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郑太医走了,元清就说:“朕早就说过,皇后真是贤德之人。”
洛华叹了口气说:“郑太医也说得没错,算来,陛下和我在孝道上,的确是有亏欠。”
元清冷冷地说道:“当日冬至之夜,父皇赐我毒酒一杯,朕若是尽孝,恐怕早就要到阎王爷那边去报道了。”
“如今父皇既然不管政事,陛下就让他老人家好好颐养天年吧。”
元清笑着轻拍洛华的手:“瞧皇后说的,朕难道还在什么别的地方亏待过父皇?”
其实,自泰安帝逊位迁宫以后,元清就将醇贵妃严加看守起来,明说是保护,其实就是软禁,她也不能随便见到泰安帝。洛华知道,那是因为元清要对柳家的外戚势力下手,特地严加看住醇贵妃,不让她到泰安帝面前去诉苦,就元清而言是免惹是非,再次激起他与泰安帝的矛盾,但是就泰安帝看来,就是元清想要有意孤立于他。父子的芥蒂,越来越深。
洛华深知这一层,也知道元清有他为难的地方,所以也不曾劝过,如今元清问起,洛华只是说:“父皇年纪也大了,自是让他安心养身子比较好。”
“朕也是这个意思,一些闲杂的事,父皇还是不要知道了。”
元清和洛华携手走入太极殿,宫里面帘幕低垂,御香袅袅,细格网纹的竹帘垂地铺着,将冬日的暖阳筛出一条一条的光线。宫里满是药香的味道,和香炉里面的龙涎香混合在一起,竟有一种奇异的魅惑。
身着绿色宫裙的宫女,正拿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太医院刚刚煎出的药来,要服侍泰安帝喝下,泰安帝连连咳嗽了几声,将口中的药吐了出来:“咳咳……不中用的东西,给我下去,下去!”
才一个多月,泰安帝的容颜不知不觉苍老了很多,胡须、鬓角都斑白了,额头上的皱纹都加深了几根,眼角耷拉着,已经不复当时飞扬的神采。
洛华见此情景,不由地暗暗叹气,权利在她看来,最是世间无情物,但是在有些人的心中,却是永葆青春的灵丹妙药。
只不过,一旦失去了这枚灵丹妙药,这些人又该如何过活?
此时洛华心中,对泰安帝颇有怜惜,就拿过宫女手中的青玉釉的药碗,说:“父皇,让我喂你吧。”
洛华说着拿起金勺,轻轻地搅拌着青玉釉碗里面的汤药,然后自己尝了一口,觉得不烫了以后,才细心喂到泰安帝的嘴里。
泰安帝原本在咳嗽的,此时却安静下来,只是慢慢地喝着,喝完以后,看着洛华的脸,意味深长地说:“你还真是一个好姑娘,长的也好,性格也好,朕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想,如果把你许配给翔儿,是不是更好一点……”
洛华的金勺伸到半空,顿时停下来了,泰安帝是老糊涂了吗?竟然当着元清的面说这样的话,但是如果他并不糊涂,他的用心,那简直就是……
元清背着手站在洛华的旁边,听到泰安帝竟然这么说,不由地脸色沉了下来,不过他也没发火,只是淡淡地对洛华说:“皇后,父皇他可能是病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他不糊涂,我现在也只能当他糊涂了。洛华想到此处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给泰安帝喂药,喂完以后,还用手帕亲自为他擦擦嘴。
“父皇,您好好养病吧,朕和皇后以后会经常来看您的。”元清的意思,就是要告辞了。
“清儿,你当时让朕退位的时候,答应过我让翔儿回来的。如今朕已是垂暮之年,翔儿如果再不回来,朕恐怕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你不让醇贵妃来见朕也就算了,翔儿是朕的亲骨肉,朕一定要再见他一次面。”
泰安帝拉着元清的袖子不放手,洛华怕他们两个闹起来,就劝慰泰安帝说:“父皇您放心,襄亲王不久之后会回来的。父皇您的身体也会渐渐好的,不要想那些不吉利的事情。”
听洛华这么说,泰安帝渐渐松开了手,仰天叹道:“在帝王之家,父子亲情,还不如一个外人!”
元清拉起洛华就说:“父皇好生养着吧,儿皇告辞了。”
元清一路拉着洛华向外走,洛华就说:“陛下,父皇年纪大了,说的话难免有些不中听,您何必生气呢?”
“他这么说皇后,洛华你不生气?”
“他病了嘛,人病了难免会糊涂一些。”
元清冷哼了一声:“朕可没糊涂。”这时他想起李洋前些时说的,洛华与宫内侍卫长楚情过于亲密的事,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陛下您怎么了?”洛华非常温柔地问道。
“没什么,朕在想,过几日朕要在乾卿殿宴请百官,想请宫内侍卫在晚宴时表演舞剑,这事,朕想让楚情去安排。”
“哦,这事让恪蓝管就可以了。”
“怎么,皇后是舍不得自己以前的贴身侍卫劳碌?”
“哪有,本宫也只是随口说说,陛下说是谁,就是谁吧。”
三日以后,乾卿殿前,彩灯飞舞,觥筹交错,君臣同欢,其乐融融。
楚情领着六十四位内廷侍卫在御前表演剑舞,一身赤红甲胄,红巾包头,连额前的黥字,也给他增添了几分英气。六十五柄长剑飘若惊鸿,矫如游龙,舞出完完全全的阳刚之气。
元清和洛华坐在上方,看得赏心悦目,元清举着一杯御酒说道:“皇后,朕看楚情并非寻常的人才,他又是你信任的人,让他待在宫内做一个侍卫总管,是不是有些屈才了?”
洛华的手一抖,杯中的美酒顿时溅出几滴来,她不动声色地用袖口掩住,心中却是一阵打鼓,看样子,楚情无法再继续留在她的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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