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得草屋,见莫二拐趴在院内石桌之上酣睡伯勉随即上前唤道:“莫大叔……莫大叔……”
只听莫二拐“嗯!”的一声惊觉,方才坐起身来,一脸茫然,嘴角边还挂着青丝,猛的用手抹了抹脸,看形容定是还没回过神来蔓蓉在旁见他行为怪诞搞笑,不尽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莫二拐这才清醒,自觉不好意思,猛的做了个怪脸吓唬蔓蓉只听蔓蓉道:“莫叔叔你若要去河中打渔,且在船上睡一觉便是,河中的鱼自然被你乐死了”众人听了均哈哈大笑
伯勉又拿了些银钱予莫二拐,言道:“劳烦莫大叔再送我一趟如何?”
只听莫二拐道:“公子今rì给的钱,即便是渡舟十次都有余,哪里还需再给”说什么也不肯再要伯勉的银钱
岂料蔓蓉从伯勉手中拿过银钱,对莫二拐道:“莫叔叔,蓉儿要去学习爹爹的本事,要离开家好长一段时间,请你给蓉儿照看屋子好不好,这些……”言至于此,将银钱高举过头,递给莫二拐,续道“这些便先当做蓉儿付给您的工钱,若是不够,等蓉儿长大了再给您”
伯勉见蔓蓉乖巧懂事,心中欢喜,微微一笑,轻轻在她头上摸了摸想她这雇工的本事,定是以前在家中从父亲身上学来的
莫二拐见如此,也就不再客气,便即接过赢钱收入怀中,又低下身将蔓蓉抱起,放于自己肩上,言道:“小妮子好生乖巧,尽惹人喜欢,莫叔叔帮你看屋子便是走,咱们坐船去”言毕,三人一起朝河边行去
午后的旻河比起清晨更显生机,河水清澈见底,低头望去,依稀可见鱼儿在水中嬉戏,渔舟驶过,泛起阵阵涟漪,成功的将这水中丽rì,撕成一条一条中秋正午并不炎热,莫二拐却仍撑得满天大汗小蔓蓉坐在船头,手中紧紧攥着那只玉镯,目空无物,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根本无暇赏阅这秋水依依
伯勉轻轻走到她身旁,蹲下身来看着她,蔓蓉这才察觉,低头看了看手中镯子只听伯勉问道:“这镯子可是你娘亲之物?”
蔓蓉轻轻点了点头,道:“爹爹说娘亲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可惜蓉儿从未见过娘亲,蓉儿在想,若是有一天蓉儿也死了,是不是便能与爹爹和娘亲相见了?”
伯勉心下黯然,微微摇头叹息,今rì却是被着女娃触动太多心事,想她从小孤苦,小小年纪便琉璃失所,颠沛天涯此种环境,莫说是个仅十岁的小姑娘,即便是个意志坚定的大人,恐怕思想也会被渐渐扭曲,随即言道:“傻孩子,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你不但要活着,还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活着,这样爹爹和娘亲才会高兴”
蔓蓉双目炯炯,盯着伯勉,仿佛有所悟,微微的点了点头,又听伯勉道:“从明rì起,我便先教你一些做人的道理,你一定要好好学习,莫要负了你爹爹的威名”
蔓蓉一脸激昂,愤愤的道:“蓉儿定会好好学习爹爹的本事,长大了为爹爹报仇”
伯勉一听“报仇”二字,大为惊奇,江湖中相传匠剑双绝徐子豫乃是暴病而亡,为何蔓蓉却提到“报仇”二字?心中不解,随即问道:“你爹爹可是得了场重病去世的?”
只见蔓蓉点了点头伯勉笑道:“你爹爹既不是被人所害,这报仇二字……”
还没等伯勉把话说完,蔓蓉神情激动,言道:“我爹爹是被大恶人害死的”
伯勉听这女娃说话前后不符,心中更觉奇怪,又问道:“你爹爹不是病死的吗?”
蔓蓉又点了点头,言道:“爹爹在家中病了三rì,便死了”言至于此,心下黯然,微微低头,声音沉了下来又道:“舅舅教我识字,便是要我长大了学爹爹的本事,将来为爹爹报仇”
伯勉越听越奇,沉思片刻,双目微微一眯,随即问道:“蓉儿可知,爹爹是得的什么部”
蔓蓉微抬起头,想了片刻,道:“舅舅说爹爹得的是荷香腐骨病”
第二十四回·匠心神普
伯勉愕然,这才明白为何蔓蓉之言前后矛盾脑子里立时想到尹府那侍卫所言:“中了这荷香腐骨之毒,没有我家大人的独门解药,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三rì之内,也必死无疑”难道徐子豫的死也与这尹老贼有关,可是子豫远在北燕,这确令人难以置信,匪夷所思随即问道:“蓉儿可知害你爹爹的大恶人是谁?”
蔓蓉摇了摇头道:“舅舅说等我长大些再告诉我”
伯勉唏嘘而叹,心想“这唯一知道真相之人,却已死了,可怜蓉儿心中仍惦记爹爹的仇,立志yù学他爹爹的本事,却不知道仇人是谁这女娃小小年纪,竟尝人间疾苦”想至此处,心中怜惜,又伸手去摸了摸蔓蓉的头,但见蔓蓉抬头相望,勉强微微一笑,心中却是思绪如麻
渔舟一路驶来,终于到达聆风渡口,两人作别莫二拐,回府而去蔓蓉进得太史府,见府中布置清雅,处处挂了菜头,心中欢喜,拖着伯勉四处参观了一遍此刻丫鬟仆人正在布置婚房,张灯结彩,气氛甚为喜庆伯勉又吩咐将西厢一间偏房腾出,作为蔓蓉的房间享她这两rì来,忧心朱胖子,今rì又长途跋涉,定是累了,不一会儿,便爬在桌上沉沉睡去伯勉将她抱到榻上,这才离去
此刻申时将至,伯勉行到中厅,见厅中已站满了人,丫鬟仆人们已然将整个太保府布置得喜气洋洋门侍也提着两个箱子进来老管家一脸凝重,在旁盘算这今rì开销整个中厅沸沸嚷嚷,七嘴八舌,有如市集一般,甚是热闹纵人见伯勉出来,立时安静下来伯勉走到厅中,将两个箱子打开,众人见两个箱子内装的都是衣服,有男有女一箱乃是旧衣,另一箱是迎亲所用的新衣,均是不解只听老管家言道:“少爷,这迎亲所用衣物,老生已按着丫鬟仆人们的身段做好了,为何你又做了着许多?”
只见伯勉微微一笑,随即对众人言道:“谁若能从这旧箱中选出自己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便赏一贯钱”
众人听言,纷纷去那箱中挑选此刻老管家凑上来轻声对伯勉言道:“少爷,今rì这开销已足几月之用,若再赏银钱,我恐怕……”
伯勉微微一笑,没等他说完,便即言道:“花些银钱便能救得十二条xìng命,自然值得,老管家毋须俭尸照办便是”管家听说能救得十二条xìng命,心中好奇,一脸茫然少爷既已如此说,自然也不敢再多问
不时,众人中便有十二人将那箱中旧衣纷纷穿上,伯勉见其中两人衣服稍显得有些大,穿得略微有些勉强以外,其余都甚为合身言道:“你等先将箱子提入书房,等我安排”这十二人听言便即提着箱子相续散去伯勉又对管家道:“劳烦管家安排余下丫鬟仆人,准备行装,一个时辰以后出发”管家点头称是,领着众家丁退去
此刻厅中余下之人便只剩下五人均报并无弧厄消息,伯勉听言忧心忡忡,悸悸难安,暗道“若是弧厄无恙,此刻定来报平安,若是弧厄身中剧毒,又怎得将那祭老贼诛杀,悬颅城中期中究竟发生何事,弧厄此刻到底会在哪儿”任自己绞尽脑汁,终是不解忽然脑中有如晴天一个霹雳,顿时惊觉,暗道“难道自己由始至终都想错了”随即对余下五人道:“你等再去城中人杂之处打探昨夜城南悬颅之事,越详细越好”众人领命,也纷纷散去
伯勉这才回到书房,吩咐那十二人将旧衣穿在内,迎亲新衣穿在外,又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番,确定众人已听得明白,才纷纷打赏,众人领了赏钱,便也相续退去
伯勉将家中所有事务一一打点完后,又走到蔓蓉房间,见她睡得正沉,微微一笑,便从枕边拿起那本《徐子剑诀》来看,读了几篇,甚感吃力,书简中所提到的提气运气之法,自己全然不懂,暗道“这徐子剑法自己定是没办法教授予蓉儿,若是弧厄在……”想到此处,略微伤感,轻叹了一声,又将《徐子剑诀》放回枕边,拿起另外一本《匠心神谱》来看这本书简记载的乃是一些机关奥术,书简中开篇言道:“力之于物,乃可观其行,酌其度,增其量,卸其势也”简中提到,力量可以借于外物而增减只需遵循一定的规律,便可以制造出能控制力量的机关若是机关设计的够jīng密合理,可以将力量缩放至好几十倍,甚至上百倍,弓箭便是最简单的例子伯勉暗觉神奇,却似丝丝入理便即往下看,第二篇中提到力量之来源,除了一些主动的力源,如人,动物以外,力量还能在天地万物中获痊如风水火等并且提到力量除可收集以外还能被储存最为常见的蓄力之法便是引入另一股大小相同之力,使其平衡书中有言:“力之以恒,并乾坤之势,蓄也乾进则坤退,乾盛则坤衰,乾坤yù恒作于物,定也二势撤其一,其蓄迨尽矣,势崩之”伯勉一连看了好几篇,篇篇玄妙绝伦,更有各种攻城器械战车图样简中最后一篇写到,若能巧妙的运用机关,不但可以集力,蓄力,变力,更能运力,这变力之道,乃在于变化力量大鞋做到量时度力,收放自如而这运力之道,乃在控制力量方向,做到能随心所yù,借万物以己用,徐子豫在尾篇中还画了一幅霹雳雷火车的图样,想便是他设计的能变力,运力的机关,可惜尚未完成直看得伯勉讶然称奇,暗自叫绝,言道:“若这《匠心神谱》落入戎敌手中,可叫我大周惊惶难安,如此奇门奥术,若能用得其法,定可泽惠苍生,但若使用之人心术不正,定将疮痍天下,哎!福祸皆在人心,从明rì起我便先教这女娃些做人的道理”忽又想起北斗所言:“天下苍生是盖祸,皆在你子一念之差”心若遐思,暗自笑道:“我若真有子,定不会叫他为祸苍生”言至于此,起身向窗外望去,见天sè微暗,此刻酉时以过半,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已在此处读了快两个时辰的书,差点便误了正事,便将那本《匠心神谱》放回枕边,匆匆出门而去
第二十五回·冷雨贺喜
伯勉早已算准今rì戌时有雨,现已酉时三刻有余,天sè便已微暗下来,伯勉怕误了时辰,匆忙换了喜服,行至中厅,此刻中厅众人早已蓄势待发,只等伯勉见伯勉出来,当即牵马引采,一路吹吹打打,朝都尉府而去
迎亲队到得都尉府,已近戌时,李勃之早已在门口等候,见伯勉到了,忙出门相迎,两人携手进府,只听伯勉细声问道:“大哥可都准备妥了?”
李勃之一脸喜气,面无余sè,微微点头此二人一个扮新郎,一个扮即舅爷,倒也是全无破绽,即便心机再厚之人,也决计看不出他二人有何异象一行人入到府内,见厅中,院内皆坐满了宾客,众宾客见新郎至,均起身恭贺,伯勉一一拱手回谢只听一人言道:“贤侄好生拿我当外人,昨rì见你也不曾说起要娶妻之事,如此大事居然瞒我”
伯勉回头一看,只见郑伯友一副笑容坐在院中宾桌之上,满身酒气伯勉忙上前行礼,笑道:“叔父言重了,侄儿哪敢相瞒,昨rì从宫中出来便就不见叔父,令侄儿好找”
郑伯哈哈大笑,忙伸右手将伯勉扶起,言道:“免礼!今儿乃是你大喜rì子,可惜……”言至于此,眼中略带伤感,轻叹一声,言道:“若是你爹爹能见今rì,定是欢喜得很啊”
岂知郑伯乃是伯阳父生前良友,二人xìng情豪爽,勤政爱民,曾有“镐京二伯”的美誉,伯阳父已逝去多年,今rì见故人之子成其美眷,又入了些酒,心下追忆往事,难免有些伤感只听伯勉道:“有叔父为见,便如爹爹见到一般爹爹泉下有知,定也高兴得紧”
郑伯一脸欣慰,连连言道:“好!好!”
此刻只听李勃之于厅前予众宾客道:“多谢纵位叔伯赏脸而至,今rì乃是小妹出阁之rì,按理,应在亲家拜堂成亲,可惜亲家堂上高人已故幸得我家中老母尚在,却也年事已高,行动不便就此破个理,便在娘家拜堂,请她老人家出来做个见证”言至于此,突然下起雨来,院中宾客纷纷拥入厅内
那雨越下越大,将院中桌椅一一冲刷个遍,桌上美酒佳肴也任其洗劫,厅中众人无一再眷上半眼,那院子此刻清落得如被众人遗忘一般相比之下,厅中却是喜气融融,有敬酒的,有划拳的,更有自顾自品尝这佳肴美味的,一片沸声笑语,好不热闹突然众人均安静了下来,只见偏厅中一女子,身形娇娜,凤冠霞帔,身着大红喜褂,双手搀着一名老太太,缓步而出那女子身后跟着两名丫鬟,行至厅中,丫鬟扶着老太太在正位上座了下来那女子自行走到厅前,轻轻跨过脚下一个火盆,站在伯勉旁边伯勉岂会不知,这便是自己今rì要娶的“妻子”,李勃之的妹妹李凤鸣两人心知,此举乃是做戏而已,虽有些尴尬,但却为救人于难,伯勉心道:“李家妹子,委屈你了”一咬牙,上前抓住李凤鸣的手,正要拜堂行礼忽听院中一鸣轻吟,言道:“恭喜公子,娶得如花美眷”声音有如晚燕悲泣一般,透着无尽伤感与绝望,虽轻如薄纱,但染耳侵肺,令人听得心寒伯勉忙一回头,见一白衣女子伫立院中,婀姿yù滴,潇婷婉婉,手中提着一只竹笼,笼中两只蛾子奄奄一息,静静趴着,蛾身仍微微泛着绿光,正是花蚕
第二十六回·苦果无量
众人均是好奇,纷纷转头看着院中这位女子,见她一身白衣已被骤雨侵浃,雨水顺着额前鬓发肆无忌惮的划过脸颊,却洗不净她脸上那丝凄凉双瞳滞若无物,略带忧伤,直望着厅中伯勉手中提着一只竹笼,笼中两只蛾子奄奄一息的趴着,蛾身仍微微泛着绿光
(昨rì一别,实觉长夜寂寥,心无眠意,便于厅前赏花,岂料见到鬼蛾飞还,心忧公子安危,彻夜难安,终于大胆做出决断生平第一次离开幽兰竹屋……)
伯勉见到花蚕,却似有道不尽的言语,只可惜此时此刻,犹如哑人尝胆,心中满腹苦水,竟然无口可述,任其揪心牵肠,唯能凄然相望,只恨自己不能钻入其心以告诉
众人见这二人对望良久,却无一言,心中皆有猜疑,不知院中这女子究竟何人,与伯勉又有何干系,为何在他大婚之rì,以这般凄凉形式出现于此接耳间,忽听花蚕淡淡问道:“不知公子兄长现可安好?”
此话一出,伯勉心中立时‘咯噔’一下,竟自惶惶难安,这厅内宾客之中,有一半乃是贼人耳目,现在均想寻到弧厄,花蚕这无心一问,难免另众人怀疑,此刻厅内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伯勉,只听伯勉冷冷的道:“姑娘费心了,在下单传一脉,家中并无兄长”此话却也不假,想众人之中,知晓他与弧厄关系的,并不多
倒是花蚕听得此言,整颗心如坠冰窟,手中竹笼“噔”一声掉在地上,那蛾子在水中轻展了几下翅膀,便再也没了光芒一行热泪不经意便从眼中溜了出来,混在雨水之中,决计不会有人发现她此刻只愿雨能下得再大些,大到自己听不见他的言语
李勃之心知院中这女子定是伯勉心系之人,见她此刻如此伤心,实在不忍,便yù上前告慰,岂料伯勉轻轻拉了拉他衣袖,对他使了个眼神,李勃之会意,稍稍犹豫了片刻,始终心下一横,咬牙往内厅退去
只听花蚕切切言道:“公子为何判若两人,难道昨夜小楼相遇全当梦境,难道公子忧心兄长是假,要来与这位姑娘成亲才是真?”即便是梦境,花蚕也宁可长眠梦中,只是现实偏偏却如这骤雨一般丝毫不留情面昨夜温文尔雅,小楼留诗相赞,今rì却红袍喜采,要与她人相约白发花蚕从不涉世,自幼在竹楼中长大,与世无争,万万没想到这生平第一次大胆尝试,却遭逢如此痛创,心中实有些难以接受
此刻众人议论纷纷,想这女子当是伯勉惹的风流情债,知他今rì成亲,定是前来闹婚的众人之中,到有多数想看这热闹的,郑伯友在旁瞧得明白,心知伯勉xìng如其父,洒脱不拘,定是一时宴安之纵,惹了这位姑娘,于是冷冷对花蚕言道:“姑娘若是来喝喜酒,便请厅中座,何必再院中淋雨若非如此,那还是请回吧”
此刻花蚕眼里只有伯勉与他旁边这位妻子,耳中只听到这凄切的雨声,仿佛在嘲笑自己一般,那里还听得旁人所言伯勉见她如此伤心难过,心中也如被刀绞,可是李家十二条xìng命如今危在旦夕,却也决不能因自己儿女情长而误了计划,现下厅中一片混乱,正好行事自己唯有铁下心肠,尽量多造事端,rì后在亲自上门负倦罪,向花蚕解释清楚随即言道:“是!昨rì在下迷路山林,幸得花蚕姑娘以理相待,感激不尽在下见姑娘如此盛情,实不忍据实相告,便以兄长为托,确是为了赶回来跟娘子成亲”言毕,伸手握住李凤鸣的手,将她拉近自己身旁
李凤鸣被她这一拉,心下也是一惊,当即不知所措,不尽稍显羞涩,随口轻唤了一声:“公子?”但见伯勉一脸凄sè,双瞳如水,目光中涌出无尽悲痛与无奈,直望着花蚕心下自然也明白,暗道:“院中之位姑娘,原来叫花蚕,论容貌确胜自己十倍,跟公子真是天生一对……”
花蚕听他如此说,心若死灰,忽然想起师傅告诫,决计不可沾染人间情yù,否则苦果无量,伤人害己……可惜自己天生多情,无谓初萌,偏偏大胆尝试,不惜坏掉师傅定的规矩,下山而来且只一次,便就尝到这苦果,着实令人染心侵肺,透腹回肠,这滋味真是苦不堪言花蚕努力回忆生命中开心之事,以此来抵御这痛苦,可想来想去,这令自己最开心的,仍是与伯勉小楼中一颦一语,一言一笑不尽喃喃念到:“莺语纤香沁秋夜……一壶消愁赞幽兰……”却是越念越叫她痛彻心扉花蚕怎么也不明白,这明明乃是自己生命中最美丽的画面,现下为何如同利刃一般,想一次便在自己心中划一道口子,也不知自己脸颊上趟过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总之视线模糊,晕晕yù绝
伯勉实没想到,眼前这女子竟对自己如此情深,见她身子在雨中微微颤动,花容早已黯淡失sè,想她此刻定被自己伤到极处,心中千个不愿,万个不忍,立时便想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今rì所见一切都是假的,自己犹如昨rì一般,一尘未变可惜众宾客中,不知有多少贼人耳目,若今rì不救李勃之一家十二口脱离虎狼之地,三rì之后必惨遭灭门权衡之下,只得忍痛放下儿女私情,不再去看花蚕,拉着李凤鸣的手,转身向正位走去,yù成其理心中却如被火焚,眼角不自觉的渗出一滴泪来,还好转身之即,众宾客中无一人看见
宾客之中虽无人见到,但身旁的李凤鸣却看得明白,心中感慨,此刻伯勉虽握着自己的手,要于自己成亲,但她知道,自己不过只是个旁观者虽是在做戏,但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中难受,好似也被牵入这无尽痛苦中一般,被这二人深深感染不慎回头去看花蚕,见她伤心yù绝似已到了极处,心中实在不忍又看了看伯勉,见他也是一副痛心疾首之状一丝哀伤突然侵她心脾,隐痛难言再也无法忍受,猛地挣脱伯勉,转身言道:“花蚕姑娘,其实……”刚一开口,只觉身后有人用力一拉,将自己拽入怀中,那人二话不说,便即贴将过来,将自己深深吻住
第二十七回·泪溅新堂
时,伯勉见她忽然转身朝院中行去,脱口yù言,心下大惊,无暇多想,猛的上前将她抱入怀中,深深吻住这一吻,伯勉确实别无它法,见势,她定是不忍花蚕伤心至此,一时冲动,yù将假亲之事说出,如此一来,前功尽弃不说,定惹贼人加倍防范,要想再设法相救李家之人,便比登天还难可是自己又不能用手相掩,众目睽睽,必起疑心,只得如此将她吻住
花蚕早已是如坠寒渊,心中不尽凄痛,脑子里满是小楼惬语,任其在心中肆掠,痛到深处,便流些泪,反正此刻雨如此大,决计不会有人看见,待泪流尽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流了,眼前早已是模糊一片恍惚中忽听那女子喊自己名字,这才稍回过神,微微抬头朝厅中望去,见伯勉将她拥入怀中,深深想吻,方才李凤鸣那声“花蚕姑娘”本出怜意,可此刻在花蚕眼中,倒更像是在显摆炫耀和嘲笑先前的无尽悲切与哀伤瞬间被眼前这一幕点燃,立时化成一股强烈的恨意,只听她冷哼一声,身子犹如鬼魅一般朝厅中闪来,速度奇快,众人均是一惊郑伯友忙闪身立于厅前相拦,此刻纵人只闻到一整幽兰清香传入厅中,一个白sè身影从郑伯前方闪来,郑伯抬手去擒,岂知花蚕速度惊人,不与他冲突,一个闪身便已饶到他身后,只是溅了些雨水在郑伯脸上众人哗然大惊,花蚕此刻却已立身在李凤鸣身前,一柄明晃晃的青铜长剑直指她咽喉再看郑伯,腰间佩剑不知何时被她卸了去,自己却全然不觉
可知郑伯之勇,朝中上下少逢敌手,素有铁面银枪之称,这铁面指的是此人xìng格刚毅豪爽,正直不阿银抢乃指此人骁勇过人,一干长枪耍得出神入化如今却被这女子如此轻易便卸去了腰间佩剑,众人无不骇然,惊奇不已,惊的是这女子玉影仙姿,容貌优胜当今王后奇的乃是她年莫二十,身手却如此了得
只见花蚕长剑微颤,直指李凤鸣咽喉,眼中略带一丝凉意,娥眉微蹙,竟也是满脸惊诧,伫立良久却无一丝动作,好似自己也不知为何会有此一番举动李凤鸣此刻却早已是吓得魂飞,一脸茫然,惊恐万分的看着花蚕,却说不出话来
伯勉见状大惊失sè,自己决计没料到她竟有如此身手,从院中到厅内少说也是十丈有余,只是弹指瞬间,便已将剑尖指向李凤鸣见她目光微凉,满脸惊异下仍带这一丝悲切,心下实在不忍,便即跨上一步,挡在李凤鸣身前,任她长剑抵在自己胸口之上,淡淡的道:“姑娘……你……请回去吧!”话语好似带着无尽伤痛,苦苦哀求一般
花蚕听得此言,心中一酸,见剑尖处微微有些鲜血顺着巾朝自己流过来,抬头去望伯勉,只觉他眼中那股强烈的哀痛已然无可遁匿,源源不绝的从他眼神中朝自己席卷而来花蚕再也无法抵御,满腔怒火便此被他忧怨的眼神所扑灭,剩下的又只有无尽悲切当即苦苦一笑,手中长剑“噹”一声音落在地上,转身朝那骤雨中行去她只想行快一些,行到雨中了,便再不用强忍,可肆无忌惮的将泪水挥洒出来,可是此刻心中好似被巨石所压,身子如负千金,寸步艰难,终于再也忍不赚两行热泪盈眶而出,不与她商量,也没有掩护,清清楚楚的落在厅中地上她不尽想,眼前这位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如此轻易便让自己怒火中烧,只需一个眼神,又将这怒火全数扑灭自己自幼便受师傅恩导,一向心如止水,从无大喜大悲,岂料今rì情绪颠覆,定是师傅所说的‘着了魔’
厅中众人见花蚕缓步离去,背影消失在朦胧雨中这才开始纷纷议论,厅中顿时又嘈杂起来,此刻李勃之从内厅出来,与伯勉汇了个眼sè伯勉会意,微微蹲下身子,将地上长桨起,行至郑伯身前,恭恭敬敬的将那柄长剑递还于他,只听郑伯叱道:“你这小子……以前便算了,如今你已成婚,若是以后再敢沾花惹草,我必替你爹爹教罚于你”
只听伯勉道:“叔父教训得是,侄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郑伯这才接过长剑,Сhā于腰间鞘中又见伯勉微微一笑,拱手对厅中众人道:“各位叔伯,在下……哎!”言至于此,稍顿了顿,轻叹一声,想方才之事众人心中定有见数,也无需再多言,又道:“今rì乃是在下大婚之rì,如今时辰也不早了,这便成拜堂之礼方才实在扫了各位雅兴,在下给各位叔伯赔不是了”言毕,对着众宾客深鞠一礼
此刻厅中一阵喧哗,忽听得宾客当中一人言道:“那白衣女子美若天仙,何不两个一同娶了去”众人哈哈大笑,又听一人道:“我等倒是无碍,若你这位新婚娘子不介意刚才之事,那你拜堂便是”众人又是一阵轰笑,议论纷纷,言语中多有刻薄之意伯勉也不介意,微微一笑,便即拉着李凤鸣的手,于庭前正位拜堂成亲李凤鸣见伯勉脸上虽微笑不已,但眼中那份忧心悲切之感仍无处可遁,不尽心有所触,一行热泪随之涌出
三拜九叩之后,礼成,两人站起身来,此刻李勃之走到正位将老母扶赚对众人道:“老母年事已高,方才又受了些惊吓,我便扶她老人家进内堂休息”言语至此,又对李凤鸣道:“妹妹如今已嫁作他人妇,往后便不是自家人了,今rì就多陪母亲说说话吧”李凤鸣听言,也缓缓上前相扶,兄妹二人搀着老母便往内堂去了众人见她泪如雨下,也只道是女儿家哭嫁罢了
第二十八回·鱼目混珠
此刻只剩伯勉在外头打点周旋,一一向众人敬酒而贺过来好一阵,便有十二个人打着雨涩抬着花轿从偏厅而出,站在院中纵人见衣着打扮,便是伯勉的迎亲队伍,伯勉又与众人喝了几碗,这才一一作别,出厅上马,随着迎亲队,回府而去众人却是不知,此刻厅中招呼的李家家奴,早已换成太史府的家丁仆人了
一行人从李府出来,行不一时,伯勉忽听身旁一家丁打扮之人轻声言道:“后面有人盯梢,想是贼人耳目”
伯勉听言心中一惊,正yù回头相望,那人又道:“贤弟莫要回头,只管走便是”顿了顿,又道:“身后有三人跟来,其中一人功夫不弱”
伯勉奇问道:“李大哥如何得知?”原来此人便是李勃之
只听李勃之道:“内家功夫讲究练气,练到一定程度周身自然比常人多了些气力,若是高手出行,雨天一看便知,雨水难溅其身”
听得此言,伯勉甚觉稀奇,转头朝李勃之身上打量,咋一眼并无异样,但仔细一看,见雨水只落在他身体约一**离处,便即溅shè开去,确实未近其身又听李勃之道:“劳烦贤弟带我家小先行,我自去将这几人打发了,随后在聆风渡口汇合”言毕正yù转身掉头
伯勉听言大惊,忙拉这李勃之手,言道:“大哥切勿冲动,想必这行人当是冲着花轿而来,定是贼人没见到轿中所坐何人,心有不甘,只需小施一计,便可避其锋芒只是劳烦大哥一家多行些路,送我回府一趟”
李勃之依言,一行人便向太保府行去,行至门口,众人将花轿停在府门前,伯勉从怀中取出些银钱,交予李勃之,大声言道:“尔等今rì辛苦了,这些乃是作为迎亲所用的雇钱,你便拿着,与众位分了,早些回去吧”
李勃之听言会议,随即也大声言道:“谢大人!”言毕便领着家小自行朝南门而去伯勉又与门侍轻声商议了两句,这才进屋去了,那花轿便任它放在门口
那三个黑衣人隐在太史府外看了半响,甚是稀奇,均是不解为何这花轿到了府上,伯勉却不将轿中之人接进屋去,只是放在门口一动不动良久,才有人言道:“不对!”那人对着三人中身形稍胖者道:“你,上”
那胖子这才从暗中出来,朝太史府行去,门侍见有人来,忙回头朝府中吆喝一声,立时便有四人从府中出来,将花轿抬进府去了那胖子见状,只得绕了一圈,又回到暗处领头的黑衣人也是不解,沉思片刻,这才喝到:“妈的,中计了,快去追那一行轿夫”言毕,三人朝李勃之等撤退方向行去,那里还追得上
伯勉进到府中,见蔓蓉早已醒来,正由丫鬟领着在厅中玩耍,小蔓蓉见到伯勉回来,甚是高兴,忙上前将他挽住伯勉微微一笑,心知此刻李勃之当已远去,心中大石算是沉下可又想到弧厄如今下落不明,花蚕此刻必是对自己误会极深,想到今rì言语伤她至此,现下她对自己定是恨之入骨,心中黯然蔓蓉在旁好似看出伯勉心思一般,小手在他衣角间轻轻拉了拉,言道:“哥哥若是不开心,便与蓉儿说出来,蓉儿替你想法子”伯勉见蔓蓉乖巧懂事,心中宽慰,会然一笑,将她抱起,言道:“哥哥从今便与蓉儿为伴,只要蓉儿开心哥哥便开心,咱们永不离弃”此刻外面雨已退伯勉怎么会想到,这随口的一句慰语,竟能在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身上发芽生根,扎心驻腹,影响她一身此乃后话
不时,便见伯勉安排的十二个替身相续回府,人人均是蓬头垢面,伯勉微微一笑,问道:“办妥了?”
只听其中一人抢道:“少爷放心,雨一停,我等便将事先准备的‘聘礼’全数洒在内厅,火势好不大,差点没把自己给烧着”言毕哈哈一笑
又一人言道:“厅外一片混乱,众人纷纷四散而出,决计没人怀疑”
伯勉点头称好,微笑道:“众位辛苦了,便去换洗,早些休息吧”众人依言纷纷退去
又过片刻,那五个打探消息之人也相续回府,均报并无所获,伯勉大失所望,心下越发的弧厄安危,坐立难安众人正yù离去,岂料一名侍卫犹豫半响,还是转头对伯勉道:“小的在城南驿站打听到一桩怪事,却是不知是否与纪爷有关”
伯勉见此人乃是自己家中侍从朱僪,忙道:“何事,朱大哥快些说来听听”
只听朱僪道:“小的在城南驿站打探悬颅之事,众人都只道妙极,却无人知晓究竟是何人所为,只是有人道这头颅子时便就挂在城中”顿了顿,又道:“后来突然有个车夫进的驿站,这个车夫我也识得,家住临城附件的村子,姓马,好赌成xìng,嗜酒如命,终rì不负正业,是南城出了名的**”
伯勉听言微一皱眉,又听朱僪道:“这马车夫进得驿站,便即拿了定银子予掌柜,说是付还平rì所奢欠的酒钱,那掌柜也是好奇,便即言道:‘今rì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马大爷居然发慈悲心,来还这酒钱,难道今rì手气旺盛,赢了够本?’只听那马车夫‘哼’了一声,一脸不屑,言道:‘大爷平rì在此喝酒,你便不予好脸,大爷现下有的是钱,还喝不起你一口酒不成?再给俺打两斤白干,余下的便当是赏钱,毋须找了’那掌柜一脸乐呵,随即便吩咐小二去予马车夫打酒,又听掌柜道:‘哟!看来马大爷是发了大财了,不知究竟做的是何种生意翱’只听那马车夫一脸得意,道:‘大爷昨rì遇上财神了’”
伯勉听到此处,也是一奇,“哦!”了一声,随即问道:“后来如何?”
又听朱僪言道:“后来那掌柜也觉稀奇,随即问他,只听马车夫轻声对那掌柜言道:‘昨夜子时,俺听得有人敲门,还当是收账的找上门了,便即想逃,哪知叫门声乃是个女子,俺开门一看,嘿嘿,居然是对小夫妻,娘子背着相公,哈哈那男得不知是得了何种怪铂一脸铁青,看样子便是傲不过几rì了,我本也不愿惹这晦气,岂料这女子出手阔绰,一给便是十两有余’那掌柜听言呵呵一笑,道:‘我还当你马爷真发了大财,这十两银子,能够你马爷喝几rì翱’那马车夫见掌柜势利,心中来气,冷哼了一声,又道:‘你懂个屁,这十两银子是鞋那小娘子所饰耳坠,那才是极品货,大爷曾在典当行做了多年,一眼便识得,乃是上乘白玉,买你这十间驿站都绰绰有余’那掌柜呵呵一笑,只当他吹牛而已,待那马车夫走后,我去掌柜处将那银钱换来”言止于此,从怀中取出一定银钱递于伯勉
第二十九回·入木三分
伯勉接过银钱一看,见银钱底部写着‘内庭’字样,果真是宫中之物,又联想之前种种,心下大喜,暗道:“此人定是弧厄,那位在尹府中救他之人,定是之前祭府中的婢女,林中伏击他的神秘女子无疑”忽又想到蔓蓉所言,徐子豫中此毒,也只熬了三rì,知那尹府侍卫所言不假,如今已过两rì有余,弧厄命悬一线,已是迫在眉睫,当下对朱僪言道:“速速带我去那马车夫家中”朱僪见伯勉神情紧张,一脸正sè,也不敢怠慢,立即起身,当下两人便yù前往马车夫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