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完啊,剩那么一点谁喝啊?”母亲叫道。
但是她早已经闪出门外,只剩一长串“咚咚咚”的脚步声。
“这孩子,为了高考脑子都弄出问题了,废了,废了!”母亲半开玩笑地自言自语。
“废什么?好啊!”父亲反驳道,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么把她磨砺一回,她便是考不上好大学,单那经历就够她受用一辈子啦。”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也不管女儿承不承受得了这压力。你没听说吗?有很多高中学生因为压力太大,自杀了,这不在少数吧?而且年年都有这些事。还有啊,很多学生高考下来因为分数不理想或者家人不满意……”
“也自杀啦?”丈夫的接过话题,想逗笑妻子。
妻子“扑哧”一笑,又敛起脸继续说开了:
“也自杀了,别打岔。所以啊,我们不能给孩子太大压力,我们要疏导她,要让她觉得,万一她高考没考好
……”“你不怪她?”丈夫抢过话头。说完自己又笑一下。妻子白了他一眼:
“嗯,不……”她摸着下颌想了一下, “你说我们的女儿真要是考差了,不怪她还真有点难噢。你说我们辛辛苦苦给她买这个补脑,买那个增强记忆,又买这种资料书,那种辅导书,为的是什么?为的还不就是让她考个好大学,可她万一要,万一要……”这女的倒先把自己“开导”进去了。她不禁有点担忧,便坐在那里发起了愣。
门外忽然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没等女人回过神,袁紫已喘着大气冲了进来:
“我的数学笔记本,我记起来了,昨天中午我带回来的,放在桌上那个月饼盒里的,那个月饼盒呢?”
“月饼盒?”父亲坐在沙发上盯着女儿, “我们家没什么月饼盒。”
“哎,就是一个红色的长方形盒子,”她边说边比画,“硬纸壳的,做得还挺精致地,闻着有一股月饼的香味,我以为是月饼盒。哎,快点,放哪儿了?我还得去赶早自习呢。”女儿一副很匆忙的样子。
“对,是有那么一个盒子,昨天我还看见在这桌上呢。”母亲应和着,继而对着丈夫说, “你看见没有?”
“被我扔了。”他干脆利索地回答。
“啊?”这回袁紫可吃了不小一惊, “你扔了,你就没看看里面有没东西。再说,就算你没看,你也能感觉到啊。”女儿一副又气又无奈的样子。
“我看了,看到里面有一个破破烂烂的本子,以为是没什么用,被你们丢弃了的,便连同那个盒子一起,还装了一盒子垃圾 ——扔了。就在楼下的垃圾箱里,昨天下午扔的,也许还在,但希望很渺茫。”父亲并没有十分歉意的样子。
“你!”女儿气得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一扭身,一溜烟地跑出屋去,忽然又回过身来,盯着父亲说, “那可是我最重要的数学资料了,是我一笔一笔记下来的,有我最需要的东西,它是我……里面……它……”女儿由于过于激动,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表达。她的脸完全涨成了一个气球, “总之,你无论如何得给我找回来,否则,否则……”她又口吃起来,索性一扭身,跑了,依旧留下一长串“咚咚咚”的脚步声。
“哼,东西都是学在脑子里的,哪有学在笔记本上的?”父亲一半是自我解嘲,一半是背后批评。
“你还有理了?”妻子反驳道, “你看把女儿急成什么样子了。赶紧,赶紧找去。垃圾桶里没有了就到垃圾场去,什么时候找到了就什么时候回来。”
袁紫一口气跑到楼下的垃圾桶边。不远处一个满脸胡楂的环卫工人正握着一把长竹扫帚扫大街,卷起一团团的尘土,漫了一天,呛得行人们叫苦不迭,于是大家只好绕道而行。街上行走的多数是赶早自习的学生们,他们或单或成群,有的腋下夹一两本书,有的背个包,有的则两手空空。他们像只木偶似的往学校赶去,极少言语。街面上于是便只有急促的脚步声了。
袁紫瞧了瞧这装满垃圾的桶,里面脏极了:塑料袋子、废纸、果皮、废铁、破鞋烂布,甚至剩菜剩饭……她失望极了,感觉无从下手。呆了几十秒钟后,她扭头走了,但刚行不远,她又转过身大步走回来,边走边挽起衣袖。
到了桶边,她将桶里的垃圾大把大把抓出来,扔到地上。过往的人盯着她,或者笑,或者惊。她或者不去理会,或者报以白眼。
“嘿,你干什么?”满脸胡楂的人吼道。他停下手中的活路,站在那里盯着袁紫,满脸的胡子楂后面藏着许多不快。
“我找东西。”
“找东西你把里面的垃圾全翻出来干什么?你收拾不?”工人对她的行为很是不满。
“我收拾。”袁紫的语气里也含着不满,还有委屈。
“收拾个屁。”工人骂道, “你们这些学生,一点都不懂得爱护环境,乱丢乱扔有你们的,收拾?我从来就没看到过。”工人满腹的牢骚都想发泄出来。
袁紫没理会他,继续住外翻垃圾。
“你还在翻?”环卫工人将声音拉得更响了, “你这个女孩子怎么不听话呢,你没事去翻什么垃圾箱啊?”
这时父亲一摇一晃地过来了:
“你赶紧上学去,要不就迟到了,我来给你找。”他微微一笑,有一种耍赖的意味。
袁紫瞪着他,也无表情,也不说话。忽然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落下来,她开始抽泣,然后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叫道:
“你必须给我找回来,否则,否则……”没说完,她一扭身溜了,一把头发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然后落下,拍打在书包上, “啪”的一声,伴随着一声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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