度也很斯文,神情间还仿佛带着几分小姑娘的羞涩。(《九月鹰飞》)

【特征描写】

阳光灿烂。叶开站在阳光下。只要有阳光的时候,他好像就永远都一定是站在阳光下的。他绝不会站到­阴­影中去。(《边城浪子》)

——宽恕远比报复更伟大。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句话对叶开是不适用的。他用的是小李飞刀。这种刀的力量是爱,不是恨。(《九月鹰飞》)

【寂寞的浪子】

天上地下,从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飞刀”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刀是怎么发出来的。

 刀未出手前,谁也想象不到它的速度和力量。

 大家只知道一件事——刀一定在它应该在的地方。

 上官小仙慢慢道:“我也知道你的刀是无所不在,无所不至的。”

 叶开并没有谦虚。

因为刀虽然是他的,虽然在他身上,可是这种刀的神髓,却还是别人。 

 一个伟大的人。天上地下,你绝对找不到任何人能代替他。

 若不能了解他那种伟大的­精­神,就绝不能发出那种可以惊天动地的刀。

 飞刀!飞刀还未在手,可是刀的­精­神已在。

 那并不是杀气,但却比杀气更令人胆怯。

————《九月鹰飞》

他,天­性­散慢,放荡不羁。他出身武林显贵,他的父亲是神刀堂堂主白天羽,他的母亲是魔教大公主花白凤,他的师父是天下第一刀小李探花李寻欢。本来,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成长空间,他完全可以成为一个笑傲江湖、叱诧风云的武林豪杰。但是,他选择了浪迹天涯,成为了一个游戏人间的寂寞高手、孤独浪子。他是继铁中棠、沈浪、楚留香、李寻欢之后,古龙笔下又一位传奇式的人物,他是最逍遥却又最寂寞、最孤独的一代名侠。他就是小李飞刀的传人叶开。

叶开是李寻欢的传人,但他不是李寻欢。

李寻欢是游侠,叶开是浪子。

他继承了李寻欢的飞刀绝技,也继承了李寻欢的伟大­精­神,但他绝对不是李寻欢的影子。他就是他自己,他姓叶,名开,树叶的叶,开心的开,叶开。

作为一个武侠小说中的主人公,他毫无疑问是成功的。他是武林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他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他的轻功造诣已可以和盗帅楚留香媲美,他的飞刀绝技已不在他的师父小李探花之下。但正因为他太成功了,所以命中注定他会成为一个浪子;也正因为他的盖世武功,铸就了他那颗浪子的心。

作为一个武侠小说的主人公,他毫无疑问是伟大的。他令傅红雪放下了复仇之刀,走向了美好的明天;他感化了上官小仙,令她从此觉悟,放弃了一切仇恨;甚至连杀人不眨眼的荆无命,也被他的博爱­精­神所感动,放弃了向李寻欢复仇的念头。他的确是伟大的。

惩恶扬善,匡扶正义。牺牲自己,只是为了成全别人。这是李寻欢的­精­神。

武功的意义在于救人而不在于杀人,武侠的意义在于爱人而不在于恨人。这是叶开的­精­神。

正义必将战胜邪恶,公道自在人心。一切都只有爱而没有恨。这是小李飞刀的­精­神。

若不能了解这伟大的­精­神,就不可能成为一个伟大的人。

但是叶开做到了,他不但得到了飞刀的秘笈,也得到了飞刀的神髓。他的的确确是一个伟大的人。

但是,或许正因为他是一个伟大的人,所以奠定了他寂寞的一生。

需知道,一个真正的高手活在世上,必定是寂寞的。因为别人只看到他们辉煌的一面,却没有看到他们背后的痛苦,所以也就没有人能了解他们,他们永远是孤独的。

所以,没有人能真正了解叶开,就连丁灵琳和傅红雪也不能。

浪子心,谁与悉?浪子泪,谁与泣?无语自涕零,断肠人在天涯,这就是浪子的血和泪!

浪子的脸,是微笑的;浪子的心,是寂寞的。叶开岂非正是这样的人?

人们所看到的叶开,永远都是一个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但只要没有人在的时候,他脸上经常挂着的微笑就会消失。也只有在没人的时候,他内心的真情才会流露出来。

这就是浪子的心,寂寞的心。

虽然都是漂泊江湖,四海为家,但游侠与浪子不同。

游侠没有浪子的寂寞,没有浪子的颓唐,没有浪子那种“没有根”的失落感,也没有浪子那种无可奈何的惆怅。 游侠是高高在上的,是受人赞美和羡慕的,是“胯下五花马,身披千金裘”的公子王孙。

而浪子呢?他们看起来虽然嘻嘻哈哈,天掉下来也不在乎,脑袋掉下来也不过是个碗大的窟窿,看起来好像很逍遥自在似的。

但这都是假象。

浪子的逍遥,是逃避自我的逍遥;浪子的寂寞,是悲天悯人的寂寞;浪子的孤独,是无可奈何的孤独!所以他们的内心是沉痛的。那是一种悲天悯人却又无可奈何的沉痛。

游侠永远是人们歌颂的对象,司马迁写过《游侠列传》,曹植写过《游侠篇》,李白也写过《游侠篇》,就连古龙本人都曾写过一篇名为《游侠录》的武侠小说。但是,从来没有人会歌颂浪子,他们永远都是寂寞孤独的。

沈浪、楚留香、李寻欢都是游侠,阿飞、胡铁花、孟星魂都是浪子。我喜欢叶开,我很希望叶开也是一个游侠,但我不得不承认,叶开是一个浪子,一个最典型的浪子。

但或许正因为他是一个浪子,我才会喜欢他。如果他是一个游侠的话,我恐怕早已将他忘记。

喜欢古龙,只因为他是古龙,独一无二的古龙。

喜欢叶开,只因为他是叶开,独一无二的叶开。

我深深的知道,在古往今来所有文学作品中,与我最相象的人物就是叶开。叶开身上有我的影子,我的身上也能发现叶开的踪迹。

感谢古龙,感谢他创造出了叶开。九月飞鹰叶开,边城浪子叶开,小李飞刀叶开。不管给他加上什么头衔,他永远都是一个浪迹天涯的寂寞浪子。

只因为他是叶开,树叶的叶,开心的开,叶开!

离开少林·再见阿飞

李夕瑶微蹙了眉,虽然不明缘由,却也并没有开口询问……只因她已注意到了这骄傲而倔强的少年目中深沉的痛苦之­色­。

因为骄傲,所以孤独……连互舐伤口的人都难以寻到,所以才会痛苦么?

李寻欢望着叶开,忽然笑了笑,道:“今日你便随我们一起走罢!”

叶开丝毫没有犹豫,点头道:“好。”

李寻欢道:“但是……我不会收你为徒。”

叶开一怔,缓缓攥住了拳,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面上的神­色­即似惊讶,又似痛苦……过了半晌,才低声道:“为什么?”

李寻欢凝注着他,却并没有说话。

叶开咬了咬牙,毫不畏惧地抬起头来与他对视,冷笑道:“我知道,你只不过是因为答应了别人,所以才不得不教我小李飞刀……你根本就不愿收我这种无父无母、身世不明的孤儿为徒罢!”

李寻欢皱起了眉,淡淡道:“你误会了,只是拜托我照顾你的那人曾对我说过,你家中素有训斥,子弟不可另外拜师。”

叶开怔了一怔,道:“拜托你教我飞刀的,究竟是何人?”

他犹豫了片刻,低声道“莫非……是我的亲生父母么?”

李寻欢道:“我答应了那人,绝不说出他的身份……也不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世。自然,也包括你……”

叶开面­色­微变,道:“我应该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为什么你不能告诉我?”

李寻欢淡淡道:“你迟早会知道你的身世……但绝不会是由我口中说出的。”

叶开若有所思地垂下了头,过了片刻,才缓缓道:“我明白了……若我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便只有靠自己查出来。”

李寻欢淡笑不语,目中充满了对这少年的欣赏之­色­。

令他觉得欣赏的人,实在是不多。

这少年便如一块顽玉,只需略加打磨,便会释放出耀眼的光华……虽然仍需要磨练,但实在是很适合继承他的衣钵。

李夕瑶微微一笑,拍了拍叶开的肩,道:“方才你如此无礼,难道不应该向哥哥道歉么?”

叶开瞪了她一眼,面上微红,却还是向李寻欢低声道:“抱歉……”

李寻欢哑然失笑,道:“你还是个孩子,我又怎会怪你?”

叶开面上微露不满之­色­,低声道:“我才不是什么孩子……”

李夕瑶不禁失笑,用力揉了揉叶开的头发,道:“的确,你不是孩子,你已经是个男人了……”

叶开听出了她语声中的调侃之意,一掌拍开她的手,瞪了她一眼。别过了头去,面颊却微微地红了。

谈笑间,三人已走到了嵩山之下。

路旁的积雪,已开始融化,即使以李寻欢的轻功,鞋底衣摆也难免沾染上了泥垢……转过山梁,李寻欢便看见了路旁站着的三名男女。

五毒童子立在山道之旁,冷冷望着对面的那名少年。在这凛冽的寒风中,那名少年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衫,似乎根本不觉得冷。他的身子就像是铁打的!

李夕瑶一眼望见那名少年的背影,面上便露出了喜­色­。

阿飞!

李寻欢目中也露出了喜­色­,但望见阿飞身旁的那名女子,却又不禁皱起了眉。

林仙儿怎会来了此地?

只听五毒童子怒道:“我不对你出手,只是给李探花面子,你莫以为我是怕了你……”

阿飞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言,眼中的愤怒之意却犹如火焰般炙热!

林仙儿望着李寻欢,眨了眨眼,忽然笑了,笑得既温柔,又甜蜜。

她轻轻扯了一下阿飞的衣摆,笑道:“小飞,李探花来了……”

阿飞身形一震,慢慢地转过了头来。

这时李夕瑶才看见他的脸。

他的脸仍然如同大理石一般坚韧、俊逸,但却消瘦了些……这些日子,他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李夕瑶并不认识林仙儿……但林仙儿和阿飞之间亲密的言语和动作。她都一一看在了眼中……林仙儿和阿飞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这名绝美的女子站在这孤傲而冷漠的少年身边,显得那么的奇异,但却又似乎出奇地协调……李夕瑶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慢慢地下沉。

李寻欢注视着李夕瑶,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阿飞的肩膀,便拉着叶开和五毒童子退到了一旁。

寒风中传来他强自压抑的咳嗽声,打破了清晨的静寂。

自从李夕瑶命他戒了酒,他已许久没有咳嗽过了。

林仙儿望着李寻欢,­唇­边渐渐勾起一抹得意而恶毒的笑容。

若想要令像李寻欢这样的人痛苦,最好的方法不是伤害他,而是伤害他身边最重要的人。

阿飞凝视着李夕瑶,目中渐渐露出痛苦之­色­,低声道:“仙儿是我的女人。”

李夕瑶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是么……”

虽然她面­色­平淡,一如平常……但心中却似有无数根针在刺着,痛楚得几乎令她窒息。

明明已经服下了“灵蟾丸”,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发病了才对……

李夕瑶的­唇­边隐隐挑起了一抹淡淡的苦笑。

果然,还是在意他的么?

阿飞迎上她的目光,咬了咬牙,道:“前几日我受了五毒童子的暗算,中了桃花蛊,是仙儿她……舍身救我……我必须得为我做过的事情负责。”

中桃花蛊者,十二时辰之内若不能与异­性­合欢,则爆体而死。

李夕瑶轻轻叹了口气,的确不能怪他……他也是身不由己。

可是……仙儿?林仙儿?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个女人似乎并不同她表面看来那般纤弱无害……

要提醒阿飞么?

可是,没有任何证据,他会相信她么?

“她似乎并不是寻常女子。你……还是不要太信任她为好。”

李夕瑶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忍不住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阿飞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李夕瑶反而怔住了,沉默了片刻,道:“你相信我说的话?”

她本已做好了准备,承受阿飞的怀疑甚至是斥责……毕竟以她的立场,对林仙儿的指责无疑像极了诬蔑……

阿飞忽然笑了,柔声道:“你说的话,我自然相信。”

他的笑容,依然是自眼中先露出一抹笑意,再慢慢扩散到­唇­角……便如同他们初见的那日。

李夕瑶望着他的笑容,心头的­阴­霾渐渐地散去,心情也开始愉快了起来。

果然,阿飞永远是阿飞。

作者有话要说:世界最快乐的,便是愚昧的人。因为他毋庸忍受聪明人常会感到的寂寞,而他纵然常被人愚弄,但他也不会因之失去什么,这正如愚弄别人的人其实也不曾得到什么一样。

离别·邀约

林仙儿娉娉走了过来,拉住阿飞的手,道:“天­色­晚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她面上虽带着媚笑,望向李夕瑶的目光中却满是嘲弄和挑衅之­色­。

阿飞面上闪过一丝不豫,却也并没有甩开她的手。

这个女人已将身心都交给了他……虽然他并不爱她,但至少也要负起应该负的责任。

他深深望了李夕瑶一眼,从怀中取出洗髓经递给了她,道:“这经书能治你的病,你一定要好好习练。”

李夕瑶面­色­微黯,却垂首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阿飞和林仙儿已离开了。

李夕瑶望着手中的“洗髓经”,轻轻叹了一口气,向叶开道:“你把这经书送回少林寺罢!无论怎么说,你也是心树大师的记名弟子,今日你既要离开,也该向他告辞才是。”

叶开默默点了点头,接过了经书。瞥了李夕瑶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李夕瑶淡淡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道:“我不要紧的。”

叶开面上一红,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向少林寺走了回去。

李寻欢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不要勉强自己。”

李夕瑶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张丝绢,递向五毒童子,道:“这是‘万毒蛊’的培育方法……”

五毒童子却没有伸手去接那丝绢,冷冷道:“你若想报仇,便出手罢!我毒术武功都不如你,你又何必再玩什么花招?”

李夕瑶皱眉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向你报仇?”

五毒童子冷笑道:“我对阿飞下蛊,你难道不恨我么?”

李夕瑶淡淡道:“若你有心想要致阿飞于死命,便不会使用‘桃花蛊’了,以你当时的立场,已足够手下留情……我又为什么要恨你?”

五毒童子怔了一怔,忽地大笑道:“你这丫头的确有趣的很!”

他沉吟了一下,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再瞒你,其实并不是我手下留情,在阿飞身上下桃花蛊,是林仙儿的主意。”

李寻欢皱眉道:“林仙儿?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若是为了得到‘洗髓经’,她尽可以直接杀了阿飞……”

五毒童子道:“那我却是不知了。”

李夕瑶点了点头,垂首沉吟。

她方才便有所疑惑,究竟谁能指使犹如同百晓生那样的人去少林盗经?无论是连城珍宝,倾天权力,应该都不值得他去冒险才对……

除了女人!

如同林仙儿那样的女人,的确对绝大多数男人都有着致命的诱惑。

五毒童子望着她,忽地开口道:“在那之前,我便已将‘桃花蛊’的解药给了林仙儿……”

他并没有说出下面的话,因为他知道李夕瑶必定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夕瑶淡淡颔首,却并没有露出什么喜悦的神­色­。

五毒童子面­色­古怪地瞥了她一眼,道:“你既然知道了,不去追他们么?”

李夕瑶沉默片刻,道:“医毒相通,你既然深谙毒术,应该看得出,我已经活不久了。”

她自然可以将阿飞追回……但之后呢?相处两年之后,让阿飞亲眼目睹她的死亡,然后用一生来哀悼她么?

她自然知道林仙儿绝不是适合阿飞的伴侣,但阿飞和她在一起,难道就会幸福么?

不管是平凡,是­精­彩,还是堕落……阿飞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她无力­干­涉,也不愿­干­涉。

李寻欢面­色­微黯,却依然默然不语。他知道李夕瑶不需要无意义的安慰……她一直都很坚强。

五毒童子沉默半晌,道:“你难道便不担心林仙儿会对阿飞不利么?”

李夕瑶淡淡道:“我方才已将‘万毒蛊’植入了阿飞身上,林仙儿想要害他,也并不容易。”

她微微一笑,道:“况且我若想杀了林仙儿,随时都可以……我方才已在她身上种下了‘噬魂蛊’。”

五毒童子一怔,随即大笑道:“竟连我也未看出你是何时动的手,你这丫头确实是很有本事!行事也很对我的胃口……”

李夕瑶笑道:“多谢夸奖……”

李寻欢不禁摇头苦笑,但他自然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斥责李夕瑶……她做得并没有错,对付如同林仙儿这种女人,的确应该防范于未然。

五毒童子叹了口气,道:“我一生浸­淫­毒蛊之术,想不到竟被你这个小小丫头比了下去……”

他眨了眨眼,忽然嘻嘻笑道:“我决定了!我要跟着你们!只要你愿意传授我毒蛊之术,便是让我拜你为师也没问题!”

李夕瑶不禁哑然失笑,这名杀人无数的前辈高人此时看起来,便如同一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想来他对毒蛊的喜爱,已是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

这种人不但可爱,而且可敬。

五毒童子见她依然沉吟未决,笑道:“我也不会白学你的东西……我会想办法替你治病,即使无法治愈你的病,至少也可以拖延些时日,如何?”

李寻欢目光一闪,道:“你真的有办法治愈夕瑶的病?”

五毒童子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却也不愿意让这丫头便这么死了。”

李寻欢淡淡一笑,道:“单凭你这份心意,我们便应该好好感谢你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评论好多,汗- -

众怒难犯,所以还是还阿飞的清白之身好了```

hoho~我学到了一个新办法```

以后要是你们再霸王,偶就放这样子的深水炸弹!

卷二:武林鎏记

夕颜居·飞刀再现

刚转过一道山脊,阿飞便甩开了林仙儿的手,冷冷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林仙儿眨了眨俏目,娇笑着道:“小飞,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阿飞缓缓道:“你明白的。”

林仙儿没有说话,她忽然扑到了阿飞的怀里。单薄的衣衫甚至不能阻隔她胸膛上的温度!

她认为自己已不必说话……她坚信没有一个男人会在这种情况下仍能够坐怀不乱。

但阿飞却忽然推开了她。

林仙儿的面­色­变了,只因她忽然发觉,这个男人并不如同她所想得那样,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但这种男人,却更令她产生征服的欲望。

她又露出了最完美的笑容,道:“小飞,我真的不明白,你告诉我好不好?”

阿飞凝视着她,冷冷道:“你方才为什么故意那样做?是想令夕瑶难堪,还是想让李寻欢难过?”

林仙儿的媚笑僵在了面上,这个少年的直觉,真的是准得吓人!

阿飞冷冷瞪着她道:“你无论对我做什么都无所谓,因为这是我亏欠你的……但我绝不允许你对李寻欢和夕瑶不利!”

“话,我只会说一次。”

话音刚落,他已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时光飞逝,转眼冬去春来。

三个月前,梅花草堂中起了一场大火,梅大先生、梅儿先生连同十余名佣仆,都丧生在了那场大火中。

对于江湖中人而言,这无疑是个噩耗。梅二先生虽然­性­情古怪,但只要你付的起银子,行事对了他的胃口,他却也是会出手救人的……如今梅二先生既然死了,江湖中人若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中了什么奇毒,岂不是只能等死?

一个月之前,在“梅花草堂”的旧址上,又盖起了几间小小的茅屋,名为“夕颜居”,据说这“夕颜居”的主人医术不在梅二先生之下,但医病的条件却比梅二先生还要苛刻得多……每个月只医三人,无论能否治愈,都要先收一万两银子。但江湖上的人却依然趋之若鹜——毕竟­性­命比起银两而言还是重要得多。

三更时分,“夕颜居”内却仍亮着灯光。栅栏隔开的小小院落中,种满了白­色­的夕颜花……淡淡的星光洒在花圃中,美得令人心醉。

便在此时,远处传来得得的马蹄之声,这马极为神骏,霎时之间便奔到了小院之外。月光洒在那骑者的面上,只见马上骑乘的是一名身着黄衫的男子,这人约摸四十多岁,耳朵被人削掉了一个,眼睛也瞎了一只,剩下的一只独眼中,闪闪地发着凶光。他直接纵马长驱而入,一直到屋前才停了下来,将院内的花圃踏得乱七八糟。

他从马上一跃而下,高声道:“有人在么?”

过了半晌,屋内传来女子的声音淡淡道:“这个月的三个名额已满了,若要看病,下月请早。”

那独眼人冷冷道:“我不是来看病的。”

屋内的女子道:“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那独眼人道:“找人,找李探花。”

屋内的女子沉默了片刻,道:“你走罢,这里并没有什么李探花。”

那独眼人冷冷道:“有李寻欢,你活。没有,你死!”

话音方落,他已纵身而起,将大门一脚踢了开来。

一名面­色­苍白的少女坐在厅中,手持一册书卷,见那独眼人闯入,却只是秀眉微蹙,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淡淡道:“你是什么人?”

那独眼人傲然道:“燕双飞!”

他盯着那名少女虽然苍白却依然艳丽无匹的容颜,目中渐渐露出了­淫­亵之­色­,邪笑道:“贵客到来,难道你不知道起身迎接么?”

那少女淡淡一笑,道:“我没有会踢破门的贵客……踢破门的可能是驴,也可能是马,总之不会是人。”

燕双飞面­色­一变,咬牙道:“臭丫头……”

他向前一步,反手便向那少女面上掴去!

但他的手却没有落在那少女面上,只因他的手腕已被从旁窜出的一名少年握住了。

那少年冷冷望着他,道:“堂堂男子,竟对­妇­孺动手!实在无耻!”

那少女终于抬起了头,笑道:“小叶,这家伙在百晓生的‘兵器谱’中排名第四十六,擅使飞枪,你最近进步也算不小,便陪他过过招罢!”

燕双飞冷笑道:“就凭这孩子,就想对付我的飞枪?”

他蓦然反手扯开了自己的长衫,露出了前胸两排闪闪发亮的飞枪!

那少年却连看都没有看那些飞枪一眼。只是垂首望着自己的脚尖。

燕双飞大喝一声,双手齐挥,眨眼间已发出数十柄飞枪!这大厅中本来便十分窄小,若那少年闪避此招,这些飞枪便会刺在他身后的那名少女身上,而那少年赤手空拳,又如何能够挡格?

蓦然间,那少年的身子却忽然横移了三尺,如同游鱼一般滑了出去!

燕双飞狞笑一声,身形急转,那数十柄飞枪的速度又快了几分……顷刻之间,距那少女的咽喉赫然已不足三尺!

霎时间,红缨漫天!但那些飞枪尚未击到那少女身上,却又纷纷落了下来,“丁丁当当”落了一地。

燕双飞已仰天跌倒!他的咽喉上已多了一柄泛着寒光的飞刀!

作者有话要说:人生的命运,有时的确很奇妙,但「有意载花花不发,无心Сhā柳柳成荫」,这其中的意境,只怕也唯有已过中年的人才能领会吧,在「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是绝对体味不到的。

嵩阳铁剑·赌

燕双飞倒在地上,死死瞪着那少年,眼睛都几乎要凸了出来……他张开了口,似乎想要说话,但却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只能勉力掀动着嘴­唇­。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小李飞刀?”

如果他还能说话,毫无疑问是想问这个问题。

少年望着燕双飞,面­色­虽然略略有些苍白,但目光却依然明亮如星,淡淡道:“我叫叶开……若有来世,你一定要记得。”

燕双飞却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已听不到任何话了。

叶开回首望着那少女,笑道:“夕瑶姐,我的飞刀练得如何?”

李夕瑶凝注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掰开叶开已经攥到发紫的拳头,道:“你从来没有杀过人罢?不要勉强自己。”

叶开沉默片刻,道:“抱歉……”

他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软弱……无论是谁第一次杀人,心中都不会太好过的。

李夕瑶淡淡道:“你不需向我道歉,你并没有错……其实你方才根本不愿杀他罢?”

叶开点了点头,苦笑道:“没错……的确如此。我飞刀出手,便已经无法控制了。”

李夕瑶道:“若是方才他不是过分轻敌,你根本杀不了他。”

叶开垂首道:“我知道,是我练习不足。”

李夕瑶叹了口气,道:“不是这个缘故……这是因为你虽然已学到了小李飞刀,但却还没有学会小李飞刀!”

叶开皱起了眉,道:“我不太明白……”

李夕瑶淡淡笑道:“你只需牢记一点,小李飞刀不是用来杀人,而是用来救人的。”

叶开怔了怔,道:“这似乎并不太容易,你已练成了么?”

李夕瑶默然片刻,道:“没有。”

她苦笑了一声,道:“或许这世上除了哥哥之外,没有人真正能够练成小李飞刀罢。”

这世上除了李寻欢,谁会那么痴,那么傻?会对出卖过他的朋友还抱着一颗宽恕的心?

叶开道:“可是……”

他话未说完,李夕瑶已抬手制止了他,淡淡道:“又有人来了。”

叶开叹道:“这些人什么时候来不好,却偏偏要挑这个李探花和五叔都不在的时候……真是麻烦。”

他口中虽然抱怨着,却已上前一步,挡在了李夕瑶的身前。

此时屋外已缓缓走来了一名全身黑衣的男子。

他身材瘦削而矫健。双眉斜飞入鬓,目光睥睨间,骄气逼人。整个人看来显得既高傲,又潇洒,既严肃,又不羁。

虽然茅屋的门已经被燕双飞踢坏了,他却仍然在屋外停了下来,淡淡道:“李寻欢可在?”

这人非但并不如他表面看起来那样骄傲,而且很谦恭,很有礼,明显具有极好的教养。

李夕瑶注视着他,忽然笑了笑,道:“贵客请进。”

她款款站起,引那黑衣男子坐下,又为他奉上了一杯香茶。微笑道:“贵客贵姓高名?”

黑衣男子道:“郭嵩阳。”

叶开瞪着他,目中闪过一丝警戒的神­色­。

郭嵩阳。嵩阳铁剑!

百晓生兵器谱里排行第四的嵩阳铁剑!

这个名字他当然听说过……

李夕瑶皱眉道:“不知郭先生找家兄何事?”

郭嵩阳道:“比武。”

李夕瑶叹了口气,面­色­黯然。

排行第三的小李飞刀,排行第四的嵩阳铁剑……这两人的武功孰高孰低?

没有人知道!

他们若要比武,定然是不死不休!他们中的一个人必然会永远地倒下去!

失去了争雄之心的李寻欢,还是郭嵩阳的对手么?

虽然他很强,但如果使用蛊的话,应该可以做到……

要现在杀了他么?

但他临死之前的反扑,却已足够让她和叶开受伤或者是丧命!

她也就罢了,不能让叶开涉险。

郭嵩阳望着他,萧索的面容上竟闪过了一丝笑意,道:“你想杀了我?”

李夕瑶心中一惊,面上却仍不动声­色­,淡淡道:“郭先生说笑了。”

郭嵩阳道:“你的眼里,有杀意。”

他的手忽然握上了腰间的剑!

他一剑挥出!目标竟赫然是李夕瑶的咽喉!

叶开骇然失­色­,手中飞刀挺出,径直迎上了郭嵩阳的剑锋……只听见“夺”地一声,叶开的飞刀还不及出手,已被郭嵩阳的铁剑荡开!

郭嵩阳的剑,却只是掠过了李夕瑶的脸颊,凌厉的剑风甚至割断了她的一丝秀发。

他皱起了眉,冷冷道:“为什么不躲?你应该知道,我为了和李寻欢一战,绝对不惜杀了你!”

李夕瑶淡淡笑道:“我在赌……”

“用我的命,赌你的命!”

她微微一笑,道:“方才,我已在你身上下了蛊,如果我死了,蛊毒便会立刻发作!”

郭嵩阳冷冷道:“你认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李夕瑶淡淡道:“你尽可以一试……”

郭嵩阳凝视着她,忽地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是真话……”

他终于收回了手中的剑,冷冷向叶开道:“你是小李飞刀的传人?”

叶开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是。”

郭嵩阳道:“现在的你,根本不配使用小李飞刀!”

叶开木立当地,面上满是羞惭之­色­,默然半晌才咬牙道:“迟早有一天,我会成为让你承认的对手!”

作者有话要说:有的人相信命运,有的人不信。可是大多数人都承认,冥冥中确实有一种冷酷而无情的神秘力量。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些无法解释的事竟是因为这种力量而发生的。

歌女的歌,舞者的舞,剑客的剑,文人的笔,英雄的斗志,都是这样子的,只要是不死,就不能放弃。

欺骗·武林鎏记

郭嵩阳瞥了一眼叶开,目光中掠过一抹赞赏之­色­,又回首望向了李夕瑶。

李夕瑶目光一闪,道:“抱歉,我现在不能替你解蛊……但只要你不伤我,身上的蛊毒便不会发作。”

她微微一笑,道:“不如郭先生下个月再来罢?那个时候家兄也应该回来了。”

郭嵩阳微微点了点头,面上却出奇地并没有露出任何不豫之­色­,向她作揖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叶开松了口气,道:“你真的在他身上下了蛊?”

李夕瑶淡淡道:“没有……这蛊说来神奇,其实也只能在别人不防备时使用罢了。如同他这样的高手,又在全神戒备之下,我那里有机会下手?”

叶开睁大了眼,道:“你居然能骗过他,实在是不简单。”

李夕瑶笑了笑,道:“像他这种人最大的毛病,可能就是太过于自信了。”

叶开也不禁失笑,沉吟片刻,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李夕瑶瞪了他一眼,道:“当然是离开,难道还在这里等着他回来么?五叔去寻炼蛊的材料,几个月内估计是回不来了……至于哥哥么……”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他留书说身有要事要离开一段时日,谁知他何时回来?”

她当然知道李寻欢去了哪里。

相见不如不见。

几乎每个人都懂得这句话的道理,但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做到?

何况有些人、有些事,并不是避而不见便能够轻易忘却的……

叶开叹了口气,将炉上煮好的药羹端来,递到李夕瑶手中,道:“总之你先把这药喝了,五叔临走前特别交待了你每天都得喝三次药的。”

李夕瑶轻轻抿了一口药羹,道:“你一直有些事情想要问我罢?只不过是碍于哥哥不好开口……你想知道什么?”

药羹极苦,正是李夕瑶最厌恶的味道,但她却不得不喝……只因为她还想活下去。

她答应过阿飞,要好好活着。

叶开道:“我想知道我的身世……”

他忽然一笑,道:“李探花虽然答应了别人不告诉我,但你并没有……”

李夕瑶摇头道:“我不知道。”

叶开不禁一窒,苦笑道:“你虽然不知道,但至少可以帮我找找线索罢?”

李夕瑶沉吟了一下,道:“你已有了什么头绪了么?”

叶开道:“母亲只告诉我了一个名字,我亲生母亲的名字!”

“花白凤!”

他目光炯炯地凝视着李夕瑶,似乎想从她的眸中看出答案。

李夕瑶默然半晌,道:“我从未听过这名字。”

叶开面­色­微黯,喃喃道:“你竟然还有不知道的人?”

李夕瑶笑了笑,道:“我是人,不是神。”

叶开不禁失笑,道:“不错,你是人,不是神。是我错了……”

李夕瑶沉吟了片刻,缓缓道:“我虽不知道,他却一定知道。”

叶开目光一闪,道:“你说的是谁?”

李夕瑶道:“百晓生。”

叶开皱眉道:“可是百晓生岂非已经死了?”

李夕瑶微笑道:“你可听说过‘武林鎏记’?”

叶开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道:“百晓生所著,号称收录五十年内武林秘史杂记的‘武林鎏记’?”

李夕瑶点了点头,道:“那里面一定有你想要知道的……”

叶开沉吟道:“可是那本鎏记现在却不知流落到了哪里?百晓生自然是不会随身携带那本书的……但百晓生却也似乎并没有妻儿传人。”

李夕瑶道:“自然是在百晓生最信任的人手中……可能是他的朋友,也可能……是他的女人。”

叶开心中一动,缓缓抬首望向李夕瑶。

如果是女人的话,有没有可能是“她”?

李夕瑶注视着叶开目中如同火焰一般的急切之­色­,无奈地轻叹一声,道:“我能找到林仙儿……但是那本书是否真的在她那里,我却是不知道了。”

叶开眼睛一亮,拉住她的手,笑嘻嘻地道:“夕瑶姐,你真好……”

李夕瑶微笑着揉了揉他的头,目中不知不觉地露出了淡淡的怀念之­色­。

两个月未见,不知阿飞现今如何了?

或许,真的是应该去看看他了……

繁星,月弯如钩,淡淡的星月之光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太原郊外的一个山丘上,坐落着一间小小的竹阁,虽然外表并不华丽,却布置得极为幽雅。院中甚至还种有鲜花。

此时李夕瑶和叶开已来到了这竹阁的楼下。

叶开道:“林仙儿便在这阁楼里?”

李夕瑶望了一眼停在手掌心的那只小虫,道:“应该没错。”

叶开迟疑片刻,道:“已经夜深了……我们是否应该明天再来?”

李夕瑶尚未说话,楼内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奇异的呻吟声……那人虽然在呻吟,但仿佛又并不显得很痛苦。

叶开怔了一怔,面上忽然通红一片,勉强笑道:“我们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李夕瑶咬紧了­唇­,没有说话,心却在渐渐地下沉……

只听林仙儿的声音柔声道:“小飞……你该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只有你……”

没有人说话。

楼中只剩下了沉重的喘息声。

李夕瑶注视着那沐浴在星光中的小楼,心中一片冰冷,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已绞成了一摊烂泥,在被人狠狠的践踏……

斗计·得书

叶开望着李夕瑶苍白的面­色­,目中闪过一抹深深的忧虑。

果然不该勉强她来……他真的是做错了么?

李夕瑶忽然淡淡开口道:“我们先走罢,明天再来。”

她的面容一片沉静,恍若一潭死水。

叶开咬了咬­唇­,忽地开口道:“明天不要再来了……”

李夕瑶淡淡道:“我答应过你,要帮你查清楚你的身世。”

叶开道:“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总之,你不要勉强自己。”

他忽地抬首望向李夕瑶,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所以你……”

说到此处,他忽然无以为继,赧然难语。

李夕瑶怔怔望着他坚毅的目光,忽地莞尔一笑,道:“小叶,你真是个傻瓜……”

叶开瞥了她一眼,垂首不语。

李夕瑶微笑道:“你放心,我没事的……明日,我们再来。”

林仙儿正斜倚在塌上看书。

看书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所谓的“武林第一美人”,自然是应该文武双全的。

但她看的竟是一本经书,是少林寺的“易筋经”!

少林寺千年的瑰宝,此刻已归她所有……多少江湖人拼死而不可得。而她所付出的,只不过是一些在她看来微不足道的东西而已。

她的玉手轻轻滑上了胸膛,呼吸也开始渐渐地急促了起来。

她对自己的身体,简直满意极了。

只听屋外忽然有人冷冷道:“我们可以进来么?”

林仙儿怔了一怔,将易筋经塞到了枕下,娇笑道:“请进。”

她话音方落,李夕瑶和叶开已走了进来。

叶开一望之下,便面上微红,尴尬地别过了头去——林仙儿只在身上盖了一张薄被,被下的身体明显是赤­祼­着的。

林仙儿媚笑着望着他,眼中似有期待,又有邀请……

叶开却似根本没有看到,垂首道:“我在外面等你。”

李夕瑶点了点头,望向林仙儿,皱眉道:“小叶还只是个孩子。”

林仙儿娇笑道:“孩子总有一天会成为男人的……”

李夕瑶默然不语,只是冷冷地望着她。

林仙儿笑道:“李姑娘是来找阿飞?不巧的很……”

李夕瑶淡淡道:“我是来找你的。”

林仙儿眨了眨眼,道:“你有事求我?”

李夕瑶冷冷道:“请你先弄明白……我并不是在‘请求’你,而是在‘命令’你。”

林仙儿似乎怔了一怔。随即娇笑道:“你有什么资格来命令我?”

她竟就那样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望向李夕瑶的目光中充满了挑衅的神­色­。

李夕瑶淡淡道:“清晨风寒,不穿衣服还是会着凉的。”

林仙儿美丽的眼睛里似已将冒出火来。她一向对自己的身体很有信心……即使是女人,有时也会迷醉。

她本是想让李夕瑶嫉妒她的。

李夕瑶笑了笑,道:“你可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林仙儿自然不会知道,她本以为她所住的地方已足够隐蔽。

李夕瑶淡淡道:“你我初见那日,我便在你身上下了蛊。”

她右手摊开,掌心处已多出了一只小虫,淡淡道:“我手上的是雌蛊,你身上的是雄蛊……只要持有其中之一,便可以随时寻到另一只的位置,假如雌蛊死了,雄蛊便会立即发作。”

她轻轻捏起了那只小虫,微笑道:“你是不是想试试?”

林仙儿呆呆望着她,柔软的身体已完全僵硬……她自然知道李夕瑶没有骗她。两个月前她手背上莫名浮现的那道痕迹已足够说明一切。

李夕瑶轻叹道:“可是现在杀了你,似乎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

林仙儿颤声道:“你究竟想要怎样?”

李夕瑶淡淡笑道:“只是想拜托你几件事而已,你也不必太紧张。”

林仙儿娇­嫩­的嘴­唇­几乎要被她咬得滴出了血来,恨恨道:“我的命在你手上,我还能够拒绝么?”

李夕瑶微微一笑,道:“我要两本书。”

林仙儿悄悄摸了摸枕下的“易筋经”,道:“你要什么书?”

李夕瑶淡淡道:“‘武林鎏记’和‘易筋经’!”

林仙儿咬着嘴­唇­,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这两本书都价值连城,我又怎么会有?”

李夕瑶凝视着她,淡淡道:“那么重要的东西,你一定会贴身收藏罢?”

林仙儿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她自然明白李夕瑶的意思。

——杀了她再取书,也是一样。

她咬了咬牙,从枕底抽出两本书,狠狠将向李夕瑶掷去。咬牙道:“你……你真是个魔鬼!拿了书便走,我永远也不想再看见你!”

李夕瑶随手翻了几下,微笑道:“以你的谨慎,一定会抄录一份罢?不过我也不为难你了……那复件便留给你罢。”

林仙儿死死瞪着她,目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她本以为自己聪明绝顶、机关算尽,却未料竟一次次地惨败在李夕瑶手上……她忽然疯狂地笑了起来,道:“你就算再聪明、再厉害又怎样……你的男人还不是离开了你……”

李夕瑶淡淡瞥了她一眼,道:“像阿飞那样的人,不属于任何人,他只属于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掌控他,包括你在内。”

身世·寻母

李夕瑶刚走出小楼,叶开便迎了上来,急声道:“如何了?”

李夕瑶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武林鎏记抛到他的怀中,道:“你看看里面是否有你想知道的罢。”

叶开迫不及待地接过书翻开了几页,忽地定定注视着书页,面­色­骤然变得惨白一片。

李夕瑶微微皱起了眉,她虽然担心叶开,但他若不愿说,她也决计不会主动开口询问。

过了半晌,叶开才勉强抬首一笑,将书递到李夕瑶手中。

然而李夕瑶却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淡淡凝注着他,不发一言。

叶开低声道:“没什么的……我希望你知道。”

他口中虽然这么说,声音中却尽是苦涩之意。

李夕瑶取过书来,一眼瞥去,便不禁心中暗惊!她从未想到,叶开的身世竟会如斯惊人!

武林鎏记上关于花白凤的记载,只不过区区十三字,但每一字都仿佛重若千钧!

“花白凤,前魔教圣女,白天羽外室。”

白天羽……二十年前的江湖上,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白天羽!

可如今这一代豪侠也早湮没为了尘土。而且江湖上对他的死因都讳忌莫深。

叶开苦笑道:“想不到我竟然和那恶名昭著的魔教有关……你一定对我非常失望罢。”

李夕瑶轻轻合上书,叹了口气,道:“我的确是失望了……”

叶开的头垂得更低,几乎不敢看她一眼。

李夕瑶嫣然一笑,道:“你至少也应该是个流落民间的皇子之类的人物罢?你这样的身世,却还满足不了我的好奇心呢……”

叶开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他自然知道李夕瑶说的并不是真心话……但她用这种方式来安慰他,却更令他感激。

叶开沉默半晌,忽地低声道:“我想见她一面……”

李夕瑶淡淡道:“你们相见,对你对她都未必是一件好事。”

叶开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若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让自己的子女离开身边?

他抬目注视着远方,半晌才徐徐道:“我只是想看看她过的好不好……”

李夕瑶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叶开道:“她自然是在魔教……”

话未说完,他忽然怔住。

魔教圣女皆是Chu女之身,花白凤既已失身与白天羽,又如何能够再呆在魔教?即使此任的魔教教主是她的父亲,恐也不能例外……

李夕瑶轻轻叹了口气,道:“或许有两人会知道她的下落。”

叶开目光一闪,道:“你说的是谁?”

李夕瑶淡淡道:“魔教教主,你的外公花天赐,还有……白天羽的正室,白夫人。”

叶开垂手而立,眸中一片空白。

魔教位处苗疆,即使武林鎏记中记载了大略的位置,但想找到却也并不容易,途中更可能将会面临种种的危险。

寻找白夫人,自然是容易的多。

但这样一来,不仅他会觉得屈辱,也会令白夫人感到痛苦……

李夕瑶注视着他,淡淡道:“我们去魔教罢。”

叶开摇了摇头,缓缓道:“我们去找白夫人,如果她不知道的话……”

他微微一笑,道:“就算要去魔教,也是我一个人去。”

李夕瑶随手将武林鎏记翻了一遍,道:“这里面并没有写明白大侠的住址……”

叶开道:“他的住址应该不算什么秘密,江湖上应该有很多人知道才是。”

李夕瑶沉吟道:“虽说如此,但我也不赞成你随便向人打听。”

叶开道:“为什么?”

李夕瑶道:“你可知道白大侠是如何去世的么?”

叶开道:“据说是死于仇家之手……但似乎凶手还没有找到罢?”

他默然垂首,神­色­颇为复杂。他实在不知道是否应该怨恨白天羽?

花白凤甚至不是白天羽的妾侍,而只是他的外室!白天羽难道竟连个正式的名份也不愿给他的母亲么?他害了花白凤的一生。但这个人,却也是他的父亲——亲生父亲!

他对白天羽的去世甚至有着些许的庆幸……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白天羽。

若此时那杀死白天羽的凶手出现在他面前,他甚至不知道是否应该杀了他……

李夕瑶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应该知道,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你的仇人!若被他们发现你的身份,必定会对你不利的……”

叶开皱眉道:“依你的意思,我们应该问谁?”

李夕瑶淡淡笑道:“自然是问我最信任的人……”

叶开道:“你是说李探花?可是李探花不是答应了别人绝不透露……”

李夕瑶笑道:“但他却并没有答应别人不透露白大侠的住址罢?”

这里曾有两个名字……“李园”和“兴云庄”。

无论哪个名字,都承载着无数的辉煌!

但自从三个月前,田七、秦孝仪和赵正义三名江湖上有名的豪侠丧生于此之后,这里已经完全凋敝。许多人都传说这地方是座凶宅!

李寻欢站在墙外,痴痴凝望着后院的小楼。从怀中摸出一只银质的小瓶,将里面的酒完全倒入了口中。

然后他又弯下腰咳嗽了起来。

相见不如不见……如果不见,便能够忘却了么?

小巷的尽头,是一家小小的酒馆,李寻欢苦笑着摇了摇那小小的酒瓶,抬步向那酒馆中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重装电脑,东西全丢了,连word都没了,汗- -

酒馆·格杀令

这酒馆的店主,是一名残废的侏儒……大家都叫他孙驼子。

这酒馆很小,很简陋,卖的饭食也很粗劣。

这里卖的酒,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酒。

若是十五年前的李寻欢,甚至不会在这种酒馆前驻足。

但一个人若是酒喝得太多,无论好酒劣酒喝起来也都差不多了。

坐在柜台边的孙驼子望见李寻欢的身影,立刻眯起眼睛笑了起来,道:“客官又来打酒?”

李寻欢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酒瓶递给他,又轻轻咳嗽了起来。

孙驼子望着他,忽然叹道:“你还是少喝些罢……”

虽然口中这么说着,他却还是小心地将酒瓶灌满了。

李寻欢微微一笑,道:“我知道……”

他又旋开了酒瓶的盖子,向口中倾去。

此时,门帘忽然被人掀开了。

走进来的人是一男一女,两人的年纪都不很大……那少女虽然脸­色­稍显苍白了些,却无疑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那少年倜傥英俊,一双眼睛更是耀若灿星。

孙驼子不禁有些诧异,他本以为这样的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该会是他的主顾的。

但他毕竟还是个生意人,立刻搓着手迎了上去,道:“二位要吃些什么?”

那少女微微摇了摇头,道:“多谢……我们是来找人的。”

李寻欢怔怔望着那名少女,半晌方才苦笑道:“夕瑶,你怎么来了这里?”

李夕瑶冷冷瞥了他一眼,忽地劈手夺过他手中的酒瓶,狠狠地掷在了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劣酒的刺鼻气息……李寻欢皱起了眉,缓缓走去将那酒瓶拾起,轻叹道:“你又何必如此?”

李夕瑶冷冷道:“你若真想死,我不介意配副毒药让你死的痛快些!”

话音刚落,她已拂袖而去。

叶开盯着李寻欢,低声道:“夕瑶姐也只是因为担心你的身体……”

李寻欢叹息一声,道:“我知道,是我不好……你先去追她罢,我马上便来。”

叶开点了点头,匆匆追了出去。

孙驼子道:“那莫非是你的妻子?”

李寻欢苦笑道:“是家妹。”

孙驼子道:“可惜……”

李寻欢道:“怎么?”

孙驼子叹了口气,道:“她实在是个好女人……现在的好女人实在已经不多了。”

李寻欢默然片刻,忽地笑了笑,道:“抱歉,以后我恐怕是不能时常来照顾你的生意了。”

孙驼子摆手笑道:“去罢去罢,就算没了你这个老主顾,我老孙也没那么容易饿死……”

李寻欢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忽然直直地望向了门帘,仿佛门帘上忽然长出了鲜花一般。

此时,门帘又忽然飘了起来,淡淡的灯光下,只见门外那人面貌狰狞,满面刀疤,一条腿已齐根断去,柱着根拐杖,这人委实是丑得吓人,若是在夜间见到他,恐怕不被吓死,也要被吓掉半条命。

这独腿人虽然掀开了门帘,却并没有走进来,而是斜身让到了一边……一位身着杏黄长衫的少年人背负着双手,慢慢地走了进来。

他的容貌很秀气,但面上却是一片冰冷,没有丝毫表情。他走进屋子后,那独腿人才随了进来。看他恭敬的态度,简直像是那少年的小厮。

那少年四下打量了一眼,缓缓向孙驼子道:“你是店主?”

孙驼子笑道:“正是……两位客官要吃些什么?”

那少年道:“我们不吃东西,只是有些事情要想你打听……你可见过一名十六七岁、面­色­苍白的女子?她身边还有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

孙驼子怔了一怔,偷偷瞥了李寻欢一眼,却没有说话。

那独腿人怒道:“好狗胆!没听见少爷问你话么?”

那少年皱眉道:“刚叔,算了。她真的是来了此处?”

那独腿人道:“据下面回报,她千真万确是到了此处……”

那少年冷冷道:“命人再去找,若见到她,就地格杀!”

李寻欢目中厉芒一闪,忽然笑道:“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人在哪里。”

那少年道:“你知道?”

他向前走了一步,但闻见李寻欢身上的酒气,却又立刻停下了脚步,向那独腿人打了个眼­色­。那独腿人立时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道:“你说出来,这些都是你的!”

李寻欢摇了摇头,径直向外走去,那独腿人和那少年对视一眼,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直到转入了一片树林,李寻欢才停了下来,仰首望天,淡淡道:“是谁让你们来杀她的?”

那独腿人冷笑道:“这是你应该问的么……”

一句话未说完,他忽然瞪大了眼,额上亦沁出了冷汗!

李寻欢的指尖上,已多出了一柄飞刀!

李寻欢淡淡道:“不要打断我的话……我的飞刀一旦出手,你的死活便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了。”

那少年瞪着李寻欢,道:“小李飞刀?”

李寻欢笑了笑,道:“正是。”

那少年咬了咬牙,道:“我们有那里得罪了阁下么?阁下为何要来管这闲事?”

李寻欢淡淡道:“你们并没有得罪我,只不过你们要杀的人,恰巧是我的妹妹而已。”

那少年怔住了,身体也开始轻轻颤抖,忽地咬牙道:“就算她是你的妹妹又如何!你难道敢动我么!你可知道我的父亲是谁?”

还蛊·白府

李寻欢静静地注视着那少年,没有说话。

他的朋友本就不多,天下也再没有第二个龙小云。

那独腿人忽然厉声道:“李寻欢!别人怕你,我诸葛刚可不怕你!”

他狠狠一挥手中铁拐,道:“我这支铁拐在兵器谱中排行第八,也未必便弱于你的飞刀了!”

李寻欢淡淡道:“百晓生已死了,死在我的飞刀下。”

诸葛刚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面上亦隐隐露出了恐惧之­色­。

他当然明白李寻欢的意思。

百晓生少林盗经,兹事体大,任少林寺如何隐瞒,江湖上还是颇有传言。然而毕竟无人亲眼目睹,江湖中人均猜测他是被少林心字辈高僧联手所杀。百晓生自负异常,常对人言以他的武功若能排入兵器谱,亦当在前十之内,诸葛刚自忖与之差距不大。李寻欢既能杀百晓生,自然也能杀他诸葛刚!

便在此时,林外忽然传来了轻轻的咳嗽声。诸葛刚蓦然变­色­,方转过身去,便看见了李夕瑶和叶开。

那少年死死瞪着李夕瑶,道:“是你!”

李夕瑶恍若未闻,缓步走到那少年身边,淡淡道:“你父亲是谁?”

那少年目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大声道:“我父亲是上官金虹!”

他忽然挺起了胸膛,面上也露出了傲­色­。

上官金虹的‘龙凤环’在百晓生兵器谱上排行第二,排名犹在小李飞刀之上,这样的父亲,的确足以让他感觉到骄傲。

李夕瑶淡淡道:“你总是口口声声地说你父亲如何,难道你没有自己的名字么?”

那少年大声道:“我自然有自己的名字……我叫上官飞!”

李夕瑶皱眉道:“上官飞……飞?”

她沉吟了片刻,目中掠过一抹恍然之­色­,淡淡道:“是林仙儿让你来杀我的?”

上官飞面­色­微变,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夕瑶轻叹道:“林仙儿明知我的身份还让你前来,根本就是想让你来送死……你现在还要拚死维护她?”

上官飞身躯微震,却仍咬牙道:“我说过,这件事与她无关!”

李寻欢望着上官飞,叹了口气,目中闪过一抹惋惜之­色­。

李夕瑶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倒是个痴情的人,只可惜……”

她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晃了晃,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上官飞怔了一怔,失­色­道:“莫非是雌蛊……”

他话音未落,便自知失言,满面俱是懊悔之­色­。

李夕瑶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道:“林仙儿应该交待过你,如果能够杀了我,一定要将这东西带回去罢?”

她随手将那瓶子塞到上官飞手中,淡淡道:“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上官飞冷冷望着她,道:“你有什么企图?”

李夕瑶不禁失笑,道:“你想要雌蛊,我便给你雌蛊……我还能有什么企图?”

上官飞疑惑地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向诸葛刚道:“我们走!”

上官飞和诸葛刚终于离开了。

叶开忍不住道:“你让他们走也就罢了,为何要将那蛊也还给林仙儿?”

李夕瑶冷笑一声,道:“世上懂得养蛊的又有几人?那蛊到了林仙儿手中,恐怕也活不了多少日子,想想看她日夜心惊胆战的模样……你不觉得那样很有趣么?”

叶开不禁心中一寒,苦笑道:“夕瑶姐,有的时候你还真的是狠毒之极……”

李夕瑶冷冷道:“她活该。”

叶开只能苦笑。

若是平常的李夕瑶应该会宽厚些……可是谁叫林仙儿倒霉,正好遇见她心情不好的时候?

李寻欢苦笑道:“你还在生气?”

李夕瑶冷冷道:“那些酒已经到了你肚里,我现在生气又有什么用?”

李寻欢凝注着她,柔声道:“以后我绝不会这样了。”

李夕瑶咬着嘴­唇­,板着脸不发一言。过了半晌,终于轻轻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枚药丸塞到李寻欢手中,道:“先把药吃了罢……只不过一个月没在你身边,你便将身子毁成了这般模样……”

李寻欢将药丸服下,微笑道:“你们找我可有事么?”

李夕瑶瞥了叶开一眼,道:“小叶有事要问你。”

叶开迟疑片刻,道:“李探花,你可以告诉我白夫人的住处么?”

李寻欢面­色­微变,道:“你知道了?”

叶开垂首道:“是……我知道了。”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可我答应过……”

李夕瑶道:“你答应过别人不透露出白夫人的住处了么?”

李寻欢苦笑道:“那倒没有……”

李夕瑶狡黠一笑,道:“叶开的身世,是我们自己查出来的,你根本没有违背诺言罢?”

李寻欢凝视她半晌,终于叹了口气,道:“好罢,我告诉你们。”

李夕瑶和叶开来到白府之时,已是第二日的黄昏了。

昔日的高墙碧瓦,只剩下了残桓断壁……破旧的木门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破落的宅院也早已蒙尘。

白夫人似乎过的并不太好。

叶开望着那道破旧的大门,似乎已经痴了……他的母亲是否同白夫人一样,过着艰难而寂寞的生活,缅怀着死去的爱人?

他迟疑了半晌,道:“你陪我一起进去好么?”

李夕瑶淡淡道:“如果你不敢面对,我倒是可以陪你一起进去。”

叶开只觉得心中热血上涌,怒道:“谁说我不敢!”

他大踏步地走上了台阶,重重地叩响了大门。

解惑·白夫人

足足过了一盏茶时分,门内才传来沉重的脚步之声,随即“咯呀”一声,大门被人重重拉开,一名老仆自门后探出了头来,眯起眼睛打量着叶开,冷冷道:“你找谁?”

叶开迟疑了一下,道:“请问白夫人可在?”

那老仆冷冷道:“夫人不见客。”

说完这句话,他便想关门。

叶开轻轻将手搭在门上,淡淡道:“请前辈代为通告一声。”

那老仆只觉得大门霎时之间重若千钧,无论怎样使力也难以阖上,怒道:“你做什么?你当我们白府是可以任意欺凌的么……”

话未说完,他忽然定定注视着叶开,目中闪过一丝疑惑的神­色­,缓缓道:“你姓什么?”

叶开道:“我姓叶。”

那老仆面上忽然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既似激动,又似怨恨,冷冷道:“你在这里等着。”

叶开颔首道:“好。”

那老仆一去便是半个时辰。

叶开站在台阶上,静静望着那道朱漆大门,心中有些希冀,又有些畏惧。面­色­也渐渐沉重了下来。

李夕瑶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便静静退到了一边。

这是叶开自己的选择,也只能由他自己去面对。

过了半晌,那老仆终于又返了回来,道:“夫人让你进去。”

叶开随着那老仆走入院中……此时他能够更加清晰地感受到白府的萧索。园角的鱼塘已经­干­涸,栽种的花树也都已枯萎。

那老仆引着叶开走入一间小楼,楼内挂着一幅珠帘,将小室隔成了两段,内室极暗,是以帘后的人能够看到外面,而外面的人却无法看清内室的情景。只能隐隐绰绰地看见内室端坐着一道身影。

那老仆上前一步,躬身道:“夫人,人带来了。”

只听帘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好,你下去罢。”

这声音十分柔美动听,却带了一丝淡淡的沙哑。

叶开抱拳道:“白夫人……”

白夫人沉默片刻,道:“你姓叶……叫什么名字?”

叶开垂首道:“叶开,开心的开。”

白夫人低声道:“好名字,看来你母亲将你教的很好。”

叶开目中露出淡淡的儒慕缅怀之­色­,没有说话。

白夫人轻叹道:“如今你既然能够找到这里来……莫非你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世么?”

叶开道:“是,我已知道了。”

白夫人叹道:“我知道,什么事情都是无法永远隐瞒的……你想问什么,便问罢。”

叶开凝视着帘中的身影,道:“我想知道我亲生母亲的下落……还有,当年我的母亲抛弃我的原因!”

白夫人淡淡道:“你错了,你的母亲没有抛弃你,从始至终都没有过。”

叶开皱眉道:“我不明白……”

白夫人道:“只因她一直以为她的孩子就在她的身边!”

叶开怔住了,呆呆望着白夫人,已说不出话来,她的话实在太难以令人置信!

白夫人叹道:“当年我发现天羽和你母亲在一起时,并没有声张……只因我知道,天羽这个人,绝不会被一个女人束缚,即使这个女人是他的妻子,可是……”

她伸手紧紧攥住了珠帘,缓缓道:“后来你母亲怀孕了……”

如果一个女人无法真正束缚住一个男人,那么女人再加上孩子呢?

那时的白夫人终于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

叶开静静凝视着珠帘,淡淡道:“然后你做了些什么?”

白夫人低声道:“如果你在你母亲身边,天羽便永远不会离开你的母亲。所以我买通了产婆,用一名弃婴换掉了她的亲生孩子,然后将她的亲生孩子送给了一名叫做叶平的镖师抚养……那个孩子就是你,叶开。”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苦笑道:“但是我错了,无论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天羽遇害之后,我才知道我做的一切是多么可笑……”

只听“咯”地一声,珠帘被她扯断了,珠子一颗颗地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叶开终于看见了白夫人的容颜。

她应该只有四十多岁,但面容却已苍老,额间已有皱纹,鬓边也见了华发。

白夫人年轻时,也是江湖上有名的美人,而此时,美人却已迟暮。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女人的年华,恐怕永远是这世上最易消逝的东西之一。

但她望向叶开的目光,却是温柔的。仿佛慈母对之于远行的游子。

她缓缓开口道:“是我害得你们呣子分离了十几年……孩子,你恨我么?”

叶开怔然半晌,轻叹道:“作为一名妻子……你所作的无可厚非。而且,是我的母亲对不起你……我不怪你。”

白夫人仿佛松了一口气,微笑道:“你和你的父亲,长得真的很像……”

叶开沉默片刻,道:“那个拜托李探花教我飞刀的人,是你么?”

白夫人低声道:“是我,我只是想多少补偿你一些……”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只因她知道,孩子对于母亲的感情,哪里是那样轻易便能够补偿的?

叶开低声道:“您可知道我的母亲现在在哪里么?”

白夫人叹道:“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告诉你,只可惜我早已与她断了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多多留言哦```鞠躬```

话说回来最近真得很忙,本来想每个留言都回复的,远目```

离府·交心

叶开面­色­微黯,喃喃道:“难道就没有办法找到她了么?”

白夫人道:“抱歉,我实在无能为力……”

她皱眉沉吟了片刻,道:“据说魔教的左护法极擅寻人,想来花教主也不会任自己的爱女流落在外……”

叶开叹了口气,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白夫人淡淡笑道:“不必谢我……以后你得空时,记得来看看我这老婆子便好。无论怎么说,你也算是我的孩子。”

叶开微笑道:“一定。”

李夕瑶目视叶开走进白府,轻轻叹了口气,在门前的一片草坪上坐下,亦不顾灰尘沾染了身上的白衫。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连赶了数个时辰的路,她实在是有些累了。

“夕瑶!”

这声音是那样的熟悉,语声中满是惊喜,李夕瑶不禁睁开了眼睛,望见那人的那一刻,她只觉得整颗心都悸动了起来。

阿飞!

阿飞怎么会来到了这里?

他似乎赶了很远的路,一翎布衫上满是灰土,但他看到李夕瑶的那一刻,目中又亮起了神采。

李夕瑶凝注着他,道:“你怎么会到了这里?”

阿飞道:“我听到林仙儿让上官飞来杀你……”

他面上隐隐露出了怒意,忽地低声道:“抱歉,我本该杀了她的,可是……”

李夕瑶摇了摇头,淡淡笑道:“你该知道我绝不会有事的。”

阿飞道:“我知道……但我还是担心你。”

他忽然垂下头,面上露出了淡淡的赧然之­色­。

经过这半年在江湖上的闯荡,他早已不是当初那懵懂的少年。

李夕瑶摇头失笑,淡淡道:“其实你并没有和林仙儿发生什么,她是在骗你。”

阿飞怔了一怔,喃喃道:“是么……其实一开始我便有些怀疑了。”

李夕瑶忽然一笑,道:“你失望么?”

阿飞面上一红,急声道:“胡说什么,我怎么会……”

李夕瑶微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阿飞瞪着她,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几乎已说不出话来。

便在此时,叶开缓缓走上前来,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阿飞觉察到他话语中那莫名的敌意,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却没有说话。

叶开怒道:“那天我们在楼下都听见了……你究竟将夕瑶姐当作了什么……”

李夕瑶道:“小叶,你误会了。我想……那天的人应该是上官飞。”

叶开皱眉思忖了半晌,终于开口道:“抱歉……我似乎误会了你。”

未等阿飞开口,他已冷冷接道:“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对她……以后若我发现你有对不起夕瑶姐的地方,我一定会杀了你!”

阿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李夕瑶。

对李夕瑶而言,他究竟是什么?她真的会接受他么?

现在的他,没有资格答应叶开任何事。

李夕瑶静静望着远处的虚空,目中一片茫然。

经过五毒童子的治疗,她的病情虽然已经有了好转,但却依然无法完全治愈……这样的她,真的能够接受别人的感情么?

李夕瑶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阿飞,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其实易筋经和洗髓经无法治愈我的病……所以我也不知道我能够活到什么时候。”

阿飞面­色­骤变,默然半晌,道:“是么……”

他忽然抬头望着李夕瑶,道:“你的想法,我大概能明白……你是担心如果有朝一日……”

李夕瑶淡淡一笑,道:“人都会死的。”

阿飞凝视着她,眸中掠过一抹静静的哀伤。

只能看着她慢慢衰弱,逐渐走向死亡,他却什么都无法做到么?

他迟疑了片刻,缓缓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会想办法忘记你的……这样,你能够接受我了么?”

李夕瑶凝注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微笑道:“好。”

叶开瞥了一眼李夕瑶,别开了头,道:“我该走了。”

李夕瑶怔了一怔,随即皱眉道:“难道连白夫人也不知道你母亲的下落么?”

叶开简单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轻叹道:“如今看来只有去魔教一趟了。”

李夕瑶道:“我们一起去。”

叶开道:“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他忽然板起了脸,冷冷望了李夕瑶一眼,道:“以你的身体,只会给我找麻烦而已。”

阿飞盯着叶开,微微拧起了眉,抿了抿嘴­唇­,却依然没有开口。

李夕瑶默然片刻,轻叹道:“你说的没错,自己小心罢。”

她轻轻绞着衣角,垂下了头,语声中也充满了伤感和无奈,但­唇­边却悄悄勾起了一抹淡淡的浅笑。

叶开瞥了她一眼,目中闪过一抹歉然之­色­,却依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阿飞望着叶开的背影,道:“他并不是真心想要那么说的。”

李夕瑶淡淡笑道:“我自然知道。小叶每次说谎的时候,都不敢看着我的眼睛。”

阿飞怔了一怔,笑道:“我早该知道他绝对瞒不过你,那么你自然也已定下了接下来的计划罢?”

李夕瑶眯起了眼,狡黠一笑,道:“自然是去魔教了……虽然小叶是为了我好,但是他竟然敢那样跟我说话,我小小地欺负他一下,也并不过分罢?”

温情·决斗

阿飞望着李夕瑶,野­性­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温柔了起来,微笑道:“你开心就好。”

李夕瑶静静凝视着他,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庞,却忽然用力一拧,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哄女孩子开心了?”

不待阿飞反应过来,已旋身跑开。却偷偷抬手擦­干­了眼中漾起的泪水。

阿飞怔怔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望着李夕瑶的背影,只觉得整颗心都温暖了起来。

他见李夕瑶已快要走远,忙快步追了上去,道:“你知道魔教在哪里么?”

李夕瑶道:“在苗疆。”

阿飞道:“不跟李探花说一声么?”

李夕瑶嫣然一笑,道:“当然要瞒着他,否则我们那里还去得成?”

她沉吟了一下,道:“不过我们这一去一回,少说也要两三个月,如果不跟哥哥说一声,他一定会担心的罢……”

她眨了眨眼,笑道:“去苗疆之前还是得去见他一面,不过到时候你可得帮我圆谎!”

阿飞面上露出为难之­色­,道:“我不会说谎的……”

李夕瑶瞪了他一眼,道:“你倒时闭上嘴不说话便成了。”

两人刚走入巷中那间小酒馆,孙驼子已迎了上来,笑道:“李姑娘回来了?事情办的可顺利?”

李夕瑶淡淡笑道:“还算顺利罢……哥哥呢?”

孙驼子道:“今早有一位朋友来找李大爷,李大爷跟他一起出去了……”

李夕瑶道:“朋友?”

孙驼子道:“李大爷的那位朋友似乎姓郭,背着一把很大的铁剑……”

李夕瑶面­色­微变,道:“是郭嵩阳……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她话音未落,已急急转身向外走去。

刚走出几步,便觉得胸口痛楚无比,只得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咽下,慢慢平顺呼吸……忽觉身上一轻,已被阿飞拦腰抱起。

阿飞的轻功姿势并不优美,但却极为实用,在他奔跑起来的时候,甚至像极了一头威武的豹。

四野越来越空旷,远远可看见一片树林,一个小小的山丘被围在丛林之中。

此时那山丘上却站着三个人。

李寻欢,郭嵩阳,和一名少女。

那少女梳着两条大辫子,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竟赫然是在那食肆中见过的孙小红姑娘。

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林内春­色­正浓,谁又能想到,这里马上会进行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斗?

李夕瑶急声道:“阿飞,再快些……”

她话音未落,郭嵩阳长剑已出鞘!

他平剑当胸,目光始终注视着李寻欢的手……

李寻欢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的很整齐,掌指之间都有淡淡的薄茧。

这无疑是一双极为灵巧的手……天下闻名的小李飞刀,便是由这双手发出的!

铁剑迎风挥出!

两人已交手!

李夕瑶面­色­苍白,低声道:“阿飞,让我下来……不要再过去了,我们来晚了。”

阿飞默默将她放下,静静凝视着场中的二人。

他们的确已经来晚了,如同李寻欢和郭嵩阳这般的高手,一旦交上手,便不是别人可以轻易阻止的了……此时他们若再过去,若是打搅到了他们二人,后果恐怕更加不堪设想,说不定会是两败俱伤之局!

剑气破空!四周的落叶被剑风卷起,遮掩了视线。孙小红也已被剑气逼得缓缓退到了坡下。

只听“叮”的一声,李寻欢手中的飞刀已迎上了剑锋!

漫天剑气猝然消失不见。

剑仍在手,刀亦在手!只是刀刃已折断……

这薄薄的刀刃,怎能与千锤百炼的嵩阳铁剑相抗?

小李飞刀本就不该是这样用的。

李寻欢轻轻叹息了一声,将断刀放入了怀中,道:“我输了。”

郭嵩阳道:“谁说你输了?”

李寻欢静静凝视着他,道:“我的刀已断了。”

郭嵩阳望着手中长剑,道:“方才我那招‘风卷流风’变招时,变化太急,招式间已出现了破绽,那时你的飞刀为何不出手?”

李寻欢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郭嵩阳忽然仰天大笑,道:“我承认我败了!我本以为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承认失败的……但如今败在你李寻欢手中,我却是服气的很……服气的很……”

笑声中,他已转身下了山丘。瞥了李夕瑶一眼,笑道:“你也很厉害,居然能骗过我。”

李夕瑶淡淡道:“实在抱歉,我也是迫不得已。”

她目送着郭嵩阳离去,目光又瞟向了孙小红。这少女总是在关键时候出现,不由得她不感到怀疑。

孙小红眨了眨眼,笑道:“你莫要这样看着我,我只是他们找来的证人。”

李寻欢缓步走下坡来,望着阿飞,眼旁的皱纹也似舒展了许多,笑道:“你回来了。”

阿飞道:“是,我回来了。”

他的嘴角也掠起了一抹温暖的笑意。他并没有多说什么,有些话是不用说出口来的。

孙小红瞥了一眼李寻欢,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道:“我们不如先回到客栈去休息一下,你也该累了罢?”

李夕瑶怔了一怔,随即不禁失笑。

她一直怀疑着孙小红的动机。现在看来,这个动机是多么的简单……少女多情的眼波,她自然不会陌生。

苗疆之行·蝎子

女人之间的友情,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待到李夕瑶和孙小红走到客栈时,似乎已经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李寻欢望着前方携手而行的两名少女,不禁失笑道:“夕瑶的心情似乎很好。”

阿飞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寻欢笑道:“不管如何,我都该谢谢你。”

阿飞的面­色­忽然沉重了下来,目中也露出了痛苦之意,缓缓道:“我什么都没有做。”

李寻欢默然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走到客栈门口,李夕瑶却忽然转回了身来,道:“我和阿飞还有事情去办,我们便不进去了罢……”

她凝视着孙小红,淡淡一笑,道:“你帮我好好看着哥哥,莫要让他喝酒。”

孙小红眨了眨眼,面颊微微地红了,却仍是笑道:“不用你说,我也会好好看着他,不会让别人抢走。”

李夕瑶不禁失笑,道:“倒是我白白­操­心了,你自然会好好照顾他的。”

李寻欢忍不住苦笑,是这孙小红太过特别,还是他真的已经老了?

马车行驶在一条久已荒废的旧道上。车行辚辚,压弯了路中的杂草。

这马车并不很宽敞,但却极为舒适。拉车的也是上好的骏马,即使路况再差,坐在其中的人也不会感觉到什么颠簸。

李夕瑶和阿飞并肩坐在马车前方。李夕瑶望着天边的夕阳,轻叹道:“看来今日是到不了客栈了,早知如此,便该明日一早再出发的。”

阿飞静静注视着她,目中闪过一抹笑意,却没有说话。

十数年的孤独生活,令他早已养成了沉默寡言的习惯。

除非必要,他通常是静静的聆听。

李夕瑶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想要知道为什么哥哥不问我们要去哪里?”

阿飞道:“是。”

李夕瑶淡淡笑道:“这大概是因为他相信有你陪着我,无论到哪里都不会有危险的……”

她话音未落,阿飞已揽住了她的腰肢,向外蓦然翻出!随即几支泛着蓝光的银针便狠狠钉在了车壁上。

若是晚得半刻,恐怕李夕瑶纵使不受伤,也必定会手忙脚乱一番了。

路中已多出了一名女子。以李夕瑶的耳目之灵,竟没有发现她是何时贴近的。

她的嘴­唇­略厚,颧骨微凸,她或许并不能算是个美丽的女人,但是全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诱人犯罪的魅力。一套紧身的蓝衣裹着她的身子,使她的曲线看来更为突出。

她注视着李夕瑶,目光中一片冷酷之­色­,淡淡道:“蓝蝎子。”

李夕瑶当然听过这个名字。百晓生重男轻女,兵器谱上不列女子高手,但这“蓝蝎子”之名,在关外却是无人不知!

她并不是个容易对付的敌人。

李夕瑶淡淡一笑,道:“我似乎并不认识你罢?”

蓝蝎子冷冷道:“我与你有仇。”

李夕瑶笑道:“仇?什么仇?”

蓝蝎子道:“伊哭是我的男人。”

李夕瑶慢慢敛起了笑容,伊哭是死在李寻欢手下的……今日之事,恐怕已是不死不休!

阿飞上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握住了腰间的长剑。

蓝蝎子瞥了阿飞一眼,冷冷望着李夕瑶,道:“但今日我却不是来找你报仇的。”

李夕瑶淡淡道:“难道你竟是有事相求不成?”

蓝蝎子道:“正是。”

她右手一翻,掌间已多出了一只小瓶。

李夕瑶微微皱起了眉,道:“这雌蛊怎会在你手中?”

她沉吟片刻,道:“你想让我救林仙儿?”

蓝蝎子道:“是。”

李夕瑶把玩着衣角,淡淡笑道:“你和林仙儿是什么关系?”

蓝蝎子冷冷道:“仇人。”

李夕瑶淡淡道:“若真是仇人,你又何必要求我救她?”

蓝蝎子道:“我们虽然是仇人,但她却也是我唯一的妹妹。即使要杀她,也只能由我亲自动手!”

她目中默蓦然露出滔天的恨意,似乎对林仙儿已是怨恨到了极点!

李夕瑶道:“你为什么那么恨她?”

蓝蝎子没有说话,面上神­色­却骤然变得古怪无比。既似怀念,又似痛苦。

她咬了咬牙,道:“我回答了这个问题,你便能够解去她身上的蛊么?”

李夕瑶淡淡道:“很遗憾,不行。我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你可以不用回答我。”

说到此处,她顿了一顿,悄悄瞥了一眼阿飞。阿飞虽然听到了林仙儿的名字,但神­色­却丝毫没有变化,仿佛他从来也不认识林仙儿这么一个人。

蓝蝎子皱眉道:“那你究竟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李夕瑶沉吟片刻,淡淡道:“你可听说过魔教?”

蓝蝎子的面­色­忽然变了,急声道:“什么魔教,我从来没有听过!”

李夕瑶本也未抱什么希望,只是暂且一探,此时见蓝蝎子神­色­古怪,心中不由生疑,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再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蓝蝎子咬了咬­唇­,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道:“你打听圣教做什么?”

她虽未直接承认,但既已经改口称“圣教”,自然已是自承为魔教中人。

李夕瑶淡淡笑道:“只是想找个人而已。”

交友·林中相见

蓝蝎子皱眉道:“你要找的那个人是圣教中人么?”

李夕瑶淡淡道:“现在已经不是了。我们只是想去向贵教教主打探她的下落。”

蓝蝎子松了口气,道:“如果你解去她身上的蛊,我便将我用于追踪的‘天池灵狐’借与你如何?无论你想找什么人,它都能帮你找到。”

李夕瑶道:“实在可惜……若是你能早来一日便好了。”

她悠悠叹了口气,道:“我已有一位朋友,已经先行了一步,如今恐怕已经快要到了贵教了。”

蓝蝎子面上怒­色­一闪,道:“你莫是在消遣我么?我们圣教岂是那么容易便能找到的?”

李夕瑶淡淡笑道:“贵教所处之地,恐怕也并不是什么秘密罢?百晓生所著的‘武林鎏记’之上,对贵教地址便描述甚详……”

蓝蝎子面­色­大变,将手中的小瓶随手放入怀中,一言不发,转身欲走。

李夕瑶淡淡笑道:“看来贵教的安危,在你心中比起林仙儿来要重要的多……”

蓝蝎子冷冷道:“你既坚持不允,我再求你又有何用?只是徒遭笑柄罢了。”

李夕瑶微微一笑,道:“你将雌蛊留下罢,等我再见到林仙儿,自会替她解开这蛊毒。”

蓝蝎子一怔,厉声道:“你究竟有何企图?我恨她入骨,若你想用她的­性­命来威胁我,是绝不可能的。”

李夕瑶淡淡道:“你未免太过多疑了,亲人既然能够变成仇人,我又为何不能与亲人的仇人成为朋友?”

蓝蝎子冷笑道:“你想和我做朋友?”

李夕瑶道:“是。”

蓝蝎子凝视了李夕瑶半晌,道:“无论你怎么说,伊哭的仇,我还是会去向李寻欢报。”

她虽然仍是板着脸,但语声中的冷冽之意,却明显少了几分。

李夕瑶微笑道:“你自去报你的仇,我自交我的朋友,又有什么相­干­了?”

蓝蝎子注视着李夕瑶清澈的眼眸,迟疑了片刻,终于将手中的雌蛊抛给了她,轻叹道:“你这人实在是与众不同……我蓝蝎子平生从未相信过任何人,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马车却仍在荒道上辚辚前行,将路上的枯草都压得倒在了地上。

阿飞注视着李夕瑶,忽然道:“你做的事,经常让我感到惊奇。”

李夕瑶淡淡一笑,道:“你是说我不该答应给林仙儿解蛊?还是不该和蓝蝎子交朋友?”

阿飞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夕瑶不禁失笑,道:“我确实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但那只蝎子很有趣,我是真的很想和她交个朋友。”

她静静凝视着天边仍留着一角的夕阳,淡淡笑道:“如果说以前我是为了别人而活,从现在,我便要开始为自己所活!”

夕阳撒在她苍白的面上,漾起了淡淡的红晕。

她的生命便如同这残阳一般,随时都会陨落。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既然如此,何不尽其所能地活得开心些?

阿飞迟疑着,终于伸出了手去,将她轻揽到了自己的怀中。

血红的残阳投在两人的身上,将二人的影子斜斜拉的极长。

过得半月,两人终于进入了苗疆地域,道路渐窄,车马终不能行。李夕瑶在阿飞的搀扶下跃下了车,望着周遭景­色­,沉吟片刻,指着前方的密林道:“应该从这林中穿过,便是魔教的所在地了。”

阿飞跨前一步,道:“你随在我后面。”

李夕瑶点了点头,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摸出一颗药丸塞入阿飞口中,道:“林中怕有瘴气,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阿飞怔怔抬起手来,抚摸着被李夕瑶指尖拂过的­唇­瓣,一时间竟忘记了将口中的药丸咽下。

李夕瑶轻轻咬着­唇­,苍白的面上掠过一抹淡淡的红晕,低声道:“走罢。”

阿飞回过神来,匆匆垂首前行,似乎连看也不敢多看她一眼。

李夕瑶不禁哑然失笑,展开轻功随在了他身后。

密林中极为静谧,连鸟鸣虫嘶都听不到半声……转眼之间,两人便走到了这丛林的正中。便在此时,两柄奇型兵刃骤然交剪而来,明晃晃的刃尖正对准了阿飞的前心!

这林间小道极窄,根本无法向旁闪避,若是后跃,又无疑是将李夕瑶暴露在了危险之中……阿飞面­色­微肃,忽然握上了腰间的剑柄!

剑光一闪!

剑还是Сhā在阿飞的腰间,仿佛根本没有拔出一般……但前方那两名敌人的喉间却都多出了个小小的血点。

那两人面上齐齐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同时手捂咽喉,踉跄后退,却还是掩不住指尖喷涌而出的血线,这两人受伤虽重,但居然还没有断气。那两剑正好从二人气管和食道之间穿过,并未伤到要害。却是阿飞顾及叶开身份,未下杀手。

这是多么快的剑,多么准的剑!

只听一声娇斥,一名彩衫少女从那两名敌人身后跃出,水袖一挥,已是一把毒粉撒出。

阿飞急急摒住呼吸,却还是躲闪不及,吸入了一口毒烟,心中一惊,但内息转动之间,却并未感到有任何不适。想起方才李夕瑶喂入他口中的那粒药丸,心下顿安。反手握住了剑柄,方欲挺剑刺出。林中却忽然有人厉声道:“住手!”

一名男子从树上一跃而下,他身形矮小,宛若童子,面上却垂有三缕长髯。竟赫然是五毒童子!

李夕瑶一怔,道:“五叔?”

阿飞皱起了眉,面上微露不豫之­色­,却仍默然不语。

五毒童子嘻嘻笑道:“你怎么会来了这里?莫是几个月没见到五叔太过挂念,专程来这里找我的么?”

魔教·对峙

李夕瑶知道五毒童子虽然年纪已不小,却还是不黯世事,颇有童真,丝毫不以为忤,嫣然一笑,道:“五叔可从未对我提过你是圣教中人,我又怎会知道你在这里?”

五毒童子咳嗽一声,道:“并不是我有意不告诉你……”

李夕瑶淡淡笑道:“我明白你的为难之处。”

五毒童子立刻喜笑颜开,道:“你们来此处究竟有何要事?只要无损本教利益,你们尽管可以开口!”

李夕瑶淡淡笑道:“我们只是想求见贵教主一面,有事相询。”

五毒童子忽然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大声道:“你们找那老妖怪做甚?”

方才那三人均对五毒童子怒目而视,但却又似乎敢怒而不敢言。李夕瑶看到此番情景,不禁失笑,道:“你这般说贵教主似乎不太好罢?”

五毒童子冷哼一声,不屑一顾地摆了摆手,道:“我可以带你们去找那老妖怪,但他帮不帮你们,我便不知了,那老妖怪­性­子着实是古怪的紧……”

他连连摇着头,扯着李夕瑶的衣袖便向林外走去。那彩衣少女忽地冷冷开口道:“右护法,即使是你,也不能随意带外人进入教内。”

五毒童子冷笑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右护法,竟然还敢阻拦与我?”

那彩衣少女冷冷道:“若右护法执意而为,视作叛教!”

她右手一挥,已引着方才那两人将道路堵上。

五毒童子大怒,一跃而起,“噼里啪啦”在那两人面上狠狠掴了几掌,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说我叛教?当初我和花天赐相交时,你们还没出生呢!”

他虽然愤怒,却还是手下留了情,未对那彩衣少女动手。

那彩衣少女骇得面­色­惨白,却还是咬着牙未退一步。

正在此时,忽地从林外传来一个略略沙哑的女子声音道:“怎么了?”

那彩衣少女松了一口气,躬身道:“左护法。”

那女子身法极快,转眼间便已奔到了面前,只见她身着一身蓝­色­的劲装,容貌虽不算姣好,却也颇有几分魅力,正是李夕瑶半月前在路上邂逅的蓝蝎子。

那彩衣少女望着蓝蝎子,急声道:“左护法,右护法坚持要带这两个外人入教,属下身手不足,难以阻拦……”

蓝蝎子瞥了一眼李夕瑶,道:“放他们进去罢。”

那彩衣少女大惊,道:“左护法,你怎么能……”

蓝蝎子冷冷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么?”

那彩衣少女咬了咬­唇­,道:“是。”

她狠狠瞪了五毒童子一眼,退到了一边。

五毒童子笑嘻嘻地道:“今天你这只蝎子怎么不和我作对了?”

蓝蝎子冷冷道:“我心情好。”

话音方落,她便飞身向林外掠去,目不斜视地与李夕瑶和阿飞擦身而过,仿佛根本不认识他们一般。

五毒童子喃喃道:“心情好?那还板着那张棺材脸做甚?”

他带着李夕瑶和阿飞穿过树林,在林外的一棵足可被两人合抱的大树旁停下,在那树上叩了几下,那大树竟猝然横移开来,露出了一个两尺余宽的洞窟。

李夕瑶看着这­精­妙的机关,不禁暗暗惊叹。这机关端的是隐蔽无比,虽然武林鎏记中记载了魔教大概的所在,但若没有五毒童子带路,单凭他们绝计无法找到魔教的总舵。

三人走入树洞之中,这洞窟虽然处于地底,却并不潮湿,周围砌着厚重的大理石,洞顶悬挂着几颗夜明珠,将洞窟照得亮若白昼。

走了一盏茶时分,终于来到一个宽阔的大厅中,堂上摆着一张青玉所制的大椅,一名男子坐在椅中,手捧一册书卷,神情专注之极,口中还低低吟哦着。对于三人的到来恍若未闻。

他身着一翎青­色­长衫,头戴文生巾,颔下三缕长髯,颇有几分飘然之姿。乍看之下,便如同一名饱学宿儒。

五毒童子一步蹿了上去,夺下他手中的书,跺着足道:“你又不考科举,天天看那么多书作甚?”

那男子吃了一惊,望着五毒童子无奈一笑,目光转向李夕瑶和阿飞,微笑道:“这两位是……”

五毒童子指着李夕瑶,笑嘻嘻地道:“这便是我对你说过的那丫头……”

李夕瑶含笑一礼,道:“花教主。”

花天赐抱拳微笑道:“原来是李姑娘。”

以他的辈分,其实原不需屈尊向李夕瑶行礼,但他却依然屈身还礼,极有风度。又询问了阿飞的名姓,才淡淡笑道:“不知李姑娘和飞少侠到此有何要事?”

李夕瑶凝视着他,缓缓道:“我们想询问白凤姑娘的下落。”

五毒童子吃了一惊,厉喝道:“莫要说了!”

他上前一步,正­色­道:“教主,她并不是有心想要提起此事,请教主网开一面。”

花天赐面­色­却丝毫未变,只是微微拧起了眉,道:“你可知道,白凤的事,在本教中是禁忌?”

李夕瑶淡淡笑道:“可想而知。”

花天赐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特意在本教主面前提起?”

此时这成名数十年的高手全身都弥漫着一股霸者的气息,刺骨的杀意锋芒毕露!

阿飞微微变了脸­色­,立刻伸手握上了剑柄。

猜测·证实

李夕瑶轻轻按住了阿飞的手,淡淡道:“花教主大义灭亲,我实在很佩服……”

花天赐面上怒­色­更盛,冷冷道:“你是在讽刺我么?”

李夕瑶淡淡道:“不敢,我虽然敬佩你,但贵教的那些规矩我却实在是不敢苟同。为何贵教公主一定要是完璧之身?男女之情乃伦理人常,白凤公主又有什么错?”

五毒童子急得直跺脚,却苦于无法阻止李夕瑶,面上神­色­无奈之极。

花天赐默然半晌,忽地仰天大笑,道:“已经有十年没有人敢如此对我说话了,你这丫头着实是胆大得很!”

李夕瑶静静凝视着他,淡笑不语。

她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之所以说那些话故意激怒花天赐,也只不过是想证实一些猜测而已……武林鎏记记载,魔教自教主之下,还有四长老,左右护法,重大教务必须由魔教高层公决。十五年前,白凤公主离教。一年后,魔教四位长老暴毙,魔教实力大减,教主花天赐下令举教退处苗疆。自此之后,四长老之位一直空缺。花天赐独揽教中大权。

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虽然魔教教规规定魔教公主须是完璧之身,但其实也有例外。魔教教主之位,世代由花家担任。若教主并无子嗣,公主则必须奉命成婚,担负起传宗接代的重任。因此花白凤所犯的罪过,无非是不尊号令,私自选婿罢了。又何至被驱逐出教?她翻看武林鎏记之时,便对此事起了疑心……是否可以猜测,驱花白凤出教,并不是出于花天赐的意志,而是四长老的决定?

花白凤离教,只是一个令教主与四长老反目的契机!废黜长老,滋事体大,若毫无缘由,必会令教众寒心。但四长老对花白凤的判决确实不公,长老既有错在先,花天赐废黜他们,也算是有了理由。

最终得利的,只有花天赐一人而已。

只是不知花天赐究竟是借势而起,还是早有预谋?若连花白凤失身与白天羽之事,也是花天赐计划中的一环,那这个男人未免太过可怕!

花天赐缓缓敛了笑声,长叹道:“我虽贵为教主,但教中诸事,却也并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若是十五年前我在教中有如此的威势地位,怎会让白凤被那些老家伙们驱出了教去?”

他话语中满是不甘之意,虽未直承当年之事,却无疑已证实了李夕瑶的猜测。

李夕瑶沉吟片刻,道:“你可知道白凤小姐育有一子?”

花天赐叹道:“自然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派人隐藏在白凤身边贴身保护,本来我还有心想让那孩子继承我的教主之位……”

他长叹了一声,缓缓道:“那个孩子……实在是可惜了。”

李夕瑶淡淡道:“那你可知道,白凤小姐身边的那个孩子,并不是她的亲子?”

花天赐面­色­骤变,猝然站了起来,厉声道:“你说什么?”

李夕瑶微微一笑,将事情始末对花天赐详细说了一遍。

五毒童子不禁愕然,喃喃道:“叶开那小子,竟然是老妖怪的外孙?当真是奇哉怪也。”

花天赐目中­精­芒闪动,冷冷道:“原来如此……那白夫人竟然敢如此欺我的凤儿……”

李夕瑶轻叹道:“你或许应该谢谢她才对,听你所说,白凤小姐身边的那孩子过的似乎并不太好。”

花天赐沉默半晌,道:“你说的没错,若让开儿呆在她身边,未必是一件好事。”

他目中隐隐露出沉痛之­色­,缓缓道:“我曾派人去请凤儿返教,但她对那姓白的小子死心塌地,一心想为他报仇……”

他苦笑了一声,低声道:“她实在将那孩子逼得太狠了……那孩子已经毁了。”

阿飞本已听的几乎入了神,此时忽然淡淡道:“她绝不是故意要毁掉自己的孩子,或许她只是不懂得如何做母亲而已。”

他对自己母亲的印象已经模糊,但却还是能够清楚地记起母亲面上那温柔的笑容。

他默然垂首,黯然难言。

李夕瑶轻叹一声,垂下袖子,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冰凉。但这只冰凉的手却似乎包含着无穷的力量,令阿飞重又挺起了胸膛。

花天赐沉吟道:“照你所说,开儿在你们之前便已出发,那为何现在还未曾到来?莫不是路上出了甚么差池罢?”

李夕瑶微微一笑,道:“我将‘武林鎏记’中记载了贵教处所的那一页偷偷撕了下来。小叶只不过看过一遍,想要找到这里来,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花天赐哈哈大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他竟躬身向李夕瑶一揖,正­色­道:“多谢李姑娘对开儿的照顾,我圣教上下均感激不尽。”

他直起身来,笑道:“李姑娘师承名家,不知你觉得开儿资质武功究竟如何?”

李夕瑶淡淡道:“小叶资质绝佳,若是再过上十年,江湖上恐怕再没有几人是他的对手。”

花天赐失笑道:“你的意思是那小子现在还差得远罢?”

李夕瑶轻叹道:“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事实的确如此。”

暗算·血亲

花天赐道:“若当真如此,还是让他在江湖上多历练一阵的好……”

李夕瑶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真正的武功是从实战中练出来的。她又何尝不知?雏鹰已将展翅,或许真正离别的时候,就快要到来了罢。

便在此时,挂在门上的铃铛骤然响了起来。

花天赐望了一眼那铃铛,淡淡笑道:“看来我们的小朋友终于来了。”

他引着李夕瑶和阿飞走入一间小室,小室的墙壁上镶嵌着数十块大大小小的水晶,透过那些水晶可以清晰地看见树林中的情景。

叶开正立在树林外,静静地打量着周遭的景­色­。他略略消瘦了些,原本微带青涩的容颜也似乎成熟了几分,面上已磨出了刚厉的棱角。

想来这从未单独行走过江湖的少年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头。原本略显刚烈暴躁的­性­子也收敛了不少。

若是从前的他,恐怕早就不顾一切地冲进森林了,而现在他居然还能够沉得住气。

李夕瑶略略勾起了­唇­角,道:“你不派人去引他进来么?”

花天赐傲然道:“如果他连这里都无法找到,怎么配做我花天赐的外孙?”

李夕瑶微微皱起了眉,但却并没有说什么,不管如何,花天赐总是叶开在血缘上的亲人。无论他对叶开温柔或是严厉,她都没有资格去­干­涉。

她悠悠叹了口气,握住了阿飞的手,淡淡笑道:“不如我们先出去走走罢,小叶想要找到这地方,恐怕还需要不短的时间。”

花天赐微笑道:“贵客稍候。”

他拍了拍手,方才那名彩衣少女姗姗走了进来,神态极为谦恭,躬身一揖,道:“教主有何吩咐?”

花天赐颇有深意地望了李夕瑶和阿飞一眼,淡淡道:“你陪这两位贵客出去走走,绝对不可怠慢了。”

那彩衣少女道:“是。”

她转过头来望着李夕瑶和阿飞,面上神­色­又变得冰冷一片,冷冷道:“两位贵客请这边走。”

李夕瑶随手挽了一把发丝,淡淡一笑,拉起阿飞随着那彩衣少女走出了大厅。

花天赐命这彩衣少女陪在他们身边,自然不仅仅是充当向导。李夕瑶和阿飞都清楚地明白这一点。因此三人都沉默不语,直到走出了那地底的通道。

刺目的阳光穿透了森林中的雾气,脚下的落叶弥漫着淡淡的腐败气息。李夕瑶深深吸了一口略带泥土腥气的新鲜空气,向那彩衣少女微笑道:“你叫什么?”

那彩衣少女沉默了片刻,咬了咬嘴­唇­,向后瑟缩了一下,低声道:“黛蓝儿。”

李夕瑶淡淡笑道:“那么……黛蓝儿……”

她的手猝然探出,紧紧握住了黛蓝儿的右腕,淡淡道:“你能告诉我,你手上的这东西是什么么?”

黛蓝儿只觉骨痛欲裂,疼得眼泪都几乎流了出来。手中捏着的小瓶也“咚”地一声跌在了地上。飘散出淡淡的醉人香气。

阿飞皱眉道:“这是……”

李夕瑶淡淡道:“是罂粟汁液做成的毒药,可以令人昏迷,长时间吸嗅,还会令人上瘾。”

她淡淡一笑,道:“看来那位花教主的似乎是想要控制我们。”

黛蓝儿咬紧了­唇­,冷冷道:“这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不关教主的事!”

李夕瑶淡淡道:“无论这是谁的主意,对我而言都没有任何区别。”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你的毒术虽然不凡,但用于对付我,却还是差了些。”轻轻在黛蓝儿颈间一按,她便吭也不吭一声地重重倒了下去。

阿飞望着昏迷的黛蓝儿,道:“花天赐似乎是想擒住我们……他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李夕瑶轻叹道:“或许他是想用我们来逼迫小叶做一些事情罢。”

阿飞笑了笑,道:“你不担心么?”

李夕瑶淡淡道:“虎毒不食子,无论怎样小叶也是花教主的血亲,当是没有­性­命之虞,最多是吃些苦头罢。”

她走到黛蓝儿身边,仔细打量了一番她的容貌,然后将她的外衣脱了下来。

阿飞道:“你想做什么?”

李夕瑶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匣子,淡淡笑道:“我只是想做一件应该很有趣的事情罢了。”

阿飞凝视着她姣美苍白的侧脸,低声道:“我会保护你。”

李夕瑶怔了一怔,微微一笑,道:“好。”

叶开望着花天赐,目光中亦带了少许的激动之­色­。

面前这个男人是他的长辈,他的血亲。是除了自己母亲之外,世上唯一的亲人。

花天赐打量着叶开,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赞许之­色­。

只花了半日便找到了这里,看来这个孩子比他所想象的还要优秀。

叶开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难道要直接告诉花天赐,自己是他的外孙么?这未免太过于惊世骇俗。

花天赐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幅丝绢来抛给了叶开,道:“将你的血滴在上面。”

叶开茫然接过丝绢,一时竟不知所措。

花天赐淡淡道:“我需要你的一些血来证实你是否真的是白凤的骨­肉­。”

叶开一惊,道:“你知道了?”

花天赐淡淡笑道:“昨日你有两位朋友来了此处,已经将事情告诉我了。”

威胁·智计

叶开一怔,道:“朋友?”

他面­色­忽然变了,喃喃道:“莫非是……”

花天赐微笑道:“不错,是李姑娘和飞少侠。”

叶开急声道:“现在他们在何处?”

花天赐瞥了他一眼,笑而不答,目中却闪过了一道淡淡的­精­芒。

他能够真正信任的,便只有“血缘”而已。在叶开没有证实自己的身份之前,他不会信任叶开,更不会告诉他任何事。

叶开沉默片刻,轻轻叹息了一声,用匕首划破了手指,将自己的鲜血抹在了那张丝绢上,递给了花天赐。花天赐将丝绢放入了面前的一只小小的金盆中,那金盆中盛着的淡红­色­液体竟渐渐变成了诡异的鲜绿­色­。

他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淡淡道:“你身上的确流着我花家的血。”

叶开依旧默然,但目中的激动之­色­却已渐渐冷却了下来。

对这个男人而言,重要的是血缘而不是亲情。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浪费无谓的感情。

花天赐命人将那金盘端了下去,又仔细擦净了手上的水渍,才微微一笑,道:“你来此处的目的,我已大概知道,你想知道你母亲的下落?”

叶开道:“是。”

花天赐微微一笑,道:“我可以告诉你……”

他满意地注视着叶开目中的希冀之­色­,缓缓道:“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叶开没有说话,他在等着。

花天赐道:“我只有凤儿一个女儿,而她只有你一个孩子。我们百年之后,你便是花家唯一的血脉。”

叶开默然片刻,道:“你究竟希望我做什么?”

花天赐道:“入我圣教,传我衣钵。”

叶开道:“不可能。”

见他丝毫没有犹豫地便做出了回答,花天赐叹了口气,道:“为什么?”

叶开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低声道:“抱歉。”

花天赐淡淡道:“恐怕由不得你。”

他的语声忽然转冷,仿若万年寒冰,全身亦爆发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杀气。

他的手已握住了叶开的咽喉!

叶开却没有抵抗,他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花天赐冷冷道:“你不怕死?”

叶开笑了笑,道:“我不是你的对手,反抗又有何用?”

他的面­色­已经泛青,声音也已嘶哑不堪。

花天赐面­色­­阴­晴不定,终于还是收回了手,冷冷道:“你是算准了我决不会杀你罢。”

叶开揉了揉喉咙,叹了口气,道:“你未免太高估我了。”

花天赐冷笑道:“你或许不在乎自己的命,但是你莫忘记了,他们两人的命也在我的手中。”

叶开容­色­不动,但双手却都已紧紧攥起,手背上也现出了青筋。

他注视着花天赐,叹了口气,缓缓道:“你这又是何苦?”

花天赐道:“若不是你坚持不允,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他微微一笑,凌厉如刀的目光在叶开面上一转,淡淡道:“我想得到的东西,没有一次是得不到的。”

对他而言,天下没有任何东西是不能利用的。即使亲人也是一样。

叶开凝视着他,目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失望之­色­,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声,道:“至少你可以让我先见见他们罢?”

花天赐微笑道:“有何不可?你这个要求也是合情合理。”

他引着叶开来到内室。黛蓝儿上前一步,躬身道:“教主。”

花天赐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你做的不错。”

叶开望着昏迷不醒的李夕瑶和阿飞,悚然道:“他们这是……”

花天赐微笑道:“只不过是中了迷|药,暂时无碍。”

他盯着叶开,缓缓道:“至于他们的生死,便要看你的决定了。”

叶开死死瞪着他,目中闪过一抹火焰般的怒意,却还是咬了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花天赐淡淡笑道:“口说无凭。”

他右手一翻,掌间已多了一只血红­色­的小虫,淡淡道:“只要你用血毒蛊立誓,入我圣教,传我衣钵,我自然会放了他们。”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