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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惩奸除恶妖狐多计

只听白玉堂一声断喝道:“我把你们两个­淫­尼收拾了,你俩无端引诱良家子弟,残害好人,该当何罪?你等害了几条­性­命?还有几个­淫­尼?快快讲来。”

如今既为此事闹到这种地步,何不借题发挥,除掉马朝贤,这样做一来为国家除害,二来可以剪除囊阳王的羽翼,为国除害。

自逃走了太守倪继祖,马强惶惶不可终日,太守会不会派兵来捉拿自己,一个霸王庄可抵不住州府雄兵,听人讲包丞相是太守恩师,也算是朝中有人,他又是皇上钦派到杭州补缺。所谓做贼心虚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马强担了一天的惊怕,到了晚间,见一直毫无动静,心里稍稍感到宽慰,对众人说:“今日白等了一天,并没见有个人来,别是那个白头老仆夜时里着急,掉在井里淹死了吧!”

众光棍也渴望不出事,他们也没什么本事,只不过在此混饭吃,讨马强欢心罢了,真是官兵来了,还不吓得尿了裤子。听员外言语自蔚,也都随声附和说:“员外说的是。一个老头子有多大气脉,连吓带累,准死无疑,您老可放心休息吧!”

众人只顾奉承恶贼欢喜,也不想想朝廷平空丢了一个太守,也就不闻不问,焉有此理。这些贤士中,独有两个人明白:一个是黑妖狐智化,心中早知内情,却一言不发;另一个是小诸葛沈仲元,瞧着事情不妥,说肚腹不调,在一边躲了。剩下些浑虫满脑子糊涂浆子混吃浑喝,也不去分析事情的严重­性­,顺着马强的竿儿往上爬,一味地抱粗腿,只说得恶贼把一天的愁闷都抛于九霄云外,端起大杯来,哈哈大笑,左一巡,右一盏,不觉已喝酒太多,醺醺略醉,想起老婆可爱,往后面相会去了。

马强见了郭氏,未免搭讪地没话找话说,不可笑强笑,哄得郭氏脸上怒气消退,也说些互相安慰的话语。还是女人心眼细,老婆建议丈夫为安全起见,速速写信给在朝廷里做官的马朝贤,请他暗里照应,马强听了更觉欢喜,边喝茶边与郭氏闲谈。

不多时已经到了二鼓时分,马强将大衫脱去,郭氏也把簪环卸了,脱去裙衫,马强上来帮着老婆脱内衣,这郭氏自幼宠着养大,生得丰满,皮肤白­嫩­,恶贼把嘴扣上去亲得左一口,右一口,毛绒绒的大手在胸上,腹部游来游去,然后是口对口的长吻,大手已到最隐私之处,只把郭氏弄得心花怒放,玉体乱扭,Ru房胀满,肌肤润泽,马强已近Gao潮,两人才待脱去­内­裤,开放玉户,云雨一番。软帘“唿”的一响,进来一人,光闪闪碧睛放光,冷森森宝刀生辉,恶贼一见骨软筋酥,顿时扫了­性­趣,郭氏也一卷身从马强怀里脱出,用被子遮盖洁白的玉体。

马强本能地从床上爬起,也不顾穿衣物,下得床来,双膝跪倒,口中哀求:“爷爷饶命!”

北侠吩咐:“不许高声。”

恶贼便不敢言语,马强本来惧怕真的英雄,又在赤身­祼­体时,从内房被捉,当然害臊心惊,北侠把帐子布一扯,刀一割,分成几条,这功夫他们两口已穿了内衣,遮住身体,北侠用布条子使劲勒紧把他们二人捆了,用衣襟塞口。这些平日作恶作威的狗男女,全依仗手下人出力,论他们自己全是无能之辈,刀往脖子上一放,他就磕头如捣蒜。

北侠回身出了卧室,来到花园,将双手“拍”“拍”“拍”一阵乱拍。只见王恺、张雄带了捕快各站出来。他们是在瘟神庙会齐,见了北侠,受北侠之命,一起到了花园,王恺、张雄等人带众捕快于一更之后都在花园藏躲,听欧阳春拍掌为号。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跟了北侠来到卧室。见此二男女如两头大肥猪捆了躺在地上,北侠朝这对男女身上踢了一脚,对捕快吩咐:“你等好好看守凶犯,待我退了众贼,咱们方好离开这里,回去复命。”

说话间,只听见前面人声鼎沸。原来有个丫环从窗外经过,听得屋内毫无动静,撕破窗纸一看,见马强夫­妇­都被捆了躺在地上,只吓得胆裂魂飞,急忙告诉了众丫环,又叫了主管姚成,到招贤馆请众恶奴。这些丫环素日被马强揉得有口难言,很少还是Chu女,有的才十四、五岁就被恶贼破了瓜,郭氏装作不知,任丈夫乱­淫­,只要他不出庄外寻花问柳就行。丫环个个惧怕马强,听说老贼被捉,心中又惊又喜。

神手大圣邓车,病太岁张华听了主管姚成汇报,不知是谁来与马强捣乱,还想着救主立功,跟随姚成往后面而来。

此时欧阳春在仪门那里持定宝刀,专等退贼。恶奴见了。谁也不敢向前。这个说:“好大身量!可能是个大侠。”

那个说:“瞧那刀有多亮,必是锋刃尖利。”

“这个展昭,我绕到后面给他个冷不防。”邓车不知深浅。

那个唤:“仁兄,你在前面虚招架,我绕到后面给他个冷不防。”

邓车不知深浅,想在大家面前露一手,就高声喊喝:“你等不要如此,待我来给员外解围。”

只见邓车向前跨了一步,伸手向弹囊中掏出弹子,扣上弦,拽开铁靶弓。北侠早已看见,把刀扁着,只见一弹发来,他用刀往里一磕。只听“当啷”了一声,那边众贼中便有人“嗳哟”了一声,叫道:“打着我了。”

邓车连发,北侠连磕。

此次非邓家堡可比,那是黑暗之中,这是灯光之下,北侠看得尤其真切。左一刀,右一刀,接连磕下弹子。也有打在众贼身上的,也有磕毛了的。

病太岁张华见邓车一人无效,还是不把北侠放在眼里。他从旁边过去,嗖的就是一刀。北侠早已提防,见刀临近,用刀往对面一削,“噌”的一声,张华的刀飞去半截。可巧落在一个贼人头上,外号叫做铁头浑子徐勇,这一下子把徐勇头戳了一个窟窿。众贼见了,乱嚷道:“了不得了!祭起飞刀来了,这可不是玩的呀!我可受不了,不是他的对手,趁早儿躲开罢,别叫他捉了活的,或是做了活儿。”

众恶奴七言八语,只顾乱嚷,谁肯上前。哄的一声,都跑回招贤馆,把门窗户壁关了个结实,连个大气儿也不敢出,要咳嗽,都用袖子捂着嘴,嗓子里撒着。不敢点灯,全在黑影儿里坐着。

此时黑妖狐智化已叫艾虎把行李收拾妥了,师徒两个暗地里高兴,瞧到热闹之处,不由暗暗叫好。尤其是艾虎,第一次看这么­精­彩的场面,他见北侠用宝刀磕那飞弹子,迅速之极,夺人二目,只乐得他抓耳挠腮,暗暗称赞:“好本事!好臂力!”

后来艾虎见北侠的宝刀削了张华的利刃,又乐得他手舞足蹈,险些儿没从房上掉下来,多亏智化将他揪住了。

接着看到众人一哄而散,他师徒方从房上跃下,与北侠会见,问马强如何。北侠说:“我已将他们夫妻拿获,像捆猪一样捆好。”

黑妖狐智化对北侠说:“郭氏没什么大的罪过,可以不往官府里送,只要把恶贼拿去就是了。”

北侠同意,回答说:“吾弟所论非常有理。”

随机吩咐王恺、张雄等捕快单把马强押解到荷府。智化又找着姚成,叫他备快马一匹,与员外乘坐。姚成不敢违抗,急忙备来。艾虎背上行李,跟定智化,欧阳春一同出庄,仿佛护送员外一般。

忙完了这一切,天已五更时分,走到离府门还有二十五六里之遥。北侠见艾虎十分伶俐,而且少年一团英气,一路上与他说话,又乖巧得很,把个北侠喜爱得了不得。而且艾虎讲他无父无母,孤苦至极,幸亏拜了师父,蒙他老人家疼爱,才有机会学习了武术,这也是小孩的福分。

北侠听了此番话,更觉得艾虎可怜。想了一会儿,回头对智化说:“令徒很好,很是爱惜。我意欲将他认为义子螟蛉,贤弟以为如何?”

智化尚未作答,只见艾虎扑身翻倒在地拜谢欧阳春说:“艾虎原有此意,如今伯父也有此心,这更是孩儿福份造化。爹爹在上,受孩儿一拜。”说罢,连连叩首在地。

北侠觉得艾虎缺乏稳重,更谈不上斯文,就正­色­说:“就是认你为义子,也不是这等草率,父子君臣大义,可有学问了。你还不明白吧!”

艾虎答道:“什么草率不草率,只要心真意真,比那套虚假文礼强多了,师父­干­爹我说的对不对。”

这一席话把北侠、智化都说乐了,示意艾虎爬起来,快乐非常。智化提醒三人说:“我说艾虎呀,你看,只顾你磕头认父,如今被他们落远了,快些赶上要紧。”

艾虎听了,一看果然如此,说了声:“这有什么要紧?”

只见他一伏身,“突”“突”“突”“突”,登时不见了。北侠、智化又是欢喜,又是赞美,二人也就往前赶去。

看看天都快亮了,马强已有些麻木了,如一大块肥­肉­。四四方方,搭在马背上,塞着口,又不能言语,心中暗暗打算。

“这回我可要遭殃了,思量二十年内所做之事,俱是犯罪的情由,天网恢恢,疏而不露,这次落入法网,说不得只好舍去­性­命。不如我给太守咬定牙根,问什么都不答应,看他能把我怎样。”

马强如一只丧家之犬,急得眼似蛮铃,左观右看,就见智化跟随在后,还有艾虎随来,肩头背定包裹。马强心内叹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开办招贤馆,结交了许多宾朋,如今事到临头,一个个畏首畏尾,全不想念交情,只有智贤弟一人相送,可见知己朋友非常难得。可怜艾虎小孩子天真烂漫,他也跟来了,还背着包袱,想是我应换衣服,若能够回去,倒要多疼他一番。”他哪里知道,智化师徒是另有打算的。

北快见离府衙不远,便与智化、艾虎停住脚步。欧阳春问黑妖狐:“贤弟,你们师徒打算去哪里呀?”

智化回答:“我俩要上松花府茉花村去。”

北侠想起了氏二兄弟,对智化说:兄弟见了丁氏伯仲,务必代愚兄致意。“

智化说:“欧阳春何不一同前往呢?”

北侠笑了笑说:“我刚从那里来,不足一个月,原打算到杭州玩一番,谁知遇见此事,今已将恶人拿获,但尚有招贤馆余党,恐他们滋事,我只好在此耽误几时,等此案完结,我还要在此处游玩一回,也算没有白受这份辛苦。大丈夫闯荡江湖,肯定后会有期,请君上路吧!”

智化与欧阳春短短的两天交往,已结下很深感情,既非一家人总有一别,艾虎又重新给北侠行礼叩别,恋恋不舍,几乎落下泪来,两班人挥手分别。

再说招贤馆的众恶奴听了一会儿,毫无动静,方敢掌灯,邓车与张华余悸犹存,示意小奴们先把灯点亮,查看人数,一数智化不见了,再呼唤馆僮艾虎,也不见了,估计是逃跑了,这些人暗暗商量,总得出个主意,大有树倒猢狲散之迹象,马强被人带走,庄上没了主人,大伙一盘散沙,焉能长久。有几个人一致要求:“我们莫若上襄阳王赵舜那里去,他那里”树大有荫好乘凉,财大气粗好度日“,人家襄阳王派头大,赏钱多。大家说是去还是不去呢?”

又有一些人说:“上襄阳去路途遥远,需要很多盘缠,我们又没有什么钱,如何是好?”

另外几个人建议:“向郭氏嫂子借贷去。”

又有人说:“她丈夫被人拿去。又是在卧室内,赤身­祼­体的她肯定不好意思见我们,也舍不得让我们走,大员外蹲了监,她还要靠我们生活,大家轮流伺候嫂子睡觉。她如果也这样想,还肯借给咱们盘缠去别处吗?”

又有人说:“依我看,她不肯给,咱们连丫环每人一个,带些银两回家种田去。”

众人听了都很欢喜,一个个顿时抖起威风,出了招贤馆,到了仪门,只听神手大圣邓车呐喊一声,叫道:“我们是北侠带来的官人差役,因马强陷害平民,刻薄成家,理应收官,先抢了他的家私吧,以泄众恨。”说到抢字,一拥齐入。

“那郭氏多亏了众丫环们给她松了绑绳,哭够多时,刚入帐内蒙头安歇,由一名丫环陪着。忽听此言,哪里还敢出声,只把头蒙得更紧,乱抖在一处。过了一会儿,声响全没了,才敢探出头来一看。好苦!箱柜被掀翻在地。她也不穿衣服,露着大肚子,纵那双|­乳­狂跳,在屋里乱走,把两个丫环从床下拉出来,战战兢兢。外面的丫环婆子全跟恶奴中相好的走了。环顾四周,好苦!箱柜中所有她的陪嫁东西被席卷一空,人也没了。

到了天明,仔细查看,金玉簪环首饰衣物,能搬动的丧失殆尽。郭氏披了衣物,唤那姚成,哪知姚成从半夜官奴双方对阵时逃在外面巡风,不敢回来,等到天亮才回来,恰巧夫人唤他名字,他便应了来见郭氏,­妇­人把他夸奖了一番,同意这两个丫环由他挑一个夜里暖身,莫再受孤单之苦。

于是郭氏稳住了姚成,一同商议写了失单,并声明贼寇自称北侠,带领官役,明火硬抢,姚成打算报到县里,郭氏暗想丈夫此去凶多吉少,须早早禀知叔父马朝贤,商议个主意,她到书房,找只破笔,细细写了书信一封,连同被抢一节,派姚成连夜送去东京,临行前那晚陪姚成痛玩了一夜。

府衙官差,捕快班头王恺、张雄,将马强解到,倪太守立刻升堂,先追问翟九成,朱维贞两案。

恶贼胡言二人欠债不还,自己情愿以女儿为人质。自己并无抢掠之事,这家伙­性­欲无度,反被他自己掩盖得不露马迹。倪太守又问他:“你为何将本府诓到家中,下在地牢?讲!”

马强伶牙俐齿,回话说:“大老爷乃四品黄堂,如何会到小人庄内?既说大老爷被小民诓去,并说下在地牢,怎么现在稳坐在公堂问事呢?似此以大压小的问法,小人实实吃罪不起。”

倪太守大怒,吩咐打这贼,差役当堂一边掌了二十个嘴巴,马强脸上鲜血直流。问他招不招,马强还是矢口否认,太守又吩咐拉下去,打了四十大板,马强是横了心了,无论如何他也不招供!太守又调翟九成,朱绛贞到案,与马强当面对质。这恶贼一口咬定是债务人自愿以女儿为人质,并无抢掠的事。

正在审问之际,忽见县里详文呈报马强家财物被抢,乃北侠带领差役明火硬劫,掠去财物、­妇­女,现有原告递来“失单”备阅。倪太守看了,心中纳闷:“我看义士欧阳春,决不至于如此,其中可能另有情节,得财者反先逃了,把罪状嫁祸于北侠。”

太守吩咐将马强暂且收监,翟九成回家听传,原案朱焕章留在衙中,叫倪忠唤王恺、张雄问话。

不多时,二人来到书房,拜见太守,倪继祖问:“你们是如何拿得马强?”

王恺、张雄便从头至尾,述说了一遍,太守又问道:“他那屋内物件­妇­女,你们可曾动用?”

二人有点莫名其妙,回太守话:“小人们当差多年,是知道做事规矩的,他那里一草一木,小人们是断不敢动的。”

太守又说:“你等固然不能,唯恐同往的其他捕快人手有些靠不住。”

王、张二人回话:“大老爷只管放心,跟随小人当差的那些人,都伴我俩多年,由我俩亲自训练出来,凡是手脚不­干­净的人,我们都要坚决辞掉。”

太守对二人解释说:“二位仁兄,非本任太守不信任你们,只因马强家内失盗,如今县内呈报前来,可能为官差所为,我令你二人暗暗访查,有了结果禀我知道。”王、张二人领命去了。

太守又叫倪忠请来朱焕章,不多时,朱先生来到书房,太守以宾客相待,先向他谢了朱绛贞救命之恩,然后把那枝玉莲花取出。朱焕章看了此物,不由得泪流满面,太守把先生女儿以贞洁自守的话说了,朱焕章更觉伤心。继祖又告诉他,朱绛贞已脱离了马强的霸王庄,现在王凤仙家中居住,朱焕章听了反悲为喜,太守又想着问那个玉莲花从哪里得来。朱焕章如实讲来:“此事已有二十多年,当初我在仪征居住之时,房屋后门临着扬子江宽阔江面。一天从上游漂来一具男子死尸,此人约人三旬年纪,把他打捞上来后,我不忍心看他腐烂,因此备了棺木,将他收殓,临殓葬时,学生我给他整理衣服,发现他胸前有玉莲花一枝,心想为何不将此物留下,以供将来认尸时参考,因此将此物解下,交贱内荆氏收藏,多年来却并无人找来。后来我的小女儿见了此玉莲花,非常喜爱,随身佩带,如获至宝,老爷为何关心此物?”

倪太守听了,身不由已落下泪来,朱焕章更是不明白太守为何如此动情。

只见倪忠过来,建议说:“老爷何不将那枝对上一对,看是怎么样?”

太守一边哭,一边将内衣解开,把自己的那枝玉莲花拿出,两枝合起来,恰好成为一朵,而且­精­润光泽,一丝也是不差。太守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手捧莲花,放声大哭,朱焕章还是不明白其中缘由。倪忠把玉莲花的原委,粗略说了一遍,朱先生听了才明白,连忙劝慰太守说:“此乃珠还壁返,大喜之兆。无意中明白了太守先人下落,虽则可悲,其实可喜。”

太守听了,才止住悲痛,又深深谢了朱先生,留朱先生在衙门内居住。

倪忠想到继祖年纪不小了,绛贞姑娘却实不错,就想用力撺掇二人婚姻,提议说:“朱小姐对咱们有救命之恩,而且又有玉莲花为媒,真是千里婚姻一线牵定。”

太守也认为非常在理,同意接受这门婚事,倪忠就托王凤仙为媒人,向朱先生求婚,朱焕章对此表示满意,慨然答应了,王凤山又托了倪忠,向翟九成说合锦娘与儿子结为夫妻,想亲上加亲。翟九成见有官府为媒,欣然应允。霎时间,几家人在患难中成为亲眷,都感到感情比以往加深了。

太守思念双亲,打点行装,派倪忠接取家眷,把玉莲花一对交老仆好好收藏,到白衣庵告诉母亲,如今二事已经具备,专等母亲到了住所,商定迁移安葬父亲灵柩之事,并拿获仇家陶宗、贺豹报仇雪恨,待这几件事办妥,再和朱绛贞姑娘完婚。

倪太守上任初始,捉拿了地方恶霸,打算为民除害,却实解救了不少冤男怨女,自己确也找回白玉莲花一枝,结识了朱绛贞姑娘,奠定了婚姻基础。但是,正如前文所表,马强的叔父马朝贤在朝廷做官,他侄儿被拿,又接到姚成所送文书,恶言相告,危言耸听,马朝贤信以为真,上本弹劾倪继祖,又生出无限风波,险些儿叫太守含冤。

不几日,由京城发下一套文书,说有马强家人姚成进京上告太守倪继祖私行出游,迫害良民,结伙大盗,明火抢劫。今又有官员奉旨:“将马强解来归京,交大理寺严讯;太守倪继祖暂行解任,一同来京,归案备质。”

倪太守奉旨,尊奉来人,将印信事件交代委署官员,即派差役押解马强赴京。倪太守将众人递的状子案卷都带好,由长班二人陪同进京。

这天进得京城,并未先到开封府拜见丞相,只因与包公有师生之谊,理应回避,所以先到大理寺报到。大理寺主管文老大人见此案人证到齐,便带马强过了一堂,马强也已得到叔父口信,上堂时一口咬定,说太守不理民情,残害百姓,又结伙大盗趁危打劫,现有报失单尚未收获。

文大人让差役把马强带到一边,又问倪太守此案的端倪原委。继祖一一将前事说明:如何接状如何私访被扣压两次,多亏难女朱绛贞和义士欧阳春搭救;又有如何捉拿马强恶贼,他家有招贤馆窝藏众寇,至五更天由欧阳春协助,拿获马强归案,如何升堂审讯,恶贼狡赖不应。

现今马强强词夺理,颠倒是非,暗使家人赴京诬告本官,望乞大人明鉴详查,下官不胜感激。“

文彦大人听了继祖的话,对他说:“请太守且自歇息。”

倪太守退下堂来,文老大人又将众人冤呈看了一番,立刻又叫人带马强,逐件问去,皆有强辞狡赖。文大人暗暗思量:“这恶贼马强明明是仗着总管马朝贤与他作主,才横了心不肯招认。唯有北侠打劫一事,真假难辨,须叫此人到案作个硬证,这厮方能服输。”

文老大人吩咐将马强带下去收监,又叫人请太守,细细问话:“这北侠是何人?”

太守回话:“北侠欧阳春,行侠仗义,人皆称他北侠,就犹如展昭被人称为南侠类似。”

文彦博说:“如此说来,这北侠绝非打劫大盗一类的人。但如果想结束此案,必须访请他到案作证,他目前在哪里呀!请太守明示。”

倪继祖说:“大约还在杭州。”

文彦博说:“既然如此,我明日先将大概情形说给皇上,看圣意如何。”然后文大人叫仆人将太守带到狱神庙好好休息几日。

次日,文大人递折之后,圣旨传下,钦派四品带刀护卫白玉堂访拿欧阳春,解京归案审讯。锦毛鼠领旨出京,临别参拜包丞相,包公吩咐了许多言语,白玉堂一一记住。辞别出来,到了公所,大家与白玉堂饯行,饮酒之间,四爷蒋平说:“五弟此去拜见北侠,意欲如何行事?”

白玉堂自信地说:“小弟奉旨拿人,见了北侠,自然是秉公办理,焉敢询情。”

蒋平说:“遵奉钦命,理当秉公,但北侠乃尚义之人,五弟若见了他,公然以钦命自居,惟恐欧阳春不买你的帐,反倒费了周折。”

白玉堂听了,有些不耐烦,但出于在众人面前对四哥的尊重说:“依四哥看来该怎么办呢?”

蒋平是设心处地为白玉堂着想,并无哗众取宠之意,他的想法一经说出就得到大伙一致同意,只听蒋平说:“依愚兄主意,五弟到了杭州,见了主事的太守,将奉旨拿人的情节与他说明,让他出张告示,将此事叙述明白,告示上提提五弟姓名,并说虽是奉旨,然而善义相通,不肯拿解,特来访请,北侠若果在杭州,见了告示,他必自己投到你手里,五弟见了他,以情理打动他的心,他必安安稳稳随你前来东京,毫不费事。若非如此,恐北快不肯来京,倒让你费事。”这一番说教是四爷在对北侠此人有充分了解的基础上做的分析,恰如其分。然而白玉堂年轻气盛,如你不说,此法他还肯用,一旦听你说了,他就不再采用。

五爷听了,暗笑蒋爷软弱,嘴里却说:“承四哥指教,小弟尊命。”饮酒已毕,叫手下小僮白福备了马匹,收拾行李,白玉堂与众英雄告别,卢方又谆谆嘱咐:“路上小心,到了杭州,就按你四哥主意办理。”

五爷只得答应,心里已不能接受,展昭与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一起送他出了府门。白玉堂向大家摆摆手,说:“不要送了,请留步!”然后慢慢步履而行。出了城市,主仆二人扳鞍上马,直奔杭州而来。在路上行程,无非是“晓行夜宿,渴饮饥餐”,沿途无大事。

这一日,二人来到杭州城,租了寓所,但没去官府投递文书,也不拜见地方官请求协肋,他心里认为:一来我是奉御旨,二来要访拿钦犯不准声张。白玉堂每日派助手白福出去暗暗访查,一连三、四天,没有消息,只得自己乔装改扮了一位斯文秀才模样,头戴方巾,身穿花氅,足下登一双厚底大红朱履,手中轻摇混金折扇,摇摇摆摆,出了店门。

时值春未,刚入夏初,农民在泛绿的田野上耕耘,非常辛勤,游客不绝于路,红桥上人头攒动,十分热闹,仔细打听,原来离此二、三里之远的地方,新开了一座茶社,名叫玉兰坊,此坊原是官宦的花园改造而成,亭榭桥梁,花草树木,颇可观赏。

白五爷听了,暗中随众人前往。游览到了那里,果然景致十分可观,有个亭子,上面没有座位,四面点缀些奇岩怪石,又有新鲜树木花草围绕。白玉堂到此,心旷神恰,便在亭子上泡了一壶茶,慢慢啜饮,意欲喝点茶再沽些酒,忽听竹林丛中淅沥有声,出了亭子一看,霎时间天­阴­下来,淋淋下起雨来,因有绿树撑空,­阴­晴难辨,白五爷以为在上面亭子内对此景致,颇能赏雨;谁知越下越大,游人很快散尽,天­色­已晚。自己一想离寓所还有三、四里路,又没带雨具,倘然再下大些,地上泥泞,未免不好走路,还是冒雨回去吧?

白玉堂急匆匆交些钱下了亭子,过了板桥,甩大袖将头巾一遮,顺着柳树行冒雨急行,走了一段路,猛然抬头,看见有一段红墙,接着是整齐的庙宇,雨点甚大甚急,五爷想再这样下去会被雨水浇透的,他忙到山门下避雨,只见匾额上题着“慧海妙连庵”几个字。五爷低头一看,自己的朱履已然踏在泥污之中,只得脱下,刚要收拾,只听有个小僮手内托着笔砚,口中呼着“相公,相公”,往东去了。忽见庙的角门开放,有位年少的尼姑悄悄答道:“你家相公在这里。”

白五爷一见,心中纳闷,谁知小僮往东,只顾呼唤相公,并没听见小尼姑的话。这年幼尼姑见他去了,就关上角门进去了。

五爷见此光景,暗暗思忖:“他家相公在她庙内,又何必悄悄小声唤那小僮呢?其中必有故事,待我细察。”白玉堂站起身来,将朱履后跟一倒,搭拉脚儿穿上,来到东角门,边敲边问:“里面有人吗?我乃行路之人,因遇雨道路难行,欲借宝庵避雨,请务必方便一下。”

只听里边答道:“我们这庙是尼庵,天晚不便容留男客,请往别处去罢。”说完,也不言语,连门也不开放。白玉堂听了,暗想:“好呀!她庙内现有相公,难道不是男客吧?即可容得他,如何不容我呢?这其中必有缘故,我倒要进去一看。”

五爷转身绕过山门,来到一段红墙,他索­性­飞身上墙,轻轻跳将下去。躲在黑影中细细留神;只见有个道姑,一手托定方盘,里面热腾腾的蔬菜,另一手提定酒壶,进了角门。遇有一段粉油的板墙,打开随墙的板门,轻轻进去。她进去了,白玉堂也就暗暗随来,投身而入,看见屋内灯光闪闪,影­射­幽窗,五爷却没进去,而是暗暗立于窗外。

只听屋内女子声音:“天已不早,相公多少用些酒饭,少时也好安歇。”

又听男的说:“什么酒饭!什么安歇!你们到底是何居心?将我拉进庙来,又不放我出去,成个什么规矩!像个什么体统!还不与我站得远些。”

又听女音说:“相公不要固执,难得今日‘油然作云,沛然下雨’,上天尚有云行雨施,难道相公倒忘了云情雨意吗?你一个五大三粗男子,还抵不过我们两个弱小女子,我们年华正盛,很能让你欢心。你也不必担心呆胆,我们只接一些像你一样童男般客人,不会有什么­性­病缠身,只是日久思情,不能不交,快乐一场,各行其事如何?”

男子有些着急,不耐烦地对女子说:“你既知‘油然作云,沛然作雨’,为何忘了‘男女授受不亲’呢?我对你说,‘读书人持躬如圭壁’,又道‘心正而后身修’,似这无行之事,我是‘大旱之云霓’,想降雨时是不能的。”

白五爷在窗外听了,心中暗笑:“此相公也是书痴,遇见好­色­之人还讲什么书,论什么文,女过三十猛如虎,欲望一起实难收,两人困你一个,脱得衣服,上来你自不能抵。”

又听一个女尼说:“云霓也罢,时雨也罢,且请吃这杯酒,然后宽衣入帐,我先来伴你,然后是她,总是如此,我大她十岁,有似棉花一团,不妨跟你热热身,她犹如夹板,好让你清爽、高兴。”

好心直口快的尼姑,男的确不领这份情,只听他说:“哎呀,你要怎么样?家父有训,不是明煤正娶,不得入帐,若非入不可,必­精­脱身亡。”

只听当啷一声,酒杯落地,碎了。尼姑嗔声娇气地说:我好意敬你酒,你为何不识抬举?休要咬文嚼字,实话告诉你,想走不能,不信,给你一个例证看看,现在我们后面,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那不是榜样吗?“男子听了,着急了,厉声问话:”如此说来,你们这里是要害人的,俺要嚷了!“

尼姑说:“你嚷吧,看谁能听得见。”

男子便喊:“书僮在哪里,快来呀,了不得了啦!她们这里要害人呀,救我呀,救我!”

白玉堂趁着喊叫,连忙闯入,一掀软窗,向里面问,“兄台为何这样着急,想是她们以奇货自居,物价抬高了。”五爷一问,把两个尼姑吓了一跳。

那相公见来了兄弟,如搬来救兵,对白玉堂说:“兄台请坐,她们这儿不是正经处所,了——了不得。”

白五爷说:“这有何妨?人生及时行乐,也是快事,她二人如此有情,兄台何以如此拘泥,请问尊姓?”

相公回答:“小弟姓汤名梦兰,乃扬州青叶村人氏,只因探亲来到这里,就在前村居住。可巧今日无事,要到玉兰坊闲来散步。恐有题咏,一时忘记了笔砚,因此叫小僮回庄去取,不想落下雨来。正在踌躇,承她一番好意,让我庙中避雨。我还不肯,她们便再三拉我到这里,不放我动身,什么云呀,雨呀,说了许多的混话,我自幼受父熏陶,专心攻书,不思快乐,岂能随便失去童贞。”

白玉堂白了汤梦兰一眼,说了一句让相公不明白的话:“这就是吾兄之过错了。”

汤生惊讶地说:“如何是我之过错,我一身清白呀。”

白玉堂笑哈哈地说:“你我读书人,待人接物,理宜从权达变,也可随遇而安,行云流水。过就不及,岂不傻也。兄台岂不失去机会吗?”

汤生摇头叹道:“否也,非也。让吾失去中道,似这样随遇而安,我是断然不能受也!请问足下心安乎?”

白玉堂暗暗赞叹说:“我再三以言试探,看他颇有正气,须当搭救此人!”

谁知尼姑见白玉堂比汤生心胸、长相、胆魄强多了,又见他责备汤生,以为白玉堂是老手,顿时就把那份柔情,移在白玉堂身上,她想,像白玉堂这中等偏上身材,那家伙应是最好使的,最大号的坚挺持久,人又气力十足,定能爽快不已。但她们不曾想到白玉堂从何处来,可见邪念迷心,忘乎所以。

白玉堂再看那两个尼姑,一个有三旬,一个不过二旬上下,皆有几分姿­色­。只见那三旬的连忙执壶,满斟了一杯,笑容可掬,捧至五爷跟前,说:“多情相公,请吃了这杯合欢酒吧!过一会儿,我来服侍于您,让你痛快一夜。”

白玉堂并不推辞,接过来一饮而尽,却哈哈大笑。那二旬的尼姑见了,也斟了一杯近前,说:“相公喝了我师兄的,也得喝我的,一会儿我也与相公宽心舒服一下。”

白玉堂也接过喝了,汤生一看,生气了,对五爷怒气冲冲地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二尼一边一个伺候白玉堂,五爷问她二人,各叫什么名字?三旬的说:“我叫明心。”二旬的说:“我叫慧­性­。”

白玉堂对她俩说:“明心明心,心不明则迷;慧­性­慧­性­,­性­不慧则昏。你二人迷迷昏昏,何时是了?”说着话,将二尼每人握住一手,来问汤生:“汤兄,我批评的对与不对?”

汤生见五爷抓住二尼的玉手,已气得低了头,正在烦恼,如今听白玉堂一问,便说:“谁是情痴,你还来问我,我看你是真的心迷智昏了,这还了得。放肆!岂有……”

汤生话未说完,只见两个尼姑尖叫起来,牙关紧咬,厉声喊叫:“嗳哟哟!疼死我了。放手,放手!禁不起了。”

只听白玉堂一声断喝道:“我把你们两个­淫­尼收拾了,你俩无端引诱良家子弟,残害好人,该当何罪?你等害了几条­性­命?还有几个­淫­尼?快快讲来。”

二尼再也站不住了。疼得给五爷跪倒,央告说:“庵中就是我师兄两个,还有一个道婆整日在外不归,有一个小徒守门。小尼等实实不敢害人­性­命,后面的周生是他自己不好,害了弱症。若都像汤相公这等正直,又焉敢相犯!望相公老爷宽恕这一次吧!”

汤生先前以为白玉堂是那风流倜傥之人,丝毫不分男女之别;如今见他如此严肃,方知他也是个正人君子,连忙收怒起敬。又见二尼哀声不止,疼得两泪交流,他倒先心中不忍,替她讨饶。

“兄台呀,你是正人君子,天下最好最好的人,念她们俩初入空门,心中修炼不净,有了杂念,未及时剪除,能让她们改了就是,不必让她受苦了吧!”

白玉堂说:“似这等贼尼,理应治死。”

汤生说:“古书云:”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请放手吧!“

白玉堂暗道:“此相公把《孟子》读得真熟,开口不离书。”然后对二尼正­色­道:“你俩明日务要问明周先生家住哪里,家中现有何人,急急给他家中送信,接他速速回去,我便饶你俩不死!如果继续对周生存有­淫­心,决不轻饶。”

二尼早已没了气力,低声哀求:“我俩情愿改邪归正,再也不敢阻留了。老爷快些放手,小尼的骨节都碎了。”

五爷见她俩已老实了许多,就对她们说:“这回便宜了你等。日后俺再来打听,如不送回,或再敢阻留小生,俺必将你等送官究办。”说罢,一松手,两个尼姑收回两只手,犹如复生了一般,踉踉跄跄,跑到后面藏躲去了。

汤生又一次给白玉堂作揖行礼,表示感谢,两人都是书生模样,又颇正派,算是知己,重新坐下来谈话。

正谈得起兴,软帘一动,进来一个大汉,后面跟着一个小书僮,他手中托着一双朱履。大汉对小僮说:“哪个是你家相公?”

小僮对着汤生说道:“相公为何来到此处?叫我苦找,若非这位老爷帮助,我如何进得来呢!”

大汉又一次Сhā话说:“既认着了,你主仆快些回去吧。”小僮对汤相公说:“相公穿上鞋再走吧!”汤生听了一愣,把腿一抬说:“我这脚上穿着鞋呢!”

小僮又问:“这双鞋是哪里来的呢?怎么合相公脚上穿着的那双一样呢?”

白玉堂接过小僮话题说:“不用犹疑,那双鞋是我的。不信,你看。”说毕,将脚一抬,果然光着袜底儿呢!小憧只得将鞋放下。汤生告别,主仆去了。

白玉堂见汤生主仆已然出庙去了,大汉并没有离开,知他还有意结交,便对那大汉一拱手,又拉住对方的手说:“尊兄请了。”

大汉道:“请了。请问尊姓大名?”

白玉堂对大汉说:“不敢。小弟姓白,名玉堂。”

大汉听了,又惊又喜,说:“嗳哟,莫非你就是大闹东京的锦毛鼠白五弟吗?”

玉堂自谦了一下,又急忙想知道对方是谁?就开口说:“小弟绰号锦毛鼠。不知兄台尊姓。”

大汉把胸脯一挺,说:“劣兄复姓欧阳名春。”

白玉堂不听则罢,听了对方姓名顿时把眼睛一瞪,看了多时,才问大汉:“如此说来,人称北侠号为紫髯伯的就是足下了,请问你到此何事?”

北侠笑了笑回答:“因路过此处时,发现小僮啼哭,问了原因,才知道他家相公不见了。因此我悄悄进来一看,原来是五弟在这里窃听,我也听了多时。后来五弟进了屋子,遇兄就在弟兄所听的位置听了,发现五弟发落那两个贼尼,劣兄才回身出来,开了庙门,将小僮领进,使他主仆相认。”

白五爷听了,心中暗自思量:“他也偷听了多时,我如何不知道呢?再者我原为访他而来,如今既见了他,焉能放过,须要离了此庙,再行拿他不迟。”想罢,答言:“原来如此,但此处也不便说话,何不到我下榻之处一叙?”

北侠胸怀坦荡,回话说:“很好,正要领教。”

二人出了板墙院,来到角门。白玉堂想摸一摸北侠功底,暗中打下了主意,他假作谦让,用于托着北侠的后胳膊肘,口内应道:“请了。”

说话时,用力往上一托,本以为能将北侠­操­出,谁知他的举动犹如蜻蜓撼石柱一般,再也不动分毫。北侠却未介意,转、回手,也托着玉堂后肘,说:“五弟请了。”

白玉堂无可奈何地把手缩了回来,不得不暗自思量:“欧阳春果然力量不小。”

二人离了慧海妙莲庵,此时雨过天晴,月明如洗,星光朗朗,时间在初鼓和二鼓中间。北侠想起一件事,问白玉堂说:“五弟到杭州何事?不会是观光旅游吧!”

白玉堂毫不犹豫,也不掩饰,赤­祼­­祼­对这位号称北侠的欧阳春兄长说:“特为足下而来。”

北侠听了,知道事情不妙,便进一步追问:“为劣兄何事?怎么我毫无察觉呀!”

白玉堂就将倪太守与马强在大理寺审讯,供出北侠之事说了一遍,说:“是我奉旨前来,访拿足下。”

北侠听了白玉堂的话,口气如此生硬,心中好生不乐,对他说:“如此说来,白五老爷是受皇上钦命了。欧阳春妄自高攀,多多有罪。请问钦命老爷,欧阳春当如何进京?望乞白兄明白指示。”

北侠这一番转移话题,构成了鲜明讽刺,原是试探白五爷懂交情不懂。白玉堂如果这时能转移一番话题,把北侠的面子找回来,说些交情话,两下里合而为一,商量商量,也就完事了。

不料白玉堂心高气傲,又是奉旨,又是相谕,多大的威风,多大的胆量,全是仗着自己的武艺,他认为能把北侠打翻在地,绳之以法,他便目中无人,答话说:“这是奉旨做事,既然今日邂逅相逢,只好屈尊足下,请您随着我白某人赴京复命好了,恐怕不用说太多的了。”

欧阳春感觉白玉堂太年轻了,刚强有余,技巧不足,不谙世事故,也只有难为他了。只见欧阳春微微冷笑说:“我紫髯伯乃堂堂男子,如若这样就随你去,也未免让人贻笑。尊驾还要三思。”北侠这个话,虽是有气。还是耐着­性­儿,提醒白玉堂的意思。想启发他从对方角度考虑问题,我北侠不会辜负朋友交情,让你为难,但也要一个心理平衡。

谁知白五爷不辩轻重,反倒气往上冲,说到两个人要交手的地步,全没了朋友交情,俗话说:“二虎相斗,必有一伤。”谁伤了谁都不好,何况中间隔着韩二爷、蒋四爷与北侠交情甚厚。只听白玉堂对北侠说:“既然你决不肯随俺前去归案,咱俩必须较量个上下高低,那时你被擒获,休怪俺不留情分了。”

北侠听了这话,似乎已被逼上绝路,不跟他伸手不就成了孙子,或者说不打败了白玉堂就无法在江湖上立身,枉称北侠了。欧阳春也就按捺不住,连连说道:“好,好,好!正要领教领教。”

白玉堂打算战败欧阳春,就下了一番准备的功夫,急将花氅脱却,摘了儒巾,脱下履来,仍然光着袜底儿,抢到上首拉开架式。这等于已撕破朋友脸皮,只为自己着想,往往考虑不周全,把自己陷入进退两难境地。北侠是比较有涵养的,可以教育白玉堂一下,杀一杀他的狂妄之气。北快从容不迫,也不赶步,也不退步,却将四肢略为腾挪,只是招架而已。

再看白玉堂抖擞­精­神,左一拳,右一脚,一步紧如一步。

北侠心中暗想:“我尽力让他,他尽力的逼勒,说不得叫他知道一下俺的厉害。”他见白玉堂拉了个回马势,北侠故意的跟了一步。白爷见北快来的切近,回身避面就是掌。北快将身体一侧,只用二指看准肋下轻轻的一点,这一招在花蝶身上已见过灵气,今天用到白玉堂身上照样管事。白玉堂受了这一点,倒抽了一口气,登时经络闭塞,呼吸不通,手儿扬着放不下来,腿儿迈着抽不回去,腰儿哈着挺不起身躯,嘴几张着说不出话语,犹如木雕泥塑一般,眼前金星乱滚,耳内蝉鸣,不由的心中一阵恶心迷乱,实实难受得很,这正如慧海妙莲庵中二尼姑禁不住白玉堂两手,白玉堂也同样禁不住欧阳春两指。这个比较有点贬低了钦差办案大员白玉堂,然而白玉堂与北侠的本领究竟还是有上下之分的。

北侠看了白五弟窘相,是不能笑的,也不能丢下走人,他唯恐时间一长,玉堂身体要受到伤害,为了解救五弟,就在他后心陡然出了一掌。白玉堂经此一震,才转过这口气来。北侠说:“恕劣兄莽撞,五弟休要见怪。”白玉堂一语不发,光着袜底,竟自扬长而去。

欧阳春知他英雄气短,觉得京城名气尽丧,会想不开的,打算暗中跟随。

白玉堂来到寓所,却不走前门,悄悄越墙而入,来到自己屋中。白福见主人如此,知道心中有事,但不知何事,连忙递过一杯茶来。五爷面朝里背对白福说:“你去给我烹一碗新茶来,我要有用!”

白福以为五爷真到对新茶来了兴趣,匆匆忙忙去煮了。白玉堂的本意不在喝茶,他想把白福支开,自己发泄一下情绪。只见五爷把软帘放下,进了里间,脸部又红又热,汗水也渗了出来,心中暗想:“罢了,罢了!俺白玉堂还有何目面回东京?办案人员反被案犯征服,悔不该年轻气盛狂妄自大,不听我四哥之言,造成今日之难堪?”

说罢,他从腰间解下丝绦,登上椅子,在横绸之上拴了个套儿。各位兄长、丞相、皇上,我白玉堂去了,眼睛一闭,刚要把脖项一伸,见结的扣儿已开,丝绦落下;五爷以为自己结的扣儿不好,就又重新结好,一伸脖项,丝绦又脱落下来;像这样他打了第三次节儿,同样又脱落下来。白玉堂此时已顾不得生气寻死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使他想弄清是什么原因,自己连寻死都不成,心中自忖:“哼!这是何故?莫非我白玉堂不当死于此地?那我又当如何是好呢?”

话尚未完,只觉后面一人用手轻轻拍了一下五爷肩头,随机说:“五弟,你太想不开了。”

只这一句,倒把白五爷吓了一跳。忙回身一看,原来是北侠稳稳当当地站在自己背后,手中托着自己的花氅,被北侠折叠得方方平平正正,上面还隔油纸放了一双朱履,也是自己穿着的,如同在慧海莲花庵那样,由小僮送来,可是不同时刻的心情确发生了重大变化。反主为宾。欧阳春为了不让泥污沾了衣服,是靴底儿朝上摆放的。

玉堂见了,非但不能去感激他,反而是羞得面红过耳,又心中自己揣摩:“他何时进来,我竟然不知觉,足见此人艺业比我高多了,可不是原来认为的模样。”白玉堂傻愣了半天,也不言语,像孩子跟别人呕气似的,不知不觉移身坐在椅凳上。

原来北侠算计白玉堂年少气做,回来必行短见,他就跟了下来。白玉堂进去屏风,北侠已到了窗外,他悄悄静立,听到白五弟让白福去沏茶,白福被支走,北侠也到了屋内,五爷要行短见,正在他抑面拴套之时,北侠就从一旁椅子后面靠近他,最后在白玉堂身后隐藏起来,每次五爷打好结扣,都是北侠给解开,一连三次,连白玉堂久惯飞檐走壁的人,竟未知觉,由此可见北侠的本领非一般快客所及,超白玉堂许多。

北侠觉得白玉堂小自己许多岁,理应关照,只见他放下手中衣物,对五爷说:“五弟呀!你要怎么样?难道为此事就要寻死,岂不是要了劣兄的命吗?如果你要上吊而死,咱们就同归于尽吧!”

白玉堂还是一肚子气,以为北侠还上门来取笑自己,他门头闷脑地说:“我死我的,与你何­干­?此话我不明白。”

北快赶忙陪笑说道:“老弟,真是的,为何如此糊涂。你想想,你若死了,我欧阳春如何对得起你的四位兄长?又如何去见南快与开封府的众朋友?也只好随着你死了罢。这岂不是你要了劣兄的命了吗?”

白玉堂听了,低头不语,他原是成年男子,即使心中明白了,如何能认错改正吗?北侠是善解人意之辈,只见他急把丝绦拉下,就在玉堂旁边坐下,以低低的声音说道:“五弟,你我今日之事,不过游戏而已,何至于轻生呢?就是依你之言让劣兄随你去,也该商量商量。你不能只顾自己脸上有光彩,也不想想会把劣兄置于何种境地。”

“五弟呀,岂不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又常言道:”我不欲人之加诸我者,吾也无欲加诸于人。‘五弟不愿意的,难道别人他就愿意了吗?“

这一番话,如同学堂里老师的谆谆教导,说到了白玉堂心坎里,他开始有些懊悔自己鲁莽,恨自己无知,险些酿成大祸。况北侠给自己的面子已不小了,台阶已够大的了,赶快下吧!只听白玉堂装作无知问北侠:“小弟实在是年少无知,依兄台之见当怎么办呢?”

北侠想了想,满面堆笑地说:“愚兄倒有个两全齐美的主意。五弟明日何不到茉花村,叫了丁氏伯仲出头,算是给咱二人说和的。这样五弟也不落无能之名,愚兄也免了被捉之丑,彼此有益,五弟以为如何?”

白玉堂本是聪明豁达之人,听了此言,登时豁然明白,连忙深深鞠了一躬,对欧阳春说道:“多承吾兄指教,实在是小弟年幼无知,还望吾兄多多海涵,我们就按兄之计议行事吧!”

北侠见问题已经解决,自己又是光明正大之人,没有不可告人的隐私,可以借此去一趟东京,见一见众英雄,对白五爷说:“话已经说了个明白,劣兄就不便久留了,打算回去歇息,再见!”说罢,出了里间,来到堂屋。白玉堂也跟了出来,对北侠说:“仁兄请慢走,咱们茉花村相见吧!”

北快点了点头,又悄悄对五爷说:“那顶头巾合妮金折扇,俱在衣服内夹着呢!”白玉堂也点了点头,刚一转眼,已不见北侠的踪影,五爷暗暗夸奖:“此人本领胜我十倍,我真不如也。”

谁知二人说话之间,白福烹了一杯茶来,听见屋内悄悄有人说话,打帘缝一看,见一人与白五爷悄语低言,白福以为是家主途中遇见的夜行朋友,恐一杯茶难递,只顾回身又添一盏,用茶盘托着两杯茶,来到里间,抬头看时,却仍是玉堂一人。白福端着茶,纳闷道:“这是什么朋友呢?给他端了茶来,他又走了。我这是什么差使呢?”

白玉堂也不去理会白福的抱怨,只想着为何北使这样来去无踪,略一思索才明白其中的含意。五爷吩咐白福说:“你且把茶放下,取个灯笼来。我有用处。”

白福放下茶托,回身取了灯笼。白玉堂接过,又把衣服朱履夹起,出了屋门,纵身上房,仍从后面原路出去,他是要从前门正正派派进来的。

不多大一会儿,只听前边有人打得店门山响。白福听这力气估计应是主人,就迎了出来,对店家说:“店家快开门,我们家主人回来了。”

小二连忙取了钥匙,开了店门,只见玉堂一副斯文打扮,书生模样,摇摇摆摆进来。店小二见了急忙关心地打招呼:“相公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

只听白玉堂回答说:“伙计呀!回来时遇急雨倾盆,刚好碰上一位朋友,邀我上门做客且避雨,又喝一通酒,所以回来迟了。”

白福此时也明白了主人之意,就接了灯笼上前把主人带到自家房中。五爷一摸方才白福上的茶,还热着呢!五爷喝一杯,又吃了一些点心。然后吩咐白福于明日五更时分备马,到时动身上松花镇茉花村去。

白福出去,五爷也感觉累了,自己宽衣休息,合上眼睛,暗自考虑白天发生的事:“欧阳春兄长果然是位侠客,本领那样高强,态度是那样和蔼,这番气度是另人不能有的。在处理与自己矛盾上,他那主意真是周到,比蒋平说的出告示访请的方法,又高一筹。在告示上写明”访请“北侠,让众人看了,会觉得钦差是个气馁之辈,让人看不起自己。如今欧阳兄出的这个主意,才是万全之策,双方都有面子。”

“怪不得在东京时,展昭大哥和卢方兄长都告诉我说北侠是个特好的人,让人满意,当时,我还不相信,谁知果然真是个做事周全的人。仔细想来,全是我自做聪明,弄巧成拙,使事情麻烦了。”

他翻来覆去,如何睡得着,约只有两个时辰迷糊了一阵,就到了五鼓,白福起来,收拾了行李马匹,到了柜台上,算清了店房费用,主仆二人就上路了,直奔茉花村而来。

这一天来到茉花村,二人十分高兴,五爷先叫白福去回禀,自己乘马随后行走。离庄门还有几十米,就见不少庄丁分列在路的两旁,白福上前一询问,庄丁告诉他,丁员外二人已在台阶上面立等好久了。

白玉堂骑马来到,一眼认出了丁兆兰、丁兆蕙兄弟俩。玉堂连忙下马,小僮自福接过,丁大员外迎上来,五爷抢走几步,口称:“大哥,久违了,久违了。”

员外询问五爷:“贤弟一向可好?”二人双手紧握,问寒问暖。丁兆蕙在一旁垂手而立,似仆人迎接主人一般,口称:“白五老爷到了,恕我等未能远远迎接虎驾,多多有罪。请老爷到寒舍用茶吧!”

白玉堂觉得此人也太客气了,自家兄弟,何必拘礼,于是对丁兆蕙员外:“二哥讲话真是好玩,这等客气,小弟如何担当得起。”五爷伸手抓住兆蕙的手,表示衷心祝愿,和深深谢意。

两位员外左右一边一位,陪着白玉堂往内院中来。到了待客厅,玉堂先向了员外的老母请了安,然后回归座位,上得茶来,细细品味,丁兆兰问候了开封府众朋友好,又感谢小妹成婚之时,在京师众英雄款款深情,此情不仅展昭要报,丁府也是难忘,所以开封府来人,丁母欣然要见见,看有否女儿消息。

待大家感情已十分融洽,丁二爷问白玉堂说:“今日是哪阵香风把护卫老爷吹来了,真是蓬荜生辉,柴门有庆。白五爷是专程看望我们,还是另有别的事情要办呢?”

本来是正常的客气之话,却问得五爷面颊红了起来,这话已接触到白玉堂与丁二爷两人之事,五爷自知理亏,能不红颜?

丁大员外唯恐兆蕙的话已出口,白玉堂脸上下不来,连忙瞅了二爷一眼说:“弟兄们许久不见,先不说正经的,问这个­干­什么?”

白玉堂到底是天子脚下当差之人,个­性­豪爽,对大家言道:“大哥不要替二哥遮饰,本是小弟理短,无怪二哥恼我,是在去年被擒之时,我连穿的衣服都是二哥照顾,这自不当忘,后来小弟上京受职,打算告假回来看望致谢,谁知我大哥卢方因我是初受新职衙,不准我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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